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穿越种田之童养媳 作者:桑靳陌 第1章 悲剧的穿越 “站住!别跑!” 身后的三个大男人已经追了过来,杨晓回头看了一眼,暗叫不好。山路难走,为了逃命,她只得使出浑身力气往前跑。 前面是一处山崖,杨晓知道已经无路可退了。看着那三个逼近的男人,杨晓狠狠的咬着下唇。难道真的束手就擒被抓回去,然后被他们这群黑心的人贩子卖给贫穷的山沟里给那些愚昧的乡下男人当老婆,沦为生孩子的工具? 绝不! 杨晓看见四周的高山,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的日子会过得有多苦了。杨晓看向山崖下面,想道兴许她运气好,跳下去后会挂在大树上,或者下面是条河可以因此逃过一劫?杨晓决定赌上一把,虽然很害怕,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跳了下去。 山崖下果然是一条大河,杨晓深吸一口气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身体直线往下沉,呼吸越来越困难,杨晓拼命的往河面游去。 正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时候,脚下的漩涡把她扯到更深的地方。在水里手脚并用的挣扎了一阵,渐渐的身边的水变得温暖,她的呼吸也没刚掉下来的时候困难。估摸着水下没有漩涡了,杨晓在黑暗中努力朝那个光点游去。使尽全身力气从那个狭小的地方挤了出去,杨晓正在庆幸终于游上岸的时候,只听到一阵嘈杂之声。 有中年女人抱起了她,看了她一眼后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对另外一个老女人说:“生了,是个闺女。” 杨晓正在惊诧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却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抱她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她正一脸嫌弃的看着杨晓,用更加不悦的语气说道:“又是个闺女。”然后就把杨晓放到床上,指着躺在床上的美貌妇人说道:“说你会生你确实会生,但你说说你都生了几个女儿了?” 床上的美貌妇人听了低着头不接话。 “你好生待着吧。”老婆婆冷哼一声就走了。 为什么她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难道她眼睛出问题了?还有,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杨晓心慌了,挥着手脚想问话,却听到婴儿的哭声。 躺在床上的妇人坐起身来怜惜的抱起她,哭道:“是你命苦,投胎到这个地方。” 什么投胎到这个地方?杨晓不明所以,她越想说话就哭得越大声。 “宝宝不哭了,你是不是饿了?”说着妇人就撩起身上的衣裳,露出下垂有些干瘪下垂的乳·房,把乳·头塞进杨晓嘴里。杨晓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坐蓐期的妇女给婴儿喂奶?因她的肚子确实饿了,就不管不顾的含着乳·头吮吸起来。 “你生在月亮初升之时,你就叫‘初月’好不好?”美妇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望着屋顶那处可以看到夜空中月亮的地方说道。 杨晓饿极了,不管那美妇说什么都只顾着吃奶。吃饱后,杨晓伸了个小懒腰昏昏睡去了。每天房子里那些陌生的声音让杨晓莫名的不安,她跳下悬崖后,到底被水流冲到了什么哪里?杨初月浑浑噩噩的过了近一个月,视力终于恢复了。谢天谢地,这辈子不用当瞎子。 杨晓瞪大眼睛看周遭的事,洗得发白的麻布帐子,上面打了无数个灰蓝布补丁,连补丁上都还有补丁!破旧桌子椅子,透风的土墙壁,以及头顶上还可看到外面初升月亮的灰瓦屋顶,她到了什么地方? 她在打量周遭事物的同时,看到头顶有四双眼睛盯着她看,杨晓瞪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四个女孩,只听那个个子最大的女孩说:“娘,妹妹的眼睛真大。” 另一个瘦瘦小小的、个子稍矮的女孩子说道:“妹妹长得更像娘一些,不像我和大姐得像爹爹。”另外两个小女孩一个捏她的脸,一个捏她的胳膊和腿。 “你们别闹了,小妹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哪经得起你们几个折腾。”美妇人说道,看着那几个女孩子,她的笑容有些无奈。 生下来不到一个月!杨晓惊悚!她明明是个年近三十的大龄剩女,怎会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难道她原来的身体已经溺水身亡,灵魂穿越到这个破旧不堪的地方? 看这个家破旧不堪,几乎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了,难道她死后重生到乡下了?杨晓又张开嘴巴大声哭起来,个子最大的女孩抱着她一边走一边摇着她,轻声安慰说:“小妹不哭,爷爷和奶奶不喜欢你,你还有爹娘和四个姐姐疼你呀。听话,不哭哦。” 女孩唱着家乡的歌谣哄杨晓,杨晓嚎哭一阵后哭累了就慢慢睡着了。在迷迷糊糊间听到女孩说:“娘,小妹真爱哭鼻子。” 美妇人从女孩手里接过杨晓,叹气说道:“刚出生的孩子都爱哭,你出生的时候也一样。天快亮了,赶紧去吃早饭,初七你和十三去小山坡上帮你爹扯土里的草,小雨到坡上去扯猪草,然后背到奶奶家去。对了,你把十九也带地里,好好看着她别让她乱跑。”杨晓听着美貌妇人这样吩咐那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听了娘亲的话就出门了,杨晓也深度的睡了。后几天她一直没完没了的大哭,大人们认为小孩子哭没什么,只有杨晓自己知道她为什么哭,这个家确实太穷了,她上辈子就长在乡下,知道活在乡下的苦处和不容易。看到这个家里的情况,就知道这里有多苦了。 加上她确实不想穿到封建愚昧、女性没有自由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的古代,上辈子生活的世界虽然问题百出,但总好过封建社会的世道吧! 她刚熬过青春年少那些辛苦的日子,事业刚走上正轨的时候却穿越到一个一贫如洗的贫家,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她是一个成年人,要重新开始当小孩,杨晓心理难以接受。 杨晓一想起将来的日子就心酸,一心酸就忍不住大哭,一大哭就让身边的人没个空闲,得停下手里的活计来哄她。 在婴儿的襁褓里杨晓哭够了,抱怨够了,无奈够了,开始慢慢的接受穿越到一个不知名的乡下的事实。前世穿越种田的小说看多了,白手起家不是难事,兴许她以后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现在困窘的家境也说不定,只要有干劲有上进心,她相信将来一定会好起来。想通了这一层,杨晓不再大声嚎哭,开始安安静静的睡觉,努力当一个不哭闹爱折腾的婴孩。 在家人的只言片语中,杨晓知道这家人也姓杨,她现在的名字叫杨初月。她知道这一世自己上头还有四个姐姐,自己排行第五。杨初月看过她那晒得一身黝黑,长了一脸大胡子的爹,看着像年过四十的大叔,是一个典型的乡下辛勤劳作的老实汉子,一张又长又圆脸,长得很乡土,身材高大,长得粗粗壮壮的。 杨初月一直想不明白,她爹这样的相貌平平的人,怎会娶到她娘这样的美人?杨初月的美人娘亲名叫柳四娘,她爹一直叫美人娘亲“四娘”,叫得甚是亲热,又有些不敢靠近和敬畏。 当婴儿的时间里,杨初月睡觉的时间居多,在婴孩时期学着慢慢习惯穿越后的农家生活。柳四娘出了月子后没多久,就用背带背着杨初月下田里干农活儿了,五月虽是农闲,但要锄地里的草,要到田里去看稻子的长势怎样。 杨初月跟着柳四娘出门,看到外面的情形心里暗了又暗。远处有一条高高的看起来甚是雄伟的山脉,近处都是一些高约一两百米高的土坡,土坡上被这里的乡民的祖先开垦成长条形的土块,因为坡度较陡,所以那些土片都不大。 土包下面是旱田,上面是土片,而且土包上半部分多是石头,其余的那些土坡几乎都是这样的格局。杨初月看到那些土里长的玉米瘦瘦小小的,像极了发育不良缺少营养的三岁小孩,而那苞米更是小的可怜。 稻田里的稻子种得很密,挨挨挤挤的长得很整齐,但杨初月知道这种种稻子的方法是错的。前世她在乡下时经常跟着外婆下田,田里种的稻子之间间隔较大,这样有利于稻子扬花结穗。像她现在看到的种法,到秋天收到的只是一堆稻草,稻子根本收不了多少。 柳四娘背着杨初月顺着长满杂草的小路上了土坡,到了自家地里后,她解开背带,把杨初月放在土边,然后蹲在玉米地里用手里的割草刀锄草。 杨初月看着柳四娘的脸,她确实长得漂亮,但经历了多年的乡下生活后,一双手上长满老茧,脸也变得黑瘦,但仍可看出她是个美人。柳四娘脸上一片恬静,不过从她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她心里很无奈很不甘。但乡下农村里的妇人从来没有心比天高的资格,就算生得美貌又如何,到最后还是屈服于这种贫苦重复劳作的生活。 扯完好几块小土地里的草,柳四娘重新背上杨初月往坡下走。坡脚有一块弯月形的旱田,里面种满了空心菜,柳四娘弯腰摘了很大一把回家。 家里的米缸早已见底了,柳四娘从隔壁堆放杂物的房里拿出小半盆瘦小的红苕洗尽了削成小块,再放了几把磨细的玉米放进大铁锅里煮。她把杨初月放到那堵完好的靠墙的木床上,自己坐在稻草编成的蒲团上,一边折菜一边烧火。 杨初月穿来一个多月,知道柳四娘是个沉默话少的女人,兴许她也对这样贫苦的生活感到无奈吧。杨初月还记得她刚抱自己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你命苦,投胎到这个地方。” 家里没油,空心菜也是折好了用开水煮,煮熟了就捞起来,拌上盐就拿来下煮红苕。中午一家子回来了,杨初月的四个姐姐和爹娘坐在几块木板搭成的桌子上吃午饭。简单的午饭,一家子也吃的很开心。 第2章 穷人的无奈 现在杨初月还有奶可吃,但照着这家里的情况,柳四娘的身体已经挤不出多余的奶水给杨初月喝,估计过不了多久,杨初月就要断粮了。 到收玉米的时节,杨初月已经喝不上奶了,柳四娘就用红薯切成丁,再煮稠了给她喂下。红薯糊糊纤维多,杨初月吃了就吐,但现在没法子,能吃的只有这个了。 眼见杨初月一天一天瘦下去,她爹去隔壁王家借了一筒精米回来,给杨初月熬米汤吃。杨初月吃了一个多月的米汤,后来米汤里逐渐加了磨细的玉米粉,再到后来里面有红苕,再后来米消失了,只剩玉米粉和红苕熬成的糊。 这样的吃法一直吃到她一岁零四个月,她的妹妹出生。 小妹出生后三天,家里来了两个老婆子,杨初月对那个一头白发的老太太很有印象,是她的奶奶。奶奶对柳四娘说:“你看你又生了一个闺女,家里就那么一点儿粮食怎么养得起这么多孩子?不如你把小闺女抱给隔壁村的张大婶家养,她家里的独子刚刚战死,又没别的孩子。” 柳四娘躺坐在床上不说话,杨初月的爹坐在一旁草蒲团上一言不发。另外一个穿着布衣的大婶开口说道:“四娘你放心,我家有粮食养活这孩子。婆子我把这孩子抱走后一定会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将来招个乖顺的上门女婿。这女婿的人选啊,就从我那些侄子里面挑一个最老实的,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柳四娘知道隔壁村比她在的这个村好些,张婶是她婆婆的表妹,算是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她看张婶生的和蔼,人也可靠,想到张婶家里有好几块好田,家里有稻米吃,红苕还拿来喂猪。再看自己这个家,家徒四壁不说,有时候连红苕都吃不上。家里还有五个孩子要养活,几个孩子都瘦瘦小小的没多少生气。要是小女儿去张家能好过一些,抱给她样也好。 “四娘,这事我不强求你。你和老三商量好了,再来通知我一声就好。”张婶看出柳四娘在沉默,她也不强迫杨家老三和他媳妇儿把孩子交给她养。 晚间坐在木桌前吃晚饭,杨老三坐着一直没说话,四个孩子都安安静静的吃红苕和着玉米面煮的晚饭。杨初七抬眼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刚出生不久的六妹,和呆呆傻傻坐在一旁的五妹。今天奶奶和张姑奶到她家来说的那番话她都听到了,她们这是要把六妹抱给别人养。 穷人的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已经懂得要为父母分忧,但像小妹这事她还做不了主,尽管不希望爹娘把小妹给别人养,但她在这事上还没说话的权利,谁让她家里穷,养不起孩子。 看着呆呆傻傻的五妹,杨初七叹了口气,自己吃过后,用粗陶碗舀了一碗熬稠了的红苕煮玉米面给她喂下。杨初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贫贱之家百事衰,能有口吃的已经很好了。 她这大姐是叫杨初七,因为生在十二月初七,杨老三和柳四娘就用她出生的日子给她做了名字。杨初七现在还不到九岁,已经开始帮家里做许多农活了,她除了要做地里的活儿,煮饭洗衣扫地看妹妹,家里的活儿也几乎都被她包去了。 经过一年多的了解,杨初月初步了解了她现在在的家是个什么情况。她所在的朝代叫大胤,而这个地方则是大胤西南,相当于前世西南某地的山区。在大学时她曾去那些偏远的山区支教过,知道那些地方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过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只是山区的前沿,真正的山沟还在她家往后走半个时辰的大山里面。 这个村子叫桐安村,地方大但人口不多,只有三四十户人家。因为地处山地丘陵地区,各户人家住得稀稀拉拉挨得不近。 她爹在家里排行老三,就叫杨老三。杨家老爹和妻子杨陈氏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杨大、杨老二、杨老三和最后一个姑姑杨春。 这地方地区偏远,因为是山区交通不便,加上山里的人民封建愚昧,所以这里又穷又落后,很多人家吃不饱穿不暖,更别说娶媳妇了。 有闺女的人家为了不让女儿留下吃苦,在她们不到十四岁的时候就把女儿嫁到大丘陵外的小丘陵地区去了,要娶媳妇的青年小伙子就得到更远的山里去娶老婆,但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和人贩子商量,花钱买媳妇。 杨初月的大伯娶大伯娘的时候,杨家把家里的那头老耕牛买了,花了五两银子从三十里外的大新村娶回来的,二伯娘则是杨家二老用小女儿杨春从山里的一条沟换婚换回来的。至于杨初月的娘,则是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买她娘的钱还是卖了大伯娘一个金镯子和家里的小牛犊得来的,因为大伯娘最喜欢最值钱的嫁妆被卖了,因此大伯娘很不待见她娘。杨初月想,杨家并不是有钱的人家,怎会用那么少的钱买了这么好看的媳妇?难道是柳四娘太廉价?还是人贩子的脑子不好使?不过这些都是无聊之际的思想垃圾。 想到柳四娘的遭遇,杨初月非常加万分的同情这个漂亮的女人。柳四娘被卖到这里来的时候只有十六岁,因她是杨家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媳妇,杨家人担心她跑了,所以刚到那会儿杨家人看得紧,只要她稍微多走一步,就会被痛打大骂一阵,直到生下杨初七后,她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杨初月之所以穿越,也是因为遇到了人贩子。她还记得那晚她下班回家,因为太晚所以只能打车回家。但在等车的途中,她遇到了黑心的人贩子。 “美女,你的东西掉了。” 杨初月当时回头一看,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就晕倒了。她被装上大货车运往不知名的山区,在货车上听到了那伙人贩子的讲话,得知自己要被买到西北部的穷山区去。后来她想办法逃下了车,被三个人贩子追着跳下了山崖,然后穿越到了这个地方。 上辈子杨初月浏览过一个帖子,讲的就是那些被人贩子买到山区里的女人的故事。当时看得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心惊胆颤了好多天。 被卖的姑娘确实太可怜了,想上辈子都是独生子女的多,那些无论是家在经济稍好的农村还是城市的女孩子,在家都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孩子,是父母这辈子的将来依靠和希望。她们在不经意间或者一时疏忽大意的时候,就被被黑心的人贩子用迷药等下作手药倒卖往更偏远的山区农村,一辈子都被困死在那里回不了家,成为那些无知乡野汉子生孩子的工具,一辈子就那么毁了。 杨初月也不想鄙视那些山区的男人,但她看不过他们的愚昧和无知,一辈子只知道种田放羊然后买了换银子买媳妇,再生一大堆孩子,在如此往复循环,制造了一出又一出的悲剧。那些花一样的姑娘就这样被糟蹋了,埋没在不知名的山沟里。 杨初月不知道柳四娘具体的来历,只知道她是被人贩子买到这地方来的。但杨初月还是从柳四娘的眼里看到了不甘、隐忍以及反抗无力后的屈服。 从外地买来的媳妇在本地没什么地位,无娘家可以依靠,被婆家打骂后还不能还手,所有的委屈都只能咽下烂在肚子里。如果想逃,那便是找死。 杨初月还记得当年那个帖子里写的山里乡民怎样对待想逃跑的买来媳妇的:追回来后毒打一顿,然后关进小黑屋里饿上几天,最后屈服了还被用铁链子锁住手脚,像一条狗一样被拴在家里,等生下孩子过后留在家里,再成为干农活儿的奴隶,甚至有把买来的姑娘逼疯或逼死的。 杨初月不知道柳四娘有没有受那样的苦,但从柳四娘现在的一些列表现来看,她对逃走已经不抱希望了,也许她已经受到了那些非人的折磨。杨初月从她黯然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已经臣服于这样的命运了。 柳四娘的话不多,整天和杨老三说不上十句话,每句话不超过五个字。对孩子们,她的话也不多,除了无奈的笑之外,就只剩落寞。 杨初月还从杨老三和杨初七及其几个小姐姐的话里得知,他们的爹是在两年前被分出来的。因为她们的娘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现在是六个),在重男轻女、讲究多子多福的古代农村遭到了严重的歧视,所以她爷爷和奶奶最厌恶的就是她们这一家。 所以她们一家被分了最差的房子,最差的田地,除了分给他们三十斤玉米和五十斤红苕,还加两把锄头两把割草刀和一顶杨老爹和杨陈氏不要的麻布帐子外,其余的就什么也没有了,连现在家里那些木桌子和床都是她们的爹自己动手做的。 家里的坐的草蒲团都是杨老三自己编的,那口铁锅还是杨老三去到镇里赊来的,直到杨初月出生那年的秋收,杨老三才用五十斤新米去抵了赊铁锅的债。 杨初月跟着爹妈出门时,经常听到那些地里做活的乡民嘲笑杨老三没儿子。杨老三听了,走在路上都低人好几等,至于柳四娘则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现在家境不好,多一个人多一张嘴,这个家养五个孩子已经很辛苦了,所以这个六妹铁定是要抱给张姑奶养的。晚间吃过饭后,杨初七把四个妹妹哄睡过后,给她们盖上被子。 这被子是她们家去镇里捡来的破布缝的被单,里面装的是稻草,现在的天气还不算特别冷,盖上刚好合适。做好这些,杨初七自己也躺了下来拉上被子睡了。 第3章 日子太难过 杨初月躺下睡不着,这床是木板床,下面铺的也是稻草,睡在上面有些磕人。半闭着眼睛听屋子另外一边的动静。 沉默许久后,只听那对夫妻齐声说道:“把孩子抱给张婶养吧。” 接着就是杨老三的苦笑,“是我不中用,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抱给别人养。” 柳四娘只拍着怀里的孩子发呆,最后才慢慢的说道:“到张家后,至少她能有口饱饭吃。明天你就去通知张婶来把孩子抱去吧。”这是杨初月穿来后,听到柳四娘对杨老三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杨初月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那么穷还要一直生孩子?难道真要生一个儿子才满意?生下来又不能保证给她们一口饱饭吃,这又是何苦? 柳四娘的生育能力确实强,几乎两年三个,但她就是生不出儿子。但杨老三想要儿子,就一直让她生,一直让她生,无论生多少个没存在感的女儿也要生。 杨初月心里讽刺的一笑,生儿子干嘛?杨老三能保证将来他那宝贝儿子将来能找到老婆吗?或者等小弟大了,在村里寻不到老婆的时候,也像他那样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一个媳妇?你已经祸害了人家的女儿,何苦再让自己的儿子祸害另一个? 杨老三连夜赶去了隔壁村的张家,柳四娘抱着小猫那么大的小女儿哭了一夜。杨初月在柳四娘的哭声了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婶就来了,杨老三肩上还扛着一袋红苕,算是张家给他的报酬。柳四娘一直抱着六妹没给张婶,她看着孩子就哭。张婶就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等着柳四娘把孩子交给她。 今天正是中秋过后,天上的月亮还是圆的。“张婶儿,这孩子的名字就叫‘秋月’吧。”柳四娘无声的哭了过后,把六妹交给张婶说道。 张婶接过孩子,应道:“好,就叫秋月。”张婶抱走杨秋月的时候,杨初月刚好醒过来。 若不是没有能力养孩子,谁也不愿把自己生的孩子送给别人养。杨初月看过她六妹,虽然她才出生几天,但却是是所有女孩儿中长得最像柳四娘,模样生得最好的一个。 柳四娘经过九年多的打压,早已经习惯了喜怒不行于色,把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咽在自己肚里。杨秋月被抱走了,她的心一定痛碎了吧。杨初月在心里轻叹一声:可怜的女人。 后几月柳四娘一句话也没说,又不敢向杨老三摆脸色,只能呆呆的坐在一旁发呆。杨老三知道柳四娘心里难过,也没去寻她的晦气。 杨初月现在年纪还小,吃得少,尚且知道饿肚子的感受,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她现在还是刚会说几句话的年纪,对这个家着实帮不上什么忙。对带她的大姐杨初七来说,她给她最大的便利就是不乱跑捣蛋。 杨初月内心住着一个年近三十岁的灵魂,她上辈子就是沉默之人,性子安静不活泼,这一世也一样。除了刚穿来那阵,哀叹命运不济之外就没怎么哭过。这个年纪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杨初月几乎的性子一点儿也不跳脱,杨初七让她坐着她就坐在原地半天不动,有时候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会看许久。 杨初七见了,问了她爹娘,这五妹是不是个傻子?杨老三和柳四娘见了也只是摇头。生在这种地方的智障儿,家里哪有钱拿去给她治病,能费些粮食继续养着她就算不错了。 在十月初,柳四娘的肚子又大了起来,一诊脉,原来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柳四娘在那晚说:“这孩子还是不要了。” 现在家里这几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瘦小,加上今年夏天干旱,粮食的收成不好,家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了,多一个孩子也养不活。柳四娘接连生了六个女儿,她担心自己这次怀的又是个女儿。自己的女儿成了别家的孩子,她不想肚子里那个生下来也送给别人养。 杨老三知道自己没出息,但他还是不同意把柳四娘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想起前几月做的那个梦,杨老三对柳四娘说道:“生吧,打娃儿对身体不好。我前几个月梦到一头大熊到咱家里来了,这次一定是个儿子。” 柳四娘张口想继续说什么,杨老三抢过话去,说:“我平常省几口饭吃,也能养活这个娃儿。如果是女儿,我再也不抱给别人养,就自己养着。我明天去后面的山上看一看,也许能捉到什么野味回来给你补身体。你先养着吧,让初七、十三和小雨多帮忙做些家务活儿。” 柳四娘打胎大念头就这么被杨老三打去了,这个孩子她必须生下来。接连生孩子,她的身体变差了,尤其是她现在还没从把杨秋月抱给别人养的阴影里走出来。 这家里孩子的名字很通俗很随意,大姐叫杨初七,因为生在十二月初七,二姐叫杨十三,因为生在九月十三,三姐叫杨小雨,因为她出生的那天,正在下毛毛雨,至于四姐,取名同大姐和二姐,叫杨十九。 因为要给体弱的媳妇养胎,杨老三壮起了胆子拿了锄头和镰刀去后面的大山里。因为路程有些远,加上山里有野人妖怪的传说和闹鬼一事,几乎没人敢去。为了冬天好过些,杨老三有些底气不足的去了,留下一家弱小守在家里。 杨初七和杨十三两个大一些的孩子知道家里又要添丁了,所以比往常更勤快一些。坡上的活儿两个姑娘几乎都包揽了,种菜,浇水,施肥,几乎都是她俩在做。又到了种冬小麦和油菜的时候,姐妹两个在屋后的地里堆里扯了一把油菜去土坡上种油菜,再到地里给小麦除草。好在初冬的活儿不多,杨初七和杨十三才可以省些力气。 杨小雨和杨十九则在家里帮着做一些家务。现在家里最闲的就是杨初月,因为她年纪小什么忙也帮不上,只看着家里几个姐姐忙碌。 第二天,杨老三狼狈的回来了,手里除了有一只野鸡和几块葛根,身上还带了伤。他很不好意思的对柳四娘说,他在山里看到了一头大野猪,本来想把野猪打回给给她补身体,却被野猪咬伤了大腿。 杨初月看到杨老三撩起裤腿,只见他的右腿上有好大一个伤口,几乎可以见到里面的骨头,其余的地方还有几处不大不小的伤口,她见了都觉得疼。 眼见就要到冬天了,冬天过后就是春耕,家里唯一的男丁劳动力身体受了重创,一家子的重活儿就要落到已经怀孕的柳四娘和两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孩子的身上。 那只野鸡被柳四娘拿来宰了,里面有好大一块鸡油,柳四娘把鸡油练了装进竹筒里,以后可以拿来炒菜。那只野鸡拿来煮了干豇豆,那一晚的晚饭,是杨初月穿来后吃得最好的。 家里快没粮食了,杨老三要养伤,还有五个孩子要养活,眼见着就要活不下去了。那一晚,柳四娘看了看几个孩子里长得最出挑的杨小雨,又抚上自己已经四个月的肚子,咬牙下了狠心。 一大早起床,柳四娘就收拾得很妥当,把最好的一件衣裳翻出来给杨小雨穿上,说:“小雨,娘今天领你去赶场。” 杨老三急了,从床上坐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柳四娘身边,大力拉着她的手说:“你要做啥子?我跟你一起去。” 杨初月知道杨老三担心他的漂亮媳妇带着女儿和未出世的儿子跑掉,所以不管不顾的要跟着一起去。柳四娘好说歹说,说她只是去赶场不会跑的。但杨老三不放心,执意要跟着她们母女俩一起去。柳四娘无法,只得让他跟去。 杨老三紧紧的拉着柳四娘的手,柳四娘牵着杨小雨,一起到三十里外的丰莱镇去。看着他们消失在山包的那头,杨初月心里叹气,也许杨小雨不会再回来了。 直到晚上子时,杨老三才和柳四娘从镇上回来,而杨小雨则不见了。杨老三手上抱着一个小猪崽,腰上还拽着一个装了五只小鸡的竹笼子,柳四娘手里拿着几包药,和几个纸包。杨老三从床底下找出生锈的铁链,把小猪崽套上拴在屋里。又把竹笼放下,撒了一些碎菜叶子给小鸡吃。 柳四娘把药和纸包放下,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粗面馒头。柳四娘一个一个的分好递给几个孩子吃,四个女孩狼吞虎咽的吃了。杨初月拿着手里那一小块粗面馒头,心里不是滋味。摸了摸饿得不行的肚子,拿起馒头就大嚼起来。 柳四娘也吃了一个,她一边吃一边流泪,想来是为杨小雨哭吧。晚上,杨初月躺在木板床上睡不着,她又听到柳四娘的哭声,只听杨老三劝她说道:“别哭了,小雨已经不是咱家的孩子了。兴许那个人牙子心地好,会把小雨卖给一个好人家。” 柳四娘还是哭,接着就是杨老三不停的叹气之声。杨小雨被卖了,从今天的那些东西来看,杨小雨为这个家换回了一头小猪崽,五只小鸡以及几包给杨老三的药,或者还有一些碎银子。 第4章 猪被狼吃了 被卖的女孩儿,要么就是被卖到窑子里,要么就是被卖给大户人家当丫环。杨初月抬头看到杨初七,只见她睁着眼睛,脸颊上留下两行清泪。见到杨初月在看她,她赶忙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去睡觉了。 希望杨小雨遇到心地好些的人牙子,不要被卖到窑子里成为妓·女。 柳四娘挺着肚子领着两个女儿年龄大一些的女儿去坡上做农活儿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杨老三闲赋在家,他在屋外用木棍、石头和稻草搭了一个简易的猪圈,又在猪圈旁做了一个篱笆,拿来养那几只小鸡。这个冬天一家子熬过了,杨老三的腿一直疼得厉害,眼看着春耕就到了,他因伤下不了地,春耕的大部分重活儿还得让柳四娘和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来做。 至于杨十九和她,则去坡上和田埂间割猪草回家喂猪。她家现在最贵重的家产就是那头猪和那几只小鸡了。大丘陵地区粮食产量不高,但就是草多。 喂猪也简单,就把没有露水的草割回来直接扔到猪圈里就成了。因为没别的东西喂猪,这头猪长得有些慢。倒是那些小鸡,有蚯蚓有虫子吃,倒长得快。每天杨十九就领着杨初月割猪草,挖蚯蚓捉虫子。 五只小鸡长大了,有两只公鸡三只母鸡。柳四娘琢磨着把公鸡喂得更肥一些,拿去镇上买了,换了钱再买一些小鸡和棉花麻布回来,对此杨老三没意见。 鸡喂家了,可以让它们在屋子周围自己转,顺便自己捉虫吃。因为柳四娘要养胎,三只母鸡生的蛋,一个拿来给柳四娘吃,另两个拿来存着,等到要下次赶集的时候就拿到镇上去卖了。 插秧时,杨老三带病下田了,坚持着插了一天的秧,晚上回到家大腿就开始疼了,一个晚上杨老三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不时的呻·吟几声。 杨初七和杨十三跟着下田插秧,杨老三腿上的病发了,就在家里带孩子煮饭。好不容易春耕过去了,两个孩子和柳四娘几乎瘦了一整圈。柳四娘除了肚子大以外,便没孕妇的特征。 杨老三腿上的伤好了,却落下了病根。他的右腿已经残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另外在下雨天里还会疼痛,因此他不能做重活儿。 因为他养伤期间正是地里稻子、玉米正在生长的时候,加上这地方土薄不厚,需要挑大粪去给玉米等作物施肥。但杨老三的腿坏了,什么也做不了,而柳四娘一个怀着孩子的妇道人家能力有限,每次挑的也不多。 杨初七和杨十三,一个不到十岁,一个不到九岁,力气小挑不起粪桶,只能用小桶每次提一点儿去给玉米施肥,通常她们来回走路的时间多于给玉米施肥的时间。几天下来,柳四娘刚刚养好一点的身体又累垮了,杨初七和杨十三两个小姑娘晒得像两块黑炭,加上家里吃不饱,她们瘦得出奇。 杨老三看着心疼,拖着伤残的右腿去挑粪,坚持着走到半路,因为腿上的伤害没好,脚下一滑就摔到路边的沟里去了,桶里的大粪全淋到他身上了。因为大丘陵地方多,人较少。通常一家一个小山包。现在虽是农忙季节,但在杨老三走的那条路上能看到的人也不多。加上他家的地偏,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别人家里的劳动力比杨老三家的多,他们早就给玉米施完了肥开始在玉米地里种红苕了。另外,玉米现在正长得茂盛,在玉米行间忙碌的人也看不到坡下的情形,因此没人看到杨老三。 杨老三躺在沟里捂着大腿上的伤呻·吟,直到中午有人路过那条沟旁才看到了杨老三,把他拉起来送回家里。杨初七见了,忙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他洗澡,饶是他洗了三次,身上仍有一股大粪的味道。 错过了给玉米施肥的季节,这一年他们家里的玉米长得比往常更瘦更小,有好些都是“癞子”,上面只有几颗可怜的玉米粒,剩下的就是玉米梗了。 柳四娘还是拖着瘦弱的身子领着两个女儿去地里把红苕秧插上,虽然收成很少,但好过没有。柳四娘的产期在五月,她得赶在孩子出生之前把那两只公鸡和五十个鸡蛋拿到丰莱镇卖了。杨老三还是不放心她,要跟着一起去。 杨初七和杨十三听柳四娘的吩咐把地里的白菜、茄子和葫芦收回来,一部分放到墙角堆着,一部分拿来做泡白菜。另外还有一些茄子,拿来切成片晒干做成茄子干,葫芦存放的时间长,只要收回来放到墙角就成。 白菜、茄子和葫芦收回来了,杨初七把白菜和葫芦堆在墙角,杨十三则拿着一把破菜刀切茄子,切好了就放到簸箕里晾着,趁着天气好把茄片拿去晒干然后放到仓里去。杨初月坐着看她们忙活,心想这大丘陵地区那么多野菜,为什么她们不采些野菜回来吃? 两个姐姐一直都在忙活,杨初月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杨初七把地里的白菜南瓜和茄子收完后,拿了木盆来舀上水开始洗白菜。杨十三一直切白菜,一旁杨十九就不似杨初月那样,她跑前忙后,一会儿帮着大姐舀水或者帮忙洗白菜,一会儿帮着二姐剥茄蒂。 杨十三看了五妹一会儿,对杨初七说:“大姐,你说五妹是不是真的傻了。我坐在这里大半天了,她动都不动一下,你看四妹多活泼。” 杨初七拿着丝瓜囊洗白菜茎和叶上的泥,洗好了就放到那个几个大的旧泡菜坛里。听到杨初七那么说,不由得皱眉说道:“这事不好说,有些娃儿说话晚,也许等她大一些了就好了。”其实这是她自欺自人的说法,她也认为自己的五妹是个傻子。这妹子的性子太安静了,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杨初月听到她们的谈话,也不多说,就继续坐在看她们忙活。中午和晚上吃的是煮红薯,菜是清炒空心菜。说到地里的空心菜,也可以收回来拿来做成腌菜,冬天多一些粮食,也不用多挨一天的饿。 姐妹两忙活了一天,终于把柳四娘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同样是晚上子时,柳四娘和杨老三才回来。两只大公鸡和五十个鸡蛋买了一些钱,柳四娘买了五十多斤红苕回来放着,能让他们在粮食收回来之前多撑一会儿。 杨初月照着前两年的经历看,其实这里的气候还算好,估计是在亚热带季风气候的末尾处,夏天天气极热有多余,冬天天气冷,因为是大丘陵地区的关系,这里冬天会下雪。总的说来,这里的气候适合稻子生长。在冬天还可以种冬小麦和油菜,但这里土壤和地形让这两种作物到收获的季节时收得不多。 杨初月明白这里虽不是刀耕火种的深山地区,确是典型的广种薄收地带。一家子几乎是一个山包,上面种了玉米和红苕。虽然地多种得也多,种地的乡民也勤快,经常除草施肥,但就是收成不好。 杨初月年纪小,见到的人少,在这个靠近大山的地方,只有她们一户人家,最近的人家也在另一个大山包前一块较平的地方。 从她家往前走三里,才有个杨家院子,那里住的人除了外来的媳妇,几乎都姓杨。杨家老爹和她们的奶奶以及两个伯伯都住在前面的杨家院子里。这些也是杨初月跟着杨十九去远处割猪草时才知道的,所以她家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很少知道。 桐安村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和这里广阔的大丘陵比起来,人就显得有些少了。为了多得粮食,就必须多种地,而种地需要劳动力,所以他们就必须多生儿子。至于女儿,一般的思想都是要嫁出去的,以后是别人家的人,所以这里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只有杨老三家是个例外。 气温很快的升高,柳四娘的肚子也大了,加上她身子弱,所以农活不归他做。杨老三的大腿经常犯疼,在阴雨绵绵的四五月几乎是躺在床上过的。 杨初七和杨十三便接替了他俩,常去地里看着。好在地里没什么重的农活,杨初七和杨十三还能坚持过去,她俩做完地里的活儿就背着背篓割猪草,挖一些蚯蚓回来喂新买回来的几只小鸡。 夜里只听到“嗷呜”一声,接着就听到猪圈那边有声响。杨老三以为来了贼,忙拿了一把锄头出去。 只见一头大灰狼窜进猪圈,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直抵在猪的脖子上使劲的啃。杨老三见了,那头猪是他们一年的心血,更是他们家最贵重的财产,他们还指望着猪长大的时候把猪牵到镇上卖个好价钱,有钱后好养儿子呢。 只见那头狼气势汹汹的,杨老三这时候勇猛了一次,忙拿了锄头去打狼。一家人都被惊醒了。柳四娘见了吓了一跳,杨初七和杨十三见了吓呆了一阵,醒过身来拿了长竹竿打狼。这头狼大概是饿急了,咬死了猪把它开膛破肚,猪肚子上的肥肉和猪内脏都被吃了。见到几个人拿了棍子要打它,毫不示弱的露出獠牙来。 如果不把狼赶走,他们养了半年多的猪就白养了。杨初月醒过来见了,迈着小短腿跑回屋里,从灶膛内撤出一根燃烧着的木柴赶到屋外,把还有火苗的木柴扔到猪圈里。虽然只是作用不大,但狼明显怕火,接连后退了几步。 第5章 生了个儿子 柳四娘见了明白过来,也跟着进屋,把灶膛里所有燃着的木材都拿了出来扔到猪圈里。狼受到了惊吓,一跃出猪圈就跑了。 杨老三追出门去,捡起地上的石头不停的扔向狼逃走的地方。那头猪死了,杨老三回到猪圈,守着那死了的猪哭了一夜。柳四娘眼眶里也满是泪水,这头猪是他们卖了三闺女才买回来的,如今就这么被狼咬死了,他们怎会不心痛。 把狼赶走后,杨老三忍着腿上的伤痛,那砍竹子的大刀把猪切成块,柳四娘在一旁洗肉上的血,洗干净了就用盐抹在上面做成腌肉。四个姑娘受了惊吓,晚上都做了噩梦,胆小的杨十三在梦里说了胡话,冷得睡不着的杨初月都听到了。 看来大山里有凶猛的野兽,这次出现了灰狼,下次会不会有其他野兽?想来这里住着确实不安全。 猪死了,柳四娘把几块好肉挑出来,等着拿到镇上去买,剩下的就拿来做成腊肉以后吃。柳四娘看着一堆肉,又看了看几个望着猪肉流口水的女儿,当晚拿了一块猪肉煮了吃。杨初月穿到这个世界三年多,第一次吃上了猪肉。 没多久,杨老三家里的猪被狼咬死了,他家吃上猪肉的事就被传出去了。谁都知道杨老三家里穷的叮当响,哪有钱养猪吃猪肉?听到风声的杨陈氏赶到杨老三家,杨初七那时候在门前屋檐下扯柴烧火,看到杨陈氏来了,忙赶把那几块好肉藏到了床底下,又把三只大母鸡赶到了屋后的竹林里。 杨陈氏到草屋后,用她那双势力的眼睛打量了屋子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好东西。只看到土灶上的木盆里还有一块煮好的肉,对杨老三说:“你家怎会有猪肉?该不会是偷的吧。” 听到有小鸡的叫声,杨陈氏在屋里找了一圈,在灶前的柴草堆里发现了十只小鸡,杨陈氏立刻两眼放光:“这鸡是那里来的。” 看到四个孙女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见到少了一个,问道:“小雨呢?小雨去哪儿了?” 杨老三说:“……卖了……” 杨陈氏大叫一声:“啊!卖了!”接着又问卖到哪儿了,卖了多少钱。看样子想把卖杨小雨的钱搜刮走。 柳四娘这时候说话了:“卖给人牙子了,得了一两银子。”其实卖了三两银子,柳四娘知道杨陈氏喜欢在鸡骨头上挖肉,故意隐瞒着不说。这点上杨老三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杨陈氏扯着柳四娘说:“钱呢?” 柳四娘没说话,杨老三吞吞吐吐的说:“已经没了……” 杨陈氏瞪大眼睛不相信,大声嚷嚷说:“一两银子就这么没了!你们是怎么花钱的!这可是一两银子呐!你就是个败家的主儿!”对着杨老三大吼大叫一通后,又对着柳四娘骂了一通。 柳四娘还有一个月就生了,杨老三还想着抱儿子,他听不过去,打断杨陈氏:“娘!难不成这点钱您也想拿走?那是我家走投无路了,才把小雨卖了。都怪我不中用,上次去山里被打野猪咬了,四娘又怀着娃儿,家里又没有吃的,我没用,只能把女儿卖了换了一两银子。抓了几副药,用了两百个铜板,买了一头猪崽儿,花了五百个铜板,买了五只小鸡崽儿,花了二十个铜板儿,剩下的就没多少了。我的腿是废了,不能干活儿,去年收成又不好,把剩下的铜板儿都拿去买红苕了,哪还有剩得有钱?” 听到杨老三说了这通话,杨陈氏感觉非常肉痛。她倒不是同情杨老三残了,而是心疼钱。一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她这辈子除了铜板外,还没见过银子。柳四娘坐在一旁不说话只顾着流泪,三个姑娘听了杨老三说的那些话过后都哭了,只有杨初月目光愣愣的看着杨陈氏。 杨老三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们家养了一年的猪,十天前被狼咬死了,还吃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有那一点儿了。还有什么肉可以吃?娘,你家有一头猪吧,为啥还要到我家来要猪肉?” 杨陈氏骂骂咧咧的说了一通:“你养了六个丫头片子,三丫头卖了,六丫头抱给别个人养了,我说你把肉留下养这四个黄毛丫头有啥子用?还不如把生下的肉给我,我拿回去还可以给老大老二吃。” 柳四娘这时候抬头说道:“娘,你怎么这样偏心?你看这个家里穷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要来拿我们的肉。那是卖了三丫头才换回来的呀。” 杨陈氏见到这个只会生女儿的媳妇就来气,骂道:“我说话有当媳妇插嘴的吗?买来的果然靠不住,中看不中用,只会生没用的丫头片子。我看你这次生的又是姑娘吧。把这些肉拿来给你养肚子里的丫头片子是白费了!” 柳四娘默不作声,只有默默的流泪。杨陈氏眼见着是拿不到钱了,就想把那几个小鸡崽儿带回去:“我看你们养鸡也是给狼吃,不如拿给我带回去养。以后也好生蛋卖钱。”说着就要去抢小鸡崽儿。 杨老三不干了,挡在杨陈氏面前,说道:“娘,这十只鸡仔儿不能给你!我要留着养,等它生蛋好给我媳妇坐月子吃!” 杨陈氏狠瞪杨老三一眼:“你这个死娃子,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年要不是老娘给你钱,你哪来钱娶媳妇!怎么,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胳膊走往外拐了!今天这鸡,我带走定了!” 杨初七走出去跪在杨陈氏面前:“奶奶,我晓得你不喜欢我这家人,但我们已经分家了,也有一家人要养活啊!我家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几只鸡了。我爹现在残废了,以后的农活儿都靠我娘了,要是我娘在坐月子的时候没鸡蛋吃,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奶奶,你看,几个妹妹还小,她们也要吃饭,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挨饿啊!大伯和二伯家里有粮食有猪有鸡鸭,我家啥也没有,你就给我家留些东西吧。” 柳四娘也哭着跪下来了,杨老三哭得更大声了,哀求说道:“娘,你就给我家留点儿东西吧。我家也有一家子人要养啊!”一家子拉着杨陈氏大哭,只有杨初月呆呆傻傻的站着,用一双眼睛盯着杨陈氏不说话,也不眨一下眼睛。 杨陈氏被杨初月的眼睛看得发毛,心里想着,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空洞麻木的眼神,有些像中邪了一样,她被那道目光盯得不舒服。 桐安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杨陈氏偏心,在分家的时候分给老三的东西最少。那时候她就已经得了个偏心的名声,在村里被人说三道四,要是这事传出去了,她在桐安村就没脸了。甩开跪了一地的孙女,没好气的对杨老三和柳四娘说:“好好看看你家五丫头,我看她八成是个傻子!你们穷,没多的粮食养一个傻丫头,还是尽早拿去丢了吧!”说完她就走了。 送走偏心的婆婆,柳四娘几乎崩溃了。杨初七扶起瘫软在地上的柳四娘,柳四娘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被杨陈氏说成是傻子的杨初月。想起十天前发生的事,她知道用火可以吓走野狼,柳四娘确定她不是傻子,可这个孩子为什么那么反常?但是家里没钱给她看大夫,只能等拖着了,最后要怎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杨陈氏来闹过后,杨老三一家恢复了平静。杨初月只是他们女儿中的一个,他们不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至于杨初月会怎样,都不是他们现在关心的问题。 现在,一家子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柳四娘的肚子上。五月份的最后一天,柳四娘在破土屋里经过一天的挣扎后,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 当稳婆高兴的把孩子抱出来给杨老三时,杨老三抱着新生的儿子大笑了好久,还站到屋外的草坝子上,欣喜若狂的大声喊道:“我媳妇儿给我生了个儿!我有儿子啦!” 稳婆赶紧把孩子接过来,骂杨老三说:“娃儿才出生你就急着让他吹风,我看要是病了啷个办!” 杨老三被骂了过后才想到这事,赶忙抱着儿子进屋给柳四娘看孩子。柳四娘看到是个儿子,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她不用再被歧视了。 杨老三把攒了几个月的一篮子鸡蛋大半都送给了稳婆,最后还花钱做了红蛋,跛着脚挨家挨户的发红蛋,一边发一边反复的念叨着:“我媳妇生了个儿,我是有儿子的人了。”有了儿子,就没人再敢嘲笑他了。自从有了儿子,杨老三底气十足,走路虽然不稳当,但他的背比往常挺得都直了。 柳四娘做月子期间,杨老三包揽了所有的活儿,有了儿子,连腿上的疼痛也轻了不少。现在他是一家之主,有儿子媳妇要他养活,他不能在家里干坐着啥也不干。 七弟的名字是杨老三给起的,名叫杨宝弟。从这名字就可看出,他有多喜欢这个儿子。有儿子傍身,以后再也没人敢瞧不起他。 第6章 相似的经历 因为小弟的出生,四个姑娘备受冷落,杨初七和杨十三倒没怎么感觉到,但杨十九却感觉到了。她有些愤愤的看着这个新生的弟弟,却又只能在心里妒忌他。 杨初月并不奇怪杨老三的反映,就像她上一世一样。上一世她家里也为了生儿子,先生了两个女儿,最后才生了一个弟弟。当弟弟出生的时候,她爸妈乐脸上开了花,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宠得小弟无法无天。 杨爸爸和杨妈妈虽然住城里,她家的家庭收入只是中等,但家庭负担重,所以多余的杨初月就被送到乡下的外婆家,在外婆身边长大,就算工作后也没回城里那个家。 在那个家里,姐姐是长女,人长得漂亮又优秀,从小学到硕士毕业,姐姐一直是班里的佼佼者,是爸妈的希望和骄傲。小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儿子,他们对小弟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小弟所有的要求都无条件的满足。 那时候她一直活在乡下,相貌平平,成绩只能算中上,靠着不懈的努力才稳稳当当的读到大学。因为家里没多的钱供她上大学,她凭着贷款和努力挣奖学金做兼职才读完了大学。 然后参加工作把贷款换完了,大学毕业后她做了好几份工作都不长。后来贷款开了一家超市,因为小心努力的经营,她在两年的时间里换完了贷款,后来生意逐渐红火,在城里才有了自己的小公寓。 但就在她事业即将成功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件倒霉的事,然后穿越到了这个地方。对待重男轻女这事,杨初月上辈子就领教过,这一世她也不在乎。相较于杨十九的愤愤不平,她显得平静了许多。 杨老三在做农活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逗儿子。他觉得自己这儿子天庭饱满,长得像柳四娘,又生得白白净净的,比一般他大哥二哥的那几个孩子长得好看多了。杨宝弟的耳朵也大,杨老三认定自己这儿子将来是有大出息的,因此对这个儿子越发的喜爱。 快到夏末了,又开始收玉米了,杨老三领着杨初七、杨十三和杨十九一起去地里做农活儿,柳四娘则在家看儿子,帮忙做饭。但杨老三到底腿脚不便,做起农活来也不甚便利,扳了玉米棒子后,玉米杆还在坡上没来得及挖回家晒干。还有,得翻红苕藤了,否则将来红苕收成不好。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往后的日子,杨老三对柳四娘越发的好了,依旧隔一天就给她煮一个蛋,还用鸡蛋做了蒸蛋喂给杨宝弟吃,其余四个女孩只能看着。家里依旧穷困,几只鸡生下的蛋除了柳四娘和杨宝弟能吃外,都攒着拿到镇上去卖了。 这种行为杨初月并不感冒,她现在的感觉和上辈子差不多,都是家里多余的一份子,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个人。 杨宝弟调皮的很,性子很显,想哭的时候就大声哭,不开心的时候就发脾气,还不到一岁就学会了使小性子,还会给人摆脸色。柳四娘想好好教育儿子一番,但杨老三心疼儿子不让柳四娘打。 杨初月四岁,已经开始帮着家里割猪草,喂猪了。因为劳动力不够,家里的吃的依旧不多,但情况比杨初月刚穿来的时候好了一些。 家里的鸡蛋能卖钱,过年的时候肥猪能卖钱,虽然钱不多,但能穿得上一件补丁少些的衣裳了。但家里通常是稍好一些的衣裳都是柳四娘和杨宝弟的,柳四娘穿旧了的衣裳拿来改小了给杨初七穿,当杨初七不能穿的时候,再改小了给杨十三。如此这样类推下去,杨初月穿的衣裳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就布料做的了。 柳四娘手巧,她做的衣裳比桐安村所有媳妇做的都好看。虽然穿在女儿们身上的衣裳是旧衣裳改的,但那活计依旧看起来精致。 吸取上次的教训,杨老三在家里养了两条黑色的大土狗。两只黑色的土狗是他去年在镇里卖鸡蛋的时候捡来的。两条土狗都很凶猛,杨老三就把它们养在猪圈旁看猪。今天家里养了两头肥猪,柳四娘估计能多卖几两银子,就商量着在过年的时候扯几尺布给孩子们做新衣裳。四个女孩听了,都兴奋得不得了。 杨初月经常背着背篓去割猪草,在小山坡上看到不少野菜。因为这里秋天多雨,小山坡上经常有野木耳,有蘑菇,但那些蘑菇大部分都不能吃。杨初月割了一背篓猪草,然后在坡顶上转了一圈,看到有不少野菜,但奇怪的是都没人摘。 上辈子她干超市这行,多少知道一些蔬菜方面的知识,这些山头上有好些野菜都能吃。城里人在吃惯了食疏之时,闲暇之余还弄些野菜回来吃。野菜长在山野乡下,没化肥浇灌,没打农药,最纯天然无污染最有营养价值。当时她超市里那些野菜很受欢迎,通常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经过几个月的摸索,杨初月终于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不吃野菜了。他们不知道那些能吃,割回来要么拿去喂猪,要么拿去茅厕里发酵当大粪,然后用来给庄稼施肥。 山里的人传统守旧愚昧,盲目的相信古训和先祖留下来的说法,只要那些祖先们没吃过的东西,他们绝不往嘴里送。他们听从古训上的话,长在野地里的东西都是不干净的,作为人,只能吃自己地里种出来的东西。野草什么的,都是畜生吃的。有这些观念和想法在,野菜只能是野草。 杨初月不知道大胤朝是个什么朝代,对她在的这个时代也了解得不多。从她接触的范围来看,这里的人民只知道种田,存粮食,娶媳妇,生娃儿,如此世世代代的往复循环。 杨初月不能贸然把这些村民都不吃的野菜拿回家里,她不想再被当成鬼怪附身,然后被弄去做什么法事驱鬼。回到家时,杨初月把背篓放下再把背篓里的草扔到猪圈里喂猪。近来没什么新鲜菜吃,杨初月着实不想每天都吃腌菜泡菜,但对于这个人口众多,劳动力却不充足的贫家,有口咸菜吃已经很不错了。 杨初月五岁那年的冬天到春天,天上一滴雨也没下下来,全村所有的水源都在一里外的那条河了。春耕开始后,就要开始清理沟渠里的杂草,开始放水了。 现在全村的人每家每户都轮流派人去河边踩水车,好把河里的水提到沟渠里,然后流向各处的田里。杨初月跟着杨初七一起去河边踩水车,这么大的水车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活儿本可用畜力来做,但村里的牛都拉去犁田了,因此踩水车这活儿一直都是人在做。 水车很大,家里的大人们都到地里劳作去了,到河边踩水车的几乎都是孩子。好在人多力量大,水车转动起来把水运到高处的沟渠里,送到各家田里。杨初月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兴致高昂的踩了两天水车,直到觉得双腿都快断了,才觉得这活儿做起来真心要命。 春耕过后,仍不见天下雨,杨初月估摸着将来恐怕会干旱。这个时代的农民都是靠天吃饭,年景不好,收成也不好。在这个人口多的家里,没粮食吃还不知道会怎样。 晚上,杨初月回到家后对柳四娘说:“娘,今年的干旱会不会很严重?” 柳四娘看着周遭的田地,虽不至于草木都干死了,大地也龟裂了,但已经快两个月没下雨了,看这天气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不知道。” “娘,如果天一直旱着,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呀?”杨初月瞪大眼睛望着柳四娘。 天灾年间,百姓吃不上饭的时候就会卖儿卖女,想起上次卖杨小雨的无奈之举,柳四娘说:“不够了,得去多买些粮食回来放着。” 在下次赶场之前,柳四娘和杨老三商量,把家里存的铜板都大半都拿去买粮食了。杨初月则想着现在趁着山坡上还有绿意,可以去挖些野菜回来。 柳四娘不阻拦杨初月去挖野菜,倒是杨老三把杨初月教训了一通,说她正事不做,尽做一些没用的事。柳四娘生了儿子过后,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她的话杨老三多少会听:“现在正值春旱,家里的粮食和菜都快没了,这时候也没得挑,就让她去挖些野菜回来也好。当年我在家的时候也常出去挖野菜,有些比种的菜还好吃。” 杨老三后来也没多说了,那天杨初月采了一些野韭菜回来,切细了放在粗面粉里,放了些盐烙饼。野韭菜的香气浓烈很快勾起了几个孩子的食欲,杨老三喊了一声“吃饭”,几个姑娘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糙面饼吃起来。 吃过一次野菜后,杨老三再也不反对杨初月去挖野菜。杨初月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在后面没开垦的几个荒山坡上发现了不少能吃的野菜,因为后面的坡比较高,杨初月在上面发现了蕨菜。 这种东西在前世很受欢迎,她摘了很多在背篓里,再往前走就是真的大高山,杨初月看到了野葛,野葛这种药不能随意乱吃,但到了食物匮乏的时候也可挖来充饥。 第7章 天灾求生存 在野葛丛边杨初月发现有清水从葛丛下流出,刨开野葛藤一看,下面是一汪山泉,还有清澈的泉水不停的从泉眼里冒出来。山里的泉眼水源稳定,就算在天干年间也不容易枯竭,若以后没水了,这处山泉就是她们的救命水。 杨初月抬头看到里泉眼不远处有两株魔芋,就用镰刀开出一条路来,走到那边费了大力把魔芋挖了出来。当她刚把两个魔芋跟放进背篓,走到泉眼处,就看到刚才的地方爬过一条有成人手臂粗的大蛇。 杨初月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看到那蛇后拔腿就跑。直到跑过一座较高的小山坡,杨初月才停下来喘口气,回头看那山里郁郁葱葱的,一点儿人迹也没有,估计是山里的毒蛇猛兽太多了没人敢去。想起上次家里死的那头猪和杨老三腿上的伤,杨初月担心野狼出现,喘了口气不多做停留就赶紧回家。 在坡脚下发现不少马齿笕,这种东西拿来凉拌是一道好菜。背了一背篓野菜回去,杨初七见了,说:“这些要怎么吃?”她没做野菜的经验,上次做野韭菜糙面饼还是照着杨初月的法子来做的。 “蕨菜拿来用开水煮熟,然后把它撕开再用清水泡一两天,最后就可以拿来炒着吃。小茴香可以拿来做小茴香饼,马齿笕拿来凉拌,这个魔芋还小,先把它种到土里,秋天就可以拿来吃。”杨初月拿出背篓里采回来的野菜。 杨初七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杨初月,她只知道这些东西是野草,从不知道这些野草还可以拿来吃,尤其是她的五妹知道怎么弄来吃,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杨初月说:“我突然开窍了,然后就知道了这些。” 对此,杨初七及其柳四娘都不奇怪,杨初月一直沉默到四岁才说话,一开口就说:“娘,你想回家吗?”这话当时把杨老三吓得够呛,还以为她中邪了,找了个道士来驱邪。那个道士还是一名乡间的行脚大夫,对杨家夫妻说,你们的女儿没事,就是启智晚了些。听了行脚大夫的话,杨家夫妻才放下心来。 对于杨初月的突然开窍,一家人最开始还不习惯,到最后就慢慢接受了她的各种“惊人之语”和“惊人的举动”。现在地里的菜少,家里的粮食又快没了,在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灾荒年间,有一口吃的,已经很不好了,管它是野草还是野菜。 柳四娘和杨老三一起到镇上买了两百多斤粗面粉和糙米回来放着,外加一些大白萝卜和萝卜种子回来。白萝卜一些做成萝卜干,一些做酸萝卜,到时候直接从泡菜坛里捞出来洗一洗切成细丝就可以吃。至于萝卜种子,就种到门前那块菜地里,等着在以后好吃鲜萝卜。 因她家着实偏僻,很少有人到他们这靠近大高山的地方来,因此杨老三家里发生了什么也没多少人知道,所以他们家靠近瓦房的菜地种了萝卜也没人知道。 因为不知道天要旱多久,不能一直吃买回来的糙面粉,所以除了杨初七外,剩下的几个女孩都提着篮子去后面没种粮食的荒山坡挖野菜去了。荒山脚下稍微湿润之地长的山芹菜、坡顶长的猪毛菜、地肤还有费菜等几乎都让她们挖得差不多了。 后面的天气依旧旱着,杨初月说她上次摘野菜的时候在高山脚下发现一处泉眼,因为家里着实缺水,留下一个人看家照顾杨宝弟外,其余的都拿着瓶瓶罐罐去山脚的泉眼处打水。 有了水源,她们可在自己住的屋子附近的菜多地种一些蔬菜。因为天热,新鲜时蔬不多,杨初月说既然她们找到了水源,可趁机多种一些蔬菜拿到镇上去卖,说不定在这个缺少新鲜蔬菜的季节可以卖个好价钱。 柳四娘觉得有理,就把存着的小白菜种、莴笋种撒到地里,每天早晚浇两次水,隔三五天施一次肥。小白菜和莴笋生长的速度都比较快,尤其是在天热水源充足之时。因为现在正是缺吃的时候,对于家里这两块绿油油的菜地,一家人都看得紧。 为了不被偷抢,白天和晚上都有人值夜,加上家里有两只凶猛的大土狗,所以这两块菜地里的小白菜和莴笋都完好无损。一个多月后,柳四娘和杨老三把菜地里的小白菜都扯去镇上卖了。 因为柳四娘的菜新鲜,一到镇上就被镇上的富户抢购一空,就算柳四娘和杨老三不厚道的一再抬高菜价也有人买。挣了一笔小钱后,柳四娘和杨老三又去买了一些菜种回来种上。 前村里那口老井干涸了,杨初月喝柳四娘商量着先把地里莴笋苗和白萝卜□拿到镇上去卖了,然后让杨老三去通知前村的人后面的高山脚下有泉眼。至于怎么发现有泉眼的,则是他们一家出去找水源无意间发现的。 前阵子虽然干旱,但还不到没水煮饭的地步。眼看着天一天比一天旱,他们一家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找到水源这事,还得去和村里的乡亲们说上一说。 杨老三和柳四娘摸黑把一担莴笋苗和白萝卜挑到镇上卖了,又得了一笔小钱。他们估摸着这场大旱过后也不会有多少新鲜蔬菜卖,又多买了一些菜种回去种着,等到以后好再挑去卖,到时候也可以缓解一些家里的困境。 自从知道高山脚下有水源后,村里的人几乎一窝蜂的跑到那边去挑水。后来还是里正带着人把那口泉眼所在的地方挖了一口水井,方便村民挑水。家里没水井,杨老三就思量着在在家门前打一口水井。 现在正是干旱的时节,能有口吃的别的就没什么高的要求。杨老三请了村里泥水匠来帮忙打水井,他的要求不高,只希望在打井的时候给一口饱饭吃,每天给十文工钱就够了。平常打一口井不便宜,现在能花少量的钱打井对这一家子来说已经颇不容易。 柳四娘每天用糙面粉烙两个饼,用玉米面煮野菜给他吃。平常一家子也就吃和了大量野菜烙的饼和温开水。 看到玉米面里的野菜,柳四娘无奈的说道:“田师傅你别见怪,这几月没吃的,就只能吃这个了。我家已经吃了三个月了。”能有糙面饼和玉米面熬的糊糊吃,田石匠也不多说什么,端起碗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吞下去。杨老三要求井尽量打得深一些,因此这井打了一个月,足有五十来尺深。 这次卖菜得来的钱足有二两银子,付了工钱后还剩好大一部分。田石匠不相信杨老三给钱给得那么爽快,三百文钱,他怀疑杨老三家给得工钱到底是不是真的。 很快,杨老三家花了三百文钱打水井一事又被传了出去。杨陈氏又上门来闹事,说杨老三没良心,家里有钱都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买粮食,差点儿让她在大旱的田里被饿死被渴死。 “娘,你怎能这样不讲理,这些钱都是我养鸡攒下鸡蛋买的钱,好不容易存了三百五十文钱,挖口井还不行吗?”杨老三说道,他没对杨陈氏说实话,因为担心杨陈氏把所有钱都拿走。 杨陈氏冷哼一声,说:“把剩下的五十文钱交出来,我家里没粮食了,要拿去买粮食吃。养你这么多年,你得孝敬一下爹娘。”杨陈氏伸出手就向杨老三要钱。 家里有钱,杨老三自然不会糊涂到把钱全部都送给偏心的老娘拿去养他大哥和二哥。柳四娘在从床下报出一个陶罐,杨陈氏就立刻抢了过来,把里面所有的铜钱倒了出来,一个两个的数了一遍又一遍,不高兴的说道:“啷个只有四十五文钱,还有五文钱去哪里了?说,是不是你这个买来的藏起来了!” 杨老三指着缸里见底的糙米,说:“娘,我家也要吃饭。那五文钱和攒下的鸡蛋拿去换粮食了,就剩这些了。” 杨陈氏骂骂咧咧的接过拿起那些钱就走,走到鸡舍,看到里面几只大肥鸡,嚷嚷着她和杨老爹饿了两个多月,要多补一补,现在就抓三只鸡回去。 对于杨陈氏这个偏心眼的婆婆,柳四娘无可奈何。在这个杨家,她是最没地位的一个,因为她是买来的媳妇,没有家底,还连着生了六个女儿。虽然她现在生了儿子,但杨陈氏的大孙子已经快娶媳妇,早就不稀罕柳四娘生的孙子了。 这场干旱一直持续到秋天,因为前几个月气温高,所以田里的稻子熟的早,收成也比往常少了一半。但天公不作美,农家里刚收了稻子,天就连着下了十一天的大雨,把所有的田地都淋了个透。 杨老三和柳四娘把田里的稻子收回来摊在地上,再在旁边燃上火盆。天气湿了,稻子容易发芽,到时候唯一剩下的一点儿收成都没了。 地里的菜能拿到镇上去卖了,杨初七四个姐妹就在家守着收回来的稻子,顺带看好杨宝弟。 第8章 家穷被人欺 柳四娘和杨老三冒雨把地里长成的小白菜、大白菜、萝卜、红苕尖、茄子等东西都摘了一些挑到镇上去卖。 大旱后几天,镇上的新鲜时蔬依旧少,所以柳四娘家种的蔬菜到了镇上后非常抢手。好几户人家都提前向她预订新鲜菜,因此,柳四娘又发了一笔不小的财。买了几个粗面馒头装在篮子里,拿回去给五个孩子当奖励。 一家子住的土瓦房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杨老三在这房子里住了五年多,一直都没钱把房子好生修一修。 现在找到了赚钱的路子,柳四娘和杨老三琢磨着,再存一些钱把房子修整一下,至少不能让它继续漏雨。后几天杨老三和柳四娘一直把菜挑到镇上去卖,因为她家住得偏僻,加上每天寅时不到,夫妻两个就要出门,所以几乎没人看到他们挑菜去镇上卖。 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降了下来,新打的那口井也蓄了水,从今以后柳四娘不用每天花那么多时间来回到三里外的村子挑水。 因为担心杨陈氏继续到家里来以“孝顺”之名拿东西,他们都把存起来的钱和攒起来的鸡蛋藏到了挖的小地窖里。 这天,杨陈氏、杨老爹以及大伯一家都到杨老三家来了。看那阵势,把正在菜地给菜秧浇大粪的杨初月吓到了,忙跑到屋里通知家里人,恶毒奶奶来了,还有那位不省事的大伯娘也来了。柳四娘出门也见了这阵仗,不知道他们要打什么主意,一时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杨老爹、杨陈氏以及杨大一家浩浩荡荡的进了屋子,把能坐的地方都占了。杨初月打量着她这大伯,因大伯家里的比起杨老三家,可以说是富裕,因此大伯长得粗粗壮壮,个子较高。 大伯长着一张国字脸,因为长期劳作的关系,他显得精瘦黝黑。也许是家里大哥,杨初月在他脸上看到了强势的气息,感觉到了大伯很喜欢命令他人。 大伯娶的是大新村的女人,大伯娘名叫王金镯,她嫁过来的时候带了好些嫁妆来,加上她为杨家添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很得婆婆杨陈氏喜欢。 杨初月也看到了她大堂哥杨永康,杨永康今年十八岁,长得像大伯,是一个典型的乡下少年郎,正是到了娶媳妇的年纪。 二堂哥十五岁,长得像王金镯一些,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很精明。二堂姐杨芹,现在十三岁,模样平凡,脸圆圆的,她现在正是懵懂的年纪,说起来她比杨初七还大上四个月。杨初月拿出粗碗,为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倒上白开水。这也是她穿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大伯全家。 杨老爹招呼杨老三和柳四娘坐下,杨初七也留下,其余三个姑娘领着杨宝弟出去。杨初月和两个姐姐出门,但好奇心使然,杨初月出门甩开两个姐姐和小弟就躲到墙角偷听他们讲话。 等人都坐下以后,杨老爹说道:“今天来找你是有事和你说一声。你看永康已经十八岁了,是该娶媳妇了。”杨初月在门外听着觉得很奇怪,大堂哥娶媳妇和她们家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分家了。 杨初月听到传出杨陈氏的声音:“你们一个是永康的幺叔,一个是永康的幺娘,也该出一份力。” 杨老三说:“出钱出力都成,只要爹娘你们吩咐一声。” 王金镯开口说道:“我看中了隔壁西关乡高鼓村的一个姑娘,姓刘。我带着永康去看了,那家的姑娘长得好,人又勤快能干,所以就想着让永康娶她当媳妇。”这些都不是重点,杨初月只觉得他们一直都在说废话。 “娘,我一定要娶翠苗,你要给我做主。”是杨永康的声音。杨初月正在门外奇怪古代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开放的时候,又听到里面杨老三说:“那行啊,大嫂和大侄子既然亲眼看过就一定错不了。聘礼送过去了没有?” 杨陈氏接过话去说道:“他们家不要聘礼。”杨初月觉得奇怪,不要聘礼,要知道在男多女少的乡村,这种适龄的姑娘很吃香,那刘家居然不要聘礼? “为啥?”杨老三问道。 杨大说:“他们家穷,家里还有个大哥没娶媳妇儿,就想着用他妹子去换一个媳妇儿会来,所以一直没答应。我就想,三弟你家的姑娘多,你看初七都那么大了,我看可以了。” 用大姐去给大堂哥换媳妇!杨初月觉得不可思议!换婚这种习俗杨初月听过,在她上辈子所生活的文明社会,这种旧的结婚习俗早就废除了。 换婚,杨初月上辈子看一个帖子浏览过换婚的内容,也特地的百度百科了一下,虽然无心解释换婚这个名词,但她早已被今天发生的事震惊到了! 交换婚,用小姑子换嫂子,或者用姐妹换·妻,在古代世家以及偏远的山区常有发生。古代世家之间换婚杨初月不熟悉,但贫苦人家换婚她还是知道的。乡下贫苦人家的儿子没钱娶老婆,就用家里的妹妹去和别人家的姑娘交换,这样既省了大量的聘金,也省了结婚的大笔开销。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杨初七只有十三岁,刘家的大哥已经二十五岁!这样的年龄差距让杨初七以后怎么过日子?还有,听王金镯说那家很穷,死了爹娘,只剩下兄妹两个。 刘家家里的情况和杨老三家现在的情况差不多,那杨初七嫁过去岂不很受罪?想到她老实巴交又听话懂事的大姐就这样被当做货物一样送出去,杨初月心里一酸,像被鼓槌重打了一下,她急切的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把耳朵贴到门边继续听。 “我不同意!”柳四娘站起来大声说道,“就这样把我女儿送出去,我不同意。先不说刘家有多穷,就是那刘大郎比初七大了十二岁,就凭这点我绝不同意!” 杨老爹一拍桌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杨初七被吓哭了,靠在柳四娘身上嚎啕大哭。 柳四娘不服:“为什么没我说话的份儿?我是初七的娘,她的终生大事我就不能管了?大伯家要娶媳妇,为什么不用芹姐儿去换,反而用我女儿去换?说起来芹姐儿比初七还大四个月,为什么不用芹姐儿去换?” 这时候杨初七听到一个女生尖声说道:“我才不去换!他家里比幺叔家还穷!连饭都莫得吃,我才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刘家!” 杨老三说:“所以大哥,你舍不得芹姐儿吃苦,就把我的闺女送过去受苦?” 杨大的嗓门大,说话几乎是用吼的方式:“我就芹姐一个闺女,你有四个,拿一个去换有啥子嘛?再说你要不要那么狠心,让永康娶不到媳妇。” 杨永康跪到杨老三面前:“幺叔,我真的喜欢翠苗,我这辈子就娶她一个,求你成全我吧。你把大堂妹拿去换了,可你还有三个女儿,也没什么损失。我要娶媳妇,我会让我媳妇孝敬你的。”说着非常认真诚恳的向杨老三磕了三个响头。 杨老三怔住了,看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侄儿,他有些动摇了,毕竟只是闺女,牺牲了一个,他还有三个。 “我不同意,初七是我闺女,我不能毁了她。你们谁都别想把她抢走。”柳四娘紧紧的搂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杨初七。 王金镯慢慢悠悠的说:“我说三弟,当初你二十五岁了还没娶媳妇,要不是你着急整天嚷嚷,我啷个会把我陪嫁过来的最值钱的赤金雕花的金镯子拿去卖了?那是我娘给我的,我最喜欢的嫁妆。只要你把我的镯子还给我,我绝不会让初七去换婚!” 王金镯的话让杨老三回忆起当初他去媳妇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二十五岁,同龄的青年孩子都七八岁可以帮着家里干活儿了,他还单身着。当时家里为了帮他娶媳妇,杨老爹和杨陈氏就做主把大嫂最值钱的嫁妆卖了,才从人贩子那里给他买了一个漂亮媳妇。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动摇了五分。 杨陈氏火上浇油的说道:“老三,你媳妇儿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媳妇卖了。反正她也给你生了儿子,你也不用担心没香火了。我现在想抱曾孙子,可管不了你。你看是用女儿换还是把你媳妇卖了,你个人先考虑考虑。”杨永康是她最喜欢的长孙,现在在杨家,长孙的事大于天。 杨陈氏把柳四娘的卖身契拿出来扬了扬,看得杨老三心惊胆颤,对他来说,他舍不得这么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毕竟当年是他家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又给他生儿育女的,他舍不得。 至于女儿,他把杨初七拿去换了,还有三个女儿。当年为了生存,他连亲生女儿都卖了,不就是换婚吗?至少知道以后杨初七在什么地方。 第9章 女儿换侄媳 看到杨老三动摇了,柳四娘伤心得抱着杨初七哭成一团,柳四娘一声比一声悲戚的叫着:“我可怜的闺女。” 杨初七哭得一声更比一声撕心裂肺:“娘。” 杨老爹听不下去了,大声吼道:“哭!哭!哭啥哭!老子还没死,你们两个就像哭丧一样!初七是我孙女,我要她干啥她就干啥!你不过是我家花钱买回来的女人,在这里待了十三年就很了不起了是不是!以为生了儿子腰杆子就硬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样把你卖了!” 杨初七从柳四娘怀里挣脱出去,跪到杨老爹身边去,拉着他的衣角求他说:“爷爷,你不要卖了娘!我去,我去把堂嫂换回来,你们不要生气了!” 王金镯弯下腰去,掏出手绢给杨初七擦眼泪,高兴的说:“大伯娘就晓得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姑娘,你肯去,大伯娘很高兴。永康,还不快给你幺叔磕头!” 见到杨初七答应了,杨永康娶媳妇有着落了,高兴得不停的对着杨老三磕头:“谢谢幺叔,谢谢幺叔。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吃酒!我让你看看你侄媳妇长得有多好看。”杨老三听后笑得很不自然。 杨初七抹干眼泪,跪走到杨陈氏面前,说道:“奶奶,我从来没求过你。我答应去换堂嫂,你把我娘的卖身契交给我爹行不行?” 杨陈氏迟疑,然后把柳四娘的卖身契收到袖笼子里,决绝的说:“不行!你娘是买回来的,如果把卖身契交给你爹,你娘就会偷了卖身契跑了。到时候你爹就是条光棍了!” 杨老三也犹豫要不要把柳四娘的卖身契要回来,如果卖身契一直掌握在杨陈氏手里,说不定她还会把柳四娘的卖身契拿出来威胁他,要卖他的婆娘。想到自己的媳妇将来要被拿捏住,还不如把拿捏的主动权紧握在自己手里。杨老三想清楚后说道:“是啊,娘。你得把四娘的卖身契给我,我看得住个人的媳妇,你就不用操心了。” 杨陈氏不同意:“你说你看得住,拿出证据来!我就看你这媳妇不是个老实的,将来一定会趁你不注意跑了,到时候你到哪里去找?” 杨老三对还是希望自己管自己的媳妇,坚决的说:“我说我管得住就管得住!我没那么不中用!” 这时候杨初七决然说道:“奶奶,你要是不把娘的卖身契交给爹,我就不去了。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听到杨初七不干了,要一头撞死,杨永康急忙跟着一起求情,“奶奶,你就把幺娘的卖身契给幺叔吧。幺娘都到这里十三年了,跑了还顶个啥用?万一她遇到更坏的人贩子,被卖到比我们还穷的山沟沟里啷个办?奶奶,我是你最喜欢的孙子啊,我要娶媳妇啊,你就把幺娘的卖身契给幺叔吧。” 杨永康娶媳妇心切,哀求的声音比杨初七更深切。杨陈氏经不住杨永康的求情,非常不情愿的把柳四娘的卖身契拿给了杨老三。 后面的话杨初月没听下去,她捂着嘴跑到屋后的稻草堆里放声大哭。不止为苦命的杨初七和柳四娘哭,也为自己将来未知的命运而哭。 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又落后愚昧麻木的地方,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无法保全,女人往往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不知她将来会怎样?会不会因为家贫被卖了?会不会被被拿去换婚,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老男人?会不会还出现其他意外把一生都搭进去了?杨初月穿过来五年,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绝望。 晚上回屋,杨初七已经被大伯一家领走拿去换他们的大媳妇了,灰暗的油灯下坐着沉默的夫妻两人。杨老三坐在一旁不停的叹气,柳四娘坐在床上面如死灰。 杨十三和杨十九领着杨宝弟回来了,见到屋子里气氛沉重,也跟着不说话,没人问起大姐去哪儿了。 家里一直沉闷着,前面村里杨家不花一分聘金就娶了一个能干又漂亮的媳妇,现在正在大肆操办酒席。柳四娘就搬了张凳子坐在屋前呆呆的看着那个地方。 昨天杨大来请杨老三去吃喜酒,杨老三说腿上的毛病犯了,就不去了。至于柳四娘,杨大压根就没理她。剩下的三个女孩见到杨大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看到他来拔腿就跑,担心自己也像大姐那样被拿去换婚。 前面杨家欢欢喜喜的办了喜酒,后边杨老三一家愁云惨淡的,连平时最跳脱的杨宝弟都感觉到家里人的不对劲儿,一会儿抱着柳四娘的大腿撒娇,一会儿委屈的扯着杨老三的衣角,但就没一个人理他。 被冷落的杨宝弟不甘心的放声大哭,杨老三依旧抽着叶子烟吐了一圈又一圈的烟,柳四娘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杨初七啊,就这么被拿出换婚了。 父母太窝囊,家里太穷被人捏住了把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杆。杨初七坐在屋后的草垛上,仰头看着灰暗灰暗的秋日里的天空。 杨初七走后家里的气氛一直很沉闷,也只有杨宝弟这个三岁小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没人理他就扯开嗓门大哭,连着平常最宠他最疼爱他的瘸子爹都不怎么抱他了。 这个家里,也只有杨宝弟会时不时的说大姐去哪儿了?大姐怎么还不回家?但问多了也没人回答,最后他也不问了。 换婚一事后,柳四娘完全变了一个人,平常不说话的她话开始多了,最常训斥的就是不懂事的杨宝弟。杨老三把自己的大女儿送出去了,觉得自己太窝囊,就一直拼命的干活。 地里的菜可以拿去卖了,杨老三和柳四娘早起摸黑把地里的菜摘下来洗了,怀里揣了四个野菜糙面饼就去镇上了。 这场大旱过后,杨老三和柳四娘拼命的干活儿,对于柳四娘的责骂和劝说,杨老三都承受着不说话。到了冬天,家里攒了鸡蛋,鸡圈了的三只大公鸡也可以拿去卖了。 柳四娘寅时就起身了,杨老三照例要跟着一起去,就算柳四娘给他生了六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也时时刻刻的防着自己的媳妇儿逃走,尤其是在他右腿残废的时候。 杨初月知道隔壁清水湾村吴家的媳妇跑了,因为那家的男人去后面的大山里打猎时被狼咬断了一条腿,然后他的媳妇就跑了。 那件事在乡下够多嘴的乡民说上几个月了,尽管杨初月家虽然住得偏僻,但还是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听了个仔细。 杨初七被拿去换婚后,杨老三越发的觉得自己窝囊,越窝囊就越防备得厉害。现在柳四娘的卖身契也在他手里了,杨老三对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媳妇看得更紧了。 杨初月见到杨老三那副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柳四娘在他残疾过后逃跑的机会很多,如果柳四娘有心要逃,杨老三未必跑得过她。可女人呐,一旦向命运屈服后就没了反抗的想法了。 柳四娘逃回她原来的地方还能做什么?她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已经是七个孩子的娘了,就算跑回去了,也嫁不了一个好人家。也许她家里这里很远,她一个柔弱的妇人哪有那个能力回去? 杨初月在他们起身的时候就醒了,坐在床上看着夫妻两个收拾篮子,把一天要吃的糙面粉和着腌菜做的饼放进篮子里。 “把五妹也带去吧,让她去看看镇上是个什么样子。”柳四娘看到杨初月说。杨老三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杨初月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糙面饼,喝着温开水吃下。村里没有到镇上的牛车驴车,六十里路全靠人走。杨老三走路慢,在路上要照顾他的脚程,现在多了一个才五岁多一点儿的杨初月,步子比往常慢了许多。杨初月迈着小短腿走路,从她一开始出门,就没想过会有人背她走。 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丰莱镇,这个小镇在山间丘陵里一处难得的平地上,从规模上看是一个中等的小镇。柳四娘曾经说过,这边十里八乡的只有这么一个小镇,所以一到赶场的日子周围的人都来了。算起来周围的村子都不怎么富裕,被称为富裕的那个村子也是一年家里有个一百来斤存粮,而她所在的桐安村,则是这个镇所管辖范围内最远最穷的村子。 镇上的商铺多,几乎各种店铺都有,算是五脏俱全,但铺子本身的规模不大,里面的东西质量也不怎么好,在镇上做生意的只有有钱的乡绅地主才能在镇上租铺子做生意。柳四娘还说,这个镇上最有钱的几户人家都住在镇中心丰莱河边,她经常把东西卖了都会到河边转一转,看能不能捡到好东西。 走在镇上的石板路上,往来的人群不停的摩擦,杨初月人小,她紧紧的拉着柳四娘的手,不停的看着过往的行人。 到了卖东西的菜市场,柳四娘和杨老三找了个空地坐下来,把装了鸡蛋的那个竹篮子摆出来,三只公鸡用草搓成的草绳捆着脚放在地上,杨初月跟着他们坐了下来,等候买家来买他家的东西。 第10章 捡了个儿子 但镇上卖东西的人太多了,往往买东西的人较少。常出来买禽蛋肉类的,只有镇上那几个富户。若运气好的话,可以遇到西州城来收货的商贩。 坐着等了一个上午,他们面前的一篮子鸡蛋和三只大公鸡无人问津。 秋天的太阳已经没那么毒辣了,不过就这么坐在太阳底下还是觉得热。正午时分,柳四娘和杨老三从篮子里拿出三块糙面菜饼,和着葫芦里的水就开始吃了。 杨初月蹲在柳四娘身后拿着糙面菜饼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望着对面那个眼睛贼亮的小乞丐,对面垃圾堆里的一个头发乱蓬蓬的乞丐盯着杨初月手里的饼不停的咽口水。他的肚子饿得哗哗响,在喧闹的菜市场内仍听得十分清楚。 杨初月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饼递给他吃。男孩儿不解望着杨初月,杨初月伸出手坚持着不收回去。男孩见了,担心她后悔,一把抢过饼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吃完了,他还不忘说一声谢谢。杨初月回到柳四娘身边坐下,继续等买家来买他们的鸡蛋和公鸡。 等到下午,终于来了一个穿着棉布衣的婆子,和柳四娘讨价还价了一番,一只公鸡三十五文钱,三只便宜卖,一共是一百文钱,加上六十个鸡蛋,一共卖了五十四文钱。最后柳四娘再说和了一番,鸡蛋多给一文钱。 杨初月这才惊讶于柳四娘的口才,她在做生意上绝不是闷不吭声的闷葫芦。整个过程中,杨老三几乎没说一句话。 得了钱后,柳四娘往镇中心的大户人家住的巷子走,她说在那里兴许能捡到一些破衣服破鞋子和其他东西。在倒垃圾的地方,柳四娘捡到了一件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裳和一些破布头,她到针线铺子买了两枚针,顺带买了一些最便宜的线回去。 柳四娘答应家里的几个孩子,在过年的时候给她们做新衣裳,这些物什都是为做新衣裳准备的。买好了东西往回走,六十里路确实不容易,走到半路天就黑了。 杨初月发现今天那个小乞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要做什么。杨初月想过他会来抢钱,但这一路有两个大人,估计他一个十岁多一点儿的孩子也不敢。 子时他们才回到家,看到杨初月回来,两个姐姐都哭了。她们一早醒过来看到杨初月不在,以为爹娘又像对杨小雨那样把她带到镇上卖了。见到杨初月回来,两个姐姐都破涕为笑。 杨宝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杨十三晚上喂过他米糊糊后他就睡了。听到动静,他又醒过来大哭。柳四娘抱过杨宝弟就坐到一旁去给他喂奶。 收拾过后才睡下就听到外面有狗叫声,杨老三出去看了看,原来是个小乞丐。十二月的天气已经下了几场大雪,屋外的积雪已经有一寸来后,那个小乞丐缩在屋后的稻草堆里,冷得瑟瑟发抖。 柳四娘拿了油灯出来,两只大狗正不停的冲着小乞丐不停的狂叫,小乞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柳四娘喝住了两只狂叫的狗,走到小乞丐身边,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小乞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说话。杨老三说:“现在天气那么冷,就让他在稻草堆上住一晚,明天把他送走。” 家里女孩儿多,柳四娘不能让他进屋住着,端了一碗热汤出来给他喝着暖身,又拿了一件捡来的破棉袄给他盖上。“今晚就将就着住吧。”柳四娘说完就进屋了。 一早起来,柳四娘生火烧饭,杨初月在灶膛边烧火,柳四娘把大铁锅洗干净放了大半锅水、小半碗糙米、小半碗玉米面和半盆红苕,盖上木盖子煮。 她去地窖拿出一个南瓜,把皮洗干净了,刮了内瓤切成片。等饭煮好后又放上一些萝卜叶进去,再次烧开后舀进木盆里。洗干净锅放了少许菜籽油和一勺盐开始炒老南瓜。 一家子围坐着木桌子吃早饭,那名小乞丐站在木门前缩头缩脑的,眼巴巴的望着冒着热气的稀饭和炒南瓜。他肚子里饿得稀里哗啦的,惊动了屋里正在吃早饭的一家。一家子全部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一盆混杂的稀饭不停的咽口水。 柳四娘叹了口气,对那小乞丐说:“进来吧。十三,去拿个碗来。” 小乞丐老实不客气的走了进来,柳四娘给他盛了慢慢的一碗稀饭,夹了些炒南瓜。小乞丐端过就往嘴边送,很快就消灭了一碗,一双眼睛又盯向那盆稀饭。小乞丐饿了许多天,接连吃了三碗才罢休。 小乞丐吃过早饭后就赖在杨老三家屋后的茅草堆不走了,每到吃饭时间都会准时出现在家门口,家里的存粮也不多,经不住他那么吃,就每次只给他吃一碗。 小半个月后,小乞丐跪到杨老三个柳四娘面前,请他们收留他。小乞丐说他力气大,会干活,只要以后给他一口饭吃,他愿意帮他家做所有的活。 杨老三皱眉,这个家本来就吃不饱,现在多一个人岂不会要多浪费很多粮食?而且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将来也养不家,说不定他长大了就跑了。另外,他还不知道这个小乞丐的来历,不能糊里糊涂的就收留他。所以杨老三摇了摇头,说:“我家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吃,开春过后你还是走吧。” 柳四娘看着这个小乞丐可怜,就问他说:“你是哪儿的人?为什么流浪到这里来了?” 小乞丐为了让杨老三和柳四娘收留他,很老实的说道:“我是江陵那边的人,娘死得早,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爹是猎户,在镇上还有个猪肉摊,家里还有几亩田地。因为今年天干,江陵闹了旱灾和蝗灾,那里的贪官还不赈灾,反而加紧收刮钱财。我爹在那边没有活路了,就背井离乡逃难到了西州这边。在路上我爹带的粮食和钱都被那些难民抢光了,还被差点儿被他们打死。后来到了丰莱镇,我爹就病死了,剩下我一个人成了乞丐。大叔大婶,我在家很能干的。我爹是猎户,我会打猎,我还会种田。你别看我只有十二岁,我现在能干好多农活了。因为我娘死得早,家里的事都是我在做。” 柳四娘说:“光凭你一张嘴还不能证明什么,你说你很能干,现在马上要开春了,就用你的一双手来证明你没有说假话。我们家家境也不好,你也看到了,没有粮食养一个闲人。如果你真的那么能干,我就做主留下你。” 杨老三想插嘴说话,柳四娘就他说道:“你的腿脚不方便,做的活儿也不多,不如先留下他观察一阵,如果他真的能干的话,也可以给家里添一个劳动力。”柳四娘看到他就想起被卖的被杨大拿去换婚的杨初七,被卖掉的杨小雨和被抱出去的杨秋月,忍不住同情这个背井离乡的小乞丐。 杨初月猜想兴许是柳四娘想起了那三个苦命的又不能养在自己身边的闺女,才动了恻隐之心才会可怜这个外地流浪过来的小乞丐。 开春后,地里的雪都化了,小乞丐扛着锄头跟着杨老三去地里挖田。因为村里的耕牛不多,杨老三也借不到,只能自己动手挖田。 小乞丐确实是一把干农活儿的好手,挖田的动作既熟练又快捷,比起已经年过三十的杨老三的工作效率还高。插秧的时候,小乞丐也非常积极。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干农活的好手,连杨老三都自愧不如。 春耕过后,柳四娘和杨老三决定收小乞丐当干儿子。“咱家的男娃儿少,三个闺女都送出去了,就当这个娃儿是老天爷送给咱家的吧。我看他是个老实肯干的,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留下他以后也好帮扶着宝弟。”柳四娘看着正在用小木桶挑粪的小乞丐说。 杨老三想了三天,终于答应了。柳四娘很欣慰这个孩子没有撒谎,问了他的生辰八字以及原来的名字,小乞丐一一的说了。 吃过简单的午饭后,柳四娘和杨老三端了一张凳子做到屋前的灰坝子上,问小乞丐说:“我和当家的决定收你当干儿子,你可愿意?” 小乞丐已经没有家人了,听到这家人要收他当干儿子,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愿意。” “好,你既然愿意了,那从前的名字就不能用了。我当家的姓杨,你以后也跟着姓杨行不行?” 小乞丐想了很久,还是点了点头:“我原来也姓杨,干娘就从新帮我起一个名字吧。” “以后你就叫杨兴年,明天我和当家的领你到里正那里把户籍办了,有了户籍,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了。家里有弟弟妹妹,你是大哥要好好照顾他们,懂吗?”柳四娘吩咐他说道。 小乞丐点点头。柳四娘让杨十三烧了一大锅热水,让杨兴年洗澡,又把用杨老三的旧衣裳改好的衣裤给他换上。 第11章 进山打野物 收拾干净后的杨兴年全然不是刚开始的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长相虽然算不上十分英俊,但也是个阳光少年。因为他长年干活,皮肤有些黑黑的。他家原来是猎户屠户,所以杨兴年长得比较壮实。 乡下的庄稼人有的优点他身上都有,不过他自己说,他还识字,当初他爹想让他走仕途,先前上过乡学。若不是家乡闹旱灾和蝗灾,又出现了贪官,他不会流浪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因为杨兴年识字,柳四娘思量着以后可以让他教杨宝弟认字。 杨老三用木板在屋里隔了一个房间出来给杨兴年住,因为没有床,就在地上用稻草铺了厚厚的一层,再在上面铺上席子和破棉絮。杨兴年初来咋到,知道这家穷,所以什么也没说。 杨初月默默的看着家里这位新来的成员,只希望柳四娘没有看走眼,养了一头白眼狼。 听说杨老三家收了一个义子,杨老爹和杨陈氏脸色不悦的来了。坐到屋里一言不发,就盯着杨兴年看。柳四娘已经想好了怎样解释,但杨老爹和杨陈氏不会让她说,她只能把那些话教给杨老三,让他去说。 “你的钱多了是不是?还有多余的粮食养义子?嗯?”杨老爹眉毛倒竖,气呼呼的问杨老三。 杨老三慢吞吞的的解释说:“爹,娘,我不会干傻事,收义子这事我想了三天才想通。兴年在 我家屋后的稻草堆上住了一个多月,我又观察了他两个月,晓得他是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子。你也看到了,我家地多,劳动力不够,收他当义子可以帮着家里干活。他干活比我还利落,我家里的田,有好大一部分都是他挖的,田里的稻子也是他插的。这几天他还帮我挑粪淋小麦。” 杨陈氏挥挥手,不满的说:“他是个外人,你就那样相信他?保不定他就是个小偷,以后把你屋里的东西搬完了你都不晓得。那时候我看你要怎么哭。” 杨十三出口说道:“爷爷奶奶,兴年哥在我家住了那么久都没偷过东西,他真的很能干,帮爹和娘干了不少活儿。” 杨老爹瞟了杨十三一眼:“大人说话小娃儿家的插啥嘴?真是没家教!”杨十三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杨老三说:“爹,这干儿子已经收了,我也不能把他撵出去。他也是个可怜的,我家虽然穷,有我一口就不会少他一口。我已经分出来了,我家的责任我会抗。” 杨老爹大声说道:“好,杨老三你现在硬气了。你都说你是分出来的了,以后老子再也不管你,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以后出了事就不要来找老子哭!”杨老爹说完甩手就走。 后来的日子照常过,杨老三和柳四娘几乎拼命的种菜挣钱,似乎他们存钱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杨兴年确实会打猎,杨家屋后的几个荒山坡上有野兔野鸡,杨兴年会用一些简单的陷阱捕回来给一家子加餐吃顿肉食。 雨过天晴,杨初月根据上一世的经验采了一些能吃的蘑菇和野木耳回来。去年收的魔芋正好拿来炒野兔肉,蘑菇炖山鸡的香味一屋子都是,这种吃法在家里还算新鲜,难得开荤的一家子把这些野味吃了个精光。 杨初月年纪虽小,但已经帮着家里做饭洗衣看着杨宝弟了。因为她在食物上确实会捣腾,所以一家子的吃食都让她去做。只要杨宝弟想吃肉的时候,就缠着杨兴年去荒山坡猎兔子和野鸡。 杨初月趁着雨季捡了好些野木耳和蘑菇回来,然后晒干了存着。杨兴年逮了一窝小兔子回来,杨老三砍来竹子编了个笼子把野兔养上。杨兴年对杨老三说希望能给他打一把大弓,到时候就可以上山打猎。 杨老三听了连忙制止他,说:“山上有狼,你一个孩子去了应付不了。万一受伤了啷个办?”杨老三还撩起自己右腿上的裤脚,让杨兴年看当年他上山留下的伤疤。“我看你还是别去,山上的野猪不是那么好打的。我当年腿好好的,就是上山打野猪才残疾了。” 杨兴年有跟着他爹上山打猎的经验,说:“干爹,我不怕。当年我也跟着死去的爹上山打过猎,你就放心吧。” 杨老三拗不过杨兴年,只得同意让他去后面的大山打猎。柳四娘花了两百个铜板在丰莱镇上给杨兴年打了一副大弓和几支箭,他拿着试了试手,说:“干爹干娘,等我上山猎了野猪给你们拿到镇上卖钱去。” 杨老三家里大高山不远,杨初月牵了一条家里的土狗,背着背篓跟着他去山里摘野菜。山上草木茂盛,杨初月捡了一些蘑菇,挖了一些野生魔芋,采了一些嫩蕨菜放进背篓。 大土狗被杨兴年带去了,杨初月一个人走着有些害怕,想起上次来看到的那条大蛇,全身战栗了一下,赶紧去找杨兴年。 杨兴年躲在灌木丛后,见到杨初月来忙示意她别出声。杨初月蹲下身来,看着前面。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到不远处一声野猪的叫声。杨兴年赶紧拉了大土狗跑过去。只见到陷阱里一头打野猪被里面的木刺刺穿了肚皮鲜血直流。 杨兴年小心翼翼的滑到陷阱下面,取下身上的绳子把野猪套住,拔了那些布下的木刺再爬出陷阱,使劲儿的把野猪往外拉。 “我们快些回去吧,这山里真的有狼。”杨初月见担心这只大野猪的血腥气味把狼引来。 第一次出猎就猎了一头野猪,杨兴年也不多贪,砍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树做成一个简易的担架,把野猪放在上面,接过杨初月背的背篓,两人就把野猪抬了回去。因为害怕引来狼等凶猛的野兽,所以一路上兄妹俩都走得很快。 把打来的野猪抬回家,杨老三和柳四娘都吃了一惊。杨老三看到十二岁的杨兴年猎了一头大野猪回来,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当年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在猎野猪的时候还落下残疾。杨兴年才十二岁,不仅猎到了野猪,还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杨老师那觉得自己连一个小伙儿都不如。 杨兴年没注意到杨老三脸上的尴尬,高兴的对柳四娘和杨老三说:“干爹干娘,我看这头野猪有百来斤重,拿到镇上去可以卖二两银子。” 柳四娘拿来大刀交到杨老三手上,示意他快些把野猪处理干净了,免得肉不新鲜买不了好价钱。 猪头割下来用盐腌着,野猪肉割成长条,柳四娘在一旁抹上细盐,整齐的放进木桶,再放到水井里冰着保持鲜度。野猪的内脏就留下一家子吃,柳四娘也用盐把内脏都腌上。野猪内有好大一块脂肪,杨初月拿来切了熬了好大一罐猪油,晚上可以拿油糟炒白菜吃。 一大早杨老三、柳四娘挑着一担子菜,杨兴年挑着昨天打来的野猪肉就摸黑去镇上了。因为路太远了,他们走路的时间远比在镇上的时间要长。 对于杨老三和柳四娘拼命种菜卖菜这一事在村里已经不算新鲜了,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杨陈氏会来打秋风,顺带要银子。 柳四娘现在也不怕她了,反正卖身契都在杨老三那里,只要她没做错事,杨老三绝不会卖她。上次出了杨初七那事,杨老三多少觉得有些愧对于她,因此现在夫妻两人算是一条心,要努力振兴这个家。 “娘,我已经把初七给你换回了大孙媳妇,那天办喜酒,你清楚大伯家收了多少人情钱,我和当家的一分钱没要大伯的。当家的还要养活一大家子,我们穷怕了,不想再窝囊的卖女儿,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住。你看我们这房子多破,刮风下雨的时候还要漏雨,冬天根本不顶用。爹和你,还有大伯二伯都住的上好的土房子,你为啥不去问着他们要银子。难道你就见不得我们家好吗?”杨陈氏又上门来打秋风了,柳四娘在杨陈氏要钱的时候反驳她说,说着说着柳四娘就大哭起来了,眼泪就跟山里的泉眼一样不停的冒水。 杨陈氏见了心里气得不行,张口就大骂柳四娘是个买来的,是个喂不家的白眼狼小娼妇,以为自己脸蛋长得好就到处勾引人。说柳四娘的肚子不争气,尽生一些没用的闺女,都是替别人家养的,都是赔钱货。 杨陈氏说当年给老三娶媳妇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还说杨老三有了媳妇忘了娘,不知道孝顺父母,不懂得顺从兄长。 杨老三只默默的坐在一旁不说话,柳四娘只是哭。杨初月在杨陈氏第一次上门打秋风的时候,就和两个姐姐商量,以后只要偏心眼的奶奶一来,她们就一起跟着娘哭。所以柳四娘一哭,三个姑娘就穿上最烂的衣裳守在柳四娘身边一起哭。 杨宝弟见了也哭,哇哇的哭得比谁都大声。一家大小都守着杨陈氏哭,只要杨陈氏骂得比她们哭的声音大,她们就齐声大哭,直到压过杨陈氏的声音为止。 杨陈氏每次到杨老三家都是唱独角戏,然后就是听三个孙女一个孙子哭丧一般的嚎哭,她讨不到半分好处,就顺手从他们的地里扯一些新鲜菜回去。 第12章 偿还人情债 杨老三家上下哭的次数多了,杨陈氏也不来了。后来几个姑娘就不哭了,同心协力斗偏心奶娘,成了姐弟四个的默契。 杨兴年比杨老三和柳四娘都机灵,他明白怎样卖肉最好。杨兴年挑着猪肉敲开镇上富户的大门,问他们要不要新鲜的野猪肉。杨兴年从前在家常和那些买家打交道,明白怎么能把自己的货卖出去。 镇上有钱的富户都比较喜欢野味,这种野猪肉的香气比家养的猪肉香,凭着杨兴年良好的口才,在一户李姓的地主家把野猪肉卖了大半,顺便也卖了一些杨老三和柳四娘挑的菜。 走了几户人家,杨兴年担子里的野猪肉都卖完了,他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柳四娘保管。柳四娘还推脱了一阵。 杨兴年坚持把卖野猪肉得来的二两银子塞进柳四娘手里,认真的说:“干娘,我现在也没用钱的地方,这些钱你就拿着以后应急用。我现在也是家里的一员,为家里挣钱也是应该的。现在家里境遇不好,我们要把自己的家打整得像一个家。钱是人的底气,咱们家以后要挺直腰杆做人。” 杨兴年见过杨陈氏到杨老三家来颐指气使的样子,也从杨初月嘴里知道这个家过去发生的一些事,贫家之家百事衰,但家贫志不能贫,只要好好奋斗,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柳四娘感激的接过银子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怀里揣着,眼泪默默的流了满脸都是。 野猪的内脏还有,可以让家里吃上几天好的。这几天家里都有肉吃,几个孩子吃得很欢。晚上,趁着孩子们都睡着了,杨老三和柳四娘把存了几年的铜钱挖出来,倒在床上数了又数。 杨老三把所有的铜钱都包好了,对柳四娘说道:“应该够了,如果不够就赊账吧,咱俩一起挣钱还账。等我把当初的人情还了,大哥和大嫂再也不敢用当年的事来说咱家了。”柳四娘点点头,眼睛里还有泪光。 杨初月晚上一直睡不着,杨老三和柳四娘数钱的时候她正睁着眼睛从被子里往外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将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想起现在的日子,杨初月心里暗自叹息,明天还得继续干活儿。 上辈子杨初月看了不少穿越小说,像她这样的穿越女应该是最倒霉的那一类了吧。穿到一个穷人家里不说,偏自己这个身体的爹还那么不争气,娘还是个没根基的,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她所看的那些狗血穿越小说里面的穿越女大多非富即贵,有良好的家世做保障,有无数的人捧着,就算捅了篓子还有有钱有势的亲人和情人帮她收拾烂摊子。就算是庶女,也比她现在的情形好啊。 看穿越小说,杨初月得来的经验是,大部分穿越女可以凭借自己的一身本事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什么开妓院,开饭馆挣钱,还去做生意。还同时和几个优质的男人谈恋爱,然后选中一个最帅最多金最深情的男人结婚,然后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但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连自己的一点人身自由都不能保障,还什么胆量去做那些惊天动地的事?她现在只要能不担心吃的,只要能不被拿去换婚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那种无限风光的未来,她不敢去想。 上辈子她和外婆相依为命,爹不疼娘不爱,就是个多余出来没人管的。要不是自己不服输,恐怕也就埋没在乡野了。上辈子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得到想要的一切,那这辈子呢? 想起上次杨老爹和杨大一家气势汹汹的来逼杨老三拿杨初七换婚的情形,杨初月又害怕了。在这个命不由己的年代,谁又知道她将来的路在哪里? 同样是天不亮,杨老三和柳四娘就挑了菜去镇上卖。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劳动力,加上三个姑娘都可以帮着家里做事,所以大部分农活儿都交到她们身上了。春耕夏耘,夏天主要是给田里的稻子除草,看看里面有没有水。地里的玉米开始扬花,一场雨下来又得开始种红苕了。 杨初月依旧负责洗衣做饭带杨宝弟,杨十三则是上坡去做地里的农活,除草,种红苕。杨十九每天负责割猪草,扯野草回来倒进茅厕里发酵当大粪,以后好用来浇菜和坡上的农作物。 子时,杨老三和柳四娘回来了,杨老三挑着两幅担子,柳四娘牵着一头水牛牛犊。杨初月起身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了出来给他们吃,又烧水给他们洗澡。 第二天一早,杨老三和柳四娘就牵着那头水牛牛犊往前面的村子走去。杨初月好奇的跟在后面。杨家院子杨初七还是第一次到,这个院子和上辈子在乡下见的那种类型差不多,里边住的人家几乎都姓杨。几家几户连着,共用天井和坝子,邻居之间往来也方便。 杨老爹和大伯二伯住的房子都是土墙筑成的房子,比起杨老三住的像窝棚一样漏风破房子好上了数十倍不止。 杨老三敲开了杨老爹家的大门,把水牛牛犊牵了进去。听说当年杨老三是杨老爹和杨陈氏最喜欢的儿子,为了给杨老三娶媳妇,杨老爹就卖了家里最值钱的黄牛牛犊,还卖了一个王金镯的金镯子。 不过柳四娘肚子不争气,接连生了六个女儿,加上大媳妇王金镯的挑拨,杨老三一家成了杨老爹夫妻最讨厌的儿子,最后分给他最少的财产。后来杨老爹和杨大一家就常用当年杨老三娶媳妇和生了六个女儿说事,被人拿住短处的杨老三夫妻经常在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杨初月看这情形,杨老三估计是要把当年娶媳妇的钱还给杨老爹和杨大。只要还了这些钱,多少能堵住杨老爹、杨陈氏、杨大和王金镯的嘴。柳四娘也可少一个把柄,以后不用再被威胁。想清楚这层,杨初月就回去了。 那边,杨老三和柳四娘牵着水牛犊,怀里紧紧的拿着一个灰布手帕包的东西近杨家院子,好些人都看到了。杨老三把杨老爹夫妻和杨大夫妻都请了出来,当着全院子的人把牛犊还给杨老爹和杨陈氏。 柳四娘取出帕子里包着的金镯子还给王金镯,说:“牛犊和金镯子是我和当家的存了三年的钱买回来的。这是卖首饰铺子里开的条子,大嫂子你拿去看看吧。” 王金镯看到金镯子眼睛都直了,痴痴的拿过那只金镯子,正是当年她陪嫁过来的那种款式,却比那镯子更新更重。王金镯拿着镯子看了好一阵子,舍不得放开。 杨老三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了:“爹,娘,大哥大嫂,我今天和我媳妇来就是为了还当年你们的钱。这钱是我和我媳妇花了三年时间存的,有卖菜的钱,有卖猪的钱和卖鸡蛋的钱。我把当年欠你们的人情还了,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说啥子我媳妇是你们花了大钱买回来的,拿这事来说威胁我说要卖了我媳妇。大哥大嫂,我已经把大闺女拿给你们换大媳妇了,至于你家老二娶媳妇,如果再用我的闺女换,我可不同意了。” 杨陈氏冷笑一声,脸上的皱纹比蛤蟆的背还难看:“哟,老三现在硬气了啊!有钱了啊!” 杨家院子的人都知道杨大的大儿媳妇是用杨老三的闺女换回来的,对现在杨老三的要求也不觉得过分。就算人家生了六个姑娘,他们一家也不至于那么欺压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兄弟。 其中一个比杨老爹岁数大上许多的老头出来说道:“我说啊,老三这事做得对。他还了你们当年给他娶媳妇儿的钱,你们就不要再去逼人家了。他们家的困境整个桐安村的人都知道,你们这两家子啊,也不要在到他们那里去闹事了。让老三和四娘好好过日子吧。”老人的话立刻得到了同院子乡亲的附和,都为杨老三说情。 乡里乡亲的都在,杨老爹和杨陈氏都不好再说其他。王金镯新得了一只银镯子镯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也不管刚才那个老头儿说什么,她都点头。杨大什么话也没说,杨老二一家只坐着,这事和他们的关系不大,他们也没发言的权利。 把当年的东西还了,杨老三心底彻底松了口气,从今以后,他大哥大嫂再也不能用他们花了大价钱帮他买媳妇这事说三道四了。 回到家,杨初月坐在稻草堆上发呆。杨兴年从那里路过,问道:“坐在这里想什么呢?还不去做饭。” 对于这个干大哥,杨初月没什么多的看法,只要他不闹事不给家里填麻烦一切都好。杨初月并不是热情、性格外向的人,上辈子她的性子就安静,兴许是外婆带大的关系,她除了和外婆亲以后,在亲情方面可以说是寡淡。 这辈子有爹娘,兄弟姐妹陪在身边,她那些性子也没怎么扭过来。现在,不过是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吧,以后还是要各过各的。 杨初月对这个干大哥没多少感情,顶多就是一起去山上打过猎,一起做过农活。现在杨兴年叫她,她也只是淡漠的回了一句:“这就去。” 第13章 实在太饿了 上次的油糟还没吃完,杨初月用来做了一道油糟炒腌菜,折了一些空心菜炒了。饭还是红苕煮糙米稀饭。她家的地虽然多,但地薄庄稼长不好,一亩地产的粮食就一百斤上下,每年还要交几百斤的粮食税,剩下的也不多。每天初夏的时候,她家就断粮了。 还了债后,杨老三和柳四娘都一脸轻松,杨初月还是一脸沉重的思考未来。活在这里,那些异想天开的事还是不要花时间去想,她也没资格没资本去做,穿越女除了脑子里装的东西比原著女多,其余的什么差别也没有。好好活着,是杨初月现在唯一的要求。 买那头牛犊和一个金镯子,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虽然现在没钱,但一家人的底气到底比从前足了,没钱不要紧,只要有手有脚,就可以再挣。 家里野猪的内脏等很快就吃光了,为了攒钱,一家子又回到了从前大半年也吃不上一次肉的时候。田里种的菜被拿去卖了,攒的鸡蛋卖了,大公鸡卖了,养大的野兔子也卖了,眼见着就要过年了,柳四娘还是实现年初的诺言,给家里每个孩子做了一身新衣裳。虽说是新衣裳,不过就是各种烂布头缝在一起的衣裳,看着像百家衣。 但这个年还是没肉吃,因为杨老三说要攒钱把家里的房子修上一修,一家子不能住在四面漏风的破土屋里。杨初月抬头看了房顶,还是当初穿来的模样,家里一贫如洗,墙壁有好几处裂开了大口子,狰狞得恐怖。或许等修好了房子,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杨初月继续低头喝红苕糙米粥。 因为知道了杨老三有生财之道,杨老爹和杨陈氏会时不时的过来搜查屋子,说他现在有能力养活一家子了,当年没让他每年出一些养老的口粮是因为他家穷。现在他家里不穷了,就得出每年给他们养老的份子钱。不说多了,就和老大老二一样。 柳四娘反驳说:“爹、娘,这个恐怕不行。当家的得的是什么田,大伯和二伯得的是什么田?咱家的田每年的收成交了租就没剩多少粮食了……” 柳四娘话没说完,杨陈氏就开始哭着吼叫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儿子,娶了一个吃里扒外的二媳妇哦!我十多年都没问老三要一次养老的份子粮,这才来说了一次就不干。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啊!老当家的,我不活了!不活了啊!”杨陈氏一边嚎哭着一边捶打杨老爹的背。 杨老爹当即一顶不孝的帽子给柳四娘扣上,呵斥她说:“现在真的是底气足了敢说话了!想当初这个家连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你现在居然敢顶撞公婆,我要去找里正评理,看他怎么说!” 柳四娘无奈,摊上个这样的公婆,“爹娘,我没说不交每年给你们养老的份子粮,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少一些?大伯和二伯分的都是好田,田地也比我家的多,离水源又近,产量又比我家的高。你们二老也看到了,我家吃饭的娃娃多,劳动力又不够,能不能少交点儿?” 杨老三扛着锄头回来,刚进门就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也插嘴说道:“爹娘,你们养了我二十多年,我是该报答你们。但现在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不是不交给你们养老的份子粮,只是问问能不能少一些。” 杨陈氏抹干眼泪,说道:“不能少!你们都是我生的,不能搞特殊!” 杨老三急了,说:“娘,你能不能讲理啊。如果我家有那么多粮食,我一定多给你们。但问题是现在我家的粮食不多,都交给你们了,我家这几个娃儿都要挨饿了。” 杨老爹说:“挨饿?不见得。你都有粮食养干儿子,还没粮食养亲儿子?” 柳四娘开口为杨兴年说话:“爹,去年的粮食比往年多了两百斤多亏了兴年,如果没有他,我家这么多活儿也没人干。他吃了家里一口饭,给家里做了十分的农活儿。当家的腿脚不方便,现在地里的活计大部分都是兴年在做啊。如果我不给他一口饭吃,乡亲们会说我偏心,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虐待他。” 杨老三也跟着说了几句。 经过最后的一番讨价还价,杨老三每年交给杨老爹夫妇的份子粮是两百斤,每个月要给十斤最新鲜的蔬菜,二十个鸡蛋。杨老三和柳四娘妥协了,虽然会少挣一些钱,但总比这对偏心的公婆每个月来闹事的好。 现在家里每个月要多支出一些,为了早日把房子修整好,一家人不得不节衣缩食。家里种的菜都不拿来吃,全部拿去镇上卖。家里吃的,都是杨初月挖回来的野菜。 杨初月每天都会去采一大背篓野菜回来,照着自己上辈子做菜的方法尽量把野菜做得可口一些。吃得饭比从前少了,但菜没少,为了填饱肚子,一家人都使劲的吃菜。 春耕后一家人都上坡去忙了,小半个上午后,杨初月会先回家做饭,顺带看着杨宝弟。杨宝弟确实是个调皮不省心的娃儿,看起来也麻烦。 说实话,杨初月不懂得怎么照顾小孩儿,顶多就是看着杨宝弟不让他乱跑,不让他干坏事捣乱,除此之外,她并没做多的。 上辈子在乡下老家,只有她和六十多岁的外婆住在泥瓦房里,外公因病去的早,留下外婆一个人守着老房子,她的儿女们都外出工作了。舅舅们也常说接外婆到城里去享福,但外婆在城里住了几天后就回乡下了,她说城里住不惯,还是喜欢乡下。 外婆是个沉稳坚强的女人,杨初月从小就跟着外婆一起长大,在性格上多少有些像她。外婆的话不多,平常家里只有她和杨初月两人,祖孙两人的话也不多。 杨初月经常放学后帮着外婆做农活儿,连暑假也从未回城过。尽管她有个优秀的姐姐,还有个众星拱月的弟弟,杨初月却从来没和她们相处一天,更不知所谓的姐妹、姐弟亲情为何物。兴许是上辈子对亲情的麻木也带到了这辈子,在整个家里,她也不那么出挑,话也不多说几句。 一家子依旧吃红苕糙米和着玉米面煮的稀饭,菜是在河边摘来的水芹,还有从腌菜坛子里抓出来的放了一点油炒的腌豇豆。一家子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好的了,现在是农忙季节,杨兴年也腾不出手来上山去打猎。 杨老三和柳四娘又挑了一担子菜去镇上,杨兴年挑大粪去了,杨初月背着背篓去后面的荒山坡摘木耳和蘑菇,前天才下了一场大雨,现在正是那些野菜长得正好的时候。 等到家里的大人都走光了,杨十三赶紧关上门,从柳四娘平时藏鸡蛋的地方偷了三个鸡蛋出来,正准备放进锅里煮。 这时候领着杨宝弟的杨十九突然打开门,看到二姐正在烧火煮东西,不由得奇怪的问她:“二姐,煮饭不是五妹的事情吗?难道从今以后都轮到你了呀?你煮啥好吃的?我看看。”说着就揭开盖在铁锅上的木盖子。 杨十三见到瞒不住了,只得说道:“四妹你别出声。我老实说吧,现在家里的境况不好,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肉了也没吃饱饭过,我忍不住了,就想趁着爹娘不在煮两个蛋吃。既然你和宝弟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是跟爹娘告状还是和我一起吃鸡蛋,你们随便选。” 杨十九摸了摸肚子,这几天不是吃野菜就是吃野菜煮的稀饭,还有那些腌菜泡菜,肚子里一点儿油水也没有。虽然鸡蛋不是肉,但对这个家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 看到锅里煮的鸡蛋,杨宝弟早就叫了起来,说:“二姐,我要吃鸡蛋,我已经好久都没吃鸡蛋了。我也要吃三个,你快煮。”说着就跑到柳四娘经常放鸡蛋的地方去拿了三个鸡蛋出来。 杨十九见到这个情形,下定了决心,现在都是都撞破了,不如和二姐一起吃,反正还有杨初月和杨兴年,大可把罪名推给他们两个。心下一横,就说到:“姐,咱们煮鸡蛋吃。”说着又去放鸡蛋的地方拿了三个鸡蛋,洗干净放到锅里。 杨十三负责生火煮鸡蛋,杨十九则负责看门放风。她们偷煮鸡蛋吃这事做得出奇的顺利,鸡蛋煮熟了,拿木汤勺舀出锅放进水里冷一下。 看到鸡蛋煮熟了,杨十九和杨宝弟都围了过来,害怕谁多吃了,害怕自己吃不到鸡蛋。快到中午了,姐弟三人害怕被回家做饭的杨初月撞见,不顾鸡蛋还很烫,就直接从冷水里捞起来拿到手里,然后躲到屋后的稻草堆里,剥开蛋壳姐弟三人开始狼吞虎咽。 杨宝弟人虽小,但吃起鸡蛋来却比两个姐姐都快,很快他那三个鸡蛋被他风卷残云的消灭掉。 第14章 偷煮鸡蛋吃 吞下最后一个蛋黄,杨宝弟眼巴巴的看着杨十九那最后一个没剥壳的鸡蛋:“四姐,我要吃鸡蛋。你把那个鸡蛋给我吃,你快把那个鸡蛋给我吃。” 鸡蛋吃着噎人,但杨十九仍未想过把这种好东西让给杨宝弟。想起杨宝弟一岁多的时候,杨老爹更是疼他,几乎每天都给他煮一个鸡蛋,就算她眼睛都快把杨宝弟和他手里的鸡蛋望穿了,杨宝弟也没那觉悟给她吃一口。 现在好不容易吃到鸡蛋,杨十九才不会轻易让出去,呵斥他说:“你的鸡蛋还吃得少啊!我长这么大才第一次吃到鸡蛋,说好了的每个人三个,你已经吃了三个了还不够啊,不许抢我的。”杨十九语调很高,隐隐含着怒意和嫉妒。 在杨宝弟双眼泪汪汪的注视下,杨十九迅速把最后一个鸡蛋剥了壳,整个都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杨十九的脸看起来就像一只气鼓鼓的青蛙,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看着杨宝弟,在嘴里艰难的把鸡蛋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杨十三也把鸡蛋吃完了,劝杨宝弟说:“小弟不要哭啊,等下次二姐再给你煮鸡蛋吃。给你煮四个行不行?你就不要哭了。” 杨宝弟哭丧着小脸,泪水把敷了一脸的蛋黄冲掉了一些,一张小脸看起来像一只大花猫,双眼睛满含委屈,带着些许不甘心和怨恨的神色看着杨十九。 “咱们偷吃鸡蛋的事不能让爹和娘知道了,不然的话他们会打死我们几个的。如果爹娘发现篮子里的鸡蛋不见了,你们就说不知道。说一直都是五姐在煮饭,可能是她偷了,也可能是老鼠把鸡蛋偷了,听懂了吗?”杨十三吩咐妹妹和弟弟说。 杨十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能推就推,千万不能让爹娘发现是她们三个做的,连忙点头:“晓得了。”杨宝弟撅着嘴,不服气的点点头。 杨初月走到后面坡上的石拱桥时,就看到自家的烟囱开始冒烟,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里着火了,但看着又不像,心里不放心就加快了速度走回去。刚走到土房子的拐角处,就看到三个人影跑到屋后去了。看那灰布衣角,杨初月知道是杨十九她们三个。 放下背篓走到侧面的墙壁边,把杨十三她们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心里苦笑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的回到灶房开始烧火做饭。这日子啊,过得真的艰难。家里没什么吃的,连自家的孩子也开始偷自家的东西吃了。 杨十三现在十三岁,杨十九现在九岁,杨宝弟五岁,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整天吃和了野菜煮的稀饭,以及腌菜泡菜等没有营养的东西,哪能不嘴馋?看家里兄弟姐妹们的身子一个比一个差,想到家里吃的那些东西,能有好身体才是怪事。她和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是头大身子小,一副典型的营养不良的样子。 家里已经很久没吃上一次新鲜菜和肉了,估计她们也嘴馋了,就想偷煮鸡蛋来解馋。杨老三和柳四娘拼命的存钱,家里种的菜都拿去卖了,鸡蛋也攒着不许吃,拿去镇上换钱。每次得了钱后,也放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 杨老三和柳四娘从来不买好东西回来给几个孩子解馋,现在家里的几个姐妹都属于喂不饱的年纪,常吃稀饭和腌菜泡菜,哪能受得了?杨初月摇头,这事能瞒就瞒吧,她不想告状。 午饭依旧是红薯糙米和着玉米面煮的稀饭,菜是凉拌蘑菇和木耳炒水芹菜。中午杨兴年也回来了,看着正在摆碗和筷子的杨初月,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二妹她们呢?” 杨初月把稀饭舀到碗里冷着,说:“不知道,可能去割猪草还没回来,先等会儿看吧。我去把今天摘回来的蘑菇和木耳摊到簸箕里拿去晒。”摆好饭,杨初月就拿着一个竹篾编的大簸箕出门去。 杨初月把背篓里的蘑菇和木耳用水洗干净了整齐的放到簸箕里,在把簸箕端到太阳光充足的地方晒着。刚做完这些事,杨十三和杨十九就领着杨宝弟回来了。 杨初月问了一句:“你们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快去吃饭。” 杨十三煞有其事的说:“我领着四妹和七弟去地里看稻子里,现在田里有水,也没有长稗子。” 杨初月心里觉得好笑,前天才下了一场大雨,田里能没有水吗?杨兴年七天前才把稻田里的稗子扯干净了,哪还有稗子?杨初月不拆穿她们,一双手在围腰上擦干净了就进屋去了。 杨初月端起稀饭,夹了一朵蘑菇吃。凉拌蘑菇是她用酱油和着蒜还有姜拌成作料淋在煮好的蘑菇上的,这个朝代没有辣椒,调味用的一般用姜、芥末、花椒。在普通人家可以用到姜,芥末和花椒像她们这种家庭没闲钱买。 杨兴年喝着稀饭,说:“地里的活儿都做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去后面的荒山坡看看能不能猎到兔子。”杨兴年会打猎,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去年他猎了一头野猪回来,让家里吃上了几顿肉和猪油,一听他又要去打猎,杨十三和杨十九几乎高兴得蹦了起来,争抢着说:“兴年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后山打猎吧。” 杨宝弟好事,也跟着说:“大哥,我也要去。我要去你看打野猪!” 杨兴年摸着杨宝弟的头,说:“山里有狼,你还小就别去。大哥去就好了,你就乖乖的等在家里吃肉好不好?”杨宝弟被拒绝了,一副要哭的样子,扁着嘴巴坐到一边去了。 饭桌上的五个人已经把今天的饭和菜都吃光了,杨初月收拾碗筷去洗。现在正是夏初的时候,山里的蕨菜都老了,只能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野菜可以采回来吃。 下午的分工是:杨十三去坡上割野草回来扔到粪坑里发酵成大粪,杨十九带弟弟,把屋子收拾干净,杨初月去割猪草。 子时,杨老三和柳四娘回家,杨初月一如既往的起床给他们热饭烧洗澡水。六十里路,一个来回就一百多里,夫妻俩吃过饭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下,暂时没发现鸡蛋的事。 第二天一早,杨兴年拿了弓就去高山那边打猎了。其实他也害怕山里的野狼,只能在半山腰以下的区域活动。 大山里很少有人来,只有一条小路在茂盛的草丛里若隐若现。杨初月照旧牵了一条土狗探路,她在半山上发现了楠竹林,以后可以在春天的时候来这里挖竹笋。 到竹林后,土狗不停的吠叫,杨初月只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就不敢多留,看了一眼就走。等到土狗的情绪稳定下来,杨初月才开始挖野菜。看来以后到半山的竹林挖竹笋没胆量还是不要来的好。 杨初月挖了半背篓野菜后拉着土狗去找杨兴年,那边杨兴年已经用夹子夹住了一只山鸡,土狗眼见着就要咬上去,杨初月只得拉紧了狗链子。杨兴年用绳子把山鸡的脚困住,放进杨初月背的背篓里,又去看前面的陷阱。里面没有野猪,只有一只野兔子。 这时候土狗又吠叫起来,杨兴年隐隐的听到狼嚎的声音,他赶紧把兔子从陷阱里弄出来放进杨初月的背篓里,对她说:“背篓我来背,咱们快走,狼要来了。”杨初月把背篓交给杨兴年,牵上大土狗飞快往回走。走到荒山坡那边,两个人才停下。 荒山坡是大高山的前沿部分,也算得上是山了,这里有林地有草地,其间还有一些野物,只不过没后面大高山里那样多罢了。杨初月想起那年冬天,山里的野狼到家里来把猪咬死的事,对杨兴年说:“以后不要去大山里打猎了,万一遇到狼就不好了。我看这几个荒山坡上也有不少野物,以后就在这地方打猎。”杨兴年点点头。 见到杨兴年背的背篓里有一只山鸡和野兔,家里的三个孩子都高兴得跳了起来。杨初月把大土狗拴在猪圈门口,把山鸡和野兔拿了出来让杨老三处理,自己把野菜理好了放到菜篮子里浇上一些水保持其新鲜度。 家里许久不开荤了,杨老三决定先把山鸡拿来吃了,把野兔拿来做成腊兔,等以后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杨初月把山鸡和晒干的蘑菇一起炖了,没过多时野山鸡和蘑菇的香气就飘了出来,嘴馋的杨宝弟就站在灶前,趴在灶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在冒热气的大锅。 中午吃饭时,杨宝弟就像一个饿了十多天的饿狼一样,不停的往自己碗里夹肉,把所有好的都夹到自己碗里堆着,再以风一般的速度吃下。杨初月舀了一碗鸡汤喝,她惊讶杨宝弟这样小小的年纪,就有这等吃饭的速度。 家里吃饭的人多,杨老爹也不能说别吃那么快,没人跟你抢。事实上杨十三和杨十九抢鸡肉的速度也不比杨宝弟差,一大盆山鸡炖蘑菇,转眼就剩下大半盆蘑菇和鸡汤。 第15章 事发被爹打 柳四娘见到三个孩子一点儿吃相也没有,不停的劝她们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杨初月并没吃到多少鸡肉,只一个劲的吃蘑菇和鸡汤。杨兴年在里面夹到最后一块鸡肉,见到杨初月不争也不抢,就把鸡肉夹到了她碗里。 杨初月盯着那块鸡肉,这块鸡肉很大块,大概是长得像蘑菇,所以才没杨十三她们几个抢去。杨初月盯着鸡肉看的同时,也有六道目光齐齐的盯到她碗里。杨初月觉得这事不好办,就把鸡肉夹给柳四娘:“娘,你整天辛苦得很,这肉还是你吃吧。” 柳四娘笑着看着碗里的肉,她生的这几个孩子里,也只有杨初月会在自己得到东西的时候分一半给别人吃,她的话虽不多,但已经懂得体贴父母兄弟,懂得一家子的苦处不吵也不闹。 现在家里的鸡生的鸡蛋有一部分会被送给杨老爹他们,为了多养鸡,柳四娘把这月的鸡蛋拿来孵小鸡。检查篮子里的鸡蛋时,柳四娘反复数了三次,少了几个。 她家现在有十只母鸡,差不多每天可以捡四个鸡蛋,按理说现在该有一百个左右,但她数了三次只有九十一个。难不成被老鼠偷了? 柳四娘现在没多的功夫想是谁偷了鸡蛋,先拿了蜡烛来照,用手将鸡蛋较小的那部分半掩住,若有黑影,就能拿来孵小鸡。柳四娘选了二十个鸡蛋出来,放到那只老母鸡的鸡窝里。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柳四娘问四个小的:“你们拿篮子里的鸡蛋没有?” 杨十三、杨十九和杨宝弟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异口同声的说道:“没有!”杨初月只低着头吃饭,表示不知情。 杨兴年扫了一圈那三个配合默契的姐弟,又看了杨初月一眼,也沉不说话继续吃饭。家里的事不归他管,他现在做的几乎都是田地里的农活儿,每天早出晚归,除了中午吃饭就没在家里待多久过。这户人家,确实太穷了。既然选了这户人家做依托,就只能老实待下去,或许长大了家境就会好上一些。 柳四娘一直都在为丢了九个鸡蛋而耿耿于怀,九个铜板,存起来也能买好多东西了。她怀疑过那些鸡蛋是老鼠偷了,但观察了四周,没一个地方有大洞,而且老鼠不可能一次偷走那么多。柳四娘决定把藏蛋的地方挪一个位置。 鸡蛋被偷这事一直没查出真相来,这事就那么过了。杨十三三姐弟松了口气,听到柳四娘对她说要多看着鸡蛋不能再丢了的时候,她连忙点头。 有了上次的经验后,杨十三壮了胆子,也许以后都可以用那种方法偷鸡蛋吃,但绝不能让杨十九和杨宝弟那两个坏小孩发现。 至于下次,不能再一次偷三个鸡蛋吃了,每次拿一个就好。可以到屋后的竹林烧鸡蛋吃,那里人少,杨十九和杨宝弟也不会发现。 接连做了几次,都没人发现。因为家里的每天能捡四个到五个不等的鸡蛋,偶尔少一个也不会被发现。杨十三这事做了好几次均未被发现,后来胆子也越发的大了,因为烧蛋确实好吃,她每次看到鸡蛋肚里的馋虫就开始往外钻。 因为杨十三往屋后竹林走得次数多了,眼尖的杨十九就看出了端倪。等着杨十三又往竹林走时,杨十九就跟了过去。等到杨十三费力把鸡蛋烤好后,杨十九把大脑袋伸到杨十三正在吹火的头前:“二姐,干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杨十三被下了一大跳!“你怎么来了!?” 杨十九直起瘦瘦小小的身子,问道:“你先别管我怎么来了。二姐你先说你在这里干啥?” 杨十三盯着埋在火堆里的鸡蛋,有些紧张的说:“我在考红苕……” 杨十九眼睛瞪得贼亮,说:“姐,分我一半呗。我正好也饿了。”说着摸了摸肚子。 杨十三连忙挥手:“不成,这个红苕小。分你一半就没我的了,下次烤一个大的我再分给你。” 杨十九失望的看了火堆一眼,说:“那好吧,二姐下次烤红苕一定要叫我啊。” 杨十三刚放松警惕,杨十九就一脚踢开火堆,露出一个烤得焦黄的鸡蛋来。杨十九大叫一声:“二姐,你偷鸡蛋!” 杨十三赶紧捂住杨十九的嘴不让她大声嚷嚷:“你小声点儿行不行?被爹和娘晓得了我会被打死的!” 杨十九搬开捂住杨十三捂住她嘴的手,说:“你把这个蛋给我吃,我就不告状。还有,二姐以后再烤蛋吃,一定要通知我,不然的话,我就向爹娘告状!” 杨十三被抓了个现行,只得同意杨十九的做法。杨宝弟经常黏着杨十九,杨十九每隔两三天就会消失一阵,杨宝弟就经常找她。看到二姐偷偷摸摸的从鸡舍里出来,就往屋后跑去,杨宝弟想起上次偷吃蛋的情形,就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看到两个姐姐正在烧蛋吃,就大声嚷嚷了起来:“你们坏,有蛋吃都不叫我!我要告状,告你们偷鸡蛋!”杨宝弟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一边哭一边嚎叫。 听到宝贝儿子的哭声,从地里回来的杨老三和柳四娘放下背篓和锄头就循着哭声去找杨宝弟。最后在屋后的竹林里找到了姐弟三个。杨十三和杨十九一脸的灰,地上还有一堆有火星的柴火,一旁杨宝弟正扯着嗓子大声的哭。 杨老三看杨宝弟哭得一脸都是泪,忙把儿子拉过来问道:“宝弟你咋啦?是不是两个姐姐欺负你了?” 见到有大人来,杨宝弟呜咽着对杨老三说:“爹,二姐和四姐在这里烧蛋吃,她们坏,都不给我吃。”说完话,杨宝弟仰着头又大声的哭了。 柳四娘捡起地上的木棍抛开火堆,里面果然有两个烧的半生不熟的鸡蛋。想起上次鸡蛋不见的事,立刻大喝道:“你们两个败家子,晓不晓得鸡蛋一文钱一个啊!说,你俩偷了多少个了!” 杨十三和杨十九被柳四娘这么一喝,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柳四娘被两个女儿偷鸡蛋吃的事气到了,操起手里的棍子就往杨十三和杨十九身上打。柳四娘力气大,被打了几下的杨十三和杨十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杨宝弟见了,把上次两个姐姐偷煮鸡蛋的事也捅出来了。柳四娘听了心里更气,拿起棍子不分轻重的就往两个女儿身上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们两个什么不学,就学偷东西!长大了还怎么得了。我怎么生了两个不争气的女儿啊!这两个败家子。你们晓不晓得现在家里困难,那些鸡蛋要拿去卖钱修房子?叫你们偷!” 杨十三大哭着辩解:“我是拿家里的东西,我没有偷。” 杨老三气了,夺过柳四娘手里的棍子在两个女儿身上一阵乱打:“偷就是偷,你还嘴硬!做错了事还乱说!这次非得给你们两个一次教训!” 杨老三没个轻重的往杨十三和杨十九身上打,两姑娘哭得更厉害了。杨十九为了脱罪被少打一顿,忙说道:“爹,每次都是二姐偷的,我是无意间看到了。她为了不让我告状,就让我一起。爹,我没有偷鸡蛋,都是二姐偷的。” 杨十三哭着捂住被杨老三打的地方,认错说道:“爹,我错了,你不要打我了。我以后不敢了,爹,你不要打了,好痛。” 杨老三气急败坏,又往杨十三身上狠狠的打了一下:“晓得错了啊,你还晓得自己做错了啊!既然晓得错了还偷!把偷鸡蛋的那只手伸出来。” 杨十三见到杨老三的怒意未消,畏畏缩缩的伸出右手,眼见着棍子就要落下,赶忙缩了回来。杨老三气得在她身上打了几下。杨十三哭哭啼啼的伸出左手,再也不敢收回去。 杨老三打了十来下手心,杨十三的手一片血红,肿得很厉害。杨十三蹲下身子呜呜的哭,不敢哭得太大声。 教训完杨十三,杨老三对杨十九说道:“还有你!那时候晓得二姐做错了事,为啥还跟她一起错?早点跟爹娘说不就成了吗?”杨十九低着头,时不时的抬头看柳四娘,向柳四娘求助。柳四娘只抱着儿子站在一旁,根本无心搭理她。 见到推脱没效果,杨十九就开始拼命的认错,说了好大一席话,还没等杨老三的棍子落下来,就跪到地上磕头,说:“爹,家里没吃的,每天吃稀饭和野菜,根本吃不饱。我实在太饿了就跟着二姐一起偷鸡蛋烧来吃。要是家里有饭吃,我就不会偷蛋吃了。我真的饿啊。” 听到杨十九声泪俱下的哭诉,杨老三扬在半空中的棍子始终没打下去。看着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八·九岁的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们吃不饱穿不暖,说到底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 杨老三愧疚的收回了棍子,“啪”的一声扔到地上。回到屋里,杨初月刚割了一大背篓猪草回来,正背着猪草进猪圈喂猪。 第16章 进山去打猎 杨老三坐在草蒲团上叹气,这个家不能遮风避雨,家里的粮食又没多少,又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虽然家里在卖菜卖一些禽蛋,但那些东西始终卖不了多少钱,去年还大嫂的金镯子,还爹娘的牛犊,几乎赔了他的老本。 光那个没多大金镯子就是十两银子,小牛犊一两,里面有当年卖杨小雨的钱,有自己卖菜卖蛋卖猪肉的钱,他攒了三年才五两银子,还有买金镯子的钱还赊着六两,一年里还有利息要还,现在他拼死拼活的要把买镯子的钱补上。但要是一家人都吃不饱,被饿死了,就算还了钱还有什么用?杨老三心里一阵惆怅。 晚上,柳四娘把篮子里存的鸡蛋拿了十个出来,让杨初月拿来炒了吃。杨初月用摘来的野韭菜切成段儿,做了一道韭菜炒蛋。菜刚端上桌子,杨宝弟就开始疯狂的往自己碗里夹。 柳四娘一筷子拦住了他:“你小时候吃得够多了,给爹、大哥和姐姐们吃。” 杨宝弟嘟哝着说:“这么多鸡蛋我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爹他们要吃会自己夹。”说着就伸长了筷子,夹了一大筷子野韭菜炒鸡蛋到自己碗里。 还有六两银子要还,杨老三虽然心疼鸡蛋被吃了,但看到一家子那么开心,心里那点儿阴霾也散了。杨宝弟抢食,被柳四娘凶了几次,他只得讪讪的收回了筷子。 杨初月端着粗饭碗喝稀饭,也吃了一口自己做的韭菜炒蛋。同样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来上辈子在乡下和外婆待在一起的时候。 每个月几个舅舅还有她的妈妈会寄钱给外婆,外婆不愁钱花,家里又养了许多家禽,家里的鸡鸭生了蛋,外婆就会把最新鲜的鸡蛋用来给她做韭菜炒鸡蛋吃。上辈子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少亲情,心里觉得只要陪在外婆身边,什么委屈都没了。 不知道她突然失踪,外婆现在怎样了?杨初月想到上一世的外婆,差点儿端着饭碗哭出来了。柳四娘以为她吃少了,帮她夹了一筷子韭菜炒蛋到她碗里:“别急,这还有。” 杨初月看着碗里的鸡蛋,强忍着泪水不哭。她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无论这一世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她都必须好好的活着。 杨宝弟年纪虽小,但已经是个十足的小坏蛋,柳四娘担心他长歪了,就和杨老三商量要好好教他,不能因为杨宝弟是个儿子就随意纵容他。 杨老三只是笑了笑,说:“孩子还小呢,管那么严做什么?以后长大了就懂事了。” 柳四娘看着正在洗碗的杨初月,又看了看在一旁因为少吃了鸡蛋就赌气的杨宝弟,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男娃儿尤其惯不得。几个闺女四岁的时候,都懂得帮家里做事了,就宝弟一点儿也不懂事。我知道你心疼宝弟,但你那样会把他惯坏了,以后宝弟就让我来教,养好一个儿子比什么都重要。”柳四娘铁了心要自己管儿子。她不能在一个几乎赤贫的家里,养一个富家少爷一样的儿子。 杨兴年在井边用木桶提了一桶冷水起来,冲过凉后顺带着把衣裳洗了。白日里发生的事他已经都知道了,家里穷了,没办法,连他整天吃稀饭吃野菜都熬不过,肚子里也没什么油水,在义父义母家里,他再怎么嘴馋也得忍着。 回想起从前,他爹是屠户,家里有几亩薄田,平日里还有干饭吃,他爹还会进山里打些兔子山鸡之类的野味回来打打牙祭,那日子还是过得去。哪像这家里,连饭都吃不上。 不过这是他自己选的可以依靠的人家,也不能说走就走,他们一家不顾杨老爹二老的反对收留他,还把自己碗里的一口饭省下来给他吃,就凭这点,他也不能抛弃这个一贫如洗的家。 现在田里地里的农活几乎做完了,明天可以到后面的荒山坡看看,兴许能猎到好东西,哪怕只有一只兔子,也能让这家人吃上肉。回屋后躺在草席上睡下,杨兴年望着头顶能见到星星和月亮的破屋顶,这土房子确实该修上一修了。 第二天一早,杨兴年就起身在井边的磨刀石上磨他的箭镞,早饭是柳四娘做的,杨初月就端了木盆到井边洗衣裳。 “又要到山里去打猎?”杨初月把木盆放到一边,放下轱辘汲水。 “现在没那么忙,想去山里看看有什么猎物没。我看后面大山上的猎物很多,好像没什么人去猎。”杨兴年磨着箭镞,希望他这次运气好,能遇到野猪之类的大猎物。如果能有人跟着他一起进山就好了,兴许能帮上忙,但杨初月太小了,去了也只能帮忙拿东西。 杨初月把衣裳泡在水里,家里没皂角,只能使劲儿的用刷子刷,再用捣衣棒把衣裳里的脏水捣出来。听到杨兴年那句话,杨初月抬头看向后面郁郁葱葱的大高山说:“山里太危险了,没人赶去。以前我去挖野菜看到了一条大腿粗的大蛇,上次不还听到狼的叫声么?所以没人敢去那里,说来你还是第一个敢走到半山腰的人。” 杨兴年知道山里危险,但不冒险就得不到好东西。野狼之类的动物人多了也不用怕,要是杨老三能去就好了。“如果爹也去的话,说不定能猎到更多东西。不知道爹愿不愿跟我一起去?” “爹?”杨初月心里暗暗的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知道杨老三被野猪咬了一次还敢不敢到山里去?但山里确实太危险,走太远容易出事。“不用冒险走太远,有野兔和山鸡就够了,野猪不是每次去都能猎到。” 想起当初杨兴年说他原来的家是屠户,家里有几亩田,还能供他读乡学。想来他也是个小康之家的儿子,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这回事。杨初月有些不相信过惯了温饱日子的杨兴年能习惯她家这种贫苦的日子。“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我家?现在会不会后悔?”问过这个问题后,杨初月拿着捣衣棒狠狠的捣石板上的衣裳。 这个问题杨兴年想过很多次,笑了笑,说道:“也许是这家人还比较善良吧。心眼好的人家比什么都好。如果后悔的话,我就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了。” 杨初月继续洗衣裳,不再和杨兴年继续说话。早饭有糙面粉蒸的馒头,稀饭是饭桌上最常见的东西,再从泡菜坛子里夹了一些泡豇豆来。 坐在饭桌上,杨兴年对杨老三说:“爹,我今天要进山里一趟,你去不去?两个人去也好有些照应。” 杨老三几乎是脱口而出:“山里太危险了,上次我就被野猪咬了,腿到现在都还是残的!”想起上次杨兴年一人就猎了一头野猪回来,杨老三刚说完话老脸就红了,他还比不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能耐。 “兴年和初月都进山几次了,小心些总会好。总不能被野猪咬了一次,就再也不敢去了。”柳四娘说。 杨初月看到杨老三纠结的脸,一副想去又不敢去的模样,劝他说:“爹,兴年哥会打猎,他的箭法很好你别担心。现在正是夏天,野狼都在深山里不会下山来。如果怕其他猛兽的话,可以把家里那两只大狗带上,我看它们凶得很,应该能帮上忙。兴年哥去了几次都没事,你也不用太害怕。” 杨老三犹犹豫豫的,如果不去的话,他面子上过不去,他的儿子女儿都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他要是不去,只怕一张老脸早就丢光了。要是去的话,有担心遇到狼和很凶的野猪。可是杨兴年和杨初月都去了好几次,也一点儿事都没有,要是他不去的话,就显得太窝囊太没用。 想到昨天杨十九说的那番话,以及他自省时候的那些想法,这个家太穷,都是因为他太没用了。如果连后面的高山都不敢去,他还怎么当一家之主?下定决心后,杨老三说:“好,我也去。这次多打一些野兔和山鸡回来。” 去山里就意味着有肉吃,杨十三杨十九和杨宝弟都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催促杨老三和杨兴年快去。 杨兴年背了他的大弓和箭,还在腰间别了一把镰刀,肩上扛着锄头。杨老三腿脚不便,就负责牵狗,背背篓,怀里还揣了几块柳四娘做的糙面饼。后面的荒山坡是无人区,杨老三看到大山难免害怕,但看到杨兴年从容不迫的脸,心里想着决不能在孩子面前丢了长辈的脸,于是壮起胆子跟着走在杨兴年后面。 顺着小路上山,杨兴年在野猪经常出没吃草的地方挖陷阱,铺上野猪最喜欢吃的草,还往上面撒了一点儿盐水。挖好一个陷阱后,杨兴年又去了另一个地方,他上次看到有野羊,听他爹说,羊喜欢吃撒了盐水的草,所以在野羊出没的地方,杨兴年在陷阱上铺的野草里多撒了盐水,希望这次能猎到野羊。 第17章 野猪和野羊 布好陷阱,杨兴年又领着杨老三去了其他地方。放开两只大黑狗在前面探路,杨老三走在草丛里多少有些害怕,一会儿担心有狼出现,一会担心草丛里窜出一条蛇来咬他。两只大土狗追着前面的野兔跑了,杨兴年也赶紧跟着跑过去,杨老三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后面,担心在山里迷路。 “爹,你快把两条狗喝住,前面有兔子窝。”杨兴年对杨老三说道,那两只土狗还不怎么听他的使唤,只得让杨老三来招呼它们。 杨老三听到有兔子窝,连忙喝道:“大黑二黑快回来。”大黑和二黑都是杨老三抱回来的,平常也最听杨老三的话,杨老三一吆喝,两只大黑狗就停了下来,不甘心的跑回杨老三身边。 杨兴年连射两箭射死两只大兔子,拔出箭让杨老三帮忙提着,又抛开草笼,看到一窝刚断奶的小兔子。杨兴年小心翼翼的把小兔子捧起来放进背篓里,扯了些草放到里面。 往前走了好些路,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估计已经中午了,杨老三掏出布包着的糙面饼,递了两个给杨兴年。杨兴年挖了四个陷阱,逮了一窝兔子,又走了好几里路,现在肚子已经饿了,接过糙面饼就咬了几口。 松开两只土狗,让它们自己去找吃的。两只土狗在树林里追着山鸡跑,两只狗每个嘴里叼了一只山鸡。杨老三想夺了狗嘴里的山鸡,但山鸡已经被两只狗咬得不成样子了,只能让它们当午饭吃了。 杨兴年一看有山鸡,匆匆忙忙的吃过糙面饼,喝了一口水就拿起弓往前走。顺着血迹走到一处枯死的老松树下,杨兴年刨开树洞前的松针,看到里面有好几个山鸡蛋。杨兴年把山鸡蛋都掏了出来,想来这些鸡蛋就是刚才被土狗咬死的那两只山鸡下的。 估计这里也没有山鸡了,不过树上的野鸽子和鹁鸪很多,当年他跟着他的猎人爹学过箭法,应该能射一些下来。野鸽子和鹁鸪也是肉,拿回去也能让杨初月做成一道菜。 杨兴年连发数箭,射了几只大野鸽子下来,他捡起那些野鸽子放进背篓里,把箭镞上的血用灰布擦干净了继续射野鸽子和鹁鸪。几个时辰后,杨兴年射了不少野鸽子和鹁鸪,估摸着能吃上两顿。 想起杨初月说,山里的葛能吃,可以挖一些回去。野葛在山脚下,等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挖一些。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半山腰上挖的几个陷阱应该猎物了。 杨老三正在松树下捡蘑菇,他看过杨初月捡蘑菇,那种白蘑菇和草菇都能吃。杨初月说只要把葱在蘑菇盖上擦一下,如果葱变成了青褐色就有毒,如果葱没变色,蘑菇就没毒。杨老三想着山上的蘑菇多,来的时候就带了几根葱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用杨初月说的那个办法实践了几次,这里有毒的蘑菇很少,无毒的较多,杨老三捡了大半背篓的蘑菇,晒干了可以吃上好久。 “爹,我们回去看陷阱里有野物没有。”杨兴年收拾好弓箭,把两只大黑狗招呼回来就往回走。第一个和第二个陷阱里什么也没有,杨兴年打算继续用,兴许下次来就有猎物了。第三个里面有一只小野羊,杨兴年滑到陷阱里,用腰上的绳子套在小羊的脖子上,把羊抱了上去。 杨老三见到有一头小羊,高兴得不得了,帮着杨兴年把小羊抱了上来,“这羊养大了可以卖个二两银子。”杨老三看着这头小野羊嘴都笑咧了。 杨兴年在陷阱里喊道:“爹,拉我一把。”杨老三这才注意到杨兴年还在陷阱里,忙把拴着小羊羔的绳子的另一头捆到自己腰上,把杨兴年拉了上来。 走到草丛深处的一个陷阱边,里面有一只大肥野猪,更把杨老三乐坏了。杨兴年下到陷阱里,用腰上的另一条绳子牢牢的套住野猪,把它抱了上去。这次杨老三没忘了杨兴年,牵好野猪后,忙把杨兴年拉了上来。 走到山脚下,杨兴年放下背着背篓,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到自己那个背篓了,让杨老三先牵着野羊和野猪,自己去挖野葛。估摸着挖了十斤,杨兴年把东西从新分配了一次,最底层放野葛,然后放上一层野草,再把射来的野鸽子和鹁鸪放进去,再是杨老三捡的蘑菇。 杨老三的空背篓里放着小野兔和山鸡蛋。杨兴年让杨老三牵野羊,自己牵野猪,那两条大黑狗就让它们自己走。 杨初月猜想他们今天会多猎一些野物回来,就让杨十三做饭,自己跟着柳四娘去接杨老三和杨兴年。远远的就看到两只欢蹦乱跳的大黑狗,柳四娘加快脚步往前走,看到他们一人手里牵着野羊,一人牵着野猪,柳四娘也震惊了,这次的收获果然不小,她忙走过去接过杨兴年的背篓。 杨兴年说:“娘,这背篓里有野鸽子和鹁鸪,还有挖的一些野葛和捡的蘑菇。”柳四娘不管背篓里有什么,就是杨兴年牵的这头大野猪就够让她高兴上好一阵了。 杨初月帮杨老三背背篓牵野羊,杨老三也是喜上眉梢,就是那头大野猪也能买上好几两银子,可以把买镯子的钱还了,到时候才是真的无债一身轻。回到家,杨初月把小野羊拴在猪圈里,喂了些草给它。杨老三当即就把那头大野猪杀了,等着明天挑到镇上去卖。 杨初月把野猪的肝脏和泡豇豆一起炒,放了一些酱油和姜在里面,做了一道炒猪肝。有肉吃,剩下的三个孩子做家务都特别积极。猪血是一道好菜,尽管杨初月看到猪血心里有些发怵,但她还是忍着,猪血补人,可以用来做猪血汤。 处理好那头猪,杨老三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把晚饭吃了。因为现在是夏天,猪肉容易变质,加上他家到丰莱镇要走三个时辰,所以杨老三和杨兴年决定吃了晚饭就去镇里。 把猪肉放进担子里,猪肉上还带着血丝,猪肉下面是木盆,里面装着刚打上来的井水,可以用来保持猪肉的鲜度。杨兴年的口才最好,也最会做生意,自从他来了以后,柳四娘就很少到镇上去了。 柳四娘留下继续帮着料理家务,那些野鸽子和鹁鸪,全用沸水烫了拔毛,破开膛肚用盐腌上做成腊肉。杨初月把十只刚断奶的小野兔放进上次养野兔的笼子里,又拿起那六个山鸡蛋,拿到灯下照了照,里面有未成形的小鸡的黑影,根据她上辈子的经验,这六只山鸡蛋可以拿来孵小鸡。 家里正好有一只可以孵蛋的母鸡,杨初月对柳四娘说了一声,就把山鸡蛋拿到那只大母鸡的窝里放着。 处理杨老三采回来的蘑菇时,杨初月还在里面发现了几个松茸。在古代乡下,一般人都不认识松茸,在镇上都很少有人吃蘑菇,所以这种前世贵得惊人的好东西,杨初月决定留下,拿来做一道好菜给家里的人补一补。野鸽子补人,杨初月决定把松茸和着蘑菇一起拿来炖野鸽子。 收拾好今天的战利品,已经是子时了,一家子满足的睡下,明天还可以吃上一顿好的。早晨起床后,吃过早饭杨初月开始烧火,柳四娘炼猪油,家里以后可以继续吃猪油了。 一旁的杨十三杨十九和杨宝弟时不时的转到柳四娘身边要油糟吃。柳四娘乐坏了,很大方的把练得干干的油糟给姐弟四人吃。 练完油后,杨初月背了一个大背篓出去割猪草,现在家里养着一头猪,一直野羊和十只小兔子,等到都卖了,家里又可以多一笔钱。 杨老三说,得了钱后要把这个家修上一修。杨十三现在十三岁,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在这个男多女特别少的地方,家里的适龄女孩儿才显得金贵起来。隔壁村的邹家看中了家里的杨十三,今天派了媒婆来说媒。 柳四娘的三个女儿都没好出路,所以她对杨十三的婚事特别关心,忙拉着媒婆问邹家的情况。媒婆说邹家家里有田有地,嫁过去不会挨饿。加上那家的人口简单,公婆的脾气也好,家里还养着四头猪,还能弄一些小钱,像杨老三这样人家家里的女儿嫁过去不会吃亏。 谈论到终身大事,杨十三羞得低下了头。下午杨老三回来了,他说这次的野猪足足卖了三两银子。已经把前还给那家铺子里,现在还欠着三两银子的账,估计把野羊买了就能把债还完了。 柳四娘忙把今天白天的事给杨老三说了,杨老三觉得那家的条件还好,不过嫁女儿这事还得谨慎,他说等过几天就去那边看看。 因为杨初七嫁得稀里糊涂的,柳四娘对杨十三的婚事非常上心。那家对于他们家来说条件已经是最好了。 柳四娘和杨老三两人都去邹家看了,那家的孩子是个正紧的青年,除了个子稍矮后,夫妻两个都很满意。 第二次换婚 邹家也选了个日子去杨家看女儿,因为知道杨老三家里穷,他们也没多要嫁妆,只要女儿好就成。邹家来看杨十三,杨老三全家上下一起把破土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邹家来的那天,夫妻两人留下杨十三,其余两个姑娘两个儿子该干嘛干嘛去。 杨十三模样不出挑,但比起王金镯的女儿看起来顺眼多了。邹家对杨十三甚是满意,杨十三看起来就是乖巧听话的那种。邹家选杨十三,也是经过多方打听过的。杨老三家家里穷,几个女儿都是能吃苦能干农活的,人又不娇气,模样又好。加上现在娶媳妇的聘礼太高,他们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杨家家贫,要的聘金也不高。综合考虑后,就定下了杨十三。 邹家那儿子见过杨十三后也觉得好,只要抬头看到杨十三,他那一张脸就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两家把杨十三的婚事在口头上说定了,邹家先给了一个银镯子当信物,等到杨十三十四岁就来娶。 杨十三现在是待嫁的闺女,屋外的农活都不让她做了,杨初月把做饭洗衣的活儿交给她,自己顶了杨十三在地里的农活儿。 柳四娘数好了二十个鸡蛋,称好了十斤新鲜蔬菜,让杨初月给杨家院子的杨老爹夫妇送去。杨十三背着背篓,提着篮子就往三里外的杨家院子去。 走到杨家院子后面的竹林,杨初月听到前排房子里断断续续的传出说话的声音,听到“换婚”这两个字,杨初月绷紧了神经。 这两年,她断断续续的来过杨家院子数次,这排挨着竹林的房子是她大伯家的。现在二堂哥杨永平也到了娶妻的年纪,难道大伯和大伯娘又想打她家姐妹的主意,逼她爹娘再用一个女儿去给他家换一个媳妇儿回来?杨初月放轻脚步走到墙壁边听他们讲话。 只听到里面王金镯说:“当家的,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那些有闺女的人家都是狮子大开口,张口聘礼就要十两,我家里现在又没有钱当聘礼,难道让永平打光棍?我看还是用当初永康娶媳妇的办法,到老三家去用他家的闺女换。” 杨大一口骂道:“你以为上次那个方法还行得通啊!老三把欠你的镯子还给你了,又把欠爹的牛还了,还当着院子所有人说了不会再窝囊到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了。你倒是说说初七到那里过的什么日子。” 听到杨初七的名字,杨初月心里一紧,她们已经两年没有杨初七的消息了,她只知道杨初七被换婚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比杨老三家还要穷。因为地方太远,她爹娘一次也没去过那里,不知道她这辈子的大姐到底怎样了? “上次咱们去老三家,是因为他娶媳妇儿是用了咱俩的钱,老三媳妇的卖身契还在爹娘手里,但现在咱俩啥子都没捏住老三家的,你以为还能像上次那样捡便宜啊!莫得了!” 王金镯跺脚,又气又哭:“当家的,那你说要啷个搞整嘛?老二都十七了,我这当娘的不是着急嘛。” 杨大说:“不急,总会有办法。当年我也不是二十好几了才娶媳妇吗,永平还小,不着急。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偷偷绑了老三家的闺女去换。到时候老三家的闺女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也怪不到我家头上来。” 听到这个,王金镯才有了笑声:“当家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老二。” 后面的话杨初月没听清,刚才杨大的那句“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偷偷绑了老三家的闺女去换”把她吓得魂不附体!杨大居然连自己的亲侄女也不放过!还想出这种犯法的事来!她愣在原地,浑身如置冰窖。 那她现在来算不算羊入虎口?杨初月一个激灵,她必须把这事告诉杨老三和柳四娘。想到自己现在还背着菜,提着鸡蛋,杨初月轻手轻脚的离开杨大了家屋后的阴沟,等屋里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时,她赶紧跑到杨老爹家把菜和蛋送了进去,然后背上背篓提着篮子从另一条路飞快的跑回家去。 看到惊魂甫定的杨初月,杨兴年忙问出了什么事。杨初月走到水井边,拿起木瓢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的灌到肚子里。 杨初月又打了一桶冷水,洗了个脸。杨兴年看她张皇失措的样子不停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杨初月坐在水井边好久,才回过神来,问杨兴年说:“你家那边有换婚的事情吗?” “换婚?”杨兴年对这个词并不陌生,想起自己的老家,杨兴年说:“我江陵老家那边换婚的情形并不多见。” 杨初月看着井里的水,说:“那年我六岁,大堂哥要娶妻,但家里没多少聘礼可以娶回一个媳妇,他们一家拉上爷爷和奶奶坐到我家里,把我大姐拿去给大堂哥换一个媳妇。听说那家比我家还穷,爹和娘都不同意,结果大伯娘就说当年爹能娶到娘,是卖了她最喜欢的嫁妆才买回来的。娘的卖身契在奶奶手里,奶奶偏心,帮着大伯娘,说如果爹娘不同意把大姐拿去换婚,就把娘卖了给大堂哥娶媳妇。爹娘迫不得已,无奈的把大姐拿去换回了大堂嫂。也不知道大姐现在怎样了?” 杨兴年在江陵那边听过换婚这事,但还没见过换婚这回事,江陵那边虽然也是乡下,但那边的农民还有能力娶媳妇,还不至于穷到要用自家的女儿给儿子换婚。从杨初月的话里听出,换婚这种婚姻并不好,已经给她留下了阴影。当年杨大家用杨老三的大女儿换婚这事他多少有些耳闻,但其中的细节他还不清楚。 “估计那家太穷了,而且那家的男人比大姐大了十二岁,大伯娘舍不得用自己的女儿去换,就把主意打到我家。”杨初月苦笑着说。 这些年都没听到杨初月细说当年的事,难道她到杨家院子又遇到了这种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杨兴年突然问道。 杨初月一直担心这件事,想起大伯和大伯娘的那个计划,她浑身不寒而栗:“我?”她看了一眼这口三十多尺深的水井,“我宁愿死,也不愿去换婚。” 杨兴年一惊,只看到杨初月瘦瘦小小的脸上浮现决绝的神色。“这次你去那边听到了什么话?” 杨初月说:“二堂哥也该娶妻了,大伯娘和大伯拿不出像样的聘礼,又想用上次的方法。不过这次爹娘没什么短处握在他们手里,所以他们就想着等哪天家里的姐妹独自在地里做活或在家的时候,去到田间地头或家里来绑人。家里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谁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就算查出了真相,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挽回什么?爹到底是大伯的三弟,不可能一家子闹到县里去,弄得一家不和。” 杨初月想清楚了杨大的打算,她知道杨老三的性子,杨老三是顺民,一辈子老实本分不愿意吃官司,杨大就笃定事发后杨老三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和他撕破脸皮。 杨兴年震惊,如果某一天家里的三个女孩中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失踪,那会是怎样的情形?而且想出绑架这个狠毒办法的还是自家的亲戚,杨兴年想想就觉得不可置信。“他们真打算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被关进大牢吗?” 杨初月摇头,“你不知道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出了这事,爹也不会伸张,他只会认命。大伯是他的哥哥,他不会和自家兄弟反目成仇。在这里,女儿永远比不上兄弟亲情重要。”这事,她还是会向柳四娘和杨老三说一说,她不想再有一个姐妹出事。虽然像她们这样的穷人家嫁不了什么富人,至少比换婚来得好。 杨兴年看着杨初月走上石阶回到破土屋里,暗暗的握紧了拳头,他不能让自己的妹妹担惊受怕的活着。 杨老三和柳四娘听了杨初月的话后陷入沉默,想不到杨大一家的心这样歹毒。害了自己的一个女儿就算了,还想用绑架的方式再给他们换一个儿媳妇回来。 柳四娘面色沉重,一双手不安的握着拳头:“当家的,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杨老三眼里恨恨的,若不是杨初月发现得早,恐怕自己的女儿丢了都不知道。等到事发后,他一定不会再追究杨大做的坏事。杨老三坐着编草蒲团,手里的稻草搓了一圈又一圈,“如果大哥真要那么做,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亲情。三个闺女绝不能出事。” 从那天起,杨老三几乎都守在家里看着几个女儿,做活也是一起,柳四娘看着三个女儿心焦,只盼着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杨兴年自从听到杨初月几天前说的那番话后,对土屋周围的一草一木都盯得紧。 柳四娘去邹家把这事说了,邹家担心自家的儿媳妇被莫名其妙的绑走了,就商量着把这门婚事提前。柳四娘对邹家人反复说不要把她家大伯密谋用她女儿换婚的事传出去,邹家一口应下了。 还没等柳四娘回到家,就听到二女儿不见了的消息。柳四娘急得跺脚:“你们这么多人守着她,怎么还会不见呢?” 第19章 捅破窗户纸 杨老三也同样着急:“我就想,天黑快了让二妹在家做饭,五妹跟着我出去割个猪草,哪想一回来人就不见了。我想门关着就没事,哪想这门还是被撬开了。”杨老三后悔出去割草的时候没把杨十三带去,他哪里想到杨大一家的动作那么快。 这时候杨兴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扶着已经被劈成两半的破木门,说:“爹,娘,大伯和大伯娘把二妹绑到杨家院子去了。你们快去,还有一个时辰换婚的那家就要来接人了。” 现在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看来他们真是早就密谋好了,黄昏时分把人绑走,等着半夜把人带走,乌漆麻黑的,那时候谁看不见。想到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杨老三一家人都去了杨家院子,杨老三也顾不得脚上的残疾,一路上都走得飞快。脚程慢的杨十九和杨初月也领着杨宝弟往杨家院子赶,希望二姐不要出事。 那边杨大和王金镯把杨十三的手和脚都绑得死死的,嘴里也塞了一块破布不让她出声,“十三,你也别怪大伯和大伯娘,为了我家永平能够娶到媳妇,只有牺牲你了。”杨十三手脚还没放弃挣扎,脸上的眼泪早就流了出来。 “我晓得你爹你娘给你订了一门好亲事,但我二媳妇那家着急,那家里想快点儿要孙子,你那两个妹妹还小,只能绑你来了。你是我的侄女,就当为我家做了一次贡献吧。我家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再还给你吧。”王金镯苦口婆心的开导杨十三,杨十三一直呜呜的哭,一直不停的摇头。 王金镯不想看到杨十三哭丧着脸,想骂她几句还是忍住了。只要再等一个时辰,那家就会把她二媳妇带来交换了,到时候一切都成定局了。 一刻钟后,听到外面的狗叫声,杨大和王金镯赶忙迎出去,心里还想着吴家怎么提前到了。看到杨老三和柳四娘时被下了一跳:这家子怎么来了?! 杨老三问道:“大哥,十三是不是在你家?有人说看到你来我家把十三接走了。”杨老三把话说得十分客气。 杨大笑容僵硬的摆手:“我家里又没事,接十三来干啥?再说是谁看到我去你家了?该不会是天黑了他没看清吧。”他心里还想着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看到了,他和王金镯去的时候明明没人的。 杨兴年站出来说:“是我看到的,那时候我做完地里的活儿,走到坡脚的时候看到的。大伯娘和大伯用一个大麻袋把十三抬走的。” 杨大大怒:“你说啥疯话!我怎么可能用麻袋绑自己的亲侄女?你这个外地来的不要乱说!三弟,我是你亲哥,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绑你闺女。” 杨老三说:“我当然愿意相信大哥,但我也相信兴年没骗我。如果大哥真的没绑十三,就让我去你屋里看看,如果十三不在,我就相信你。” 王金镯一听到杨老三要搜她家,心里暗道不好,忙说道:“不行!” 杨大说:“我家怎能让你说进就进,我说了,我今天没看到十三!更没绑她!外乡来的,你不要诬陷我!” 柳四娘担心女儿,说道:“大伯如果真的没绑十三,为什么不敢让我们一家进去看一看?如果没人,我们一家自然会走,到时候带上母鸡到你家来赔罪。” 这时候杨永康的媳妇杨刘氏出来问道:“爹,娘,出啥事了?”她一出来看到杨老三和柳四娘,连忙上前来招呼说:“原来是幺叔和幺娘来了呀,快请进。” 王金镯想制止,杨刘氏连忙对公婆使眼色,杨大明白那意思,不服气的骂骂咧咧说道:“好,就让你和你媳妇去看!要是没有人,你得把你家养的鸡全部给我。”杨大愤愤的说着,一旁的杨刘氏还热情的招呼杨老三夫妻进屋去,杨兴年一脸狐疑的跟着他们进了屋。 杨刘氏是的嘴快心思活络的,又是倒茶又是问长问短的,“幺叔幺娘,你们吃晚饭没得,家里煮了多的,你们要不要一起吃? 柳四娘忙说家里煮了饭,不用了,看看十三在这里后就回去吃饭。听说杨老三夫妇来找杨十三,杨刘氏忙说:“我家就这几间房子,幺叔幺娘好好看一遍,可要找仔细了。” 杨老三和柳四娘担心女儿,就挨着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的找,把杨大家转了两圈也没看到人,这时候,王金镯理直气壮的对柳四娘吼道:“我就说了我家没你家十三,你就是不信。这下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你们满意了吧!找了几圈,没人!你和三弟还有啥话说!” 柳四娘不语,心里却急得很。杨兴年明明跟着这对强盗夫妻,看着他们把杨十三抬进屋,怎么会没人,除非是他们把人藏起来了。 杨兴年还要找,杨大拦住他,很不客气的说道:“你这个外来的就会乱说话,挑拨我和我兄弟的关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让你以后还乱说!” 这两年,杨兴年为他家做了不少贡献,其实他也怀疑是杨大把杨十三藏起来了,但是没有证据,他总不能没了亲女儿还丢了干儿子。杨老三挡在杨兴年前面,说道:“大哥,这事是我和我媳妇的错,不关兴年的事。我回家后,就把所有的鸡送过来赔罪,你就别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王金镯知道杨老三家养了不少鸡,如果那些鸡都是自家的,以后就有鸡蛋吃了,顿时心里美滋滋的。杨老三和柳四娘搜寻无果后正打算走,杨初月和杨十九领着杨宝弟来了,身后还跟着大黑和二黑。 “爹,找到二姐姐没?”杨初月急急的问道。柳四娘心酸的摇了摇头。 杨初月不相信杨十三没在杨大家,一定是他们把杨十三藏起来了,想到跟在身后的两条大黑狗,顿时有了主意。她和杨十三经常喂猪喂狗,这两条狗也听她们的话,对杨十三身上的气味再熟悉不过,让大黑个二黑去找一定行。 “大黑二黑,咱们去把二姐找回来!”说着就带着两天狗往杨大家里闯。 王金镯被这两条凶猛的大黑狗吓得摔倒在地,又看到杨初月不管不顾的往她家里冲,忙站起身来大声吼道:“你这个女娃子想干啥子?” 杨初月不理他,领着大黑个二黑就进去,饶是精明的杨刘氏也被这两条大狗吓到了。 两只大黑狗在杨大家里乱窜一通,杨初月跟在它们后面细看每一个角落。最后大黑狗冲着灶房堆柴的地方不停的吠叫,其中一只还跑过去挖玉米杆子和篙子。 杨初月过去抛开那堆柴,只见到杨十三被结结实实的绑着一点儿都动弹不了,嘴里还塞满了布条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杨十三她看到杨初月,眼泪刷刷的就流出来了。杨初月拿起一把菜刀割断捆住她手脚的麻绳,扯出塞在她嘴里的破布巾,杨十三害怕极了,抱住杨初月就开始大哭。 “好了没事了,爹和娘都在外面,走,咱们回家去。”杨初月抱着杨十三说。 两条大黑狗一前一后的护着姐妹俩出去,王金镯和杨大看到杨初月把杨十三找了出来,一张脸僵硬得像僵尸一般,杨刘氏见了只是讪笑。杨十三见到爹娘,忙着跑过去抱住他们大哭。 杨大家里动静不小,把整个杨家院子的人都引来了。杨老爹看到一脸讪讪的杨大和王金镯,以及愤愤不平的杨老三一家人,吼道:“咋个回事咋个回事!老大,你先说。” 杨初月知道杨老爹和杨陈氏偏心杨大一家,也不管自己是小辈,抢着说道:“今天我和爹还有四姐出去割猪草,娘去邹家商量二姐的婚事了,结果我们一家人回来发现二姐不见了。大哥说看到大伯娘一家用麻袋把二姐捆到大伯家了,所以我们一家就到大伯家来找人,结果在灶房的柴堆里找到了二姐。我抢了大伯要说的话,求爷爷不要生气。”杨初月一口气说完那些话,就跪在杨老爹面前请罪。 杨大要说的话都被杨初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早怎样辩解。杨老爹满不在乎的看了杨初月一眼,问杨大说:“老大,你来说是咋个回事?”杨老爹多少有些帮着杨大一家。 杨大支支吾吾发说:“我……我……” 现在杨家院子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柳四娘不信杨大还有理继续扣下杨十三不放,为了三个女儿将来不被杨大一家拿去换婚,索性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大伯说不出来的话就让我来说。大伯家的永平也到成亲的年纪了,但是大伯家拿不出像样的聘礼,就想着拿我当家的闺女去换婚,他们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就来绑了我当家的女儿。这是什么人家啊!虽然我是买来的,但我也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我晓得他们都嫌弃我,都看不起我,但是为了我闺女,我不得不说。” 第20章 努力过日子 柳四娘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一边哭,还有条不紊的继续说下去:“那天五妹送鸡蛋到爹娘家,无意间听到了大伯和大嫂的话,他们说要趁着我家无人或者只有闺女在地里干活儿的时候到我家来绑一个闺女去换婚。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就算我当家的找到丢的那个闺女也无济于事了,这是他们家打的好主意啊。” “我的老天爷啊,我这辈子造了什孽才要这样处罚我和我的几个闺女啊。当初初七被他们抢去换回了大媳妇,没过多久我和我当家的就把这几年存的准备修房子的钱买了牛和镯子回来还给大伯家。就算当年当家的欠了大伯一家的人情,我们也还得差不多了。乡亲们都知道初七换婚那家里穷,又住得远。” “两年了,我和当家的还不知道初七到底被换到哪里去了,也不晓得初七现在怎样了。各位乡亲都是有儿有女的人,都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家的和我已经误了三个闺女,怎么还能把剩下的三个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当时杨大一家逼着杨老三用大闺女换大媳妇的事全村人都知道,那时候杨老三有短处握在杨大一家手里,杨老三的闺女被拿去换婚也没话说,但桐安村哪户人家不在私底下说杨大一家心太黑,逼着兄弟交出女儿给自己儿子换媳妇。这种事做了一次就算了,还要做第二次,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绑了人家的闺女。这件事无论怎样说都说不过去,一时间看热闹的邻居对杨大一家指指点点。 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杨家的人,族老也在,这时候族老站出来说道:“杨大,你这事做得太不厚道了。你是十三的大伯,居然想到用外面拐卖妇女的肮脏手段来对付自己的亲侄女,杨家怎么出了你这样黑心的人哟。” 族老说话了,又有人说:“就是,当初逼着杨老三交出大闺女,要是不干的话就卖人家的老婆,这种大哥都有,要是我,我这心也寒了。” 杨老爹一向偏心杨大,看到杨大被左邻右舍的人指指点点,心里有些着急,说道:“一直都是老三家的在说,老大,你也说句话,免得被冤枉了。” 杨大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就想着老三家的闺女多……再用一个闺女来换媳妇又没什么不好,所以……所以就……” 杨老三听了也差点儿哭了,拄着木拐杖说:“我知道我太穷了,连我的亲大哥也来欺负我。大哥有事咱们一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为啥要偷偷的绑了十三?十三已经订亲了,大哥你为啥要这样做?我知道你家永平要娶媳妇,但是你也不能用这种法子来解决。你要是没钱下聘礼,我可以把我家所有的家禽卖了把钱给你,要再用一个闺女换亲,我绝对不同意。” 柳四娘用衣袖抹着眼泪,说:“我家的闺女就不是闺女,只有大伯家的闺女才宝贝,芹姐儿也到年龄了,大伯怎么不用芹姐儿换?我也是当娘的,晓得心疼闺女。要我家再送一个闺女去那更穷的地方,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干。十三找到了,当家的和我就回去了。如果大伯还要用我家的闺女换亲,我也不怕闹到里正那里,让里正来请这个理。走,十三,咱们回家去。”柳四娘已经把话说死了,她宁愿和杨大家撕破脸断也绝不把女儿拿去换亲。 杨家院子同情杨老三一家的多,纷纷指责杨大一家。杨大绑了亲侄女换亲的事情败露,在整个院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这时候约定好的换亲的那家人来了,见到杨家大院子共用的坝子里站满了人,心道不好。这时候杨刘氏溜了出来,说:“被发现了,换亲这事不成了。” 那家的男人说:“不是计划好了的吗?怎么就不成了?” 杨刘氏往大院子那里看了一眼,说:“原来人家早就把当初咱们的计划听了去,见到家里的闺女不见了,马上就找上门来了。这不正在闹嘛。我那幺娘也是个厉害的,已经把两家的脸皮撕破了,还说我家要再用她家的闺女换媳妇,就闹到里正那里去。这下整个院子的人都晓得了这事。唉,不成了不成了,就是以后也难办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那家兴高采烈的把妹妹带来换媳妇,没想到是空手而归,心里难免失落。他已经二十五六了,好不容易小妹长大了可以帮他换个媳妇回来了,不想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不过有闺女的又不止这一家,这家不成还有下家,他一定可以娶到媳妇,想通了就领着小妹回家了。 如果这事在杨家内部,估计可以私了,杨老爹和杨陈氏还可凭着一家之长的威名逼迫杨老三交出杨十三去换婚,但现在整个杨家院子的人都知道了,还有族老为杨老三做主,他们也不能在事后去逼迫杨老三一家。 这件事后,杨大一家一直都遭受着左邻右舍不友好的目光,或是明里暗里的闲言碎语。知道杨十三被她俩大伯绑了一次后,邹家赶忙过来把两家孩子的亲事订了,虽然杨十三还不到十四岁,但也不妨事,就等到她十四岁了再圆房。 因为家里穷,杨老三和柳四娘把家里那几只老母鸡卖了,买些东西给杨十三做嫁妆。虽然邹家说了可以不备嫁妆,但为了女儿将来活得更有底气,他们还是办了一些。 柳四娘扯了些红布回来给杨十三做嫁衣。杨十三的针线活儿不好,除了基本的缝补外就不会其他的了。柳四娘手巧,虽然做衣裳的材料简单,但她还是在红嫁衣上绣了寓意吉祥的花朵和图案。 柳四娘还在上面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尽管这套嫁衣是赶出来的,道那绣工和阵脚却是十里八乡都没有的。杨初月比较识货,看那绣工和针脚有些像苏绣。她不禁好奇柳四娘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杨初月可以确定,柳四娘是东部地区的人,被人贩子卖到这个又穷又闭塞又愚昧落后的地方。 杨十三抱着新嫁衣笑得像朵花一样,一双手不停的抚摸上面栩栩如生的花卉和鸳鸯,扭头问道:“娘,你怎么绣得那么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嫁衣。” 柳四娘也抚着上面的花纹,神色非常伤感,“娘以前是绣坊的绣娘……”柳四娘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似乎不愿回忆起过去那些伤心的事情,转而摸着杨十三的头,说:“你才多大点儿,哪见过真的好东西?比娘绣得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杨十三重重的点头,没多问柳四娘,继续抱着那件红嫁衣。杨初月很想挖掘柳四娘的过去,但从刚才的情形看,柳四娘并不愿多说。 杨初月这才注意到柳四娘说话一直秀秀气气的,就算脸红和人吵架也是如此,这让她想起了上辈子上大学时那位苏州的美女同学,她说话也是柳四娘这般。但她们还是有些区别,大概是年代不同了,柳四娘的话里满含屈辱,谦恭,顺从和认命,不知柳四娘到底是不是苏州的人。 她来这里那么久了,也没听过大胤朝有苏州这个地方。也许柳四娘已经不想着回家了,杨初月也不想让柳四娘走,否则这个家就不是真的家了。 杨老三嫁女,没有多余的钱办酒席,他只请了杨老爹夫妇,杨大一家和杨老二一家。出了上次的事后,杨老爹夫妇也无心来,杨大一家更没脸来吃杨十三的喜酒,至于杨老二一家推脱家里忙不来,所以不来了。 杨十三出嫁那天只有杨老三一家子,不过人多不好吃饭,所以那天柳四娘做的饭让一家子吃了个够。吃过饭后,一家人都去送杨十三。 邹家在大丘陵外的小丘陵地区,这一去也有三十多里路。邹家那边的喜事办得热闹,乡里乡亲的都来喝喜酒。邹家二老和蔼可亲,对杨老三一家甚是亲热。 几个孩子见到有肉吃,在喜宴开始的时候都狼吞虎咽的,连杨初月吃起来也形象全无,好久没有这样大口吃肉了。杨兴年也很久没吃饭肥腻的猪肉,尽管很想学着弟弟妹妹们的吃相,但他还是忍住了,吃得相当客气。 晚饭吃得早,一般乡下办喜宴都会把吃晚饭的时候提前,方便住得远一些的亲戚回家。邹家客套的说要留亲家歇一晚,杨老三笑着推辞说他们留下不好,反正路不远,不多会儿就走回去了。 杨十三嫁了,现在也不用担心被换婚的事,一家上下都思忖着怎样把日子过好。过年了,杨老三把家里那头猪卖了,得了二两银子,另还有一百来个鸡蛋,一共卖了一百零五文钱。拿了其中的一两银子拿去还债了,那一百文钱拿去买了些颜色稍白的面粉和两斤肥肉回去,说过年那天包饺子吃。因为杨十三出嫁的时候没什么好东西,夫妻两人用剩下的一两银子买了好些东西提到邹家去。 那日来赶集的杨老三、柳四娘、杨兴年和杨初月,只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什么邱家。杨初月在买东西的时候仔细问了卖布的大娘,听到了一个超级大新闻:镇上来了一个超级有钱的贵夫人。 第21章 镇上八卦事 她带了大量的银子来,买下了镇里最大最好的一座宅子,她还买下了镇上最好的五十亩水田,把其中的四十五亩租给佃户种,剩下的五亩让府上的下人种。 听说那位夫人带了一双容貌无双的儿女来,还带了好几个婆子家丁,其中有两个家丁会武,还是高手。至于为什么知道其中两个是高手,是因为有人想去那家里偷东西,结果刚翻上墙壁就被打出来了,听说那个小偷还被打得半死,后来有好些人到那位夫人的府上闹事,结果都被府上那两个武功高强的家丁打了出来。 那家还放出话来,说要再有人敢来闹事偷东西,就别怪他们不客气,见官后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夫人上头可是有人的。后来丰莱镇上的人都知道那位夫人是为官家贵妇,带着一双儿女来镇上小住散心,从此再也没人敢到那家府上闹事。 不过杨初月不相信,官家夫人哪会到这穷乡僻壤里来散心?京城天子脚下,谁会想着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来?杨初月想,那位贵妇的脑袋不是被门夹就是家里出了事躲到乡下来避难了。这里山多水不多,风光也不见得有多好,来这里散心,她一百个不相信。 有钱有势的高门府邸不是她这穷人家的女娃儿可以了解的,她还是帮着家里提东西回去。柳四娘带着杨初月去镇上富户区去捡破布头和烂衣服,拿回去洗了还能做一件新衣裳。现在杨初月兄弟姐妹四个身上穿的终于不再是烂布巾,虽然现在穿的衣裳上满是补丁,但好过衣不蔽体好。而且柳四娘的活计也拿得出手,经过她的缝补修剪后,衣裳上的补丁也不那么难看了。 自从上次柳四娘给杨十三做了一套嫁衣后,她似乎对自己的手艺突然来了兴致,开始接绣坊里的活计,例如绣个手帕,帮忙绣一些花样什么的。 去了绣坊交了几次手帕和花样,绣坊的老板对柳四娘颇为赏识,就想请她留在绣坊里做活,每个月给她一百个铜板的工钱。但杨老三一口拒绝了,他还是怕自己的媳妇跑了,得自己看着才安心。为此绣坊的老板只得作罢,只让柳四娘帮着绣些手帕。 现在过年了,柳四娘做的手帕也换回了一些钱,可以买上一些好吃的回家给四个孩子解解馋。过年的时候,家里包了白菜猪肉饺子,杨初月拿着鱼竿在河里调了三只半斤多的鱼,过年家里也吃上了鱼。 除夕那夜,全家人一起守岁,在午夜的时候,一家子还奢侈了一回,放了鞭炮。晚上,杨初月睡在木板床上想,也许明天会更好。 杨初月上辈子常听外婆讲,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手艺多一条活路。这句话同样适合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大胤朝,杨初月知道柳四娘从前是绣娘后,就想跟她学刺绣儿。 从前看穿越小说的时候,看到那些穿越女也常学刺绣,一件上好的绣品还能卖钱,以后可以用这个法子挣钱。而且柳四娘在镇上的红绸绣坊交了几次绣品后换回了一些钱,更坚定了跟着柳四娘学刺绣的决心。但家里没有学习工具,杨初月也犯难。 柳四娘很高兴杨初月愿意跟着她学,但也有些无奈,家里没有多余的针线和布头拿来给她实践用,只先教她一些刺绣方面的理论知识。柳四娘讲得十分专业,杨初月记得很认真,恨不得把上辈子做笔记的习惯用到这上面。不过家里没笔,杨初月不能做笔记把听到的理论背下来,只得一遍又一遍的记。 柳四娘把家里的一些碎布集中到一起,再拿了一些针线,先教杨初月一些最简单的针法,杨初月本着为以后多一条出路着想,所以学得非常认真。 又到春耕时节,杨初月也没多的时间跟着柳四娘学刺绣,家里的劳动力越来越少,她已经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儿包揽了。 家里地多,杨老三和柳四娘夫妇忙着地里的活儿,杨兴年得挖田除草,杨十九和杨宝弟也跟着去地里做活了。刚把稻子种到地里,杨老三家里来了一个穿着上等布衣的中年女人,一个看着像算命先生的老头儿,还有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乡下村妇。 那村妇说:“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了。” 那个穿着打扮颇为考究的中年妇女打量了一下这座房子,这房子比起京城乞丐住的破庙还烂,四面漏风不说,简直就是要倒塌的那种类型,看来这家确实够穷,不过收拾得还算干净。 中年妇人打量了房子过后,又看到不远处晾在太阳底下的衣裳,没有一件是没有补丁的,而且那些衣裳上的布料很杂,像是各种不同的碎布连着缝成的,衣裳上的补丁一个重着一个。 她和她家夫人经过多方打听,才打听到这家人。那名带路的中年村妇说:“大姐,就是这家里,这是桐安村最穷的一家人了。他家小女儿出生那年,家里没吃的,就把刚出生不到三天的闺女抱给别人养了。后来当家的腿残了,家里又要添娃儿了,日子过不下去,还把女儿卖了。他大哥一家欺负他家穷,逼着他把大闺女拿去换大儿媳妇了。他家的娃儿多,几乎都吃不饱饭。” 中年妇女看着这个破败不堪的家,心里想着,这家人确实够穷的。也不知这家的孩子怎样?但无论怎样,都是这家的闺女有福气。 套在猪圈里的两条大黑狗家闻到陌生的气味,扯着链子不停的吠叫。中年妇人下了一跳,带路的村妇忙挡在她面前,从房檐下的柴堆里捡了一根干柴棍儿对着两条狗要喝:“再叫,再叫就把你杀了吃肉!”不过两只大黑狗依旧不停的狂叫。 杨初月正在家里做午饭,木耳炒蘑菇,七个野韭菜馅儿的粗面包子和红苕稀饭。听到敲门的声音,杨初月正在蒸包子,心想门开着,家里的人回来怎会敲门?还有,那两条大狗怎会这样狂叫不止? 杨初月狐疑的走出去看,就看到一个中年穿着打扮得体的婆子、一个清瘦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和一个一脸谄媚的村妇。杨初月把两条大狗喝住后,对三个陌生人说道:“你们找谁?”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杨初月一眼,只见眼前的姑娘个子很高,兴许是多年吃不饱吃不好的关系,身子瘦瘦的没多少肉,皮肤也黑黑的,脸上的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不过看起来干净朴实,没狡诈算计的不好神色。她身上的衣裳虽然全是补丁,但一身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至于模样长得还不算差,能看得过去,有头有脸的人见了不会嫌她丑。她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畏缩,很大方很坦然。把杨初月上上下下的看了个仔细,才问道:“这里是杨老三家吧。” 杨初月回答:“是,我爹出去干活儿了还没回来,你找他有啥事?” 中年妇人说:“说来事件好事,你先去把你爹叫回来可行?我有事找他商量。” 杨初月奇怪的看着中年妇人,心想她不像穷人,而且看她的衣着打扮,更不想是小偷小摸之人,刚才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征询意见,更像是在不容拒绝的命令。这夫人说话的口音和桐安村的完全不同,杨初月猜不出她的来头,只得老实的去请杨老三回来。 杨老三一听有三个陌生人到了自己家,忙问杨初月是怎么回事,杨初月说她也不知道。杨初月一开始怀疑是柳四娘的娘家人找来了,但听口音也不像,倒有些像她上辈子听到过的西安那边的口音。 杨老三不解的回到家,看到一个端庄的妇人在他家门前徘徊,走过去问道:“我就是杨老三,你是哪个?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找我有啥事?” 中年妇人客气而疏远的说道:“我是丰莱镇邱府伺候夫人的韩启家的,这次来找你是有事要商量。不过说来也是你家姑娘的福气。”韩启家的神色倨傲没有颐指气使的高贵模样,虽然她习惯了命令别人,但还是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要服从她。 杨老三不知道有什么好事找上门,先把这位贵妇请进们坐下再说:“我家里穷,没啥好东西可以招待贵人的,贵人不要嫌弃才好。”杨老三让杨初月用粗碗倒了些开水,请韩启家的和另两位喝。 韩启家的不看那个粗碗里还有些许烟灰的温开水,说道:“我就直说了吧。咱们邱府是京城的百年世家,但家里出了点儿事,夫人就带着少爷和小姐到乡下来散散心。因为我家少爷现在不小心染上风寒,治了三个月还不见好。夫人就请了这位东方先生来算了一卦,东方先生说我家少爷生在富贵乡里久了,不知贫寒为何物,要让乡下贫家的贫穷之气给少爷冲一冲身上富贵和糜烂之气,这病才能好。东方先生还说了,我家少爷命里得有一位贫苦人家出生的少夫人,年纪最好比少爷小上八岁。于是我家夫人就派人多方打听,就选中了你家的姑娘。现在到你家来找你这个当家的商量商量。” 第22章 富贵从天降 韩启家的把话说得很明白,一路跟回来的杨初月大概知道了这位侯府夫人的贴身婢女来做什么了。原来邱家的少爷得了重病,到乡下来找一个命硬的贫家女去冲喜。 杨老三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啥子用贫家的贫苦之气冲散你家少爷身上的富贵糜烂之气?难道要让我家卖闺女?”想起当年卖掉的杨小雨,杨老三立马不同意:“这事不成,我家再穷也不卖闺女。” 东方先生捋着胡子说道:“此言差矣,不是叫你卖女儿,是把你的女儿嫁到邱家当童养媳。若是将来少爷病好了,发达了,你家闺女就是邱家的少夫人了。” 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村妇说:“杨老三,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啊!你不晓得,这位邱夫人就是丰莱镇上最有钱的那个夫人,她住在镇上最大的宅子里,有全镇最好的田土。她家好有钱哦,你看这位大姐身上穿的,比镇上的地主家的婆娘都穿得好。你闺女要是成了邱府的童养媳,你家以后就发了,还种田干啥?” 村妇的话粗,但她说得直观明白,杨老三很快就听明白了。 韩启家的不满的瞟了村妇一眼,最后还是没说那个村妇的不是,就开口丢杨老三说道:“我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东方先生和这位大姐也把话说清楚了,其中的道理你也明白,成或者不成全凭你做主。要是不同意,我可就去别家了。这等好事错过了一次可就再也没第二次了。”一副你不答应,我也不稀罕的样子。反正这里贫苦的人家多,也不只有你一家。 那么村妇急忙说道:“杨老三,你还犹豫个啥子?要是贵人找到我家,我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 杨老三还被这突然而来的“富贵”砸晕了头,还没醒过来。杨初月知道这种高门府邸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上辈子家里的长辈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门当户对。 就算现在邱家需要她当童养媳冲喜,但以后呢?邱家少爷病好了还会理她这个贫穷人家出身的糟糠妻吗?想想也不会。对于京城里的世家少爷有这样一个出身不好的妻子,等以后翻身发达了,定会把她扫地出门,或者想方设法的隐瞒自己有童养媳这事,到时候最受罪的还是贫家出身的童养媳。 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在杨老三看来或许是好事,但杨初月不见得是。上辈子听过的灰姑娘的故事,她一点儿也不向往。邱家是京城的百年世家,家里的关系不知有多复杂,她学不会大家族了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也没胆量用命去量邱家那潭水有多深。 “爹,要不我去把娘请回来你们一起想,多个人好出主意。”杨初月着实不想去拿个邱家。如果邱家没出什么事,那位夫人不会带着一双儿女到镇上来住下,去了估计也是引火烧身。 杨老三现在头大,一个人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有柳四娘帮着当参谋,杨老三也觉得好些:“好,你去把你娘和姐姐叫回来。快点儿啊!”杨初月很快的就出去了,也许那个人不是她。 杨初月把家里的情形和柳四娘说了,柳四娘沉默了一阵,说:“走吧。”杨十九听到有这等好事,立刻欢欣鼓舞的跑回去。嫁进丰莱镇上最有钱的人家当童养媳,虽然童养媳这个称呼不怎么好,但当富贵人家的童养媳就不用担心挨饿受冻,不用做那么多农活,也有好看的衣裳穿。如果自己去了,以后就不用待在这个又穷又偏僻的地方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杨兴年和杨宝弟没回去,杨宝弟在田间地头捉蛐蛐玩儿,杨兴年继续挖田扯草,对这事他管不了,也不能管,兴许杨十九和杨十三其中的一个运气好,能去丰莱镇上最有钱的人家家里,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如果是杨初月去,他莫名的有些舍不得。家里有两个姑娘,谁去还说不准。 柳四娘回到家里,将锄头和背篓放在门外,杨十九飞快的跑进门去,看到那位穿着贵气的贵人正端坐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正用挑选货物一样的眼睛打量她。杨十九害怕看到贵人的眼睛,局促得低头看地上的泥土,一双手不停的绕指。虽然心里害怕,但她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那位端坐着的贵人。 韩启家的又把刚才对杨老三说的话对柳四娘说了一遍,柳四娘是个明白人,在田里杨初月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她也知道这位侯府夫人的婢女来的意思。她虽然想得明白,但思想觉悟不高,也没多想其中的由头就对杨老三说:“这事我同意,当家的你的意见呢?” 杨老三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见柳四娘都同意了,忙着点头,说:“贵人,我和我媳妇儿都同意。我有两个闺女,你选哪一个?” 韩启家的已经仔细想看过两个贫家女,杨十九还行,就是太小家子气,杨初月稳重,但太静过于沉稳,少爷一定不喜欢,不过这样的性子不会惹事。于是说道:“你们同意就好,不过还要看你家姑娘的八字是不是和少爷的八字相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说一说两个姑娘的生辰八字吧。” 杨老三说杨十九是甲寅年六月十九生寅时的,杨初月是丙辰年四月十六戌时生的。东方先生说邱家少爷命里缺水,按这家姑娘的命格来算,杨初月正好适合。 他还说杨初月是富贵命,但一生波折不断,不过都能逢凶化吉,最后苦尽甘来,享尽儿孙福。听到东方先生这么说,韩启家的就定下杨初月了,说回去禀告夫人,两天后来接人,她会带一笔不菲的聘金来,杨家家境不好,就不用给杨初月备嫁妆之类的东西,只让柳四娘给她换一身干净衣裳就行。 杨家夫妻要留韩启家的用午饭,韩启家的推辞说要回去给夫人复命,就不多留了。回风莱镇的路上,韩启家的问东方先生说:“东方先生,你觉得杨家那五丫头怎样?” 东方先生一生为无数人算过命,也看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说:“我看那丫头是个极稳重可靠的,进退有理,宠辱不惊,不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韩启家的心里嘀咕,什么不像个乡下丫头,她本来就是个穷苦人家的乡下丫头片子,比起邱府上的三等丫头都还差得远。想到自家嫡出的金贵的大公子配这样一个连丫鬟都不如的乡下姑娘,不禁为她家大公子鸣不平。不过东方先生说,要救大公子的命,还得靠这丫头来冲一冲喜,想起东方先生说那丫头有富贵命,又问道:“那丫头的命当真好?” 东方先生习惯性的捋着胡子,说:“也不是特别好,就和京城那些富贵家里的小姐夫人们差不多,还有一点就是旺夫罢了,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韩启家的还以为杨家的五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原来也不过如此。这世界的的奇人多了,命格好的人也多了,没来的让一个穷僻壤的乡下丫头得了,她能去伺候大公子已经是她天大的福气了。 回到府上,韩启家的把今天的事说了,“奴婢看那丫头还好,性子安静不跳脱,模样还看得过去,八字和少爷也相配。东方先生说她是的知进退的姑娘,奴婢觉得东方先生看人不会错,应该不会像府上那些狐媚子做一些阴损之事。” 邱夫人眉头紧锁,说:“虽然我也觉得委屈了振晔,但到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我现在也不指望老爷能够回心转意,只盼着振晔能好起来。我能指望的也只有他和晴然了。” 说起邱老爷,韩启家的也无限伤感,安慰邱夫人说:“夫人,老爷只是一时糊涂,等老爷想清楚了就好了。” 邱夫人说起她丈夫,哭得生泪具下:“一时糊涂?只怕是一世糊涂。他被凝湘那个狐狸精迷得团团转,还为她宠妾灭妻,毒害亲儿亲女。要不是这样,我怎会带着振晔和晴然躲到这个又穷又愚昧的地方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才嫁了这么个糊涂是非不分的丈夫?我可怜的晔儿和然儿,都是为娘不中用连累了你们。”邱夫人越哭越厉害,最后竟是嚎啕大哭。 听到哭声的邱晴然扶着虚弱的身子出门来,劝邱夫人说:“娘,您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邱夫人的泪水止不住,搂着女儿一起哭。邱晴然想起在侯府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也跟着一起哭。韩启家的见了也用手绢摸泪,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杨初月成了丰莱镇上最富有人家家里的童养媳,虽然不是卖女儿,但情境也差不多了,不过比起杨小雨和杨初七的境况要好上许多倍好。 韩启家的说来领走杨初月那天会带一大笔聘金过来,希望他们夫妻两拿着拿笔钱改善一下家里的情况,另外,邱家聘杨初月为童养媳一事不要伸张,该保密时还得保密。 第23章 乡里乡亲们 杨老三和柳四娘听后不住的点头,并保证不把杨初月成为邱家童养媳这事说出去。等到韩启家的走了过后,他们俩就思量着用这笔钱把买金镯子欠下的钱还了,然后把房子修上一修,往家里置一些家具,然后扯几尺布给几个孩子做一身新衣裳,买上几亩水田,最后买几百斤粮食放在家里。 杨老三夫妻两的脸上均是喜气洋洋的,杨十九则一脸不平的坐在一旁,双手搁在腿上撑着头,看着杨初月的眼神满是嫉妒之色,同是一个爹娘,为什么自己就没那样的运气?那个算命的先生还说杨初月有富贵命,也是,给富贵人家当童养媳长大以后就富贵了。想起自己以后还得在乡下过苦日子,心里更不服气了。 一时间,杨十九坐在那里想着,杨初月跟她一样的出身,以后谁富贵谁好过还不一定。也许杨初月以后还不如她呢?杨十九诽腹一番后就躲到被窝里睡觉了。 杨初月端着木盆去井边打水洗衣裳,杨兴年冲过凉后也在那里洗衣裳。看到杨初月一副淡然和不乐意的样子,问道:“这可是好事,你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杨初月用捣衣棒捶打衣裳,说:“四姐不高兴我可以理解,但你好像也不怎么高兴。” 杨兴年干笑了一声,说:“怎么不高兴,你去邱家,邱家夫人会给爹和娘一大笔聘金,以后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也不用担心吃不饱了,我如何不高兴?” 杨初月听了不说话,是啊,她去了邱家,可以为自己的家换回一大笔银子,何乐而不为呢?以后杨家可以用拿笔钱好好过上几年了,至少在最近几年内,他们不会挨饿。 韩启家的说邱家在京城是大家,而那位大公子是府上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虽然现在邱夫人被逼到乡下来了,但也说不定她们一家会回京城去。邱夫人这样的贵妇,一定很瞧不起她这样出身的儿媳,也许等她长大了就放她出府也不一定,杨初月苦笑着安慰自己。但将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楚?邱家这趟浑水她去淌定了。“你说得也对,但将来的事,不会像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杨初月说。 杨兴年沉默了一阵,说:“是啊,将来没有定数,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去邱家之后,你要保重,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也许去邱家是个她改变命运的机会,无论那个机会会给她带来什么样改变,她都必须走下去。 后两天杨初月照旧干活儿,也没当自己有什么特别。倒是杨家院子的人听到丰莱镇最富有的人家聘杨初月当童养媳,一时间都到挤到杨老三的四面漏风的破土屋里,连着二伯一家也来了。 不过二伯一家的话不多,二伯脸上堆满了笑,就说了几句恭喜的话。杨家院子的人都争着抢着要和杨老三夫妇说话,二伯有些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凑上来说话的人挤到一边凉快去了。 杨初月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还不到一个下午,整个桐安村的村民都知道了这事,都一窝蜂的到杨老三家来。有道贺的人,有来看热闹的人,有不服气来说酸话的人。 杨老爹夫妇也提了红蛋来道喜,一夜间杨老三这个最不受宠的儿子变成他们眼里最有出息最能干的一个。杨老爹和杨陈氏用力挤开围着杨初月的人,一双枯瘦的手死死的拉着杨初月的干瘦的小手说长道短。 杨老爹和杨陈氏你一句我一句的拉着杨初月说话,说到了邱家以后,要想着在乡下过苦日子的爷爷奶奶。要多救济着桐安村杨家院子的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人,不要忘了本。 杨陈氏说邱家有好多好东西,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金银钗,没见过丝绸,没见过一件好东西,到了邱家后,一定要多帮她稍东西回来,让她也穿戴好些出去显摆一番,也让她年老后脸上有光等等说了一大堆话。 杨初月很想说几句反驳的话,但杨陈氏和杨老爹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唠叨个没完。杨初月听得不耐烦了,心想邱家将来要不要她这个贫穷人家出身的儿媳还说不一定,现在家里的人就开始算计着从邱家拿好东西回来帮衬着了,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杨大和王金镯也腆着脸,扭扭捏捏的到了杨老三家,先诚恳的道了歉,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家有多不容易,说自己家有多困难,只差没给杨老三和柳四娘跪下了。 杨老三说他知道杨大一家的难处,过去的事不会再计较了。杨大欣喜的说他就知道杨老三心肠好,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然后就说到杨初月身上,感慨的说:“五妹有好出路了,以后当了侯府夫人可不要忘了大伯一家,还有家里的两个堂哥,如果以后有什么好出路,一定要帮着两个堂哥,要多多提拔多照顾着他们。”乡下人说话爽直,从不拐弯抹角,杨大就是其中的典型。 杨刘氏善交际,用她一贯活络的心思以及好口才拉着杨初月说道:“五妹啊,我知道你还在为我大嫂的事过意不去。但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幺叔和幺娘都答应不计较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啊。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读书先生不都说什么‘同甘共苦’吗?以后你要得到好的了,也别忘了给家里的人分一杯啊。你知道我大哥还有我家家里穷没银子,什么都缺,以后要有什么了,都给家里带一些回来啊,我大哥和我家什么也不嫌弃。”杨刘氏说话比她公公更简明直接。 杨初月冷眼看着到自家来的人,用一贯沉默的沉默面对这些不请自来的上门巴结的乡亲,不说一句话。现在一切都没定数,全部的人都开始巴结了,开始拉关系讨好她了。这还只是开始,就已经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古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假,但那也得等到她得道了之后再说。 王金镯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答应,就赶忙把杨刘氏挤开,拉着杨初月的手急切的说道:“五妹啊,你啷个不说话咧,你赶快答应啊?快啊!快点儿啊!” 杨初月还是不说话,安静的坐着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话。王金镯心里焦急,催了杨初月一遍又一遍,“五妹,你倒是说句话啊!成哑巴了啊!你快说啊!” 还是柳四娘出来给杨初月解围,说道:“五妹一向都不怎么说话,她胆子小,估计被吓到了。她是个心善的孩子,将来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大家,大嫂你就放心。这孩子虽然不说话,但心里都明白着呢。”王金镯只得收回了死死拉住杨初月的手。 晚上柳四娘烧了一大锅水让杨初月洗澡,还从村里的族老家借了一块香胰子来,让杨初月把全身上下都洗干净。杨初月最整齐的一件衣裳还是前年做的新衣,因为一直在家干活,她担心把衣裳穿坏了,就一直放在木箱子的最下面没穿,现在正好穿着去镇里。 去镇上那天,来送杨初月的人很多,甚至超出了杨初月的想象,也许整个桐安村的人都来了,杨初月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禁苦笑一声。这都什么事啊?想到她还一事无成的时候就背上了这么大的包袱,以后哪怕走一步都很难。她一个贫家出生的女儿,本就走不了多远,现在有这些人拖后腿,以后只怕寸步难行。 韩启家的来接杨初月,被杨老三家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吓了一跳,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她不是告诫过杨老三夫妇,此事不要伸张吗?现在弄得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韩启家的脸皱得比苦瓜的褶子还多。一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开出一条路来,韩启家的才能进杨老三家的门。 在几十个乡民的注视下,韩启家的忍着一肚子气的走进杨老三家的大门,把被人层层围住被家里长辈拉着没完没了叮嘱的杨初月拉了出来。 杨老爹还舍不得放开杨初月的手,说了一句:“到邱家以后别忘了乡下的爷爷奶奶,记得常带东西回来看我和你奶奶啊。” 韩启家的听了皱紧了眉头,只见杨初月一副沉默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韩启家的对杨老三夫妻说:“进屋里去,把门关上我有话说。” 杨老三和柳四娘两人脸上均是喜色,等着韩启家的给那一大笔聘金,压根没看到韩启家的脸色不好看。 韩启家的冷冷的说道:“我说杨家当家的,当时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伸张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杨老三还在兀自欢喜,说:“乡下人都这样,一家有喜家家相送。现在我闺女嫁了户好人家,他们自然要来道贺了。我也是桐安村的人,总不能拒绝乡亲们的好意嘛。” 韩启家的一脸都是乌云,这事如果伸张出去,保不定会被京城的那个狐狸精知道,还不知到时候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24章 初到邱家 像邱家这样的大家,养个童养媳根本就是耻辱,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夫人才不会聘一个乡下姑娘为媳妇。大公子那么聪明俊秀的一个人,在京城里那也是风流俊杰,这个丫头给他提鞋都不配。 韩启家的清了清嗓子,说:“这事我先不说了,但你们以后不要没事就到府上来找五姑娘,让她拿府上的东西给你们,要是被夫人和我知道了,就把你家姑娘还回来!还告诉你们一句,府上的东西值钱,就算把你们家所有的东西卖了,也买不回一件上好的银质首饰。杨家当家的,我另外再说一句,若是一家的男人有本事,就不该靠闺女来支撑这个家。你若是个真男人就该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邱家和杨家是两户人家,邱家不是杨家能高攀的,若以后你们以邱家的名义作威作福,邱家可不会管你们。” 杨老三和柳四娘面面相觑,韩启家的把话说死了,当着他们的面泼了一盆冷水。韩启家的看到这对贫贱夫妻脸上僵硬的笑容,已然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对付这种无知的乡下亲戚,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话,直接给予打击。 “这是夫人给你们姑娘的聘礼,有五十两银子。拿去好好过日子,够你们家花上好一阵子了。”韩启家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杨初月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希望杨老三和柳四娘能听进去:“爹娘,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好好过日子。我晓得乡亲们以后会找上门,但该拒绝就得拒绝,他们那些事,我们帮不上忙。” 杨老三的眼睛盯上那个布袋子就移不开眼睛了,很想上前抢过来,五十两,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还是柳四娘镇定些,她听懂了韩启家的和杨初月说的话,多少清醒了几分,见到杨老三那副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的样子,急忙拉住了他,对韩启家的恭敬的说道:“贵人,我知道了。” 韩启家的看了柳四娘一眼,心想这个还有些自知之明,就把装着银子的布袋子交到柳四娘手里:“你收好了,可别被人拿走了。姑娘我领走了,只要你们不来寻事,姑娘老实听话的话,夫人不会亏待她。”这个地方韩启家的一刻一不想多留,领着杨初月就急急的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开。 杨初月走了,杨老爹夫妇以及杨大一家还想和杨初月说几句话,不过被那名孔武有力的家丁挡住不让他们继续啰嗦个没完。 韩启家的牵着杨初月急匆匆的走了一段路才放开她的手,然后有些厌弃的看了看她,自己走在前面不想再管她。 想必这位夫人的贴身婢女已经很厌恶她了,还没进邱家的门就那般张扬,弄得村里的乡亲都知道了。其实杨初月也不知道她成为邱家童养媳的事会传得那么快,这乡里的人呐,就是爱看热闹图个新鲜。一见到有什么稀罕事就大老远的跑过来,也不知道图个什么?也许这就是千百年来农村人民改变不了的性子。 当年她在乡下外婆家也一样,那时她考上了大学,效果同今天也差不了多少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有人看到她就说她有出息,说以后工资怎么怎么高,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可以去找她之类的。乡下的亲戚一上门来道贺,说了一些类似的话。杨初月当时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来道贺的亲戚们就不高兴了,说不就开个玩笑吗?你还当真了,还是大学生,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杨初月那时就无语了,再听到类似的话她再也不说一句话。她是个较真的人,开不起这样被拆穿了就是玩笑话、没反驳就是承诺的玩笑。 类似的话她听了很多,她那时很想说考上大学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比普通的打工人多了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她现在的心情也同当年考上大学的心情一样,苦笑的同时也面临着各种无奈,富贵人家的童养媳,有什么了不起。 从桐安村到丰莱镇都是小路,要想坐马车还得走另一条较远的路才行。韩启家的领着杨初月走另一条路,大路上有一辆马车,杨初月等韩启家的上了马车后自己才跟上去。 这辆马车很普通,一点儿也没富贵人家那种气派和奢华之风。马夫驾着马车不疾不徐的往丰莱镇走,韩启家的趁着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到邱府,就把邱府里的规矩大致说了一下:“夫人在京城是大家闺秀,后来嫁了一户显贵的人家。夫人现在虽然不在京城,到了乡下府里的规矩也很严,为了让你以后少犯错,所以你到邱府后先跟着我学规矩。” “记住,在府上不要有好奇心,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还有,不要自作聪明,夫人喜欢老实规矩的人。我知道你家里穷,但你不要把乡下那番做派带到邱府,我看你是个老实规矩的姑娘,到府上别被富贵迷了眼使什么坏心眼。你是邱家嫡出公子的童养媳,得有一个正经姑娘该有的样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虽然是邱家的童养媳,但你不能让你的家人以邱家的名义作威作福,否则夫人会把你撵出去。我今天对你爹娘说的那番话不是说来吓唬你的。公子现在病重,身边有人伺候,你不用靠得太近。” “公子病好了会跟着东方先生读书长学问,府上有位会武的大家会教公子拳脚功夫,公子以后会很忙,你别到公子面前晃,免得公子分心。府上还有位小姐,你的好生伺候着。记住,夫人、公子和小姐都是你的主子,你得用心服侍,知道了吗?”杨初月用力的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韩启家的看杨初月的性子不温不火,也不像是很爱出风头的那种,只希望她到邱府后也如现在这般规矩。 杨初月虽然没听过邱家的名头,但从韩启家的语气和做派来看,邱家应该是个世家或者在京城地位很高的人家,邱家不想惹上杨家这个穷亲戚,就嘱托她告诉杨家人,不要以邱家的亲戚自居。 她名义上是邱家公子的童养媳,实际上不过是个冲喜的,等到公子好了,也别想靠近公子,她和邱公子的身份悬殊,以后也只能是邱家的丫鬟。 韩启家的说别被富贵迷了眼,要老实规矩,是想告诉她到了邱府不要小偷小摸,也不要拿邱府的东西去救济杨家,下场就是被撵出邱家。 杨初月坐在马车内默默的消化韩启家的说的那番话,明白她到邱府冲喜过后也是个摆设,不要想着高攀邱公子,老实规矩要紧,只要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她的日子会好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路慢慢来吧,一步一步总会走好。 想起离家时的情境,杨初月无奈的摇头。她可以规矩,不知道杨家人会不会规矩。还有邱夫人送来的那笔聘金,她有预感,那笔钱会很快花出去。但她现在已经身不在杨家了,也没能力去管杨家的事。未来不知道多少年都要在邱府待着。 卯时,马车到了丰莱镇。韩启家的领着杨初月进了邱府在镇上的宅子。这座宅子和四周的房子看起来无什么差别,占地也没镇上的人说的那么夸张,不过这座宅子处处彰显的达官贵人那种低调的华丽。 宅子是典型的南方建筑,高高的房檐和高高的墙,院子里有狭长的天井,花坛里种了好些花卉,现在是春天,那株荼靡花开得正艳,树下花架子上的蔷薇花丛里蜂围蝶绕,淡蓝色的绣球花静静的开在一旁,紫红色的蜀葵花节节高升的盛开,但这些美丽的春景,在偌大的宅子里显得不合时宜,更衬得这座宅子了无生气。 宅子里并没多少人,杨初月一路走进来只看到一个扫院子的中年婆子,一个守在正房门前等待夫人吩咐的婆子就没人了,整个宅子里一个看守大门的家丁也没有。 低着头跟着韩启家的到了邱夫人的正房,韩启家的恭敬说道:“夫人,奴婢把杨家姑娘领回来了。” 杨初月听到一个略显疲惫和娇弱声音说道:“锦贞回来了,快把那孩子领进来给我瞧瞧。” 韩启家的领着杨初月进了主屋,这件屋子布置得不怎么亮堂,四处都暗沉沉的,摆放的家具饰物都是年代很久的东西了,看起来十分陈旧。杨初月跪下向邱夫人磕头,说:“见过夫人。” 邱夫人身边有个端茶递水的年轻丫环,她服侍邱夫人用过茶后就退下。邱夫人的声音虚弱无力:“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杨初月抬起头,看到一个艳而不媚的端庄美妇,她虽然上了年纪,肤色有些暗淡发干,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只是邱夫人脸上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一双眼圈也黑黑的,双手干枯瘦弱,整人也无精打采的。杨初月惊讶这位夫人的脸色,她是受了什么样的苦才会变成这般模样?这样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怎会带着一双儿女躲到乡下来?杨初月想起韩启家的在路上的叮嘱,她不敢多想邱夫人的遭遇。 第25章 邱宅内众生 邱夫人温和说道:“我看这孩子挺好,就把后罩房最好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让她住吧。这两月让她跟着你学规矩,学好了再来回禀。振晔还在养病,就不见她了。你领着她下去吧。” 匆匆的见过邱夫人一面后,杨初月就跟着韩启家的到了后罩房。这间屋子中规中矩,但比起杨老三家的破屋已经好上了许多倍。不多会儿来了一个婆子给杨初月量尺寸,说要给她做嫁衣,顺带多做几身衣裳,在邱家不能穿得太寒酸。 杨初月穿着她那件旧衣裳在府上住了几天,韩启家的教了她几天的规矩,包括走路说话端茶送水,囊括了方方面面。杨初月上辈子就是乖学生,虽然天赋不高,但胜在勤奋。 韩启家的教她的那些东西她能记住,但不能立刻学会,初学时多问老师总错不了,杨初月有不明白或是不懂的地方,就不停的问韩启家的。韩启家的被问得有些心烦了,但看在杨初月刻苦努力的份上,又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丫头,就耐着性子教她。 杨初月学得有板有眼,韩启家的看了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来。杨初月的嫁衣做好了,是大红色的。想到自己这辈子早早的就嫁了,杨初月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她上辈子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大龄剩女。 不过没有电视剧里那些凤冠霞帔,没有整个宅子都贴喜字挂红绸红灯笼,冷冷清清的不像是办喜事。韩启家的说夫人小姐还有少爷现在都病着,婚事不宜大办,加上她现在年纪还小,用不着太奢侈。更兼这婚事是为了冲喜,也不用太隆重。 杨初月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第一次结婚,就这样草率的嫁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虽然她没梦想着风光大嫁,但也不用这么冷清寒碜。但眼前的事实如此,她对不能向邱家任何人抱怨诉苦。喜堂上坐着的只有邱夫人,正堂贴了一张大红色的喜字,燃着一对高烧的红烛,她那比她大了八岁的少爷相公没出现。 邱夫人说他现在病重不能起床,就让杨初月和他的衣冠拜堂。杨初月只是冲喜的童养媳,对这门本来就不公平的婚姻没多少期待,见了也没说什么。和少爷相公的衣冠拜了堂,韩启家把她领回她住的后罩房。 这间房子收拾了一下,稍微布置得有一点儿喜庆的样子。杨初月坐在床上,透过纱窗看外面冷冷清清的院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只怕未来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更不好过。 天刚亮杨初月就起床了,新作的衣裳也送来了,料子普通,样式普通,但都好过在杨老三家里的一切。杨初月来这个世界八年,已经习惯了早起,这样可以睡懒觉的日子她也没抓住。敬过茶后,邱夫人吩咐了一下府上的事。 现在府上的人有:护院一人,帮忙打杂的家丁一人,扫院子做杂活儿的婆子一人,厨房做饭负责采买的婆子一人,伺候夫人小姐的丫环一人,伺候邱振晔的小厮一人,加上帮忙管家的韩启家的,一共有七个下人。 邱夫人说府上的人手不够,杨初月先跟着韩启家的学做事,每月给她半吊钱的月钱。杨初月行了福礼,表示知道了。从今以后,她也是拿工资干活儿的人了。 杨初月每天有一个时辰跟着韩启家的规矩,其余的时辰几乎都帮着宅子里的下人打杂。其实这座宅子并没外界传得那么夸张,邱夫人到丰莱镇后十分低调,除了花钱买宅子买地之外,就没别的动作。 镇上的人总喜欢夸大事实,喜欢小事化大,也许他们仗着自己是土著人,就喜欢欺负新来的居民。杨初月到邱家有一阵子,没少见到小偷,不过那些人都被那个传说很厉害的护院打出门去了。 在宅子里待了一个多月,杨初月大致了解了一下宅子里的人。邱夫人姓宴,名叫宓兰,是京城翰林院学士宴大人的嫡长女,十六岁嫁给忠毅侯府的长子后来的侯爷邱培博。 听说开头几年邱侯爷和邱夫人伉俪情深恩爱非常,先后生下了侯府的嫡长子邱振晔,三年后生下嫡女邱晴然。不过邱夫人的好日子没过几年,他们的婚姻就出现了破坏力强大的第三者——凝湘。 因为凝湘是这座宅子的忌讳,杨初月也没听到什么具体的内容。大概就是这位凝湘姨娘是邱侯爷的好友赠的妾室,她进门没多久,就把邱侯爷夫妻拆散,成功夺得了邱侯爷的宠爱,让邱侯爷做出宠妾灭妻,毒害亲儿亲女的伤天害理的事来。 邱夫人无法,只得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拿走了自己全部的嫁妆,带着一双儿女和几个陪嫁过来的忠仆躲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山区来。杨初月想,那位凝湘姨娘一定是个天仙美女,不然邱夫人这样的大美女怎会在容色上败给她? 杨初月还可以肯定,那位凝湘姨娘一定是个宅斗高手,把邱侯爷迷得团团转不说,还让邱侯爷一个世家之长不顾礼法的宠妾灭妻。邱夫人母子三人身上的病,估计就是那位凝湘姨娘弄出来的。所以啊,男人靠不住,邱侯爷尤甚。 一早就听过邱宅内那两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家丁,杨初月在一个半月后终于见到了那两位传说武功高强的家丁,一个叫卫弼,一个叫高成。 听说卫弼原是个江湖侠客,因为得罪了仇家被追杀,后来宴家大人收留了他,他就留在了宴府,卫弼是宴府里武功最高的一位,后来宴家小姐出嫁,他就在随行的陪嫁到了邱府,一直跟在宴小姐后来的邱夫人身边当差。 邱夫人在邱家出了事,他就一路护着邱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到了丰莱镇。杨初月猜想卫弼对邱夫人的感情一定很复杂,虽然对卫弼和邱夫人之间的事了解得不多,但杨初月仍可看出卫弼对夫人的情分不一般,要不然怎会到现在都单着。 卫弼生得威猛高大,他脸上有一条刀疤,整天绷着一张冰块脸,不过也不影响他整个人的美观程度,反而让他看起来更狷狂。他在府上的工作就是看家护院,保护邱夫人母子三人的周全。 高成则是宴家的家生子,也是邱夫人的陪嫁,邱夫人对他们一家有恩,高成因此对邱夫人死忠,加上他武功高强,也跟着保护邱夫人一路行到这里。高成长相普通,比起卫弼来他长得着实太路人,那天护着韩启家的到桐安村接她的人就是高成。 还有伺候邱振晔的小厮,名叫文澹,也是宴家的家生子,他没武功,但胜在勤恳踏实,所以邱夫人往西南逃的时候带上了他。 厨房做饭的王大娘、扫院子的连大婶、端茶送水的碧云和韩启家的均是宴家的家生奴婢,邱夫人信得过她们,带了她们到乡下躲灾。 韩启家的在做丫环时名叫锦贞,邱夫人也常叫她锦贞,只有宅内的几个同龄的婆子才叫她韩启家的。韩启家的丈夫在两年前死了,后来一直都待在夫人身边。因为邱夫人体弱,所以邱宅内的大小事务均是韩启家的在管。 厨房和院子内的杂活儿杨初月会做一些,但端茶送水的工作杨初月碰不得。一说是杨初月规矩没学全,二说是这种吃到人肚子里的信得过的人来。 杨初月猜想邱夫人大概是被凝湘姨娘的宅斗手段吓怕了,估计在忠毅侯府的时候,凝湘姨娘给邱夫人下过毒吧,所以她才会这般小心。 韩启家的刺绣功夫也不错,杨初月央求韩启家的教教她刺绣。邱宅内,唯一算得上熟人的就是韩启家的,杨初月打算抱她的大腿。杨初月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孝敬她的,只能先厚着脸皮不停的向她请教。摸清楚韩启家的作息时间后,杨初月每天都掐着点儿去找韩启家的。 杨初月上辈子勤奋好学,虽然学习天赋不高,但贵在坚持,总会把自己不清楚明白的地方问个清楚,考上大学算是她勤奋的回报。那时候她的老师经常被她问得心烦,但老师还是很耐心的帮她答疑。 在邱宅内,读书是邱少爷邱夫人和邱小姐的专利,上辈子让她头疼的书本这辈子不见了。听说那位凝湘姨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邱老爷每每就是被凝香姨娘用文艺类的东西勾走的,凝香姨娘弹弹琴,唱唱曲,邱侯爷就脚不沾地的到了凝湘姨娘那里。在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杨初月得知凝湘的嗓子好,唱歌的声音尤为美妙,邱侯爷就喜欢凝湘姨娘文艺的调调。 作为大家闺秀出身的邱夫人受的都是正统闺阁教育,几乎敌不过凝湘姨娘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很会伺候男人的女人。也许邱夫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少年犯糊涂,几乎不让杨初月碰文艺类的东西,就让韩启家的教她女红看账本,顺带学一下怎么管家,还有厨房的王大娘会教她怎样下厨。 杨初月手里的绣花针扎破手指,帕子上的血滴就像绽开的红梅花。杨初月看着帕子上的血笑了一下,那位邱大公子应该是个眼高于顶的人,怎会看得上她这个乡下来的丑丫头。 第26章 聘金花完了 杨初月在成亲那天起,就没想过会成为邱家真正的少夫人,不过邱家家里的学习机会可以好好利用,兴许以后能用上。 邱宅内的气氛一直死气沉沉的,杨初月在这里待了两个月,只觉得这座宅子毫无生气压抑得很。韩启家的在日常生活中非常谨慎,总时不时的让人注意外面的动向,担心京城里的凝湘姨娘找到这里来。 镇上无名医,只有一名普通的大夫,邱夫人对外人还不怎么信任。东方先生能掐会算,他也是医道和学问上的行家,加上是邱夫人娘家的旧识,所以邱夫人对东方先生非常信任,宅内三位病人的病都是他在治理,药也是他亲自抓来熬的。不过邱夫人心思郁结,药吃了许久也不见好。 杨初月见过邱晴然一面,是个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也许和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她白皙无暇的俏脸上有和她年龄不合的忧虑和愁思,病厌厌的样子像扶风的弱柳。 碧云一个人忙不过来,韩启家的让杨初月先去照顾邱晴然。擦屋扫地,陪邱小姐散心,陪她说话解闷。 邱晴然知道杨初月是她大哥的童养媳,其实她并不怎么清楚童养媳具体是什么,只知道她是来给她们这个没有生气的家冲喜去霉运的。邱晴然并不相信杨初月能让她们时来运转,因为她瞧不起这个乡下来的姑娘。 杨初月高高瘦瘦的,在她看来,这个姑娘的模样只能算中等,着实太过平凡。到邱宅两个月,杨初月身上还有泥土和煤灰的味道,闻惯了脂粉香气的邱晴然很不喜欢她身上那股穷酸味儿。杨初月话也不多,整天说不到十句话,她让杨初月做什么,杨初月就做什么,很规矩,很听话。连邱晴然见了都觉得没趣,更何况是她那在京城游荡惯了喜好寻欢作乐的哥哥。 “你把门关上,那风吹得我头疼。”邱晴然放下书本,揉着太阳穴柔柔的说道。 杨初月见这屋子整天空气不流通,对邱晴然养病没什么效果,说道:“小姐,这屋子太闷,把窗户打开通风通气对你养病有益。”这是杨初月对邱晴然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邱晴然苦笑道,“只怕这病是养不好了,还不如早些死了也少受些罪。”杨初月走到床边给邱晴然按头上的几个穴位,可以醒脑缓解精神疲劳,上辈子她工作太拼命,经常看那些老中医,学了一些按摩的知识给自己解压。 杨初月的手按在邱晴然头上天柱和风池穴上,说:“小姐别嫌弃我身上的土味儿和煤灰的味儿,乡下的穷人都这样,不然怎么是乡下人?我帮您按一按这几个穴位,兴许对您有好处。” 邱晴然没拒绝,让杨初月帮她按头上的穴位。想起东方先生说杨初月是丰莱镇上最落后那个村里最穷的人家家里的女儿,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杨初月在她头上的几个穴位上按摩了几下,说:“我常做梦,梦里有个仙人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就记住了。”杨初月撒了个慌说,“小姐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长,为什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邱晴然咳嗽了数声,想起自己的病,闭上眼睛,“躲到这里来能有什么用?我家的事你不明白,如果不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我娘不会带着我和我哥躲到乡下来。” 杨初月说:“夫人带着小姐到乡下来也是为了活下去,小姐不能丧气,浪费了夫人的一片苦心。小姐能说说您小时候的事吗?” “我小时候?”邱晴然喃喃说道。她从小生在富贵乡里,父母宠着,一大堆下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操心。除了担心做不好女夫子布置的功课,做不好女红,弹不好琴,写不好字被打手心外,她什么也没操心过。只是后来凝湘姨娘来了以后,父侯没那么疼她外,她确实什么苦都没吃过。不过后来知道自己中毒,明白人心险恶后才没了想继续活下去的念头。但过去那些伤心事,邱晴然不想提起,“还是算了,多说无意。” 杨初月倒了一杯花茶,端给邱晴然喝,“那我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邱晴然来了兴致,她从来不知道乡下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你说说看吧。” “我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家里的孩子多,我是第五个。六妹生下来第三天,因为家里没吃的,就把六妹抱给别人养。后来没法过日子,爹去山里打猎,结果被野猪咬伤了腿,落下了残疾。可我们一家还得活下去,我娘怀着小弟也得下地干活。为了有口饭吃,我娘狠下心把长得最漂亮的三姐卖了,一家才好过了一些。” “可家里始终太穷了,穷人就会被欺负,我大伯家的大堂哥娶媳妇,他们一家就来逼我爹娘拿大姐去换婚,我那可怜的大姐被换到比我家还穷的人家家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家里再穷再苦,也要咬紧牙关过日子。小姐恐怕没过那种吃不饱衣不避体的日子吧?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想下一顿该怎么吃,若是年景好日子还能过,若是有天灾那日子就没法过了了。小姐生在富贵人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要活着,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那时候我和我爹娘到镇上卖菜,就听到镇上的人说夫人的事,就算夫人现在落魄了,也是整个丰莱镇人羡慕的贵妇。东方先生医术高明,定能治好小姐的病。熬过去就好,将来的日子还长,若现在就放弃了,岂不是连后面的好日子都错过了?小姐读的书比我多,见识也比我多,大户人家那些规矩您比我明白。我娘常说,没什么越不过的坎儿,咬咬牙坚持就过了。也许不久过后,夫人就会回到京城,到时候小姐就不用担心了。” 杨初月陪着邱晴然说了一大席话。她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难得让闷闷不乐的邱晴然展颜,“你说得也对,是我太经不起打击了。” 邱晴然的心结还没完全打开,不过情形比前几月好些了,每天按时喝药,杨初月每天陪她在院子里散心,陪她说话。邱晴然喜欢听她讲她小时候的事,大概有对比才有距离,杨初月把自己过去那些困难事抖出来,倒让邱晴然更珍惜自己现在的日子,她说她想去镇上逛逛,不过邱夫人不允许。见到女儿的病好些后,邱夫人难得笑了一次。 杨老三和柳四娘扣开了邱宅的大门,洒扫院子的连大婶把杨初月叫出门后,柳四娘忙拉着她问长问短。杨初月还是又瘦又黑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布衣布裙,身上没什么变化,倒是脸上没了饥饿的痕迹。 杨初月说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问了家里的情况。柳四娘很不自然的说了几声“好”,杨老三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初月觉得他们夫妻怪怪的,问道:“娘,你实话告诉我,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柳四娘叹气,面色难看。杨老三一双手揣在衣袖里,犹豫一阵后,说:“五妹,你身上有钱没有……先给爹五两银子……” 乡下人家一年的花销差不多就二两银子,而杨老三一下子就要了那么多钱。杨初月一下子瞪大眼睛,问:“爹,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柳四娘吞吞吐吐道:“家里要修房子,没银子了……” 杨初月想起韩启家的在上次接走她时,把她和柳四娘拉到里屋说了一阵话,还塞了五十两银子给柳四娘和杨老三。问道:“娘,上次锦贞姑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那些钱就用光了?” 柳四娘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不怎么高:“她给的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对一个贫穷之家来说是一大笔钱,她不明白杨老三和柳四娘怎么在短短两个月内把那么多银子花了出去。“爹,娘,五十两不是小数目,你们怎么花了那么多银子?” 杨老三回忆起过去三个月发生的事,慢吞吞的说:“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我家攀上了丰莱镇最有钱的人家,每天都有人来家里……” 杨初月张口就问:“所以你们就把那些银子拿去做好事分给乡亲们了?”世上有好人,但杨初月没见过这么当好人的。杨老三和柳四娘当那些钱来得容易吗?还是没把银子当钱花? 柳四娘说:“这倒不是……” 杨初月知道柳四娘不是个糊涂人,她鲜少有今天扭捏的样子。“娘,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杨初月极力的忍下要发火的冲动。 柳四娘说:“那倒不是,是你大伯家……”说道杨大一家,杨初月顿时火冒三丈。 杨老三赶忙在杨初月没生气之前把话说清楚:“那五十两银子,我拿了三两还欠下的债,拿了三两银子给你二姐重新添嫁妆。你二堂哥要娶媳妇,拿了十两银子当聘礼,大伯说咱家有个当官家太太的侄女,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办婚事要最热闹,所以他借了七两银子办了三天的流水席。然后你二堂姐办嫁妆,花了五两银子。你大姐和大姐夫半个月前回家了一趟,大姐说她家太穷了,眼下要生娃儿了,来借了十两银子走……” 第27章 麻烦的一家 用那些钱还债、接济家贫的大姐无可厚非,但为什么要拿那么多钱给大伯家?给聘礼她可以不计较,但杨大一家用她的银子大肆操办流水席在村里炫耀,杨初月就忍不下这口气:“爹,娘,那天锦贞姑姑是怎么告诫你们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大伯爱显摆好面子,你们也跟着犯糊涂是不是?大伯和咱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们还不清楚么?咱们是穷人,铺张浪费不起。对了,还有十二两银子呢?” 柳四娘想起杨老爹夫妇到家里的情形,说道:“家里买东西用了二两银子,其余十两被你爷爷和奶奶拿走了。他们说他们老了,要棺材本……” 杨初月听了静默一阵,大气喘了几口才忍下发火的冲动:“娘,你们晓得银子不好赚,为什么不节约着花?” 柳四娘低声说:“你大伯一家每天来一个人到家里来哭,说家里困难,说永平娶不到媳妇,说你二堂姐没银子置办嫁妆就嫁不了好人家,要咱家接济他们。还说都是一家人,你爹不能那么抠门。还说你现在是丰莱镇上最有钱人家的媳妇,以后没钱了可以找你要。你爷爷奶奶常说你爹是他们的儿子,小时候最疼的就是他,你爹要好好孝顺他们,如果你爹连棺材本都不愿意给,他们就告到里正那里。你知道你大姐太苦,我们是在看不下去了……” 杨老三嘀咕道:“钱都没了,还有啥办法嘛。” 柳四娘叹口气,无奈的说:“闺女,这事我和你爹知道错了,你也别生气了。咱家是个什么情况你清楚,家里的墙四面漏风,我就想着把房子俢一修,你看你能不能给一些银子……” 杨初月失望的摇头:“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杨老三听了怒视她说:“你现在是丰莱镇上最有钱人家的媳妇,怎么会没钱!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就把一家子还在乡下受苦的爹娘兄弟姐妹忘了!我算是白养你了!养条狗都比你有良心,你这个白眼狼!” 杨老三是她的长辈,杨初月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爹,童养媳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难道见过娘家有向送出门的童养媳要钱花吗?就算邱家有钱,也是邱家的,没有半个子是我的。邱家的银子都握在夫人手里,你让我怎么拿?去偷去抢吗?童养媳童养媳,说得好听就是未来的少妇人,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冲喜的当丫鬟的,以后邱家少爷飞黄腾达了还认不认这亲事还不一定。我才刚到邱家两个多月,你们就想着上门要钱了,当邱家的银子都姓杨?” 柳四娘知道上次韩启家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自欺欺人的说道:“你去给夫人说说,她不会不管的。你现在好歹也是她的媳妇,她不会那么狠心看到亲家的日子不好过。” 从前杨初月还觉得柳四娘是个明白人,但没想到她一遇到荣华富贵之事就犯糊涂了,“娘,你还是多想想上次锦贞姑姑说的话吧,她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夫人的意思她最清楚。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邱家媳妇,以邱家的亲家自居,但我不得不说,如果邱家没出事,如果邱少爷没有生病,他还会娶我一个乡下贫苦的农家女吗?爹,娘,你们好好想一想,不要再说什么我是邱家的媳妇。邱家很有钱,他们有钱不是咱家的。我每个月有一些月钱都存着的没用,我去给你们拿。” 杨初月一席话说得杨老三和柳四娘面面相觑。他们确实还沉在有一个有钱的亲戚的美梦里没醒过来。当时韩启家的说的那番话杨老三没怎么听清楚,他脑子和眼睛都顶到韩启家给的那袋银子上了。 杨初月回到自己的房里,把藏在衣柜下面的一贯钱掏出来数了一遍,用一块帕子包好了揣在怀里带出去。 “娘,这里有一贯钱,您先拿去,省着点儿花。”杨初月把一贯钱递给柳四娘,柳四娘接过去后一双手死死的捏着钱袋子。 杨初月叮嘱她说:“咱家是什么情况您和爹比我更清楚。邱家再有钱,但那些钱也不是我们家的。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以后我会把我的月钱省下来,你们每个月就来拿吧。” 杨老三没要到五两银子,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他还想着把房子修上一修,看了邱家的房子过后,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比狗窝还不如。“闺女,你就不能多拿一些?”杨老三听到布袋子里铜钱碰响的声音问道。 杨初月说:“爹,上次锦贞姑姑说了,你是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奢求。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钱财这事我没法帮。我现在到邱家不到三个月,什么错都不能出,如果做错了事,会被赶出来。到时候连一个月半贯的月钱都没了。娘,我晓得您是明事理的人,您多劝一劝爹吧。” 柳四娘手里捏着布袋子,犹豫了一阵,说:“当家的,咱们回去吧。闺女也不容易,邱家不是我们能高攀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别想从闺女身上捞到多少好处。” 杨老三看着杨初月的眼神骤然变冷,杨初月心一寒,不知道柳四娘说这话是为了劝杨老三还是说她不孝。柳四娘拉着不停回头的杨老三消失在巷道拐角处,杨初月暗叹一口气,回到屋子里躺下。 看到针线篮子里绣了一半的绣球花,要是她有柳四娘一半的刺绣手艺那该多好,至少能在工作之余绣绣花赚些外快补贴家用。照着今天情形看,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观念在她爹娘那里很难改观过来。只希望他们不要再那样大手笔的花银子了,她没那么多钱送给他们用。 为了尽早靠刺绣赚钱,杨初月在学习的时候狠下功夫,好在府上的针线和白布足够多,能让她拿来练手。韩启家的看杨初月那么刻苦勤奋,也乐得多指点她一二。 又到发月钱的日子,杨初月从府上收了一些旧衣裳拿到菜市场去给杨老三和柳四娘。女子不能过多的抛头露面,柳四娘到镇上卖东西都和杨老三一起,在头上围了一条帕子,遮住眼睛一下的部位。 杨初月把几件旧衣裳交给柳四娘,又掏出装钱的荷包,说:“娘,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钱,你拿回家去吧。还有这些衣裳,旧是旧了些,但没有补丁,拿回去改一下也能穿。” 柳四娘接过衣裳和铜板,把衣裳放到身后的篮子里,钱贴身带着。柳四娘蒙着帕子,杨初月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不过她在杨老三脸上看到了不悦的神色。杨初月只能在心里叹气,她不能指望她爹娘有很高的思想觉悟。 现在每到赶集那天,杨老三和柳四娘都会来,或是卖蛋,或是卖菜,挣的钱不多,但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杨老三现在经常被村里的人开玩笑讽刺:“我说老三啊,你闺女嫁了个这么有钱的人,你还要下田种地卖菜啊。没钱直接去找你闺女拿不就成了?哪还用那么辛苦啊。” 杨老三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上次杨初月说的那一番话,心里想着果然闺女都是别人家的,杨初月他算是白养了,就算她拿了旧衣裳和每个月的月银来,他还是不会给杨初月脸色看。 杨初月不知道杨老三在乡下被嘲笑一事,心里想着另一件事。昨天她到红绸绣坊去问了,一张绣工好的帕子能卖十五文钱,如果花色图案好,还可以加两文钱。如果她每个月做上一两条帕子,也能赚一些钱。 现在她有了学习刺绣的工具,柳四娘每隔五天就会到镇上来一趟,于是对柳四娘说道:“娘,我想跟你学刺绣,你看这样成不成,每次赶场的时候我就来找你,你先教我一些吧。如果我学了你的手艺,可以挣些小钱补贴家用。” 柳四娘看着杨初月认真的脸,问道:“你都是富贵人家的媳妇了,还用做刺绣挣钱?”她一直认为,杨初月在邱家过的都是少奶奶的日子,每天有人伺候着,什么事也不做。 杨初月暗叹,又来了,“娘,我只是个冲喜的。现在邱家家里的人手不够,我每天得早起帮着做家务,做饭洒扫除尘洗衣裳这些活儿都是我在做。” 杨老三听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初月,柳四娘同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杨初月伸出一双手,和从前一样干干瘦瘦的,上面还有茧子。人还是很瘦,除了比从前有些灵气外,还真没什么变化。柳四娘盯着杨初月那双和她差不多的手,被帕子遮住的脸终于松动了一些,“好,你每到赶场的时候就把针线和布带过来吧,我教你。” 杨老三始终没说一句话,坐在原地等着买家来买他种的菜。杨初月听到柳四娘答应了,激动地拉着柳四娘的手说:“娘,你先在这里等我,我拿了东西就来。” 第28章 公子的愤怒 杨初月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柳四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兴许杨初月在邱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想起她家乡的情形,那些富户哪会娶一个穷人家的姑娘当媳妇?富人家又不是没钱给儿子娶妻。兴许邱家看起来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好,她不该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身上。杨老三现在只能当杨初月是孩子,还不懂事,还想着等到以后她长大了就明白了。 杨初月到韩启家的那里请了半天假,她对韩启家的实话实说了,她说柳四娘的绣工很好,想跟着她学习刺绣。以后每到赶场的日子就会请半天假,希望韩启家的允许。韩启家的对杨初月一人拜二师这事有些不满,听杨初月那口气,好像她的刺绣功夫比不上一个乡下村妇一样,当年她可是整个宴府刺绣功夫最好的一个。 韩启家的想到杨初月确实太缠她,能摆脱她半天有个清静也行,所以点头答应了。杨初月回房拿了针线篮子就飞快的跑到杨老三卖东西的地方,让柳四娘教她。 杨初月一脸兴奋,柳四娘面上没什么表情,还是拿起针线教杨初月怎么绣。齐针、散套、施针、虚实针、乱针、打点、戳纱、接针、滚针、打子、擞扣针、集套、正抢、反抢等,柳四娘先说了她过去学的一些针法绣法,教了杨初月最常用方法。不过她的时间有限,每次只讲一两种,不明白的就让杨初月回去自己琢磨。 杨初月自己琢磨得不怎么透彻,经常把柳四娘教的那些针法搞混,若是有一本指导书或者笔墨就好了,可以记笔记,可以照着书上的步奏一步一步做。 想起镇上有一个书铺,杨初月把宅内的活计都做完了,出门到那家铺子里看了看。里面多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鲜少有教怎样刺绣的书籍。杨初月不死心,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一本刺绣入门的书。里面介绍了当今流行的几种刺绣,以及基本入门。 杨初月身上没钱,想起上个月夫人赏了一只银镯子给她,为了买到书,她只能先把那个银镯子拿到当铺当了。揣着六百文钱,杨初月走到铺子里买了那本书,还买了最便宜的墨和纸。 抱着东西回房,杨初月关上门把那一叠纸裁剪成长方形,再用针线把纸装订好,做成一个简易的笔记本。 想起上辈子看英国古装剧时,里面书写用的鹅毛笔,当时她在网上查阅了制作方法自己做了一支,书写效果还行,缺点就是写不了几个字,得不停的蘸墨水。这次也可以照着做一个,她不会写毛笔字,鹅毛笔写应该还成。 杨初月去了一趟菜市场卖家禽的地方,问卖鹅的老板要了几片大白鹅左侧翅膀上的羽毛,做了几只简易的鹅毛笔。到下次赶场的时候,杨初月就可以用一边听柳四娘讲针法,一边做笔记。 赶场那天,柳四娘看到杨初月那套古怪的行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初月拿着简易的笔记本和鹅毛笔记下刚才柳四娘教的内容,说:“我想把娘讲的内容记下来,我人笨,记不住,只能用这个笨法子了。” 柳四娘一边给杨初月讲怎样刺绣,一边扭头看杨初月在纸上写什么怪东西。只见上面画着她看不懂的符号,写着她看不懂的字。柳四娘一时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女儿,杨初月只能无视柳四娘投来的目光继续做笔记。 拿着手里的东西回到邱宅,只见宅内的人都不在,放下东西到主屋那边去,在半途中遇到了满脸喜色的王大娘。杨初月拉着王大娘问:“大娘,发生什么事了?” 王大娘高兴道:“公子醒了!东方先生为公子诊过脉了,说公子的病还有几天就好了。夫人吩咐我去厨房做些好吃,你来帮我打下手。”王大娘是个中等身高的胖妇人,因为高兴,脸上的肉都拧成一朵菊花了。 杨初月也喜道:“好,大娘,我这就跟你去。” 杨初月生了火,把王大娘要用到的厨具都洗干净了,又帮着王大娘刮冬瓜皮,切各种肉。王大娘先炖了一盅银耳红枣乳鸽,再做了一些其他菜:水晶丸子、火腿冬瓜汤、鸳鸯珍珠脍、三鲜笋炒鹌子、酒醋蹄酥片生豆腐、宫保野兔、八宝野鸭等几样好菜。 卖相好的七道菜端上八仙桌,能坐在正房堂屋桌子上的只有邱夫人、邱晴然、邱振晔以及为他们治好病的东方先生和将来教邱振晔武功的卫弼。 邱振晔对杨初月来说并不是个真实的存在,现在他的病好了,她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午饭吃了过后,碧云和王大娘把吃剩的才端下来放着,几乎所有的菜只三分之一不到,想起在杨家那阵没饭吃的日子,杨初月苦笑着摇头,这富贵人家啊,都不把粮食当宝贝。 下人们的午饭是几个人就着主子们吃过的剩菜下饭,碧云拿着木勺子舀火腿冬瓜汤,说:“若是在侯府,我们哪会这般俭省吃剩下的东西?这些菜只怕都拿去倒了吧。” 杨初月夹了一块酒醋蹄酥片生豆腐吃,努力扒了几口饭吞下,她穿过来近九年,从没吃过这样的美味。想到碧云说在侯府这种剩下的东西只能拿去倒了,她想起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来,杜诗圣诚不欺她。 邱振晔大病初愈,还需多休养几天。躺在床上看书,伺候他的那个小厮高兴道:“看来那姑娘果然是个命好的,才来三个月,就把夫人、公子和小姐一身的毛病都冲走了。” 邱振晔眼不离书,说:“是东方先生医术高明,哪是什么姑娘冲走的?”他病了大半年,课业都落下了,希望在后年科举的时候可以考上。 那小厮就是文澹,听到自家公子这样说,难免要纠正他在认识上所犯的一些错误,说:“公子,您不知道,在您久病不起的时候,东方先生为您算命说您命里有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夫人,要想治你的病,得让她身上的贫苦之气冲一冲。您看,您这不是好了吗?而且夫人和小姐病也好了,看来东方先生除了医术高明外,还是个有预见的高人。” 邱振晔对这些命理之类的东西不怎么相信,颇不以为然:“东方先生的医术我信得过,但他那套胡说八道的东西我最看不过。” 文澹收拾好桌子椅子,擦了花瓶等饰物,执着的说道:“公子您别不相信,我看那姑娘八成真是您的福星。” 邱振晔还不知道他娘给他娶了个童养媳,虽然他不问庶务,但府有几个人他还是知道。韩启家的王大娘连大婶就不说了,碧云的年纪比他大,还嫁过人死了丈夫,文澹嘴里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邱振晔放下书本问道:“你说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文澹恍然大悟,自家公子缠绵病榻几个月,就没个清醒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小媳妇,于是实话说道:“夫人为您娶了一个少夫人回来,明年四月才九岁。” 邱振轩瞪大眼睛做震惊状!他娘为他娶了一个八岁的小夫人?他听过童养媳一说,一直都认为这是穷苦人家娶不到妻子才会在家养童养媳,想不到自己一个侯门公子也会有童养媳!若这事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再者,在京城他还有个心仪的姑娘,怎么可以在这个穷苦闭塞的乡下娶一个贫农的女儿?他只是到这里来避难暂住,又不会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想到自己有童养媳这事,邱振晔就火冒三丈!看到邱振晔脸色不好,文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 邱家大公子脾气不好,虽然人称天才但也是京城里最典型的纨绔子弟,没什么整人的招数是他想不出来的。文澹小心的说道:“公子,这里的活儿我做完了,我先去大门那边守着……” 邱振晔还在暴怒中,哪管得着文澹,挥挥手就让他走。邱振晔这几天很规矩的喝药,在东方先生的指导下作康复运动,为的就是养好身体好战斗。 大概被童养媳这事气到了,邱振晔决定要振作,大病好后稍作休息了几天,一身的毛病全好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邱夫人那里问她,为什么要给他娶童养媳。邱夫人坐在软椅上,安静的听邱振晔抱怨。 等邱振晔用狂躁的语气说完那件事后,邱夫人才缓缓的说道:“振晔,娘知道你还想着赵家的三小姐,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人家的爹看你是个没前途的,早把赵三小姐许给了安宁侯的小儿子。” 邱振晔刚才还冒着火的眼睛一下子没了神采,他在京城就是个极为自负且目下无尘的侯门公子,恃才傲物不说,又有一身纨绔习气,虽然有才,但在京城他从来没什么好名声。那时候他的身份还是忠毅侯府的大公子,现在一个庶出的弟弟早夺了他的风头。现在的他不过是个侯门落魄子弟,没前途没未来,赵家是书香世家,哪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第29章 如鲠在喉 邱夫人拍着邱振晔的肩膀,温言劝他说道:“振晔,为娘知道委屈你了。但你那时命危,东方先生说唯有给你找个贫苦人家的女儿当童养媳,冲一冲你身上的富贵和糜烂之气才能活命,为了保住你的命,为娘只能找了丰莱镇上最穷的农户家的女儿回来当童养媳。娘只有你一个儿子,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为了救你,娘不得不那么做。你要体谅为娘啊。现在你和你妹妹的病都好了,不管是不是,那家的姑娘都有一份功劳。” “可是……”邱振晔欲言又止,想到原来在侯府的日子,他又沉默了。 邱夫人枯瘦的双手离了邱振晔的肩膀,缓缓的走回软椅上坐着,无奈的继续说道:“娘知道你眼光高,看不上那姑娘。为娘就想着她现在还小,将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你若有出息凭自己的本事回到京城,便可给那姑娘一封和解书让她回娘家再嫁,你也可以重新娶一位心仪的夫人。娘知道这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就没把给你娶童养媳这事告诉族里的老人,也没入宗谱,所以以后啊,我们就可对外说她只是一个丫鬟。她现在对咱家还有用,就先把她当丫鬟看待吧。”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为你也为娘讨回公道。振晔,你得记住了,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侯门贵公子了,也别再像从前那样恃才傲物目下无尘了。你最讨厌的仕途经济,但仕途经济恰巧是能为你带来荣耀的路子。” 听了邱夫人一席劝说的话后,邱振晔很久都说不出话来。他不再是风光无限的贵公子,也没有了高傲的资本,看清眼前的时务,“娘,我知道了。” 邱振晔从主屋里退出来,回到书房温习书本。拿着一本《孟子》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杨初月的存在就像他喉咙里卡着一根鱼刺,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卡在那里难受至极。邱振晔负手而立,手里拿着书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心里很想知道他娘给他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乡下村姑当童养媳。邱振晔把书往书桌上一扔,就去了后罩房那边。 杨初月已经做完洒扫工作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练习刺绣,学会了最初级刺绣,杨初月开始向柳四娘学习更复杂的针法。笔记已经做了两个简易的笔记本,有了笔记她学起来比起从前快了许多。 邱振晔到后罩房时一片安静,也没见到杨初月的人影。看到靠窗的地方有个人影,他很想去把杨初月叫出来好好看个清楚。 在屋外徘徊了一阵,邱振晔听到王大娘进院子来喊道:“初月,要做晚膳了,你到厨房来帮我打下手吧。” 杨初月在屋子里应了一声:“这就来!” 杨初月放下绣绷出门,邱振晔赶忙躲到墙角处,看到杨初月走出院子。只见到杨初月高高瘦瘦的,脸上一点儿肉也没有,因为太瘦,她的颧骨比较突出,一双眼睛生得倒还好看,但那张脸着实不配这么好看的眼睛。虽然杨初月年纪还小,看不出个名堂,但邱振晔已经把杨初月归为丑那一类里了,心里想着他娘要找也得找个看起来顺眼的,怎么着了这么个又瘦又丑的回来? 尽管他娘安慰他说杨初月只是暂时的童养媳,将来还可以给一封和解书让她回娘家,不过邱振晔看到真人后,心里更不是滋味。回到书房里,邱振晔大为发火,把笔墨纸砚等东西砸了一地。 东方先生听到响声,敲开书房的门,看到书房里一片狼藉,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邱振晔看到东方先生也来气,都是这个头发已经半花白的老头子出的馊主意,“东方先生,是不是您出的主意让我娘给我找了个童养媳?”东方先生是他的师傅,邱振晔再怎么发火心里不爽快,对师傅应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东方先生捋着胡子,笑道:“原来是为这事,公子大可不必为此忧心,找个童养媳不过是权益之计,将来你飞黄腾达了遣她出去便是。不过现在还得留她在府上,最好别动她。” 邱振晔不喜欢东方先生那套关于算命和命理的说辞,不屑的说道:“一个乡野丫头的作用哪有那么大?没她我的病照样能好。”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叛逆,他这么做也是为邱振晔好,东方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给人算命了一辈子,还不至于为了一口饭吃就胡乱邹话来骗人。她现在对你对你现在这个家还有用,暂且留着她吧。你现在首要做的事就是好好温习课业,后年就要大考了。能不能回京城在此一举,是继续为童养媳这事烦恼还是回京城报仇,你先掂量一下再说吧。” 同样的话在一天内听了两次,东方先生走后,邱振晔颓丧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先忍着吧,那个碍他眼的乡下村姑,他迟早会把她赶出门去。 邱晴然知道邱振晔这几天心情不好,但她知道她大哥的性子,作为小妹,她的话邱振晔未必会听。和杨初月相处了几月,觉得她在模样上不出挑外,其余一切还好,这乡下姑娘特朴实很能干,不像深宅大院里那些丫头那样嘴碎心计又深沉。 病好后,邱晴然跟着邱夫人学女闺阁之物,她大哥那事她管不了,只希望杨初月在她大哥整人的时候能多坚持几日。 邱振晔在邱宅内待得不耐烦了,出了大门去丰莱镇闲逛。只见这座小镇四面都是山,远处还有一些高低不等的土丘山坡,一派典型的山地丘陵风光,比起京城,这座小镇显得太小家子气,没有一点繁华热闹的感觉。 整个小镇就是一个“井”字形,一条河从“井”字中间穿过,四条大街,临街的店铺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比京城里庶民住那条街上的房子还差,几乎所有富户都住在临河的那一竖边,只有这一排房子稍好一些。 镇上的各类店铺都有,但规模太小,想买件好东西走完整个丰莱镇也找不到,邱振晔终于体会到了有钱也花不出去的感觉。 最让他抓狂的是,这里连娱乐消遣的地方也没有,茶楼里全是粗野的乡民,看茶水的颜色也不怎么好,里面人声鼎沸,看到就没想进去的欲望。 乡下的日子着实无聊,邱振晔一开始还每天不停的抱怨,后几天才想起自己确实不该想着以前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好好读书准备科考要紧。 回到邱府书房好好读书,但他只要一放下书本就想到杨初月那个超级没品的女人,心里暗道,一定要挣个好前途回京城,再把杨初月给踹了。想到这点,邱振晔继续啃书苦读。 杨初月知道邱振晔看她不顺眼,所以活动范围仅限于后罩房和厨房这些地方。她已经见过邱振晔了,就在邱振晔来后罩房瞧她那次。 那时她坐在靠窗的矮凳上描红,看到窗外有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好奇心作祟,她从窗户缝里往外看,恰好看到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情极为不好的邱振晔。 看到邱振晔,杨初月觉得“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这句经典台词用在她和邱振晔身上很合适。邱振晔长得高大,但有一股斯文俊秀之气,模样很像偶像剧里又帅又多金的男主角。配她这样的乡下丫头,有一种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花插在了牛粪上的感觉。当然,那坨牛粪是她。 不过她现在的功能就是充当牛粪,把牡丹花滋养好了,就没了利用价值,邱振晔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男人注定是不会留在乡野里。 杨初月看了邱振晔后,所有关于他的幻想都破灭了,心里想着,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吧。 赶场的日子,丰莱镇格外热闹,杨初月拿了学习工具就往杨老三卖东西的地方赶。不过这次杨老三没来,杨兴年坐在矮凳上守着菜摊子,柳四娘坐在一边等她。 “娘,大哥,爹今天怎么没来?”杨初月走过去问道。 柳四娘依旧在头上围了块帕子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地方,说:“你爹腿上的毛病犯了走不了路,所以就没来。” 杨初月“哦”了一声,随即坐下让柳四娘讲课。 前边的摊子由杨兴年照看着,柳四娘在后面专心的教杨初月。“今天就这些了,我去河边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捡,拿回家去也好用。” 柳四娘走之前看了杨初月好一阵,眼神有点儿飘忽。杨初月知道柳四娘这是在抱怨她,没能让家里跟着她过好日子,她在邱家不愁吃不愁穿,而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却在家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说不内疚是假的,杨初月看到柳四娘的萧索的背影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她刚到邱家那会儿,邱家为了考验她是否老实忠诚,常把一锭一两的银子放在现眼的地方摆着,或是随意在地上掉一些碎银子以及铜钱,来检验杨初月手脚是否干净。 第30章 救济的银子 那时杨初月很想拿,很想拿着那些钱送回家给家里的父母,但她明白那是对她的考验,硬是忍住没碰分毫。过了考验期后,韩启家的对她才算真的放心了。 一开始不顺手牵羊,现在更不能偷偷的拿东西,一俊遮百丑用在她身上不适合。她现在只想着早些学会刺绣好赚一些外快补贴家用。 不过杨初月也很奇怪,她每个月的月钱都拿给柳四娘了,也常问韩启家的要一些不用的旧衣裳送回家,还有杨老三和柳四娘经常卖菜卖禽蛋的钱,照理说这些钱够他们一家人花了,为什么钱还不够用?看不到柳四娘的背影后,杨初月走到杨兴年身旁,问道:“大哥,家里出了什么事?爹真的是老毛病犯了?” 杨兴年称了两斤茄子给一个买菜的中年妇人,道了一声“慢走”,才回过头对杨初月说:“还不是因为你。” 杨初月惊道:“为我?” 杨兴年往茄子上浇了一些水,让茄子保持新鲜,说:“因为你,爹和娘把杨家院子里的人都得罪得差不多了。”杨兴年又凑到杨初月耳边悄声说道:“爹是心病,不是腿上有毛病。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时不时的来打秋风,把家里存的钱都顺走了,娘本来想让你多拿些钱回家补贴家用,不过她没说。我知道你的难处,富贵人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万事小心。” 杨初月听了恍然明白这事的原因了,现在她是有钱人家的童养媳,上门找杨老三帮忙的人一定很多,杨老三拒绝了,所以才会得罪那些人,尤其是杨老爹和杨大一家。 杨兴年想起家里现在的情况,说:“自从你成了邱家的童养媳后,上门求帮忙求帮衬借钱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爹娘经不住那些人的恳求,就把邱家送的那五十两聘金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花出去了。现在家里没钱,爹娘下地种粮食种菜卖菜都会被村民嘲笑。他们都说‘你不是攀上了个有钱的亲戚了吗,还做这些乡下人干的活儿干嘛?’爹娘说钱都是邱家的,不是他家的,他们还得老老实实的当农民不敢多想。” “然后那些人就说邱家无情,说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还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爹娘养你那么大,你一点儿都不管他们的死活。因为家里实在没钱了,爹和娘不能再借钱给村里的人,也给不了他们便利,所以爹和娘已经把整个杨家院子的人得罪光了。爹和娘常说没钱,就有人说爹娘抠门见死不救,或者说你只顾着自己享乐不顾家人的死活,说你无情无义的人有很多。” 杨初月早料想到会有这样的说法,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爹娘一直都想把房子修好,但一直没存上钱,这几个月家里也很困难。”家里那些事杨兴年想插手管上一管,但他刚说一句话就被堵了回去。到底不是亲生的,在他们心里他还是个外人。 杨初月低头不语,这事确实难办,她不知道去问韩启家的要钱会怎样。“我回去后问问管家,看她能不能通融一下。” “富贵人家的钱不是那样好拿到的,就像你说的,邱家是到这里来避难的,处处都得花银子。” “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才行。” 家里的钱都被杨家人以及上门求助的村民拿走了,照他们这样借花献佛的用钱法子,恐怕有一堆金山银山都不够他们用。 “现在邱家少爷醒了,他特别不喜欢我这个童养媳,正在想方设法的赶我走,这个关头我更不能出错。在邱家得不到什么好处,但至少不缺吃穿,还能拿月钱,如果回家就什么都没了。”杨初月握紧了手里的布袋子。 杨兴年没杨老三和柳四娘那么顽固,知道杨初月在邱家的难处,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不向着家里,是你确实不能犯错落下污名。等忙过这阵子后我再进山里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到野猪。” 杨初月说了一句“小心为上”,柳四娘就捡了一堆破烂过来。 “兴年,该回家了。”柳四娘没理杨初月直接对杨兴年说道。 杨初月站起身,说:“娘,大哥,我也回去了。” 柳四娘想对杨初月说几句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柳四娘和杨兴年回到家,半夜三更还没睡的杨老三急急的拉着柳四娘问:“要到钱没有?闺女啷个说的?” 杨兴年放下担子,柳四娘从里边拿出捡来的旧衣裳放到墙角处,摘下头上的帕子,说:“我没说,她也没问。” 杨老三急得跺脚:“你啷个不问她哇?兴许问了就有钱了。” 柳四娘舀了一瓢冷水喝下,“要是问了能得到钱,我会不问?” 杨老三的大嗓门把杨十九吵醒了,她知道她娘又到镇里问着她那个有富贵命的妹妹要钱了。看样子像是什么也没要到,忍不住说道:“我就晓得五妹是头白眼狼,她富贵了过上好日子了,就不顾一家人的死活。要是我去,我一定拿最值钱的东西回来孝敬爹娘,拿好多银子回来把这个破房子俢上一修。”她确实嫉妒杨初月命好,说到和杨初月有关的事,就忍不住冒酸水,再狠狠的火上浇油一番。 杨老三看着懂事乖巧的四女儿,后悔的说:“要是十九去就好了,唉。”如果是十九去,说不定他们一家都住到镇上去了,哪还用得着待在这个荒凉的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儿?还被乡亲们嘲笑讽刺,面上没一点儿无光彩? 杨兴年拧干麻布帕子里的水,洗了一把脸,插嘴说:“爹,要过好日子得靠自己才行,哪能整天想着让五妹接济?五妹在邱家也不容易。她今天说邱家少爷醒过来了,特别不喜欢她,想把她赶出邱家。如果五妹偷拿了邱家的东西,说不定就被邱家少爷抓住把柄赶回来了。” 杨老三没得到钱,正在气头上,哪容得下杨兴年实话实说的继续打击?“邱家少爷醒了正好,五妹救过他的命,他怎么可以忘恩负义把五妹赶出来?我看她在邱家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就忘了家里还在受苦受难的爹!我上辈子造了啥子孽才养了这个忘恩负义的死女娃子哟!我的命真是太苦了。” 杨老三说着说着就哭了,杨十九看了扁扁嘴,拉上薄毯就睡下。杨兴年看着大哭不止的杨老三,深深的叹一口气也回隔壁间睡觉了。 杨初月在韩启家的晚上有空的时候去了她房里,支支吾吾的问能不能支一些钱给她,家里遇到了困难。 韩启家的不是糊涂人,问道:“你每个月的月钱都拿回家给你爹娘了,他们每逢赶场也会卖一些禽蛋之类的怎么会没钱花?上次给你爹娘的聘金不少,难道那么快就没了?”要她支钱也成,但她总得知道那些钱他们一家是怎么花的。 杨家花钱的速度确实不敢恭维,加上乡里乡亲的用来借钱讨便利,杨老三家也存不了什么钱。杨初月说了家里的情况,也说了杨家现在的困境。 韩启家的听了,言语间有些怒意:“那些聘金是给你爹娘过日子的,不是让他们拿去做善事的!照他们这种花法,就算家里开钱庄,银子也不够他们花!做善人可以,但不是他们这种善法。初月,不是我狠心不救济你家,是你家不值得救济。你爹娘老想着从你这里拿银子,让邱家救济,我问一句,你爹娘就没手脚不能自力更生?若我帮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这样下去邱家还不被吃光了?你在这里好几个月了,宅内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杨初月低头诺诺道:“我知道……” “唉,”邱家已经有了这么个穷亲戚,也不能见死不救,只希望大公子能翻身回京城去,到时候就能摆脱杨家这个麻烦的“亲家”,“这是五两银子,你先拿回去给你爹娘吧。顺便也给他们说一声,邱家给他们银子不是因为他们是大公子的岳丈和丈母娘,而是邱家可怜他们才给的救济银,只有这一次,下次再来要是万万不成的。” 韩启家的取了五两银子给杨初月,“拿去吧,你得和你爹娘好好说说有了银子可别拿出去显摆,他们那种救济乡亲和亲戚的法子就算有再多银子也不够。” 杨初月拿了银子,不停的点头道谢,说:“姑姑,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劝他们别乱花钱。”杨初月揣着布囊里的银子忐忑的走回自己的屋子,只等着下次杨老三和柳四娘赶场的时候把银子给他们。 眼下快到冬天了,夫人少爷小姐要做几身新冬衣,在红绸绣坊买了料子,把要的花样送去。连着几个下人也得做新衣裳,所以那些旧冬衣收拾了一大堆出来,杨初月见了,问着韩启家的把旧衣裳要了过来,和着那些银子一并给杨老三送过去。这些衣裳留下也没用,韩启家的大方的点头答应了。 因为东西比较多,杨初月请了文澹来帮她搬。到菜市场后,杨初月把那些东西放到柳四娘身后的担子里,对文澹道谢说:“多谢文大哥,麻烦你跑了一趟。你先回去吧,公子还要你伺候。” 第31章 探望未来女婿 文澹笑道:“哪里哪里,不就是帮忙搬东西嘛,不用道谢。你和你爹娘好好说话,我先回去了。” 文澹走后,杨老三还扯长了脖子看了好久,杨初月拉了拉他的衣袖,说:“爹,人都走了,你别看了。” 杨老三还在想刚才那个帮杨初月送东西过来的男子,他长相好,看起来文质彬彬,人又有礼貌,穿的衣裳又是他没见过的料子,问杨初月说:“刚才那个是不是邱家大少爷?”柳四娘也目光热切的看着杨初月,也很想知道刚才那人的身份。 杨初月帮着柳四娘把旧冬衣叠整齐了放进担子里,嘴上说道:“那不是大公子,他伺候大公子起居的小厮,叫文澹。我虽然只见过大公子一面,大公子长得比他好了不止十倍,也比他有气度。” 杨老三听了不禁折舌,原来模样俊朗穿着这样好的人居然只是个下人小厮。不知道那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一样的人?他这辈子就见过桐安村和丰莱镇的人,还没见过京城来的人,不晓得京城的人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娘,这是我在邱家收的一些旧衣裳,没有补丁,拿回去就可以穿。你先挑几件好的送给爷爷奶奶吧,剩下的就自己留着,给大哥四姐还有小弟改一些衣裳出来,过冬穿着暖和。我看了的,这些衣裳都是京城带来的,就算旧了也比镇上铺子里的衣裳好。” 柳四娘从前和衣裳料子打交道,双手摸了摸就知道这料子是上乘的。 “娘,我上次问着管家的锦贞姑姑要钱了。” 听到“钱”这个字,杨老三的眼睛瞪得老大,很想问杨初月要到前没有。 “娘,你和爹以后不要再那样花钱了,如果有来打秋风或是借钱的,你们就说没钱,他愿意在咱俩等多久就等多久。”并不是杨初月没善心,要做善事得量力而行,她现在还没那么多钱去救济乡亲。 杨老三现在因为钱的事,把桐安村民几乎都得罪完了,现在上门借钱打秋风的人也少了。自从知道杨老三家刮不出油水后,杨老爹夫妻和杨大一家也不上门了。因为杨老三现在生活困窘,只有他二哥还时不时的给他送一些糙米来。 “你放心,现在几乎没人到家里来了。我们就算有钱也不会那么张扬了。”柳四娘吃了上次的亏后,在钱财一事上格外的小心谨慎。 杨初月从怀里掏出一个装钱的小袋子,交到柳四娘手上,说:“这是锦贞姑姑给我的五两银子,你拿回家用吧。这次要省着点儿花,不要那么大手大脚的了,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锦贞姑姑说,她是看我们家太穷,可怜我们才给的钱,如果让她知道你和爹乱花钱,她再也不会同情我们了。她还说只救济我们一次,不会有下次了。娘,在家里,切记财不外露。” 柳四娘看到赚钱的布袋子,激动的说:“我懂我懂,都是开始那会儿范糊涂了,才招来那么多麻烦。” 杨老三见到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嘴巴都笑咧了。杨初月担心柳四娘还不吸取上次的教训,叮咛说道:“娘,这银子不可花得太显了,不然爷爷奶奶和大伯又要来要钱了。” 柳四娘点头不跌,“娘记住了,你放心。”收拾好东西,柳四娘教杨初月刺绣都兴高采烈,热情高涨的。 文澹回到邱府,邱振晔正好要找他去买宣纸回来。“你到哪儿去了,叫了你半天都没人应声。”到乡下小镇以后,使唤的人手不够,有些事还得自己亲自动手做。 文澹见到邱振晔怒了,老实说道:“公子,我帮杨姑娘搬东西去她爹娘那里耽搁了一阵,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放在心上吧。我这就去买宣纸。” 邱振晔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大字,想起韩启家的帮杨初月收旧衣裳那事,原来是帮那个乡下村姑收的。早就听说杨初月的家是整个丰莱镇上最穷的一户人家,杨初月到邱家后,常捡府上的破烂货回去救济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家。 他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杨初月继续留在邱家就显得太多余。而且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冲喜这一说,现在杨初月可以回她那个桐安村了。早些把杨初月弄出邱家,也好早些去了他喉咙里那块鱼刺。 想起杨家家贫,杨初月又经常在邱家拿一些东西回去救济,若在那些东西上动手脚,再寻个借口让杨初月滚回老家。想到这里,邱振晔的眼神一冷,他绝不允许杨初月留在府上碍他的眼,成为他将来人生路上的污点。 得了一箩筐好衣裳,杨老三让柳四娘拿了几件好的放进她背的背篓了拿回家去,再挑了担子去杨家院子,把几件厚的棉袄给杨老爹和杨陈氏送去。柳四娘挑了几件次等的,把料子最好的那几件留下,免得以后杨陈氏看到她和杨十九穿好了上门来说闲话。 杨兴年的个子和邱振晔差不多,柳四娘把那件好的拿给杨兴年穿:“你试试看吧,我看这件不错,冬天穿着暖和。” 杨兴年接过,衣裳穿在身上正好合适。杨十九则拿了邱晴然穿旧了的衣裳,这种衣裳的样式好看,杨十九试穿过后就舍不得脱下来。 “先脱下来吧,我看这件衣裳有点儿大,改改再给你穿。”柳四娘笑着说道。邱家没小孩儿,杨宝弟的衣裳只能改小了再给他穿。 杨十九想到杨初月在邱家过好日子,把衣裳扔到床上,酸道:“要是我去邱家,我会拿更好的回来。五妹在邱家穿新衣裳,就拿这些旧的回来敷衍我们。” 柳四娘到镇上去的时候,看到杨初月穿的衣裳并非每件都是新的,有几件看起来比这些衣裳都旧。“有好衣裳就拿着,还挑什么挑?想想当初没衣裳穿的时候吧。” 杨十九听了扁扁嘴,倒下继续睡觉,明天还要早起种冬小麦。杨初月真是好命,可以在邱家什么事也不用做。要是自己去该多好啊,吃好的穿好的,不用做那么重的农活儿。 那边杨老三敲开杨老爹家的大门,因为天色一晚,杨老三被骂了一通:“你要来白天来行不行?偏在这个时候来扰人清梦。” 杨老三挑着担子,涨红了脸,讪讪的说道:“爹,娘,我今天到镇上去,邱家把旧冬衣都送给了五妹,五妹拿来给我了。我看这些衣裳都很好,过冬的时候穿最好,所以就想着给你们先送过来了。” 知道杨老三来送旧衣裳,杨老爹脸色还是不好看,什么破烂值得在半夜三更送来?杨老三挑出几件厚实的样式好看的冬衣来,杨老爹看得眼睛都直了,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这么好的衣裳都拿来扔了。 杨陈氏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衣裳,也没见过那样的面料,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反复摩挲着上面已经洗得掉色的花样,“真是好东西。” 杨老爹和杨陈氏不骂杨老三了,杨老三把衣裳都摆出来,说:“爹,你们好好挑一些吧,剩下的我还得拿回家去。” 杨陈氏听到这些东西不全是她的,牟足了劲儿挑了好几件,她把样子好的,做工好的都捡了出去。杨老爹也不顾这些衣裳是被人穿过的,挑挑拣拣的拿了几件。为显得自己不贪图小便宜,杨老爹和杨陈氏给杨老三留了几件最旧的。 “爹娘,你们早点儿睡,我先回去了。”杨老三把他们挑剩下的衣裳放进担子里。 杨老爹夫妻得了好衣裳紧紧的抱在怀里,说:“你快回去吧。” 杨老三还没挑起担子,他们的大门就“啪”的一声关上了。杨老三只得叹了口气挑起担子就往他那偏僻的家里走。 杨兴年和杨十九上坡撒冬小麦的种子去了,柳四娘在家里做饭,杨老三就坐在土房子前编竹笼,杨宝弟在一旁拿用肥蚯蚓喂鸡舍里的鸡。 杨初月说邱振晔的病好了,作为他的未来的丈人丈母娘,杨老三和柳四娘觉得有必要到邱家探望这位邱家金贵的少爷,看看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神仙似的人物。 柳四娘做好午饭,坐到门前的石墩上,说:“当家的,咱们挑个日子到镇上去看看邱家大公子吧。” 杨老三停下手下的活计,说:“我也有这个意思。说来我还没见过邱家人,去看看亲家她们到底咋样。” 柳四娘说:“我们不能空手去,我看了一下篮子里的鸡蛋,有五十个,就提去送礼吧。还有,地里的白菜和大南瓜可以摘一些送去。”上门去看富家公子,总不能空着手去,而且邱家也给了他们银子和过冬的衣裳,无论怎样也得送一些东西去,虽然没有贵重的物品,但好过什么也没有。 杨老三嘴里含着烟斗,说:“也行,下次赶场就去吧。” 柳四娘说:“嗯。我去地里叫兴年和十九回来吃饭。” 第32章 到镇上探亲 杨宝弟在一旁听到他爹娘要到镇里看五姐夫,嚷嚷着要跟着一起去。杨老三拍开像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儿子,说:“富贵人家规矩大,你这个乡野小子又顽皮又不懂规矩,去了也是丢脸,还是在家里待着比较好。” 杨宝弟趴在杨老三的背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说:“爹,我也要去我要去嘛。我都五岁了还没到镇上去看过咧,你就让我去嘛。” 杨老三到底心软,经不住儿子的恳求点头答应了,教训杨宝弟说:“去也成,你给我规矩点儿,不要看到好东西就嚷嚷着要。对了,不准调皮!” 杨宝弟抱着杨老三的脖子,笑嘻嘻的说:“我晓得的,爹,你放心好了。”杨宝弟在杨老三的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就跑进屋子挑选去镇上穿的衣裳。 正午吃饭的时候,杨宝弟向杨十九炫耀说:“四姐,我要跟着爹娘到镇里去看五姐和五姐夫,你去不到,哼哼。” 杨十九正端着碗吃饭,听了杨宝弟的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长到九岁多,她才去了镇里一次。而那次还是她哭着求着喊着才跟去的,爹娘就这样容易的答应让他去了。杨十九放下碗筷,对杨老三和柳四娘说道:“爹,娘,我也要到镇上去看五妹和五妹夫。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富贵人家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小弟要去,我也去。” 杨老三不做多想,直接拒绝了杨十九的要求,说:“我和你娘又不是去卖菜,是去看邱家大公子,你去了成什么样子。” 柳四娘也说道:“是啊,邱家毕竟不是寻常人家,人去多了也不好。就我和你爹还有宝弟去就行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到镇上去看过。” 杨十九嘟着嘴,不高兴的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从小到大你们都偏心宝弟,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我就是个多余的。” 杨老三登时来气了,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盆和筷子都震了震,“你个女娃子胡说啥子?你一个小女娃儿懂个屁?要是我偏心,我早就不管你了。” 杨十九眼泪直冒,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被严重忽视的那个,从小弟以生下来就是。赌气离开桌子,一头扎进被子里呜呜的大哭起来。他们就是偏心还不承认,想到自己整天都在做农活儿,每天累死累活的,还得不到爹娘的一句好话,连去镇上都不行,想着想着就哭得更厉害了。 杨老三不理杨十九,坐在木凳上继续吃饭。杨宝弟炫耀兼打击的目的达成,大口大口的刨了扒了几口饭吃。杨兴年坐在一旁默默的吃饭,对刚才那段小插曲不与理睬。 柳四娘过去劝杨十九:“十九,别闹脾气了。我们是去看邱家大少爷,不是去玩儿的。等下次再领你去赶场好不好?” 杨十九的头捂在被子里,呜咽着说:“你们不是去玩儿的?我才不信。你们去看邱家大少爷吃好的喝好的拿好的,就留我一个人在家守着这座破房子。再说下次去还有啥看头,我不就想去看看邱家是个啥样子嘛。好的你们从来都不给我,我恨你们!” 柳四娘担心杨十九捂坏了,用力扯铺盖,说:“你们都是我生的,我怎么会偏心,不要乱说话。” 杨十九不服气,死死的抓住被子捂住脑袋,不听柳四娘的劝告:“你和爹就是偏心!你还不承认。有啥子好的都给小弟吃,都不给我吃。那时候还没小弟的时候,你们都不把好的给五妹吃,那时候五妹也是最小的一个,你们就是偏心喜欢小弟!” 杨老三原已经发怒了,这会儿听了杨十九的话,更是怒火中烧:“好,你说爹偏心,老子就偏心给你看!今天的饭你就别吃了,给老子滚出去!” 杨十九真的动气了,坐起身来,把被子一摔就夺门而出,消失在屋外头。柳四娘堪大杨十九跑了,连忙追出去。 杨老三放下碗筷喝住杨十九:“不用管她,我看她离了这个家还能躲到哪里去?回来吃饭,她想通了就没事了。”杨老三笃定杨十九会回来,她一个小姑娘哪儿去不了,等气消了就好了。 见到爹娘都生气了,四姐不吃饭就跑出去了,杨宝弟刚才还是幸灾乐祸的脸一下子就暗下来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炫耀了。 杨兴年吃过午饭,放下碗筷说:“爹,娘,我去地里干活儿了,你们慢慢吃。”杨兴年走到门外,扛起锄头去了自家的地里。 一个下午都没人管杨十九,直到吃晚饭也不见杨十九的人回来。这时候柳四娘坐立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踱步,一个下午过去,杨老三的气也消了,现在杨十九不见了心里也着急,毕竟是亲生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心里也不好受。 柳四娘迟迟等不回杨十九,说:“当家的我们还是出去找找看吧。我这心一直砰砰的跳,心里一点儿都不踏实。万一出了什么事……” 杨老三心里也慌:“还是出去找找看吧。” 一家人分作两路,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就出门找人去了。杨老三和柳四娘夫妻打着火把先去杨家院子找,杨兴年则去各个山头找人。杨老三和柳四娘去杨家院子挨家挨户的问了,都说没见到杨十九,两人只得去别处找。杨兴年在外找了几个土山包也没看到人影。 杨宝弟一个人在家,纵使他平常胆子大,但一个人在家也难免害怕,尤其是家里那盏菜油灯的火苗只有黄豆那么大点。 杨宝弟双手抱臂,身体打了个寒颤,又望了望乌漆麻黑的四周,吓得哇哇大哭。听到家里的大黑狗叫嚷了几声,杨宝弟哭着叫爹喊娘。 寻了大半夜都无果的两人一脸焦急的回到家,杨老三又气又急:“这个死女娃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要是找到她,非打断她的腿不可。”杨老三嘴里含着烟斗,狠抽了几口叶子烟,连着吐了几个的烟圈。 柳四娘焦急的踱步,听到高杨老三又说了那么重的话,不由得大声对他说:“要不是你对她那么凶,她就不会跑了。” 杨老三连着吐了一个又一个的烟圈:“我啷个晓得她的气性那么大嘛,还以为她是小孩子,说她几句就没事了。” 柳四娘的心突突的跳了一个晚上了,说:“现在人都不在了,你就少说几句吧。” 杨兴年也回来了,柳四娘赶忙过去问怎样了。杨兴年摇头,这一片坡地他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杨十九:“我没找到她,也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还在外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柳四娘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再想到这个男多女少的偏僻山村,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杨十九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现在怎么办啊,十九到底去哪儿了?” 杨老三心情不好的抽着叶子烟,柳四娘还是不停的来回踱步,急得焦头烂额。杨宝弟在看到爹娘和大哥回家的时候,四姐没跟回来,马上就不哭了,知道自己白天说错话了,乖乖的洗了把脸就上床睡觉了。 土房子里没人说话,一时间静得出奇。隐隐听到低低的哭声,杨兴年耳朵灵,听到了微弱的哭声。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杨兴年拿起打火石点了一盏菜油灯,去了屋后堆稻草和玉米杆的地方。柳四娘不放心也跟着出去。 杨兴年爬上草堆,只见到杨十九趴在稻草堆上,睡得死死的,还在梦里哭出了声。柳四娘看到杨十九就在家附近,一时间高兴得哭了。 杨老三也拐着脚来了,看到杨十九睡得那样熟,而他们却担心了整整一个晚上,杨老三白天那团火又冒了起来,从旁边扯出一根木棍就往杨十九身上打。 杨十九在梦里被打了一下,立刻就醒了。杨老三太用力,杨十九痛得哭了。杨老三气急败坏,指着睡得朦朦胧胧还在抹眼泪的杨十九说:“老子在外面找了一个晚上,你还在这里睡大觉!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又要打杨十九。 柳四娘今天被吓坏了,担心杨十九又被杨老三打了明天再离家出走,忙着跑过去拉住杨老三的手:“当家的,你就别打十九了。她还是个孩子。” 柳四娘知道家里一直忽视杨十九,杨老三偏心她承认,孩子是她生的,她一直努力做到对每个女儿都平等,但这些年过了,她总觉得自己没做好。杨老三气得扔了手里的棍子,柳四娘爬到稻草堆上把杨十九抱了下来:“回家去睡觉,别在这里睡,小心着凉了。”杨十九呜咽着不敢哭得太大声。 柳四娘知道杨十九一天都没吃饭了,回到家里后,柳四娘把饭食倒进锅里一起煮了吃烫饭,杨十九端着饭碗低着头扒饭,不敢抬头看杨老三。 天亮了,柳四娘起床后没叫杨十九,让她继续睡。五天后收拾整齐了去镇上探望邱振晔,杨十九大闹了一场,还是不能去丰莱镇。杨十九站在门前眼巴巴看着收拾妥当的爹娘和小弟提了鸡蛋和新鲜蔬菜去镇上探亲。 杨兴年在灶屋里洗碗,看到杨十九一张苦瓜脸,说:“别伤心,以后有机会到镇上去。”杨十九嘴巴翘得老高,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杨兴年做完家务活儿,到门外的那片空地上,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字,写满后又抹平了继续写。这么多年来来他一直都没放弃读书认字的机会,到这个家后他没了继续上学读书的机会,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记住从前学的那些文章。 杨初月正在擦宅子内的桌椅,听到文澹跑进来说她爹娘和弟弟来了。杨初月忙把抹布拧干了,端着木盆子把脏水倒了跟着文澹去看杨老三柳四娘和杨宝弟。 杨老三待在待客用的偏厅里,正扬着脖子四处看。只觉得这房子比较老,不像镇上其他富户的房子那样新那样气派。屋里的家具是他没见过的,但颜色都是黑灰两色,看不出哪里华丽。 都说邱家是丰莱镇最有钱的一户人家,他看了也觉得不过如此。想到邱家刚开始的抠门劲儿,越发的觉得邱家也不过如此,哪有外面传说的那么好。不过这座宅子确实比他住的宅子好,杨老三在心里评价说道。 柳四娘也在打量这座宅子,觉得邱家确实不像有钱人家,她在原来老家的时候,自己家的房子都比这个好。杨宝弟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房子好,家具好,这里的一切都比自己家好。 碧云端来茶水倒给杨老三和柳四娘喝,还端了一碟麻油绿豆糕和一碟大麦蒸糕,杨宝弟看了就嘴馋,盯着那两碟香气扑鼻的糕点不停的咽口水。 碧云刚把糕点放下,杨宝弟的的一双小手就伸了过去,左手一块麻油绿豆糕,右手拿着一块大麦蒸糕。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拿到手上就往嘴里送,狼吞虎咽的没多会儿就一个人解决了两碟糕点,看得碧云目瞪口呆,感情这孩子是饿死鬼变的。 杨宝弟没一点儿吃相,加上他的手指甲里还有泥垢,碧云看到了就皱起眉头,这家人还真不爱干净。碧云看杨老三和柳四娘带了鄙夷之色,这家人是有多穷啊? 只见柳四娘穿着一件洗得看不出原样的粉白色的衣裳,看样式和款式有些像夫人穿的。杨老三身上穿着大公子的旧衣裳,人靠衣装这一说法用在杨老三身上一点儿都不合适,无论穿成什么样子,还是一副乡巴佬的样子。 更可笑的是,他们脚上穿得是茅草和稻草编成的草鞋,虽然草鞋是新的,但一点儿都配不上他们穿的衣裳,看起来不伦不类。鉴于他们一家子还算是邱家的恩人,碧云没多给他们脸色瞧。 杨宝弟吃完两碟糕点后,用力舔着双手上的碎糕渣,原本光溜溜的的小手转眼间满是口水,碧云看不下去了,端起空碟子就走。 杨宝弟挡在碧云前边,舔着右手,一双眼满含渴望的望着她,问道:“大姐姐,还有没有,我还要。” 柳四娘自知刚才杨宝弟已经丢脸了一次,觉得跟尴尬,跑过去把杨宝弟拉了到身边,对碧云赔笑说:“姑娘你别生气,他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说着就在杨宝弟的身上狠狠的打了几下,教训他说:“这是大户人家家里,你怎么还不懂规矩。快点儿回去坐好了。” 杨宝弟糕点没要到,反而被柳四娘打了几下。在他的记忆了,柳四娘几乎不打他,在家里无论再生气,也只是说他几句,今天不止狠骂他了,还打他。杨宝弟“哇”的一声大哭,跑到杨老三身边,抱着杨老三的大腿告状说:“爹,娘打我。” 杨老三也觉得杨宝弟刚才的行为给他丢脸了,一把狠拉过杨宝弟,让他坐好不许哭,扬起手做打人状,恐吓杨宝弟说:“不要哭了!还嫌不够丢人?再哭就把你赶出去!” 杨宝弟见到爹也发火了,赶忙收了眼泪坐在椅子上,一张小嘴翘得老高。碧云见了觉得可笑,心里想着对付这种穷人,还是不要丢了邱家的脸,不就是麻油绿豆糕和大麦蒸糕吗?再端一些来让他吃个够就是了:“厨房里还有糕,我去端来。” 走出偏厅,碧云对着屋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家人身上的穷酸味儿还真是浓,如果不是给公子冲喜缘故,这样的人家怎能到邱家来? 杨初月跟着文澹到了偏厅,看到穿得奇怪的杨老三夫妇以及眼圈红红的杨宝弟,问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该不会是上门来要钱的吧?杨初月如此想到。 刚才那个丫环已是容貌不俗了,就像过年的时候那些年画上画的贵人小姐,杨老三和柳四娘惊叹这京城来的人怎都长得那么好看。杨老三还在看刚才走出去的碧云,杨初月只得问柳四娘。柳四娘说:“邱家少爷的病好了,我和你爹就想着来看一看,毕竟他也算我们的女婿。” 杨初月知道乡下人大部分都是热心肠,也喜欢听风就是雨。刚才柳四娘说邱振晔是他们的女婿,这话万万不能让邱家人听到。杨初月挽着柳四娘的右臂,走到稍微靠墙的地方,低声对她说道:“娘,你们见到大公子了可千万别说他是你们的女婿。” 柳四娘惊奇道:“为什么?你是他媳妇,他本来就是我们的女婿,我喊他女婿,难道还错了?” 杨初月有些解释不通的感觉,关键时刻柳四娘就是那么不识时务:“娘,邱夫人让大公子养一个童养媳在邱家,他已经很不满了。他的病刚好那阵知道了这事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和爹就不要火上浇油了。也只有你们和桐安村的人说我是邱家的童养媳,但夫人和大公子都对外说我是他们家里的婢女。邱家是大户人家,养童养媳是很掉面子的事,所以这事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免得惹出麻烦事。” 柳四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相信盯着杨初月问:“五妹,这是怎么回事呀?你明明就是他家将来的媳妇,怎么说不是呢?还有,你救了邱大少爷的命,他怎么会不承认你啊?” 杨初月抚额,在脑袋里想要怎么和柳四娘解释这件事。这时候碧云端了两大叠点心来,还是刚才那两样。杨宝弟见到好吃的又来了,忙不迭的跑过去双手齐上,小嘴巴里塞满了糕点,两个腮帮子鼓得像一个大青蛙。 碧云把东西端上来后,对杨初月说:“你先陪着你爹娘说话,我去回话了。” 杨处于看着杨宝弟那副饿劳鬼投胎的样子,尴尬的对碧云说:“让姐姐见笑了,今天的事麻烦你了。” 碧云微微笑道:“哪里的事?都是在邱家当差为邱家办事的,还分什么彼此?我先下去了,你们好好说话。” 碧云走后,杨初月继续对柳四娘解释说:“娘,大公子从始至终都不相信他的病是我冲喜冲好的,而且我根本就配不上大公子。将来大公子回京城,我恐怕也得回自己家。在一切都没定数的时候,你和爹就不要在村里胡乱说话了,免得将来被人笑话。” 柳四娘还是觉得这事说不过去,刚向张口说话,杨初月就很果断的打断她,说:“娘,等会儿见到邱家少爷的时候要叫大公子,不要叫女婿。别的我不多说了,你记住这句就行了。” 杨宝弟狼吞虎咽的吃点心,杨老三也稀奇这是什么好东西,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是他从没吃过的美味,一时间吃了一块又一块,杨宝弟见他爹吃得那么多,把两个盘子都拉到自己身边,用上半身挡着不让他爹拿。 杨老三发现自己也吃得那么没形象,把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杨初月把刚才的话对杨老三说了一遍,杨老三没多说,只顾着点头。他看到邱家的两个下人,都觉得很不错,不知道邱家金贵的少爷和夫人会长成什么样子。 杨初月在偏厅陪了杨老三夫妻一阵,碧云就过来传话,说夫人要见他们一面。杨老三和柳四娘大喜,有种见到亲家的感觉,忙着站起身来整理身上的衣裳,让杨初月帮着看衣裳干不干净,有没有皱褶。 杨初月帮柳四娘整理衣裳,柳四娘帮杨老三检查形容,杨老三接过柳四娘递来的帕子,帮杨宝弟擦嘴擦手。 一家子收拾妥当了才去正堂见邱夫人,路上听碧云说大公子和小姐也会去,杨老三和柳四娘一路都走得很忐忑,终于要见到正主了,不知道邱夫人和邱家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路上想着要怎么说话才不出错,要怎样行礼才不会被人笑话没规矩。 终于到了正堂屋,杨老三和柳四娘看了一眼上座的邱夫人和坐在她下首的邱振晔和邱晴然,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低下头不敢再抬起来。 第33章 见到大公子 邱夫人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夫人,那模样长得比王母娘娘还好,就是穿得太素净了。她下首的一对儿女也像金童玉女一般,愣是比村里那些野孩子好看了千百倍。小姐恬静秀美,模样和性子都没话说。 那大少爷更是像个天神一样的人物,让他们不敢再仰视。除了样貌英俊,身姿挺拔外,那气度果然是他们无法形容的,也许那就是传说中的贵气和才气。 杨老三夫妻刚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现在见到邱家母子三人也说不出话来了,只傻傻的站在原地不说话。杨初月先拜见了夫人少爷和小姐,再提醒自己的爹娘向夫人问好。 杨老三和柳四娘这才想起要行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行礼,想起看戏的时候普通百姓见到大官时候的情形,似乎都是要下跪的,所以杨老三就拉着柳四娘好杨宝弟跪下给邱夫人母子三人磕头。 邱振晔坐着看那三个跪着的乡巴佬,除了长得粗俗不堪外,连穿着都那么不伦不类粗俗不堪,看到自己的旧衣裳穿在杨老三身上,邱振晔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裳扔了都比送给杨老三好。 见到他们母子三人就吓成这样了,真是没见过世面,看杨老三那副模样,邱振晔突然觉得杨初月还算生得不错,还有,他那儿子看上去还行。邱振晔把那三人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这种关头他不想说话,觉得跟他们这些乡下人说话太浪费口舌。 邱晴然这辈子还没见过乡下人,今天见了只觉得新鲜,因此面带微笑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三个人。 邱夫人和善,柔声说:“锦贞,你快扶他们起来,行这么大的礼怎么使得?” 韩启家的看到像跳梁小丑般的杨家夫妻二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听从夫人的吩咐去扶他们起来。杨老三夫妇站起来后站在原地觉得别扭,想看自己的女婿长得什么样,但又被邱振晔那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笑意刺了回来。 邱夫人说:“你们大老远的到邱家来,走一趟也不容易,别光站着了,快坐吧。” 杨老三夫妻如得大赦令,忙敛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杨宝弟年少无知,只觉得这屋子里的人都穿得特别好看,尤其是那个姐姐,长得像个仙女一样,杨宝弟瞪大眼睛瞧了她好一阵。 在杨老三夫妻还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杨宝弟就跑到邱晴然面前,摸着她裙子上的红梅花,仰头对邱晴然说:“姐姐,你长得好漂亮,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做媳妇儿。” 杨老三夫妻一听,这孩子胆子太大了,居然当着邱夫人和小姐的面说出这种话来,杨老三也顾不得杨宝弟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一把将杨宝弟扯回座位上坐着,狠狠的在他脸上打了几下,说:“你才几岁,就说出这样的话,你害不害臊!你不过是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还不快坐好了给我闭嘴!” 杨宝弟撅着小嘴,一脸的委屈,想哭又被杨老三凶狠的眼神吓了回去。柳四娘吓得忙拉了杨初月跪到邱夫人面前,磕头道歉说:“夫人小姐,求你们别见怪,宝弟他还小不懂事,才说出这么口无遮拦的话,您和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回家后一定好好教训他。” 邱晴然刚才被杨宝弟的举动和话语惊道了,心里想着一个乡下小儿怎会如此大胆。杨宝弟夸她漂亮,她心里很高兴,但杨宝弟说将来要娶她,纵使杨宝弟还小,但她还是脸红了。 邱夫人笑道:“小孩子家说的话哪能当真?你也别责怪他了,你家孩子才几岁大?我就喜欢你们这些质朴的乡下人,说起话来来不累。今天你们也是好心来看振晔,就多留些时辰吧,吃午饭再回去。锦贞,你去让王大娘做午膳吧。多做些好吃的,让杨家夫妻也尝尝鲜。” 杨宝弟听到可以在这里吃午饭,不由得笑逐颜开,刚才的不快都消失了。杨老三也在诽腹,今天那两道小点心就那么好吃了,不知道中午饭会是怎样的美味。 杨初月也觉得今天的事很丢脸,但她总不能嫌弃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只能在一旁悄悄的提醒他们要不要乱说话和一些规矩。 杨老三一会儿抬头看邱振晔,一会儿又把头埋低了不敢看,一会儿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柳四娘这时候说:“夫人,我们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来,就把积攒的五十个鸡蛋送来了,还有一些自家种的新鲜时蔬。夫人吃惯了山珍海味,不要嫌弃我们这些乡下东西。” 邱夫人细看柳四娘觉得她长得还不错,但就是太显老了。而且杨老三的模样确实不敢恭维,以柳四娘的姿色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怎么瞎了眼找了这么一个男人。 邱夫人比柳四娘大不了几岁,但实际看起来一个像是二十出头的少妇,一个像是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不过柳四娘经过多年的劳作,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加上没细心保养,在容貌上远不及邱夫人。 邱夫人说道:“哪里,乡下的东西都好,吃着比庄子上送来的东西都好。” 柳四娘喜道:“夫人喜欢就好,以后我多给夫人送些来。” 邱夫人指着邱振晔,笑说道:“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姓邱名振晔。他的病能好,还多亏了你家闺女。振晔,还不道谢?” 邱振晔听了,眉宇间多有不屑,要对这对乡下夫妻拱手作揖,他还真有些弯不下腰。不过在这对乡下夫妻面前,他还是得保持一个侯府公子应有礼貌,走到杨老三夫妻面前,中规中矩的抱拳拜谢:“振晔谢过杨伯伯柳婶婶。” 杨老三受宠若惊,忙着起身扶住邱振晔,语速极快的说:“起来起来,我受不起,都是一家人。” 杨初月听了皱紧了眉头,偷偷的看了邱振晔一眼,果然他的脸色比刚才的冷了许多。邱振晔并未接受杨老三的搀扶,行礼过后就推到离杨老三五步之遥的地方,笑得很冷:“杨伯伯恐怕说错话了,邱家和杨家非亲非故,可不能乱认亲戚。” 邱振晔冷若冰霜的脸吓了杨老三一跳,想起杨初月叮嘱的那番话,一时间不敢再言语。邱振晔形貌昳丽,更兼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杨老三虽然为自己有个这样的女婿骄傲,但看着一旁坐着不怎么说话的杨初月,突然发现自己的闺女真的配不上邱家大少爷。 心里觉得邱振晔翻身过后一定会把他闺女踢出门去,一时间又心慌慌的,从今天的言语间杨老三看出,这位邱家大少爷确实不喜欢他们这户人家。杨老三正在懊恼之际,又听到杨宝弟童言无忌的话:“娘,这就是五姐夫吗?他长得好高大好威猛……” 杨宝弟夸奖的话还没说完,邱振晔一个冷眼飘过去,杨宝弟也被吓住了,嘀咕了一句:“五姐夫好吓人……” 邱振晔不可能跟一个六岁小儿计较那么多,道过谢后,邱振晔对邱夫人说:“母亲,我该回去温习功课了。” 邱夫人说:“你下去吧,好好读书才是正理。” 邱晴然热闹看够了,觉得自己和杨初月一家人没有共同话题,也起身行礼告辞。邱夫人是个热心肠的人,留下杨老三夫妻说话。 杨初月见到气氛没那么尴尬后,起身对邱夫人行了福礼,说:“夫人,王大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下去帮她。” 邱夫人笑道:“也好,你去帮着她吧。” 杨初月走出堂屋大门,就听邱夫人夸她说:“你家闺女乖巧懂事又能干,难为你们教得好。”柳四娘应声了几声“是”。 杨初月刚走出夫人所在的堂屋,就见到邱振晔负手而立,站在那一颗正开着花的桂花树。“杨初月,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想着攀高枝,这种麻雀变凤凰的事绝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等会儿告诉你那无知愚蠢的爹娘,不要再说你是邱家的媳妇,也不要以本公子的丈人自居。若是不知好歹,小心你家一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杨初月不卑不亢的行了福礼,说:“谢公子提醒,我知道名当户对这个道理,从没妄想过高攀邱家。等公子回京城后,我自会离开,绝不留在您面前碍您的眼。” 邱振晔冷哼一声,甩甩衣袖就走。 杨初月走到厨房,帮王大娘烧火切菜递作料。王大娘看着杨初月的小脸,想起杨初月这几月在邱家的所作所为,再联系杨家夫妻今天的样子,对杨初月的认识变得有些复杂。杨家那对夫妻她见过一面,她自知是俗人,想不到还有比她更粗俗的。 杨初月不像杨老三那么胆怯窝囊,也不像柳四娘那般的急性子,算起来杨初月在那种家里,能有这样的性子还真是难为她了。 因为邱夫人吩咐要做一顿丰盛的午膳,所以王大娘拿了鸡鸭肉来,做了几道大鱼大肉的菜。乡下人没怎么吃肉,用这些肉来应付应该行了,拿出去也不丢面子。 第34章 看清现实 文澹到厨房对王大娘说,大公子中午不到客厅用午饭,得单独做一些。文澹把菜单子给了王大娘,说了一声辛苦。 正午时分,杨初月和碧云把王大娘做的菜都端上桌:魔芋烧鸭子,土豆烧猪肉,补药炖老母鸡,豆豉烧鲫鱼,粉蒸五花肉,醋溜兔片儿,花生黄豆炖猪肘子,银耳雪梨羹,荷塘三宝和一道紫菜蛋花汤。 都是大碗大盘子装的,分量十足。杨宝弟看了早就嘴馋了,那么多肉,都是他没吃过的菜,仍不住用手去抓,被柳四娘一巴掌给拍回来了,讪讪的坐在一旁。 杨老三肚里的馋虫也开始乱跳了,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仍不住咽口水,只是强撑着不动筷子,心里盼着邱夫人早些叫开饭。 等所有菜都端上桌了,碧云扶着邱夫人落座,杨老三和杨宝弟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想吃了。邱晴然看着饿劳鬼一般的杨家父子二人,秀眉紧蹙。一看桌上都是大鱼大肉,看着都觉得腻。 杨家父子一顿饭从没吃过那么多肉,一双筷子夹了这个吃那个。因为那道红烧肉肥厚多汁,杨老三一个人几乎就消灭了一盘。 邱夫人夹了一块豆鼓烧鲫鱼,尝了一口,对柳四娘说:“你尝尝这个,这道鲫鱼做得不错。柳四娘夹了一块吃,果然很好吃。 杨老三和杨宝弟见了争着去夹鱼吃,邱晴然也想吃鱼,但看到杨宝弟筷子上沾着口水和没吃干净的菜沫,一下子又把筷子收了回来。拿起勺子舀鸡汤喝了几口,鸡汤喝完后,那道鲫鱼已经只剩残炙了。 其余的菜也吃了三分之二,邱晴然看到杨宝弟的筷子和杨老三的吃相就不敢再动筷子。极度不自在的坐了半顿饭的功夫,对邱夫人说道:“娘,我吃饱了,你们慢用。”用绢子擦了擦嘴角,邱晴然以最快的速度离了饭桌。 柳四娘看到丈夫和儿子那吃相,出言阻拦他们继续风卷残云下去,但杨老三和杨宝弟应了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还以最快的速度吃,没多久就把桌上的食物吃了个精光,连那道最素的荷塘三宝都被消灭光了。 杨宝弟和杨老三已经打了好几个饱嗝,还没停下,把盘子里剩下的东西都挑挑拣拣的吃了。邱夫人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对王大娘说:“大娘,厨房还有多的没?有的话就全部端上来。” 王大娘刚才在为邱夫人布菜,看到杨家父子的吃相也被吓到了,这哪是人的吃法,这对父子分明就是山里跑出来的饿狼。 王大娘去厨房添菜,碧云也跟着去。一路上两人都在议论杨家父子刚才的表现。“你看到了,杨初月她爹吃饭的样子真吓人,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王大娘拍着胸脯顺气说。 碧云撅撅嘴,说:“还好大娘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专做最不值钱的鸡鸭鱼肉,要真拿出鲍鱼鱼翅燕窝之类的出来,邱家还不被吃垮?你说这杨家到底穷成什么样子了。” 王大娘端着托盘,想起杨老三那副吃相,王大娘面露鄙夷。杨初月还在清理灶头,把用过的工具放回原处,舀了一盆水擦碗柜等地方。 王大娘把锅里剩下的菜都乘到盘子里,不过豆豉烧鲫鱼没有备份,其余的都还剩了许多。因为杨老三的关系,王大娘和碧云看杨初月的眼神也没那么好了。锅里剩的,汤罐子里剩的,碗柜里多余的食物,王大娘和碧云全部倒进盘子放到托盘里。 “初月,把这些东西都洗了,我们吃的午饭要重新做,你清洗好锅和盆子后,就做一些家常菜吧。”王大娘把所有剩下的都端到饭桌上,她不信杨老三和他儿子还能吃个精光。 杨老三不负王大娘的期望,就算肚子涨得不行了还坚持大口吃肉大口扒饭。柳四娘一边对丈夫和儿子说慢点儿吃,一边赔笑对邱夫人道歉,“让夫人见笑了。” 杨老三的想法是,这些好东西不吃白不吃,能吃好东西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下次了,所以要一次吃个够,哪怕把肚皮撑破了还要吃。 邱夫人的嘴角依旧挂着微笑,说:“不用着急,杨家相公你不用抢着吃,这些东西吃剩下的就给你们打包回去吧。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给他们包一些回去让他们也尝一尝。” 柳四娘听了大喜,激动的拉着邱夫人的手说:“夫人,这怎么好,真是太谢谢你了。” 杨老三听到这些东西可以打包回家吃,一下子就放下了筷子,又叫杨宝弟别吃了,给四姐和大哥留一些回去。 杨宝弟还想吃,柳四娘对他使眼色,示意这些东西都可以打包回家,回家后再吃,杨老三眼睛里的神色也有威胁的意思,杨宝弟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一副没吃饱的模样。他的脸上满是油和饭渣,柳四娘撩起衣袖就给杨宝弟擦脸。 一旁碧云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还好杨初月身上的穷酸气没这三人那么重,否则她在邱家会待不下去。 王大娘拿来一个小食盒,把剩下的菜都放了进去交给柳四娘。柳四娘咧嘴笑着接过,很宝贝的抱在怀里。 人看过了,肉吃过了,杨老三和柳四娘赶着回去。邱夫人不多留他们,吩咐韩启家的封二两银子给他们,将他们送出邱家大门即可。 杨初月吃了午饭后跟着韩启家的一起送他们,韩启家的送到门口就停下,只说了路上小心就没多的话。杨初月说要送他们出镇,韩启家的说了一句快去快回便转身进屋。 王大娘扭头看到杨家四口人离开,穷人有穷人的无奈,但不是每个大户人家都喜欢穷人。杨家不像是个善茬,但邱家已经有了这么个“穷亲戚”,只能拖着他们走了。 杨初月帮柳四娘提食盒,从邱家走到村口,杨老三和杨宝弟一直在打饱嗝。今天饭桌上的阵仗杨初月没见到,只叮嘱他们早些回去,一路上要小心些。 “今天少爷的反映你们也看到了,他不喜欢我们一家子,也不想有这么一个亲戚,以后你们不要再对乡亲们说邱家大公子是杨家的女婿了。邱家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们家高攀不上。” 柳四娘极度害怕邱振晔的眼睛,想起今天邱振晔那副嫌弃和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及他的反映和待人态度,柳四娘对这门婚事也不怎么看好了。杨老三今天见了邱振晔,一方面觉得他高不可攀,自己的女儿配不上他,另一方面又舍不得这么个金龟婿,放弃了着实可惜,一时间觉得心里烦躁。 “娘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好好伺候夫人,夫人是大好人。”柳四娘说,邱夫人和善,给她的印象很好,今天得了邱夫人二两银子,柳四娘自觉没什么好报答她,只能让杨初月在邱家好好干活当做回报。 杨初月点头,兴许今天他们来对了,至少让他们知道邱家不是那么好攀附的,邱振晔绝不可能成为杨家的女婿。 邱振晔站在树荫下看着杨初月回到邱家,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他已经想到了用什么法子摆脱这家人。 杨老三背着杨宝弟,柳四娘提着食盒回到他们的破土屋,柳四娘端出里面的剩菜放到锅上热着,好等着杨兴年和杨十九回家吃晚饭。 因为中午吃得太多,油腻的东西不易消化,所以杨老三和杨宝弟父子两人都嗝食了,吃晚饭时,看着直冒油光的肥肉也吃不下去。 杨十九长到近十岁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晚上吃了好几大碗饭,杨兴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晚上也多吃了几口。 柳四娘中午吃过了,晚上吃肉的时候一筷子也没夹,全都留给杨兴年和杨十九吃。杨宝弟在一旁直呼给他留点儿。 杨老三和杨宝弟白天吃得太多,晚上胃胀得难受,最后到茅厕里吐了个干净。杨老三看了觉得恶心的同时又觉得可惜,这些都是好肉啊。 在邱家吃了顿好的,还得了二两银子,杨宝弟已将邱家视为一个极好的去处。数十天下来没吃到肉,杨宝弟怀念在邱家大鱼大肉的滋味,三天两头的拉着他爹娘问什么时候再去镇上看五姐。 去了邱家一趟,杨老三变得识时务多了,虽然邱夫人为人和善,但邱大少爷不是个好的,尤其是他那形态和言语间流露出来的鄙夷,和他那可以杀人的眼神,他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杨初月说将来邱大少爷发达了,会让她回乡下,上次去看了,确实是他的闺女配不上邱家大少爷,这邱家不是他们这种人家能高攀得起的。“那是别人的家,还去干啥子?”杨老三呵斥无理取闹的儿子。 杨宝弟没得到好,就去他娘那里,说明天要去看五姐。 柳四娘去了邱家一趟,看到杨初月在邱家像个丫鬟一样被邱家人使唤来挥过去的,明白杨初月并不是邱夫人看中的媳妇,知道从前那些想法太不切实际,再说了,他们一家哪能靠杨初月过活?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得自己勤快些,才能过上好日子,“那不是五姐的家,我们指望不上。”柳四娘对儿子说。 第35章 偷了金镯子 杨宝弟知道得不到好吃的,就坐到一边哭去了。无论是杨老三还是柳四娘都没理他,自顾自的挖土。 还有三天就到了发月钱的日子,韩启家的又收了好些不要的旧衣裳给杨初月,让她给杨老三和柳四娘送去。 现在杨家的日子好过一些了,已经不用挨饿受冻,杨初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只要她安分守己的待在邱家,将来邱夫人放她出府,或许日子会过得轻松些。 “锦贞,你看到我那只赤金镯子没?”邱夫人在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找那只镯子。 韩启家的见到自己夫人这幅模样,知道那只赤金镯子是她经常待在手腕上的,是当年她嫁到邱家时,宴老夫人给她戴上的,宴老夫人死后,夫人就一直戴在手上甚少脱下。“夫人您先吃早点吧,奴婢帮您找镯子。”韩启家的说。 她昨晚睡觉前才脱下放在枕头底下的,怎么今早就不见了。邱夫人找了大半个早晨,有些筋疲力尽。找镯子这活计交给韩启家的去做,邱夫人舀了一勺粳米粥喝。 杨初月收好旧衣裳,只等发月钱就可以一并将这些东西在下次赶场的时候送到杨老三手上。正午时分,王大娘在做饭的时候说起邱夫人的金镯子不见这事。 “夫人的东西都是锦贞姑姑守着,兴许是放错地方了吧,多找找就行。”杨初月烧着火说,灶膛里的火快熄了,杨初月塞了一把稻草进去,火苗窜起映红了她的脸。 王大娘把勾了淀粉的牛肉放进锅里炒,“韩启家的都找了整个上午了也没找到,她不是那种马虎大意的人……”王大娘看了镇定自若的杨初月一眼,随即说道,“那只镯子虽不怎么值钱,但拿出去好歹能卖上几两银子,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那只镯子是夫人最喜欢的,是宴老夫人留给夫人的遗物,夫人宝贝着呢,你若是看到了,早些拿去给夫人吧,免得夫人担心。” 杨初月没怎么在意,随口答道:“知道了,大娘。我回头帮夫人找找看。”她才收拾了自己的屋子,里面没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为了避免拿东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东西里,杨初月帮着王大娘做好了午饭回到后罩房又检查了自己的东西一次,还好没有。 王大娘炒好菜端上饭桌,在午膳时,邱夫人问为她布菜的韩启家的:“找到了吗?” 韩启家的舀了一碗花生猪蹄汤送到邱夫人面前:“是奴婢的大意,镯子还没找到。” 邱晴然说:“锦贞姑姑一向严谨,不会放错东西。” 邱振晔夹了一筷子山药滑牛肉,漫不经心的说:“不是锦贞姑姑放错地方了,就是家里出贼了。” 邱夫人斜睨了邱振晔一眼:“邱家门风严谨,怎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邱振晔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邱家门风严谨?我倒不觉得。”他的话刚落音,邱夫人脸色变得苍白无力。 忠毅侯府是他们母子三人内心永远的痛,邱振晔知道自己说错话,忙转开说:“娘和锦贞姑姑治家严谨,宅子里的人都是自己人,不过那个贫家女除外。” 杨初月到邱家半年来一直老老实实的,刚开始试探的时候她也没偷拿东西,不会没脑子的现在偷东西,韩启家的说:“杨家姑娘家里虽穷,但手脚干净,不像是小偷小摸之人。” 邱振晔深不以为然,说:“最开始没偷东西,保不定现在手脚也干净。又或者她为了赢得你和娘的信任,一开始就是装的呢?” 韩启家的不说话了,毕竟人心隔肚皮,万一她看走眼了又怎么办?邱夫人听了,说:“那只镯子不值钱,也是我最宝贝的东西。既然不见了,那就在家里好好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出了内贼。” 午膳后,由韩启家的带头到宅内下人住的屋子里搜东西。杨初月自认为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刚才她还检查了一遍自己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没什么金镯子,因此很坦然的接受韩启家的搜查。 韩启家的在她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东西,对杨初月说:“没事了,你好好做事吧。” 陪查的邱振晔拦住韩启家的,说:“还有一个地方没检查。”韩启家的奇怪的看着邱振晔,只见他打散杨初月叠好的那堆衣裳,使劲抖了几下,从里面掉出一只金镯子和三两碎银子。邱振晔扔了旧冬衣,捡起地上那只金镯子交到韩启家的手上:“锦贞姑姑,你看是这只吗?” 韩启家的看到那只镯子,顿时变了脸色,不分青红皂白,紧紧拽住杨初月的手,说:“走,跟我去见夫人。” 韩启家的拽着杨初月的手往邱夫人的房里走,杨初月临走看了邱振晔一眼,只见他带着几丝阴狠和讽刺的看着她。 杨初月跪在邱夫人面前,邱夫人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只赤金镯子和三两碎银子。韩启家的站在一旁低头回话说:“夫人,这些东西都是从杨初月的房里搜出来的,请您过目。” 邱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初月,问:“你有什么话说。” 杨初月跪在地上,心里有些慌张,直说道:“夫人,我不知道。我在午膳前检查了自己的东西,那时候都没有,不知怎的才一会儿的功夫镯子和银子都放到衣裳里了。” 邱夫人严肃起来,比一个男人还可怕,一张冰块脸比邱振晔更难看:“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还是你自以为在邱家站稳了脚跟,就开始做这等下作之事?” 杨初月急道:“夫人,我真的没偷您的东西。您的卧房我从未去过,更没碰过您的金银首饰。虽然我家里穷,但还不至于沦落到偷东西的地步。求夫人明察。”杨初月向邱夫人磕了一个头。 邱振晔在一旁说道:“从前不敢去,不代表现在不敢去。俗话说咬人的狗儿不露齿,谁又知道你是不是装老实来博取锦贞姑姑和夫人的同情?” 杨初月的上身还伏在地上,听了邱振晔这话,明白自己被人诬陷了,估计那个诬陷她的人就是邱振晔。难道她在邱家就那么碍他的眼,逼着他用这种方式赶她离开? “夫人,我真的没偷您的东西。锦贞姑姑,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若我要偷东西,为何要等到现在才下手?杨家家穷不假,但我从未偷拿府上的东西救济自己的家。” 邱振晔说:“是吗?我最近得知你爹娘要把你家那破房子好好休整一番,好像钱不够吧。你身为那家里的女儿,怎会坐视不理?保不定你就想偷了金镯子拿去当了好捎给你爹娘。做人还是老实些好,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妄想。” 杨初月跪在地上无言以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邱振晔这次铁了心要赶她走。邱夫人说:“我平生最恨面上老实,实则城府极深之人,你平常就一副规矩老实的样子,若不是出了这事,我还看不清你的真面目。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杨初月咬牙:“我……无话可说……” 邱夫人说:“那就是承认这些东西都是你偷的了?” 杨初月不答话。邱夫人对杨初月极度失望,说:“既然如此,你就回杨家去吧,邱家容不下小偷小摸之人。当初送给你家的聘金,也不用你还,就当是给你家的谢礼。你的月钱,我会让锦贞给你。回房去收拾东西,自己走吧。” 邱夫人说完审判结果,扶着韩启家的回房休息了。邱晴然看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杨初月,又看了一眼笑得阴险又略带失望的大哥,也回自己的屋子午休了。 杨初月回后罩房收拾自己的包裹,那些东西都是邱家的,她原封不动的放着。找出刚到邱家时穿的旧衣裳换上,拿了自己那份月钱就走。 回望一眼死气沉沉的邱家大宅,她果然不适合内宅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只不过是一只金镯子就让她败下阵来,她果然很没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杨初月苦笑了一下,看着天气,走到杨家已经天黑了。若再耽搁一阵,保不定路上会出什么岔子。捡了一根大木棍拄着,杨初月心思复杂的回了当初的那个家。 杨初月离开了邱家,邱振晔心里无比的顺畅。没了心病,他看书都比往常来劲。说起来对付杨初月这种人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他还没使出绝招,杨初月就认输了,果然乡下人就是比京城里的笨。 心情颇好的写了几幅大字,京城,他一定会回去,从他那几个庶弟和那个狐狸精手里夺回一切,把他所受过的耻辱和伤痛通通还给侯府那一家子。 杨初月连夜赶回桐安村,还好一路上没遇到坏人。敲响杨家的门,开门的是杨兴年:“五妹,你怎么回来了?” 柳四娘一听是杨初月回来了,放下碗筷迎过去:“五妹,你咋个回来了?” 杨初月进门没怎么说话,拿了粗碗,舀了一碗冷水咕噜咕噜的灌下。将就着那碗舀了一碗稀饭,就着咸菜吃下,洗了脸倒头就睡下。 杨初月突然回家,杨老三等人均是一头雾水,想问杨初月发生了什么,杨初月露出头,疲惫的说了一句:“爹娘,大哥四姐,今天我累了,明天再说吧。”说完又捂着头睡下谁也不理,任凭柳四娘怎么叫她,她也不答话。 第36章 人情冷暖 柳四娘和杨老三惴惴不安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杨初月一醒,柳四娘就拉着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初月舀水把铁锅洗了,放了红苕,糙米和玉米面,坐到草蒲团上,说:“娘,我被邱夫人赶出来了。” 柳四娘大惊,继续问道:“你怎么被赶出来了?” 杨初月面无表情:“做错了事。” 柳四娘追问道:“你做错什么事了?”在她的印象里,杨初月是最老实的,话少踏实肯干。在邱家就算他们求她拿东西救济自己家,她也不做。 杨初月说:“她们说我偷东西,但是我没偷。因为没证据证明不是我偷的,所以就被赶了出来。” 柳四娘惊呼:“这怎么可能?你没偷东西,怎么会被赶出来?说,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夫人不高兴的事,被夫人赶出来了。” 杨初月折断玉米杆,塞进灶膛内,说:“夫人的金镯子不见了,结果在我住的屋里找到了,就成了我偷的。娘,我真的没偷东西。” 柳四娘自是相信杨初月没偷,但她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杨初月会被赶出邱家。 “娘,你别问了,邱家上下现在都平安无事,我对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以后,我们一家别去邱家打扰他们了。邱家咱们高攀不上。”杨初月定定的看着灶膛里燃得正旺的火焰。 柳四娘心里一凉,富贵人家果然薄凉。 “娘,这事你不要拿出去说。”杨初月拉住柳四娘说。 柳四娘摇了摇头,说:“娘明白。” 杨初月明白,金镯子那事是邱振晔陷害她的,但她也没证据是邱振晔做的。邱家原本就是个是非之地,也许离开那个地方事件好事。 吃早饭的时候,杨十九看杨初月的眼神都是幸灾乐祸的,若不是爹娘和大哥在,她定要说几句讽刺杨初月一番。 杨老三知道杨初月被赶出来的前因后果,坐在一旁郁闷的抽叶子烟,这件事明明有那么多破绽,邱夫人不仅没为杨初月洗冤,在没查清事实的情况下就将杨初月赶了出来,看来真是一用完后就迫不及待的将杨初月赶了出来,富贵人家靠不住,还是杨初月那句话说得对:一切还得靠自己。 杨十九不知道杨初月被赶出邱家的j□j,只知道杨初月犯了错被赶了出来,心里想着,要是自己去一定比杨初月做得好,至少不会被这么灰溜溜的赶出来。 “我说五妹,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邱家容不下呀?该不会是偷了他家的东西吧?”杨十九从小到大,被打得最厉害的一次就是自己偷了家里鸡蛋吃的那次,如果杨初月被惩罚,估计也是因为偷东西。 杨初月的心事被杨十九说中,沉默着没有回答,吃了早饭后,背上背篓拿着镰刀就出门割猪草。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杨初月因为犯了错被邱家赶出来这事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桐安村,一时间到杨老三家来看笑话的人很多,看到杨初月都要讽刺上几句,要么说她是条夹着尾巴实则会咬人的狗,要么说她面上老实心里不干净,要么说她被邱家赶出门来是先前不孝顺父母的报应。 本来在桐安村里杨初月的名声就不怎么好,现在出了这事,杨初月的名声变得更加不好。很多人都在猜杨初月到底做错了什么被邱家赶出来,说法有很多种,诸如好吃懒做,诸如手脚不干净,诸如起了什么不安分的心思等等,乡亲们说话比往常都难听上十倍。 杨老爹和杨陈氏得到消息,老早就到杨老三家去坐着教训了杨老三一顿。“都是你们教出来的好闺女,现在好了撒,被人家赶出来了,我看你们一家以后怎么在桐安村抬得起头来!”杨老爹指着杨老三的鼻子说。 杨老三这几天一直抽烟,杨老爹说他,他也一直抽烟。杨陈氏一把扯过杨初月,扇了她一耳光:“杨家怎么出了你这个死女娃子哦,你自己偷东西就够了,还连累我们一家跟着受罪。都是你那个娘教的,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三一家都没个好的。” 杨初月被杨陈氏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邱家有心要赶她出来,随便捏造一个罪名就能赶走她。现在能说什么? 后来关于杨初月被赶出邱家,说法最多的就是杨老三一家太穷了,一直到镇上去问着杨初月要钱,杨初月为了救济自家,经常在邱家偷东西回来救济自家,一开始没被发现,到最近才东窗事发,新仇旧恨一起算,所以杨初月就被邱家赶出来了。 邱家是大户人家,听说还是京城里的大官,杨老爹和杨大一家害怕被邱家找秋后算账,在杨初月被赶出来没多久,就赶着跑到镇上去找邱家人撇清这件事。邱夫人和邱振晔没出门,这事由韩启家的代为处理。 韩启家的刚出门,杨老爹、杨陈氏和杨大夫妻就跪着走到韩启家的面前,拉着她的衣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杨大哭得声泪俱下:“夫人呐,杨初月偷了你家的东西不关我们的事啊,杨初月那个死女娃子偷了东西后都救济杨老三家去了,我们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啊,你老人家千万不要来找我们啊,我们都是清白人家,从来不贪小便宜不偷拿东西。虽然我是杨老三的大哥,但我早就跟他没关系了,只不过他看到我还叫我一声大哥而已,其实他跟我家早就没来往了。”杨大说得非常真切。 一旁的王金镯不停的点头,哭着说:“夫人,我当家的说的都是真的。杨家那个死女娃子偷东西,跟我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杨陈氏说:“夫人啊,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牵连无辜了,杨老三一家偷了你家的东西,跟我家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来找我家啊。” 杨老爹一大把年纪了,还对不到四十岁的韩启家的磕头:“夫人,老三一家早就分出去了,他家出了啥事不管我的事。我早就没他这个儿子了。”杨老爹急于和杨老三一家撇清关系,一时间连没杨老三这个儿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韩启家的站在石阶边的门槛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家跳梁小丑般的杨家人,那番话在她听来着实可笑。 杨家老小见到韩启家的不说话,继续跪着哀求,说他们和杨老三一家没关系,说杨老三一家发生的事不关他们的事,甚至还说要和杨老三一家断绝关系。 “诸位都说完了吗?”韩启家的问道。 见到“夫人”说话了,杨家老小都噤声不说话,等着“夫人”发落。 韩启家的扫了杨家人一眼,说:“第一,我不是夫人,第二,我来传达夫人的意思。杨初月偷拿邱家的东西,夫人和大公子大人有大量不怪罪,你们也不用担心。邱家给杨家的东西也不会收回,你们快回去吧,以后别来邱府门口闹事,否则夫人就真不客气了。” 杨老爹听后,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管他们的事了,杨大一家也是如此,对韩启家的磕头道谢:“谢谢夫人,多谢夫人不怪罪。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杨老爹夫妇,杨大夫妻转眼间就消失在邱家大门前。回到宅内,韩启家的对邱夫人说了这些事,邱夫人听了也只是冷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句话走到哪儿都合适。 关于自己的金镯子被偷一事,她多少知道一些,杨初月不可能到她的卧室里来偷拿东西,那孩子看着老实,只是邱振晔不喜欢,只能借着这个错将杨初月赶出门去,想不到还能看到这一出好戏。 人呐,事关自身利益的时候,还可以六亲不认。算了,她自己家的事都还没管好,哪有闲心去管杨家的事。杨初月不过是个乡下的贫家女,就让她自己活吧。 杨老爹和杨大一家到镇上去哭诉一通后,知道邱夫人不怪罪他们后,回到家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得到明天到杨老三家,彻底说清楚这事才行。 杨老三一家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杨老爹和杨大就迫不及待的到了他家,先说了一通邱夫人仁慈的话,再说了杨初月如何不懂规矩,如何给杨家丢脸这事,又说了杨老三没出息,养了这么一个女儿,以后不要到外面说是杨老爹的儿子。 杨老三听了心里特不是滋味,乡里乡亲的说他们没啥事,但自己的爹说出这种话着实太让他寒心。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算自己窝囊无能,但也不到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不认他的地步。 杨老爹和杨大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不给杨老三说话的机会,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说完一同大义凛然的话后,又昂首挺胸地走了。 杨老三听了心里难过,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也憋屈得流泪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没本事养不活一家子,经常到镇上问着杨初月要钱,杨初月就不会偷东西,被邱家赶出来,说到底都是他的错。杨老三坐着哭了一个上午,都是他太没本事才会出这种事。 第37章 钱是人的胆 农闲无事,杨兴年躺在稻草堆上,头枕着脑袋,问一旁来扯稻草回去引火的杨初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杨初月经历偷镯子这事后,深知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胆怯软弱,是以她的性子变得更强硬稳重了些,说:“还不到自暴自弃的地步,活着总有办法。至于偷东西那事,我相信那件事一定会查清楚。” 杨兴年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吗?那就好。大户人家那些事,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揣度的,吸取教训后,以后小心些。” 杨初月说:“多谢提醒。” 家里沉默了几天,杨老三把家里存的银子和杨初月送回家来的旧衣裳都收拾好了,和柳四娘一起挑着到镇上还给邱家,不是自己的东西,用着都不踏实。 杨老三和柳四娘到丰莱镇后敲开了邱家的大门。文澹自从知道杨初月手脚不干净后,对杨家人都没好印象。面色不善态度冰冷的向韩启家的通报了此事,韩启家的坐下来耐着性子听杨老三和柳四娘说话。 杨老三和柳四娘没帮着杨初月求情说话,说的都是自己教女无方,没本事牵连了闺女。“这些都是五妹从邱家捎给我们的旧衣裳,我们接受不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还回来比较好。还有这些银子,都还给邱家,不是自己挣的钱始花起来始终不踏实。”柳四娘有些舍不得银子,但眼下必须还给邱家。 韩启家的一直讨厌杨家那副穷酸又装作有志气的样子,挡住柳四娘递上银子的手,说:“那些东西都是邱家不要的东西,还回来也是拿去丢了,你们还是拿回去吧,夫人不会怪罪你家五妹的。” 柳四娘把衣裳和银子推到韩启家的面前:“不成,必须得还给邱家。以后我们不会再来找邱家的麻烦了,管家放心。我们晓得要过好日子,还得靠自己的双手才行。” 韩启家的冷笑着讽刺说:“是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不是你们贪心不足的话,你家姑娘不至于落得被赶出邱家的下场,也不会被人耻笑说成是小偷。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富家有富家的过法,你们别痴心妄想着一步登天得到许多好处。这些东西夫人绝不会收回,过去的事,夫人体谅你们家穷不计较。还是那句话,以后不要到邱家来碍夫人和公子的眼睛。” 韩启家的丢下这句话便走,一刻也不想和这家人多待上一阵。一个下人对着他们颐指气使,杨老三算是认识到了富贵人家的无情。也对,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儿,和富人家没得比,这些东西就放下了,他们要不起。 杨老三自觉不能再窝囊,和柳四娘好好做农活儿,先把自家人养活了再说。杨老爹为表决心和杨老三没关系,每年交的份子钱也不要了,杨大一家彻彻底底的不来了,杨老三家落得彻底的安静。 杨十九意识到事态严重,不再嘲笑杨初月,杨初月只拿了一个金镯子就惹来这么多祸事,以自己贪婪好便宜的性子,恐怕惹出的乱子更多,因此,杨十九也安静了。 杨宝弟一开始还闹着吵着要去邱家,被杨老三训斥得多了,也不敢再吵闹了。杨初月被赶回家后,这事在桐安村里说了好一阵,杨初月顶住压力不理那些闲言碎语。她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钱是人的胆,有钱才能底气十足,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杨初月这次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她发誓一定要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在这家里受苦。 前世那些学的知识,在这里多半用不上,在古代求生存,还得用古代的法子才行。男人可以做农活儿,可以做一些小买卖。但照着现在重农抑商的政策,做生意这事还不怎么行得通,加上她家也没做生意的本钱。 另外一条就是仕途,杨宝弟没读书的天赋,上学堂要花一笔钱,家里也拿不出钱来。要过上好日子,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饱肚子不挨饿。至于女子,多是在家织布做女红,或是做农活儿带孩子。 杨初月回到杨家后,没放弃学习刺绣这手艺,只要学成了,以后还是条出路。柳四娘刺绣的功夫比她好上许多,杨初月劝过杨老三让柳四娘到镇上的红绸绣坊去当绣娘,不过杨老三坚决不同意,原因是担心柳四娘找着机会跑了。为此柳四娘也苦笑,这么多年了,杨老三还是不肯相信她。 杨初月说一件上好的绣品可以卖二两银子的时候,杨老三动摇了一阵,最后还是摇头了。还是杨兴年劝杨老三:“既然爹不让娘去,那就让娘教教五妹吧,我看她学得挺好,说不定学好了可以帮家里挣些钱用。” 杨老三想想后同意了,杨十九听到刺绣可以挣银子,吵嚷着要跟着一起学,不过她没什么耐心,学了几天后便放弃。闲来无事,杨兴年蹲在沙地便挥着木棍写字,杨初月收衣裳时撞见了,抱着衣裳伸头看了看,说:“原来你说你会写字是真的。” 杨兴年在写《孟子》里的文章,说:“是啊,没事的时候写一写,还能记住一些。” 杨初月站在一边问他:“大哥,你还想进学堂读书吗?” 杨兴年毫不犹豫的回答:“想。” 这个时代对科举考试的年龄没什么限制,如果以后有钱了,能让杨兴年去试一试,当做是投资吧,兴许以后能加倍的收回来。“有理想是好事,说不定以后你能再进学堂读书。”杨初月说。 杨兴年随意的笑了笑,说了一声:“也许吧。” 赶场的时候,杨初月会跟着杨老三一齐到镇上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捡回来,顺带去红绸绣坊了解一下刺绣行业内情。 老板娘说了近来西州城内发生的事,“听说皇上要打仗了,全国都在筹备打仗物资,西州作为刺绣大省,命西州知府在两个月内赶出十万套军服。西州知府把这事通报到各个县,让每个县都帮忙做军服。连我这小绣坊都接了一单生意,到月底要交一千套军服。这事上头的命令,我不得不同意。但我这铺子小,哪有那么多人手帮忙做啊。现在正在为做军服这事发愁呢。” 杨初月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只关心现在一家子的温饱问题,想起柳四娘的刺绣功夫好,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娘的刺绣活儿你是知道的,她做的衣裳可是百里挑一的,要不你分一些给我,让我带回家去做,做好了到时候给你送来?” 老板娘现在正招不到工人,若有人半忙也是好事。但想到这单子生意是上头分配下来的,出不得半点儿岔子,让杨初月领回家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想起镇上都在传杨初月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邱家一事,赶忙摆手拒绝:“这可不成,出了事是要掉脑袋的。” 杨初月知道老板娘拒绝的原因,开口说道:“我晓得你担心我和我娘偷工减料,担心我偷东西。但老板娘你想想,我若真的会偷东西,我家也不会像现在那样穷,早就发达了过上好日子了。再说这是国家的东西,出了事就得掉脑袋。我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些军服上了,敢起歪心思吗?” 老板娘若有所思,看到自家的两个儿媳和一个姑娘正在赶工,在不到半个月时间里交出那么多军服,完不成就得进监牢。想想杨初月和柳四娘,兴许他们能腾出手来帮忙,于是答应说道:“成,不过你们得先交一些押金,否则我不能完全相信你们。” 杨初月想着,交了押金能换回这个好活计也不错,遂答应说道:“成。但工钱要怎么算,老板娘你得先说说看。” 老板娘说:“做一套军服给二十文钱,做得多给得多。”杨初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掏出五百文钱,这些钱是她上个月发的月钱,她并没交出去,“老板娘,这是定金,先交给你,我可以先领一些回去做了吧。” 老板年看到杨初月拿出五百文钱,盯着杨初月说:“你啷个有这么多钱?该不会是偷的吧。” 杨初月说:“这是我离开邱家的时候,邱家给的月钱。” 老板娘为了如期完成任务,将钱收起来。杨初月拦住她说:“这事咱们得先立个字据,免得到时候反悔。这样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相欠。” 老板娘想不到杨初月会说出这话,不过立个字据是最好的办法,免得双方赖账。老板娘把当家的王老板请过来,让他写字据。 杨初月拿起来看了看,指着数据上几处明显的错误,说:“老板,你可别欺负我不识字。你这里写错了,你把五百文钱写成三百文钱,把二十文钱的加工费写成十文钱,把二百五十套军服写成一百五十套,不是存心欺骗我吗?” 王老板被杨初月拆穿,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呵斥她说:“明明写的五百文,你不识字就不要乱说。” 第38章 说清事实 幸好杨初月刚才把五百文钱收回来了,用手指蘸墨水写了一个“伍”字和一个“贰”字,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伍’和‘贰’应该是这样写的。老板,我家大哥认字,我跟着他学了一些,你可不要骗人啊。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诚信最重要,得童叟无欺才能长长久久的做好生意,你不会在平常做生意的时候也这样吧。” 老板涨红了脸,讪讪的说了几句开脱的话。为了完成任务,只得撕了从新写一张,杨初月看了确保无误后,收了一张到自己怀里,跟着老板娘领了材料,叫杨兴年过来挑东西回去。 晚上回到家,杨初月把做军服的事说了,听到做一件军服能赚二十文钱,做完二百五十套就有五两银子,杨老三和柳四娘都非常兴奋。反正现在是秋末,地里的农活儿不重,可以让杨初月和柳四娘腾出手来安心的做衣裳。 吃了一次被冤枉的亏,柳四娘和杨初月都非常谨慎,加上这是国家定做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柳四娘在布匹上划线,杨初月帮着裁剪。 在针线上,柳四娘一点儿也不敢马虎,一针一线缝得又细又密,杨初月学过一些刺绣功夫,可以帮着做一些。 因为这事事关重大,一家子都小心翼翼的。做好的军服都放在家里的床上看牢了,这半月来,杨老三和杨兴年杨宝弟挤在一张床上睡,柳四娘和杨初月杨十九挤在一块儿睡。 柳四娘手脚快,一天能做三四套,杨初月手脚慢,每天也能坐上两套衣裳,到了十一月初十赶场前一晚,母女两个终于赶完了那批军服。所有的布匹和针线刚好够用,为了早些交货,除了杨十九和杨宝弟,一家子都去了镇上。 杨初月拿当初立下的字据带在身上,到了红绸绣坊后,先交出货物让老板和老板娘验货。老板和老板娘拿起一件件军服仔仔细细的挨着看完了,做工不差,没偷工减料,一件也不少。杨初月拿出字据,让老板核对。 老板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好糊弄,不敢像上次那样写假字据。先还了五百文钱,又称了五两银子给杨初月。杨初月把所有得来的钱都交到柳四娘手上,说:“娘,上次我回家的时候夫人把那个月的工钱给我了,我当时没给你。然后用来交押金了,你别怪我。” 柳四娘接到自己挣来的五两银子,高兴得笑逐颜开,哪有功夫去责怪杨初月。“没事没事,这次咱家算是真正的自己赚了一回钱。你四姐和七弟还在家,得了钱去买些肉回去吧,一家子好久都没吃到肉了。” 得了钱的柳四娘领着杨初月去菜市场割了两斤肥猪肉,买了十个粗面馒头回去。路上杨老三也笑了,这钱是他们自己挣的,用起来心里踏实。 回到家,只见韩启家的正坐在屋里等他们回来。杨老三对韩启家的同样没好印象,但人家有钱,他不能给韩启家的脸色看,只问了一句:“韩管家来有啥子事?” 柳四娘比杨老三精于世故一些,放下担子说:“今天赶场去了,我和当家的去了镇上,管家到我家来有什么事?”柳四娘其实有些担心韩启家的是来让他们还东西和五十两聘金的。 韩启家的没上次那么傲气,毕竟有求于人,她尽量放低姿态,说:“这次来是有求于你家。大公子出了点儿事,估计还得让你家五妹回邱家。” 杨老三听了忙摆手说不干:“这事不行,五妹不懂事,到了邱家万一又做出偷东西的事来,怪罪下来我家承受不起。因为邱家把五妹赶了出来,整个桐安村的人都对我们一家指手画脚的,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万一再来一出,我们真的遭不住了。” 柳四娘帮衬着说:“是啊,韩管家,自从出了上次那事,我们成了整个桐安村的笑话,到现在都还抬不起头来。” 韩启家的面上讪讪的,自从知道金镯子事件的前因后果后,一直觉得对不住杨老三家,现在说话底气也没人家足,但为了救大公子的命,还得说上一说:“其实上次那事是个误会,你家五妹没偷夫人的镯子。” 杨老三愤愤的:“我就说我家五妹最老实,啷个可能偷东西?想当初我让她拿邱家的东西回来救济我家,她死活都不愿意,还把我们说了一通。”想起那事,杨老三仍耿耿于怀。 十天前,大公子正在院内的梅花桩上扎马步,不知道怎的就从十来尺高的桩上摔了下来,虽然梅花桩不怎么高,但大公子硬是受了重伤,受伤后一直没有好转,还有加重的趋势。 为此邱夫人只得听东方先生的话,把杨初月重新找回来给冲一冲。韩启家的明白要把杨初月请回来没那么容易,不过还得去试一试。 邱振晔在病中听到要把杨初月请回邱家时,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咆哮着说道:“就算我死,也不会让那个又丑又穷的贫家女进门来!” 东方先生给邱振晔开了好几副药,让他喝了没一点儿效果,看来真的得让杨初月回来,遂对他说:“你想想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个和一个贫家女做气重要。” 东方先生当时一说,邱振晔就焉气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上次偷金镯子的事,是我陷害她的。她根本没偷,是我看着她碍眼才想出这个法子来让她回老家的。让她回邱家,可能没那么容易。” 邱夫人叹气,“你呀……”叹气过后,就没下文了。 韩启家的面对杨老三一家,总不能说是少爷陷害杨初月,只得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为难的说道:“这事是我不对,那些衣裳是我到夫人那里收来的,不知怎的就把那支金镯子放到棉衣里的,结果就出了那事。” 杨初月知道韩启家的在为邱振晔揽罪,笑说道:“锦贞姑姑,您的不小心大意让我们家成了整个桐安村笑话,不仅全村的人都上门来说三道四,连我爷爷和奶奶害怕被我家牵连被邱家怪罪,都上门来不顾母子父子亲情,要和我爹断绝父子母子关系。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不小心,我们一家子承受不起。” 韩启家的听了讪讪的,杨初月说的是事实,上次杨老爹和杨大一家到邱家来哭诉那次还是她接见的。“这都是场误会……” 柳四娘推辞说道:“韩管家,我们家穷,经不起这样的误会。桐安村是整个丰莱镇最穷的村,村里穷人家多了,你大可去其他家选一个既听话又经得起你家折腾的姑娘。‘小偷’这个罪名不是那么好背负的,更何况对一个姑娘,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这事经历了一次,我们都害怕了。” 韩启家的今天本来就是放低姿态来的,想不到杨老三一家这般不识时务,登时拉下脸来,说:“好,邱家也不是非得要你家姑娘冲喜不可。”说着,韩启家的高傲的走了。 其实这事并非是杨家拿乔,只是邱家已经让他们寒心了,加上最近两月来的闲言碎语已经让他们无可奈何了。杨初月已经下定决心不去邱家了,靠自己也同样能过上好日子。 赚了五两银子,杨老三一直准备着修房子的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只要再攒上两三两银子就可以了。 杨兴年还准备着去山里一趟,为了房子,杨老三也准备去一趟。磨了更多的箭头,为了防止遇到狼,杨兴年弄了一些杀虫的毒药在箭镞上。 送走杨老三和杨兴年,杨初月和柳四娘留在家做农活儿。韩启家的五天前高傲的走了,今天又来了,原来新到的那个贫家女才到邱家一天,就开始不安分,偷了府上好些东西走,夫人见了气得不行。 最后想来想去只得到杨老三家来,让韩启家的无论如何也得把杨初月领回去。这次韩启家的放低了姿态,说出钱多少钱都不成问题。 杨初月再三申明,这是不是钱的问题,事关他们家在桐安村的名声。若邱家愿意把这事当着桐安村村民的面解释清楚,她愿意什么都不要的跟着她去镇上。并在邱振晔病好以后回到桐安村杨家,绝对不会在邱家碍他们高贵干净的眼。“我知道这事很为难,但我不想一辈子都被人说成是小偷而抬不起头来。” 最后无奈之下,韩启家的只得道歉。因为桐安村地广人稀,韩启家的不好挨家挨户去说,最后商议达成一致意见,把这事到里正家解释清楚。韩启家的极力忍耐下心里的火气,这个乡下丫头真是太狂妄,居然想让她到里正那里把这事说清楚。想起东方先生说的那句话,韩启家的硬生生的忍下那团火,谁让杨初月和大公子的命格相配,别的都不行呢? “好,我们现在就到里正那里去说。”韩启家的咬着牙齿说道。 第39章 房子修好了 这事并非是杨初月做得过分,她只是要求恢复自己的名誉而已,无论谁都不愿一辈子背上“小偷”这个罪名过一辈子。 一家子走了半个时辰后到里正家,韩启家的把杨初月在邱家的事说了,说都是她疏忽大意,把金镯子不小心塞到给杨初月的旧衣裳里了,结果发生了那件“偷盗”之事,这事到里正家来说上一说,就是为了证明杨初月是清白的,她没偷邱家的任何东西。以后若再有人说杨初月是偷儿,还得请里正帮忙澄清才行。 里正笑呵呵的应下了,“好说好说,我一定把这事和乡亲们解释清楚。偷镯子说清楚了就好,我就说杨家五妹最老实,怎么可能偷东西嘛。” 韩启家的只得赔笑说道:“都是我粗心大意,一切都是误会。” 回到家后,杨初月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韩启家的去了丰莱镇。到邱家后,邱夫人为了邱振晔,亲自出来向杨初月道了歉,说是错怪她了,还希望杨初月不要放在心上。 杨初月笑着应下,邱夫人果然是能屈能伸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放下身段给一个身份地位远比不上她的乡下村姑道歉。杨初月回到邱家,邱家上下的人都来向杨初月道歉了。 邱晴然到后罩房来看她,杨初月起身相迎。“这事其实是我哥的不对,他过于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虽说优点不少,但缺点也是一箩筐。我知道出了上次那事,说不往心里去我也不相信,这种事落到谁的头上,谁心里都不好受。”邱晴然拉着杨初月的手说。 杨初月苦涩的笑了一下:“多谢小姐体谅,这些我都明白。等公子的伤好了以后,我会回自己的家。” 邱晴然笑了笑,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碰到有倒刺的茅草叶子,碰一下都会被刮伤。“你的手?”邱晴然翻过杨初月的手细的看,只见杨初月的手上布满老茧,里面还有没洗干净的污泥,比她见过的所有人的手都苍老。 “小姐别见怪,乡下人的手都这样,经常干活儿的手能好到哪里去?”杨初月抽回手说。 邱晴然看到杨初月那双和她年纪不符的手,一时间非常同情她。她在杨初月这个年纪,还是邱家无忧无虑的嫡出小姐。 这次在邱家,邱家人没寻她晦气,杨家人也没到镇上来找她的麻烦,杨初月难得过了几个月的清净日子。在邱家这段时间,杨初月也没闲着,继续练习柳四娘教她的那些针法,顺带接一些红绸绣坊简单的活计回来做。 杨初月在邱家待了四个月,邱振晔的病完全治好了。刚开始看到邱振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杨初月还没想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见到完好无损的邱振晔,杨初月也震惊了一番。其实她不怎么相信冲喜这一说,兴许一切都是巧合。 她当初之所以答应回邱家,不过是想邱家还她一个清白。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继续留下也没什么用。因此,邱振晔病刚好,杨初月向韩启家的说了一声就回了杨家。 回到家时,杨初月看到他们一家子渴望已久的新土房子终于修好了,正中间的是宽敞明亮的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大房子,一旁还有厨房,猪圈和鸡舍。因为房子刚修好,一家子还没搬进去住,暂时住在一旁简易的窝棚里。 “娘,这是咱家的房子?”杨初月回到自家的地盘时,指着房子说。 有了新房子,柳四娘笑得也多了:“是啊,你走那天,你爹和大哥猎了一头野猪和两头野羊回来,第二天拿到镇上卖了五两银子,加上上次我们做军服得来的五两银子,凑在一起正好可以修一修房子。你爹把村里的健壮的男丁请来帮忙,这房子才修得那么快。”柳四娘领着杨初月到新房子里面去看屋子。 堂屋最左边那间是杨老三夫妻住的,出来这一间是杨十九和她住的,右边两间一间是杨宝弟,一间是杨兴年的。厨房修得比从前好多了,灶台水缸碗柜,一应俱全。猪圈和鸡舍都修得很大,光从亮瓦射进来,整间屋子十分亮堂。看到新修好的房子,一家子都有即将乔迁新居的喜色。 一家子在窝棚里住了两个月,在房子的墙壁干了过后,一家上下把简单的家具搬进新房子,因为房子比较大,杨家的家具器具本来不多,因此当所有的家具搬进屋后,屋子非常空旷。 有了新房子,杨老三琢磨着置一些新家具,至少不能让这个家看起来过于寒酸。杨初月同杨十九挤在一间床上睡觉,关于偷金镯子那事,杨十九也没多说其他,姐妹两个搬进新家睡在木板床上的第一晚高兴得扭打成一团。 “我家有好房子了,以后就要好好过日子了。”杨十九躺在床上笑着说道。 杨初月看到月光从瓦里照射进来,心里莫名的觉得心安,一家子好好奋斗,日子会好起来的。 “以后给四姐找个好人家,还不知道四姐夫是个怎样的人呢?”杨初月正色说道。 杨十九的两只手伸到杨初月的腋下挠痒,杨初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杨十九害臊的说道:“叫你说叫你说!你才多大点儿呀!” 杨初月停下来说:“也是哈,还有那么几年,四姐可以慢慢挑选。” 说到将来的丈夫,杨十九突生惆怅,想起大姐,她就说道:“上次我看了大姐,她可真可怜。若是我们家家境好些,也许大姐就不会嫁给那个比她大了十二岁的老男人。” 家里还有一个三姐,杨十九双手枕着头说:“还有三姐,不知道三姐在什么地方。” 杨小雨被卖的时候,杨初月两岁多,杨十九也只有四岁多,年纪太小,已经记不得杨小雨长什么样子了。杨十九搜索着记忆里残存的有关杨小雨的印象:“我只记得三姐长得最漂亮,又听话懂事,嘴巴又会说话,村里那些重男轻女的大爷大妈家到三姐都喜欢得不得了。其实我们家能过上好日子,还多亏了三姐。我家已经最苦了,希望三姐遇到一户好人家不要被欺负。” “对了,还有小妹。”杨初月说起那个没什么深刻印象的六妹。 说起杨秋月,杨十九扁扁嘴,颇有些嫉妒的说:“张姑奶家比我们家好得多,小妹在那里吃好的穿好的,我们几个怎么比得上她。她在张家从没受过一点儿苦,更别提下地干活儿了。” 杨初月听过一些关于杨秋月的事,她在张家被当成大小姐养着。她被张姑奶一家抱养后,就跟着张家姓了。因为张秋月也是个十足美人坯子,这几年她没少听到有人说张秋月长得如花似玉的话。 邱振晔病好后没多久,摸黑到了桐安村,站在杨家不远处的大黄葛树下,想起上次散心走到杨家的情形。 那时候是秋天,他在宅子里待得着实无趣,就换了身布衣领了文澹到乡下游玩散心。他一路行过,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杨初月偷了邱家夫人东西这事。 “杨家那姑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若是我家有这种闺女,非打断她的手不可。”在地里挖土的村妇说,她头上搭了一块帕子,她说这话的时候,正拿着帕子擦脸上的汗水。 “就是,偷东西是最说不过的事。我看杨老三以前虽然窝囊,但还是靠着个人的双手勤勤恳恳的种田过日子,自从杨初月成了邱家的童养媳后,杨老三和柳四娘整个人都变了,一心就想着到邱家去拿好的。那五妹也不是个手脚干净的,一心想着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就小偷小摸的拿东西,说来杨老三两口子和杨家五妹都有错。”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四五十岁的汉子说道。 “哪个想一辈子都在乡下种田嘛,每年累死累活的,有时候还填不饱肚子,有个有钱的亲戚可以攀,谁不想贴上去?不说其他的,就是当时我家还多羡慕杨老三家攀上了镇上最有钱的人家。那时候我还做梦想着自家的闺女到了邱家后,能帮衬着我家。不过这次我也算看清楚了,富贵家人哪有那么好高攀的,冷血无情得很,我以后还是在乡下种田好了。”在梯田下的另一个挖田的汉子说。 头发半花白的汉子撒完了冬小麦种子,拿了一个草帽垫在地上坐了上去,说道:“你说得也对,我们都是种了一辈子田地的庄稼人,这辈子都是吃苦受累的命,富贵人家哪里晓得贫穷人家的苦处。我看呐,杨家五妹这辈子恐怕就毁了,名声这么臭,以后谁还敢娶她哟。” 地里挖地的、撒种子的人三言两语的说着,邱振晔正巧走到这片地里,听到他们议论杨家的事,躲在黄葛树下偷听。越往后走,听到的关于杨老三家的流言越多。其实当初他只是想赶杨初月出邱家,并没想其他的,想不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杨初月在邱家并没做错事,他就是嫌弃杨初月出身不好长得太丑配不上他而已,更兼那时候他在京城经历了不少憋屈的事,意中人又另嫁了他人,心里堵得慌,所以就把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一股脑的撒在杨初月头上。现在想来,他堂堂的忠毅侯府的大公子,费尽心思的陷害一个乡下丫头,着实不怎么光彩。他打发个丫头还不容易,直接给银子让她走人不就成了? 邱振晔在乡下继续转悠到正午,在一个庄户人家家里吃了一顿乡下饭食,那家家里拿出最好的东西来,不过煮的粘稠的稀饭,清炒南瓜和不知放了几年腊肉,他当时端起粗碗,拿起有些发黑的筷子,邱振晔一时间吃不下去。 文澹还说那户人家算是桐安村里家境比较好的一户人家了,不知道杨初月家里是个什么样子。说道杨初月家,文澹知道失言了,立刻捂住嘴巴。 邱振晔在吃了农家饭摸出一锭碎银子给那家人,那家人拿着银子对他说了好长一通感激的话。邱振晔从没觉得一锭碎银子有多大用处,只冲那家人点点头,骑着马和文澹一起去了杨老三家。 杨家果然穷得不成样子,他家的房子比京城乞丐住的房子还破,一家子还吃的东西他没见过。现在想来,和一个没什么地位身份的农民斗,确实有太不应该。邱家不缺钱,直接给杨初月钱让她回家,比栽赃陷害来得光明正大多了。 再次到杨初月家,房子已经修好了。邱振晔站在屋前那株巨大的黄葛树下,只见到昏暗的才有灯下一家子坐在参差不齐的木板钉成的桌子前吃晚饭,桌上放着几个粗面馒头,一叠泡萝卜切成的萝卜丁,和一盆子红薯煮稀饭,简单又寒酸,但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他们脸上那种满足之感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他们脸上的笑容和餍足感,让人觉得他们在吃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想起在京城的时候,饭桌是红木八角雕花的圆桌,菜是京城最好厨子烧的,虽然看着华丽美味,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却是无比的压抑,有时候饭桌还成了斗智斗勇的战场,无论再美味的珍馐送到嘴边也觉得食之无味。 高门大院那些阴损之事,为了一点儿小利你算计我,我陷害他。人所处的位置变得复杂后,心也变得复杂了。争名逐利,到头来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在的那个忠毅侯府不就是这样?那时候他领悟到,只要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好。 邱振晔回到邱家,对邱夫人说,他想到乡下去住几天。“什么,你要去乡下住?”邱夫人不理解自己这儿子在想些什么东西。 “富贵人家哪里晓得贫穷人家的苦处?”这句话邱振晔一直都记得,他在养病的时候,就想着到乡下去过一段苦日子。 邱振晔说:“我上次去了桐安村,看到那里的人着实过得太苦,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苦法。另外,我在侯府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骨子里早就腐朽不堪了,想换一种日子过,反正去的时间也不长。所谓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邱夫人打断他,已经知道邱振晔想做什么了,“你想去乡下经历民间疾苦,这样也好。你去吧,住多久都成,只要你自己小心就好。” 第40章 公子挑大粪 邱振晔点头:“我想去杨初月家。” 邱夫人始终担心杨老三一家会趁机报复,“你想好了吗?万一他们……” 邱振晔已经下定决心,说:“娘,杨家人怎样,你我都清楚。他们是乡下顺民,除了无知爱占小便宜和趋炎附势外没什么坏心眼,杨家人还没那个胆子报复我。就算他们一家想使坏,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已经想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邱振晔回到卧房,让文澹忙帮收拾衣裳,文澹担心邱振晔在乡下受苦,说道:“公子,我随您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邱振晔淡淡的拒绝:“既然是去受苦,那就得真去,带着小厮去像什么样子?” 对于这名不请自来的贵客,杨老三一家坐在一起很别扭,不说邱振晔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有多可怕,但是他那高大威猛的身子往那里一站,就让人倍感压抑。还是杨兴年站出去,仰头问他说:“邱大公子到寒舍来有何贵干?” 邱振晔低头看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杨兴年,他见到这少年第一眼,心里顿升一种危机感:“你是杨家的养子吧,我知道你。忘了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会住在这个家里。” 邱振晔自来熟的放下包裹,四处打量这座新修好的房子,屋里的东西又少又陈旧,房子空了好多地方出来,这个家比想象中的要寒酸。 听到邱振晔说要住在这里,全家上下的眼睛都看向邱振晔,他到底要做什么?杨老三惊恐地说:“邱大少爷,我家穷,养不起你这样的富家少爷。你,你……你还是回镇上去吧……” 邱振晔坐在木凳子上,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说:“我不会白住,这是我吃你家饭住你家房子给的银子,从今以后,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住多久,看我的心情。” 杨初月想起被他陷害一事,心里想着要报复一番,走过去拿过那一锭银子,说:“好,银子我替我爹娘收下了,邱少爷要住多久便住多久,不过你若不习惯乡下的生活就别怪我们。有句话不得不说,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就没什么少爷下人之分。另外,我们吃什么大公子就得吃什么,我们做什么农活儿,大公子也得跟着做,穷人家养不起闲人。所以请大公子不要在我家颐指气使,随意对着我的家人发脾气。若你做不到这几点,就请大公子回去镇上去好好的做你的侯府少爷,若能做到,杨家自然欢迎你。” 邱振晔下定决心要来过乡下的生活,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就依你说的做。” 面对这个让他们一家又恨又敬畏豪门公子,柳四娘和杨老三夫妻一时没辙,听到邱振晔要住在他们家,夫妻两人忙把右边杨宝弟住的那间房子收拾出来给邱振晔住,杨宝弟扁扁嘴,在邱振晔没离开杨家前,他得和杨兴年挤在一间床上。 木床上铺了新稻草,毯子和被子都是家里最好的,夫妻两人终于把床铺收拾好了,邱振晔皱眉,没漆过的木板床,灰白色的床单,上面还有几块花布补丁。想到自己到乡下来的目的,邱振晔没多想,躺到床上就睡下了。 初春的天气有些冷,被子里装的是切成段儿的稻草,邱振晔习惯了邱家的锦被软床,第一次睡木板床还非常不适应,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幸好杨家没有虱子,如若不然他一天都待不下去。 鸡刚打鸣,柳四娘和杨初月就起床做早饭,因邱振晔到他们家后,给了十两银子的伙食费,所以早饭加了鸡蛋。煮鸡蛋,粗面馒头,咸菜和红苕稀饭,邱振晔坐到木桌子前看到这些食欲全无。 杨宝弟一点儿也不嫌弃,伸出手抓了一个鸡蛋迅速剥了壳,三两口就塞进嘴里,正欲身手去拿第二个,杨初月一个筷子头打到他的手背上:“一人一个,没多的。” 杨宝弟只得伸手去抓了一个粗面馒头,和着稀饭吃下去。 “乡下的早饭简单,大公子将就着吃。”杨初月递了双洗干净筷子到邱振晔面前,邱振晔犹豫着接过。这筷子像是用了好久的了,已经变灰变黑。 “洗干净了的,大公子放心。”杨初月用同样的筷子夹了咸菜吃。 因为邱振晔的到来,饭桌上的气氛比平常冷了不少。初春时节,要给地里的油菜和冬小麦除草施肥,加上还得育秧,所以一家子吃过早饭,下地干活儿的就去地里,去割野草发酵大粪的和割猪草的就到坡上去割草。 邱振晔是豪门大少爷,杨老三夫妻不敢吩咐他做事,吃过早饭后,邱振晔彻底的闲了下来。杨初月收拾好房子,拿了一把锄头,递到邱振晔手上,说:“既然大公子下定决心到乡下来吃苦,就得学着怎样做农活儿。” 邱振晔闻言接过锄头,跟着杨老三他们几个去地里做农活儿。杨老三两父子先到旱田里育秧。因为杨家田多,所以整个上午家里的两个成年男丁和柳四娘一直在忙活这个。 邱振晔长在侯府,出入都有下人伺候着,他从来都不用操心吃饭这个问题,学的都是权臣之术,谈论的均是风花雪月之事。 第一天下地干活儿,邱振晔看着他们一家种田也是涂个新鲜,虽然他也是来干活儿的,但什么也不会只能干站着看他们劳作。原来自己碗里的米饭是这样得来的,邱振晔心想。他人高,站在田埂边显得有些突兀,杨家人只得无视他做好手里的事。 杨初月去割猪草,挖蚯蚓喂鸡,加上做午饭。正午时分,桌上放的都是素菜,蘑菇炒木耳,炒萝卜丝,还有腌豇豆炒鸡蛋,每道菜都做了满满一盘子,饭是难得的红薯蒸干饭。杨宝弟正在长身体,端起碗来就不客气。邱振晔端着碗依旧没食欲,菜里没油腥,卖相也不好。 晚上杨初月端着木盆子在井边洗衣裳,邱振晔倚在井口的石头上,双手抱臂,冷冷的问杨初月:“你家整天就吃这些东西?”他家赏给路边乞丐吃的都比这个好。 杨初月拿着刷子狠刷衣裳上的泥土,说:“乡下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的人家没多少,饭桌上每天有鸡蛋吃就够奢侈了。穷人家过的日子,大公子你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就算你这次到乡下经历一次那又怎样?还不过是过眼云烟,没多久就忘了。” 邱振晔只过了一天,觉得这里的日子确实不是人过的,哪有那么穷的人家? “我不知道你在京城里过的是什么富贵的日子,但看你在丰莱镇就知道,整天吃好穿好还挑三拣四,你怕是没经历过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杨初月拧干衣裳里的水,把衣裳放进木桶里。 “你今天什么也没做,我晓得。如果你真想过一阵乡下的日子,很简单,明天就真扛着锄头拿着割草刀到地里跟着我爹娘和大哥去挖地除草吧,你是侯门公子,挑大粪这事就不用你做了。还有,如果真要去的话,先换一身穷人家穿的衣裳,大公子的衣裳弄破了,家里赔不起。” 邱振晔拿得起放得下,当即找杨老三要了一身旧衣裳,还说明天真要跟他一起去地里挖地除草。杨老三震惊之下,想说:“大少爷,你可不能……” 邱振晔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语气不容拒绝。 邱振晔吃了早饭,跟着杨老三一起到地里去。他一个大男人弯着腰除草看起来非常别扭,但来都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坚持下去。邱振晔跟着卫弼练过武,不过长时间这么弯着腰保持一个动作,一个时辰后腰就开始泛酸。在油菜田里锄了一天草,明天得挑大粪来施肥。 杨兴年小邱振晔两岁,他帮着挑粪浇油菜。看到邱振晔一脸嫌弃的样子,杨兴年挑眉:“大公子既然是到乡下来过苦日子的,不如也来试试看?我听说大公子能屈能伸,一定不介意挑大粪。” 看到杨兴年挑衅的眼神和轻蔑的脸,邱振晔一时有些争强好胜,答应说道:“有何不可?不就是挑大粪吗?” 接过杨兴年手里的担子,邱振晔学着杨兴年挑粪的样子挑了起来。他练过武,力气和平衡感都有,一开始还能挑着一旦大粪走一段路。但杨家的地着实离他们住的地方太远,加上路不好走,经常有石子磕脚。他甚少走乡下的石子路,更兼他过于爱干净,对大粪这些脏东西很排斥,纵使他平衡敢再好,时间长了,走起路来也是歪歪扭扭的。 粪桶里的脏水太满,因为颠簸泼了好些出来,好巧不巧,正好泼到了他的身上。邱振晔感觉身上爬了一堆恶心的蛆虫,心里恶心到不行,加上铺面而来难闻的气味,邱振晔真想把肩上挑的胆子扔了。他为什么要争强好胜的挑大粪!为什么要自找苦吃! 想到杨兴年还在他身后,挑着同样的粪桶,争强好胜之心又起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如此往复了几趟,杨兴年不禁对这个富家公子刮目相看,他还真能坚持的住。 第41章 继续挑大粪 吸取第一次挑大粪的经验,邱振晔扯了一块布把鼻子和嘴巴遮住,这样就没刚开始那么臭了。杨家穿的是稻草编成的草鞋,他在杨初月的建议下脱了自己的锦靴,穿了一双同样的草鞋。 习惯了温暖柔顺的棉底鞋,邱振晔换上这鞋子后要多不适应就有多不适应。一路上有许多石子,几趟下来,他细皮嫩肉的脚底已经起了好几个水泡,有些还磨破了。走路的时候脚底和稻草不停的摩擦,疼死个人了,比任何时候都疼。 看到杨兴年做同样的活儿走同样的路却一声不吭,甚至连每天也没皱一下,邱振晔生平争强好胜,自然不肯服输,咬着牙齿坚持着。眼见半个坡的油菜快淋完了,邱振晔心里长叹:终于要完了! 挑着最后一担大粪,想着完事后就能好好休息一阵,步子走得快了些。现在正值初春,南方过冬的候鸟成群结队的往北飞,好巧不巧,一群鸟从邱振晔头顶飞过,好巧不巧,一坨鸟屎从天而降,正好砸到邱振晔的额头上。 邱振晔被本想着挑完这担大粪就可以休息了,哪想会从天上掉下这么一坨脏东西,还砸到他的额头上,然后弄得他一脸都是。邱振晔有些狂躁了,挽着袖子擦鸟屎,不想脚下一滑,摔进了一旁的土沟里,两桶大粪全淋在他身上了,把他全身浇了个透,全身都是恶心到不行的粪水和恶心的气味。邱振晔挣扎着爬起来,握紧了拳头!那群死鸟欺人太甚! 今天挑大粪已经是忍无可忍的事了,现在遇到更倒霉的事,邱振晔没形象的怒吼了几声:“啊!啊!啊!啊!啊!” 跟在他身后的杨兴年正挑着粪低头走路,突然听到前面的动静,抬头就看到邱振晔摔下土沟那一幕,忙放下担子去拉他。 邱振晔今天当着杨兴年的面出了那个大个糗,恼怒得不行,但他又不好把气撒在杨兴年身上,快步的回了杨家。脚下的伤口沾到粪水,一时间更痛了。一瘸一拐的回到杨家,杨初月刚好割完猪草回来,见到邱振晔狼狈的样子,很想仰天大笑三声。一向有洁癖的邱家大公子恐怕对现在的自己呕吐恶心到不行了吧。 想到邱振晔是个小心眼有仇必报的人,杨初月没当着他的面嘲笑他,忍着想笑的心安慰了他几句:“大公子先坐一会儿吧,我先烧水让你洗澡。” 邱振晔今天恼怒得不行,这脸面算彻底没了,真想找一条地缝转进去。看到一边抓狂的邱振晔,杨初月在烧水的时候,很不厚道捂着嘴偷笑了好久。 杨初月把烧好的水舀进大木桶里提到猪圈洗澡的地方,邱振晔急急忙忙地进去了。杨初月找了一件杨老三的衣裳从门缝里递进邱振晔洗澡的地方。 “再给我打一桶水来!”里面邱振晔气急败坏地喊道。 杨初月拿另一个木桶舀了热水,送到猪圈门口:“水我放在门口的,你自己提进去。” 杨初月整整烧了五大锅热水,邱振晔才把身上的粪水和大粪洗干净。 邱振晔穿着有些小的衣裳,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还在不停的嗅自己的身上,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接着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快步的离开了。站到旷野里吹风,不停的那木梳子梳自己的头发。 晚间杨家人回了家,趁着邱振晔正在外面吹风,杨初月很不厚道地把这事偷偷的告诉了家里人,杨十九听后几乎笑岔气了。杨老三和柳四娘私下里哈哈笑了一阵,觉得这事太解气了。这种不知民间疾苦的侯门公子,就该让他们到乡下来挑几天的大粪才行! 不过杨老三想起自己上次挑粪摔倒的经历,笑了一阵后再也笑不出来,邱振晔这样的侯门公子做农活儿挑大粪,确实不容易。 晚上吃饭的时候,没有谁敢笑话邱振晔,可心里都偷乐着。邱振晔觉得白天的事太丢人,所以很快的吃了饭,在大黄葛树下挥着木棍子耍了一番后,再提了一大桶热水狠狠的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晚间,杨初月把全家的衣裳收拾到水井边洗了,邱振晔今天穿的那套衣服真是奇臭无比,连她都有些受不了了,可想而知今天邱振晔有多么的狂躁。杨初月拿着捣衣棒狠狠地捶打那件被粪水泡胀的衣裳,觉得解气的同时,也佩服开始佩服邱振晔。 也许是挑粪太累,邱振晔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来后全身酸痛,伸伸手脚都觉得胳膊和大腿快要掉了一样。不过他一向爱逞强不服输,就算全身再痛,也没在早晨的时候伸张出去。 邱振晔饿急了,早饭也不挑,端起粗碗吃了几碗稀饭和煮红苕。今天的活儿是挖旱田,先把田养肥,等着春耕的时候好耕种。 邱振晔拿着锄头跟着挖田,本来还想着昨天劳作了一天全身酸痛,想偷一下懒,但看到杨兴年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挖田,心里想着,决不能输给这个乡下小子。于是挥舞锄头的次数比开始的时候多了些。 几天劳作下来,邱振晔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他练武之时也没这般劳累疼痛过,这农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在乡下,一两个月才吃一回肉已是奢侈的事,杨初月一直想这位公子会不会习惯?刚开始杨初月一时想要邱振晔吃些苦头,没拿银子买肉吃。 半个月过去,邱振晔还是一声不吭。杨初月收了他的银子,若再起报复心理不改善伙食,她自己心里也过不去。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正是劳累的时候,杨初月用那些银子买了三斤猪肉回来。 晚上做的事蒜苗炒肉,和黄豆炖大骨头。邱振晔在邱家之时甚少吃猪肉,也讨厌吃蒜一类有异味的菜。不过现在在邱家,他已经知道穷人家过日子不容易,也没嫌弃,拿起筷子夹了肥肉吃了好几口,饭也扒了几碗。 整整两个月做同样的农活儿,邱振晔觉得活着好没意思,如果他的一生就做除草挑大粪这事,还不如拿剑抹脖子!邱振晔问过比他小不了几岁的杨兴年:“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 杨兴年嘴角上扬,已经习以为常:“这就是生存。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哪来时间哪有心思读书谈论风月?我想大公子若站在我这个位置就明白了。” 邱振晔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穷人的想法,他确实不用明白。若是他生在一户农家,只怕也得一辈子挖田种地挑大粪了。突然心生一种庆幸,他是忠毅侯府的大公子,不是乡下只知道种田娶媳妇的粗野汉子。 不过他的忍耐力超过了杨初月的想象,无论家里的农活如何重如何多,邱振晔仍是一声不吭的坚持做,对她做的饭菜也不嫌弃,没了刚才到时那般犹豫。 河边的风车把河水提到沟渠里灌溉各家各户的田,灌好水后的田还得深挖一次,等上一两天后,便可插秧。等稻秧插到地里后,春耕才算结束。 杨兴年蹲在沙地边写字,邱振晔站在他身后。“想不到你一个乡下小子,居然会背《孟子》。” 杨兴年没回头看他,边写便说道:“早些年读过书,后来流浪到这里,不想忘了夫子教的,所以就趁着农闲的空档写一写。” 邱振晔穿着杨老三的灰布衣,两个多月的乡下日子,邱振晔身上和脸上的线条变得粗粝多了,也不复侯门少爷应有的白净。 “倒是大公子让人刮目相看,你居然能在乡下待那么长时间。” 邱振晔想起自己的肩膀到现在还是酸的,昨儿个他还帮着杨老三挑大粪了,相较于上次,这次轻车熟路多了。在杨家待了两个月,他对那种臭味没那么排斥。“我决定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绝不半途而废。不过是做农活儿,有什么了不起?”他说得颇不以为意。 杨兴年说了一个“佩服“,两人的谈话就没了下文。 杨初月管着一家子的伙食,邱振晔给了十两银子,该花就得花出去,杨初月拿了那些钱去买肉买米,家里的菜也扯来吃,绝不委屈了全家人的胃。除了邱振晔陷害她那次,这两个月,杨初月算是对他刮目相看,一个侯门公子能做到这个份上,确实不太容易。 杨初月盯着邱振晔看了好一阵,邱振晔不屑的一笑:“怎么,没看过本公子这样好看的男人么?”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向下,从来没人敢用杨初月这种眼神看他。 杨初月缓缓地说:“大公子确实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但看你不是痴迷。我只不过在想,将来大公子回到京城后,回想起这段扛锄头挑大粪的日子,会不会觉得耻辱?毕竟你是京城忠毅侯府的嫡长子。” 说起忠毅侯府,邱振晔不屑的一笑,忠毅侯府世袭爵位近百年,靠着军功发迹,后代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忠毅侯府,也只剩个空架子,名声听着好,里面早已经腐烂不堪,那里没的人,从老侯爷到最底层的丫环,没一个是干净的。 若不是到乡下来过了这么一段日子,恐怕他还会争取继续回到那个糜烂又肮脏不堪的地方。不过他也不会在乡下待一辈子,京城,他一定会回去,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为了找那个狐狸精和几个不安分的弟弟报仇,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人,总不会活在一个地方。这段日子,我会一辈子都记得。”邱振晔说。 杨初月坐在井边洗衣裳,问道:“大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邱振晔对每天这样井边的谈话已经习惯,只怕杨初月不像面上那么老实好糊弄。听到杨初月再一次赶他走,不禁笑道:“你就那么希望我走?” 杨初月很理直气壮的说:“大公子上次陷害我的事,我同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难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曾经陷害过我的人待在我家吗?” 邱振晔听了,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杨初月倒了盆子里的脏水,“别忘了,明年春天就是进京赶考的日子。大公子若想翻身,就不该继续在乡野浪费时间。” 邱振晔笑意更深,杨初月说话,总是一击即中,从不给他留任何情面。“你说得对,本公子是该回镇上准备明年进京赶考的事了。” 杨初月说:“事不宜迟,明天大公子就走吧。” 邱振晔蹲□来,问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杨初月细看眼前这张俊脸,说:“不要,你嫌我碍眼,我嫌你心计太深。” 邱振晔哼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像你这样没脑子的人在侯府能活下去?错了,在侯府,如果你不算计别人,只能被人踩。当年我娘就是太仁慈太没脑子,所以被一个青楼来的狐狸精逼得离家出走躲到乡下来。我外祖家忌惮邱家的权势,不敢为我娘出头,任由我娘在忠毅侯府受苦。当年就是我误信了书里那些所谓的正义,结果在侯府一败涂地。若不是最后我想通了,只怕现在我的尸体早在乱葬岗里被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杨初月没料到邱振晔会说出这番话来,“你有你的活法,我一介乡野粗俗女子不能理解,所以忠毅侯府那趟浑水我自问没本事去淌。” 邱振晔站起身,说:“没本事淌?你觉得一辈子在乡下种田有意思吗?我说你的志向能不能高远一些。” 杨初月一愣,眼神黯淡了下来。这几年穿越后,她被这个时代的种种磨光了菱角,忘了自己的天性,也忘了自己是穿过来的这回事。想想她上辈子虽然老实本分,但同样性子不服输,想要的就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通过自己的双手争取?什么时候,她也开始自暴自弃了? 只听邱振晔又说道:“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邱振晔双手抱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我原本不信命,但经历这两次,我不得不信。也许你真能旺我,助我发迹。若我明年真能借着你的运气和自己的实力高中,我便能保你一家荣华富贵。” 第42章 回到丰莱镇 杨初月笑着说了一声:“难道大公子不嫌弃我粗俗?不嫌弃我碍眼?不在意将来成为你的耻辱?” 邱振晔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世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将来你大了想离开,我会放你走,我们两不相欠。为了你的爹娘和兄弟姐妹,好好考虑一下。若想通了,明天就跟我回丰莱镇,若不想去,就留在乡下一辈子当穷苦的农民。”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已经不在意杨初月是他的“童养媳”这事。 这九年,杨初月过惯了苦日子,家里从前发生的那些事均是因为家里太穷,没地位,人穷被人欺,为了一家子和自己的将来,杨初月决定赌一把:“不用考虑那么久,我跟你回邱家。只希望大公子翻身过后,不要忘了今晚说的话。我实话实说好了,我缺钱,所以请大公子以后给我一笔钱,别的我不多求。” “一言为定。”邱振晔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杨初月和他击掌为誓。 杨初月回到家后,对柳四娘和杨老三说了这事。“五妹啊,万一大公子又像上次那样怎么办?”柳四娘无不担心地说。 杨初月下定决心赌一把,邱振晔不像是说话不算话的小人,“娘,这次我相信大公子。为了我们家,无论如何,我也得赌上一把。你和爹也不想一辈子都在乡下辛苦的种田吧。反正,我是不想。”杨初月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种田太辛苦,她不想一辈子都围着一亩三分田打转,整天操心怎么吃怎么穿,杨老三和柳四娘均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杨初月收拾好东西吃了早饭后跟着邱振晔回丰莱镇。柳四娘和杨老三一脸忐忑,希望邱振晔别再使坏折腾他们一家子了。 杨兴年看着邱振晔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内心复杂。杨十九仍有些嫉妒杨初月,能有个这么俊朗的男人靠着,可以在邱家吃好的穿好的,真让人羡慕,她以后一定会当上官太太,杨十九在心里暗暗发誓。 杨初月从新回到邱家,这个消息又传遍了桐安村。上次邱家的大管家到里正那里主动认错,说冤枉了杨初月,一时间桐安村的人不再对杨老三一家指指点点,见到杨老三就得到他的新家里坐上一阵道歉,说先前冤枉了他们,说了好些不好的话。 杨老三接受了道歉,但没多陪那些人坐着要长谈的乡亲唠嗑,反正这个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他们愿坐多久坐多久,他们一家还得去地里干活儿。 对此,吃过哑巴亏的人都在暗地里说杨老三一家不厚道,现在真正成了邱家的亲家,就开始拿乔托大自以为是了。 杨老爹夫妻和杨大一家知道杨初月是被冤枉的过后,齐齐的上门来哭诉,说当时要和老三一家断绝关系是迫不得已之事,还希望杨老三一家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还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得了好就别忘了杨家院子里的父母兄弟。 杨老三已被他爹和大哥上次的做法弄得心寒,这套说辞,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柳四娘说:“爹,虽然上次的事是个误会,但你们和大哥的做法和说法实在让人心寒,别说当家的听了心都死了,连我这个外乡来的听了也觉得心寒,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兄弟,为了不被牵连,连断绝父子关系和兄弟关系这事都说得出口。现在五妹偷东西的事已经澄清了,我们一家也不用背黑锅了。您们和我们家从前是什么样子,以后也是什么样子吧。” 杨老爹扇了柳四娘一耳光,大声嚷道:“你个外乡来的胆敢破坏我们一家的关系,看我不休了你!” 杨老三知道他爹娘兄弟来的目的,说道:“爹,娘,大哥,你们不要怪四娘,四娘是我媳妇,休不休她我说了算。上次你们到我家来说的做的,我不放在心上很难。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们还是我的父母兄弟。不过我已经分出来了,以后就各过各的,谁也不要管谁。” 杨大不悦地说:“老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啥子叫各过各的,难道爹娘和我一家有难,你还不帮了?” 杨老三抽着叶子烟,吐了一个烟圈,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个人家过自家的日子,谁也不要干涉谁。都是亲戚,有个难处什么的该帮就帮,实在帮不了的,就算了。不过我先说了,上次五妹的五十两聘金已经花光了,我给了爹娘棺材本,给钱了让永平娶媳妇儿的钱,给了芹姐儿办嫁妆的钱,还给钱救济了初七一家,借了一些给乡亲们。照现在来看,那些借出去的钱是收不回来了,我不打算撕破脸去收银子。” “现在我家已经没钱了,所有花销用的钱还得自己重新挣。不要以为五妹又去了邱家,邱家就会给我家银子。邱家的银子姓邱,不姓杨。五妹到人家家里不是当媳妇,是当丫鬟。我家修房子的钱,是上次四娘和五妹做军衣得了五两银子,另五两银子,是兴年和我到山里猎了一头野猪和两只野羊卖了得到的,和邱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从今以后,爹娘和大哥再来问着我们要钱,我给不出了。我家现在除了房子没什么别的好东西,没什么油水分给你们。爹娘和大哥要说的话也说完了,请回去吧,我要上坡锄草了。” 杨老爹听了杨老三一席绝情的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杨老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这个……不孝子……” 杨大一家见着确实没有油水可揩,愤愤地指着杨老三的人和房子大骂,骂了一阵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踩了几脚杨老三家门前的野草才回去。 柳四娘先发制人,只要家里没活儿做,就挨家挨户的到乡亲们的家里去坐着聊天,说自己家的不容易,解释清楚杨初月不是到邱家当媳妇,只是个丫鬟,从前都是他们痴心妄想,结果弄出这么多事来。 柳四娘不厌其烦的去说,说着说着还流眼泪,哭诉一家子过得有多不容易,说自家现在过得有多苦。当了一回祥林嫂的柳四娘把近来发生的事传得整个桐安村都知道了。她的眼睛哭肿了,目的也达到了,现在整个桐安村的人都知道杨初月不是邱家的童养媳,只是邱家的丫鬟。 知道杨老三家没钱后,都不上杨老三家借钱找杨老三帮忙了。杨老爹一家知道这事后,对待杨老三的态度回到最开始地瞧不起,再也不管他们一家子。得了清静后的杨老三一家,开始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杨初月回到邱家,和邱振晔立下双方协定,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邱振晔读书习武,准备明年进京赶考,杨初月在邱家,跟着韩启家的学习算账管家,以及其余的一些女子应学的东西。等到邱振晔回到京城后,给杨初月一笔银子,到时候让杨初月回杨家。 两人约定,同在一个屋檐下,双方绝不出现在对方的眼里碍对方的眼。邱振晔在纸上写好约定内容,杨初月看了看,说:“这些条件我同意,也能做到。希望大公子明年科举考试高中回到京城报仇。”说着,用大拇指蘸了红墨水,在协定的末尾按了一个红手印。 “你倒是爽快。”邱振晔收起自己那份协定。 杨初月拿过自己那份,说道:“我不贪心,将来不会狮子大开口,你只要给银子就成,其余的我一概不要。”杨初月是个非常实际的人,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对这种要求,适可而止就好。 金镯子那事,众人只道杨初月是被冤枉的,她们看杨初月的神色改观了些。杨初月再次回到邱家,采取的策略不再是消极躲避,做任何事都主动积极,除了和邱振晔有关的一切外。 没有后台的女人,无论在任何时候必须自强,必须振作才不会被人瞧不起。杨初月在邱家做的事杂,洒扫做吃食浆洗之类的杂活儿也做,帮邱晴然研磨收拾屋子之类的事也做。 因为韩启家的忙于应付凝湘姨娘找到丰莱镇上,所以她甚少伺候夫人。这活儿落到碧云头上,杨初月便被派去伺候邱晴然。 邱晴然严格按照邱夫人的要求学习,琴棋书画,无一不学。杨初月总觉得那些陶冶情操的东西自己学来无用,所以学了些实际的,读书写字她学,女红这类可以赚外快的学得尤其勤快。 邱晴然在学习之余常和杨初月说话,发现她也不是那么无趣沉闷,至少杨初月会讲笑话会说一些她没听过的故事给她听。 邱晴然是侯府小姐,不可能和一个丫鬟互称姐妹,她顶多和杨初月两人的主仆情谊高于平凡的主仆罢了。 杨老三和柳四娘变得比从前识时务多了,也不常问着杨初月要钱。要过好日子,还得靠自己,他们夫妻两人现在总算明白这个道理了。 邱振晔近一年都在书房中勤学苦读,在跟着东方先生学做学问之时,还同时跟着武林高手卫弼学功夫,力求文武双全。 邱家在丰莱镇上的日子过得安宁乐呵,这里虽然闭塞落后,但不失为一个养老安家之所。东方先生常向邱夫人回禀邱振晔的学业进度,说明年进京赶考不成问题。 邱夫人说:“先生虽然这样说,但还得好生准备着,振晔虽聪明,但总是目空一切掉以轻心,先生你得多多提醒他不可粗心大意。” 东方先生说:“这点老夫知道,请夫人放心。”邱夫人对东方先生说了好些客套话,东方先生客套完了回书房继续授课。过年之时,邱宅一起吃年夜饭,邱夫人难得让整座宅子里的人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 邱振晔比起半年前看起来更稳重,眉宇间的倨傲冷漠的神色依旧未变,只不过他变得更圆滑,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 饭桌上的客套话无非就是长辈们叮嘱邱振晔要好好考试,争取回到京城之类的。邱振晔说的话无非就是定不负母亲以及师傅的嘱托,会好好准备科考,一血先前受过的耻辱,让邱夫人扬眉吐气。 第一次不分主仆的坐在一起年夜饭,王大娘连大婶和文澹几个显得十分拘束,邱夫人说了几句,饭桌上的气氛才变得松缓了些。邱夫人给每个人都给了丰厚的红包,杨初月得了十两银子,杨初月道了谢,请夫人准许,让她明天回家一趟。 杨初月拿了些银子在镇上买了些肉食、白面粉、零嘴和几尺好布回桐安村。柳四娘见到杨初月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欢喜的上前来帮她接住。 “娘,我买了些肉和白面回来,今晚包饺子吃吧。还有这些新布,给你和爹还有大哥四姐小弟做一身新衣裳。” 柳四娘提了提猪肉,足足有十斤重,还有那三种颜色不同的布,做了几身衣裳后还有剩的。杨老三正在煮稀饭,见到杨初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家,也笑得合不拢嘴。 杨初月剩下的六两银子交给柳四娘,让她管着,等到过了年后到镇上买些棉花回来做两床新被子、买三张新床,那三张木板床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杨初月给了杨十九和杨宝弟零嘴解馋,姐弟两个一人抓了一大把花生瓜子就躲到一旁吃去了。杨初月从布包里取出四书,交到杨兴年手上,说:“我买了些书回来,大哥你拿去看吧。还有这些纸和笔,先练着。你上学堂一事,我会想办法。” 杨兴年接过崭新的书本,眼睛都看直了:“多谢。” “这些年你为这个家做了不少事,算是我报答你的。明年春闱,邱大公子就要进京赶考了,我猜他十有八·九都会高中,夫人和小姐都会回京。邱大公子保证过,会给我们家一下便利,到时候你就可以到镇上的私塾去上学。关于读书这事,我会和爹娘说。”杨初月说。 杨兴年抱着书本和纸笔,说:“五妹,真的太谢谢你了。” 杨初月摆摆手,说:“现在还不用,等以后再说吧。你先看书,我去帮娘做饭。” 第43章 邱夫人回京 杨初月在杨家待了三天就回镇上,邱振晔在书房为春闱做最后的准备。卫弼东方先生和文澹跟着邱振晔进京赶考,邱夫人留在宅子里等消息。为了儿子能高中,邱夫人没少拜文曲星和观音菩萨。 杨初月把绣架搬到荼靡花树下,端了两张凳子出来,和邱晴然坐在树下绣吉祥富贵图。主仆两人穿针引线,一句一句的聊着:“若我大哥考上了,我们一家就得回京城了。”邱晴然正在绣牡丹花上的花蝴蝶。 杨初月换了另一种碧绿的丝线,接着绣牡丹花下的嫩叶子,听到邱晴然说回京城的事,杨初月随口说道:“回京城好啊,京城天子脚下,怎样都比丰莱镇强。” 邱晴然绣换上黑丝线,绣蝴蝶的触须,“京城有京城的好处,乡下有乡下的好处。我总觉得活在京城太累,年龄大些了就得跟着长辈们出门交际,在京城那些贵妇小姐们之间周旋。在内宅,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过日子,一个疏忽被谁算计了都不知道。” 杨初月不是宅斗高手,也没那么高深的计谋在那些贵妇小姐们之间算计。对于邱晴然说的那番话,她也只是笑了笑:“京城贵妇小姐们之间不都这样吗?比亲爹兄弟的官职,比吃比穿用度,无论如何也得分个高下。若不这般,在内宅活着的夫人小姐们还不得闷死。” 邱晴然听后哑然失笑,若不比这些的话,待在京城还有什么乐子可言呢?邱晴然绣好花蝴蝶,问杨初月说:“如果我们回了京城,你去不去?” “我?”杨初月摇了摇头,“我啊,还是留在丰莱镇,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过日子吧。京城是天子脚下,地方大规矩多,我一个乡下没见识的村女,去了还不闹笑话?” 邱晴然苦笑着摇头,杨初月哪是害怕闹笑话,分明是害怕她大哥。杨初月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配不上她那高傲的大哥,所以宁愿留在丰莱镇不愿进京。 在邱宅内等了三个月,文澹急匆匆的从京城赶回来,把京城最近的消息带了回来。邱振晔不负众望,在殿试之时,被当今皇帝选为探花。 “夫人,您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形,皇上亲自考了公子好多试题,公子都对答如流。皇上当即大喜,钦点公子为探花。皇上得知公子还是忠毅侯府的大公子后,更是欢喜,说当今天下侯门的少爷公子们几乎都是世袭祖上的官职,或者靠着裙带关系当官,像大公子这样凭着真才实学走仕途的太少见,当即给了大公子一个从六品的官,还在京城给大公子造了一座宅子。夫人,往年就算是状元也很少一次就当上了从六品官,这是皇上赏识咱家大少爷啊。” 听文澹眉飞色舞的说了一阵,邱夫人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我儿总算有出息了。” 文澹忍下激动的心情,继续回禀京城里发生的事:“夫人,大公子在私下里面见皇上的时候,把侯府里的事都告诉皇上了。皇上听后大怒,派了监察御史到侯府查府上那些事。因为凝湘姨娘当年是叛臣之女,又在府上翻云覆雨的,做尽了阴损之事。她那些事被抖了出来,已经被关进天牢,等着秋后处斩。” “侯爷被皇上叫进宫训斥了一番,让侯爷好生整顿家门和门风。当年送凝香姨娘给侯爷的杜相被痛斥了一番。皇上还下令,夺了凝香姨娘生的轩公子侯府继承人的权力,并下旨,让凝香姨娘生的两个公子不得写入家谱,素小姐不得嫁与朝中五品及以上的官员为正妻。否则,他们的下场就和凝湘姨娘一样。夫人,您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少爷现在正在京城打点,整顿好京城的一切后,少爷就会派人来接您和小姐进京。” 邱夫人一扫往日的阴霾,脸上溢满了笑。杨初月站在一旁接受这个好消息,希望邱振晔不要忘了当初说过的话。 邱家上下脸上的喜悦之色一个多于一个,只是邱晴然有些喜忧参半,回到京城,也许不会像从前那样了吧。邱家有喜事,当即放了一串鞭炮,还挂红表示庆祝。 王大娘又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让全家上下都粘粘喜气。邱夫人心情大好,晚上多吃了几口菜,果酒多饮了几杯,还吃了小半碗饭。 现在邱宅上下都忙着收拾行李,只等邱振晔派人来接她们进京。没过几日,邱振晔派人送新来,说三天后来接她们的人马就到,邱夫人拿着邱振晔亲手写的信笑得合不拢嘴。 邱振晔给杨初月的信是晚上送到她手上的。邱振晔依照当初的承诺,在京城的永诚钱庄给她存了五千两银子,那笔银子可随她支取。关于杨初月是去是留的问题,邱振晔说随杨初月拿主意。若要留在邱家,无论是京城或是丰莱镇都行。 在信封里,杨初月拿出永诚钱庄的票据一张,五千两银子,她可以拿着这笔钱做好多事。京城,她不会去,纵使她再怎么有野心,也不能一步登天,她还得领着一家子,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杨初月现在仍是邱家的童养媳,邱夫人深以为不能带着杨初月上京城去,否则很掉探花郎的面子。所幸杨初月识时务,主动提出原留在丰莱镇帮着夫人守房子看田地。 “若夫人在京城住得烦腻了,还可到乡下来散散心,我正好可以接应您。”杨初月说道。 邱晴然坐在邱夫人身边,说道:“娘,我看初月的主意挺好,若咱们以后想到乡下住一段时间,正好不用麻烦。不如我们就把房子和地留着,让她帮咱们看着,每年地里的出息还可送进京尝个新鲜。” 邱夫人连忙点头:“这样也好,你就留在宅子里吧。” 最后的协定是,宅子交由杨初月看着,地里的出息六·四分成,杨初月每年可拿四分出息,那些粮食随她怎么弄。 王大娘和连大婶对邱夫人说,她们老了,不想再进京城的是非漩涡里,她们两个无儿无女的,就想着留在乡下养老。 邱夫人一再劝阻,先说了多年的主仆情谊,再说了她们进京,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让她们帮忙,等她们上了年纪后,在京城养老也不迟。 王大娘和连大婶连忙摇头,说:“老奴谢过夫人的大恩,老奴在宴家待了十年,在邱家近十多年,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也聋了,回京只会帮倒忙添麻烦,还不如留在这好山好水的丰莱镇,一来可以帮着夫人看房子,以后夫人来镇上散心,我和连大婶也好接应着。二来可以在宅子里养老,初月还在,大家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还不用给夫人添麻烦,岂不两全其美。” 两位大娘留下的决心已定,邱夫人只得答应她们,并留了一大笔银子给她们三个做日常用度。在邱宅内吃了最后一顿饭,一大早,邱振晔派来的人就到了。 卫弼为了保护邱夫人的安全,跟着这队人马一起回来。几十个家丁帮着把行礼抬到马车上,邱夫人和邱晴然上了马车。 收整好后,一长队人马走出了丰莱镇。现在丰莱镇上的人都知道邱家大少爷科举考试中了探花郎,现在派人来接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上京。看到一长队人马从镇上的大街驶过,围观的人不在少数。 有些人转到邱宅所在的那条街,只见平常冷清的门庭更加冷清,只剩两个婆子和一个新留下来的看院子的老头,加上一个还没成年的杨初月。 邱夫人带着家当回京,镇上的人都猜想她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带走了,现在的邱宅不过是一座旧宅子,里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进邱家光顾了几次,什么值钱的古董家具以及真金白银都没,因此越加证实了邱宅只是一座空宅子的说法。 邱夫人走后,杨初月和王大娘连大婶并一个四十多岁哑巴家丁守着这座宅子。夫人走了,她们把所有值钱的家具和花瓶都放到地窖里藏着,换上又老又旧的老家具。 房子后面空着的地,杨初月和连大婶两个把它开垦出来种上蔬菜,哑巴家丁叫黄省,王大娘和连大婶都叫他哑巴黄,他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那五亩地都是他在种。 收拾好邱宅,杨初月回桐安村了一趟,把镇上的事说了,也说了邱振晔的事。关于那五千两银子的事,杨初月没告诉他们,那笔钱得自己存着计划着花。 回到家后,杨初月得知杨老爹病重,得花钱请大夫。因为杨大一家和杨老二及杨老三一家拿不出钱来,杨老爹的病一直拖着没治。 杨初月回到桐安村那晚到杨家院子里看了杨老爹一眼。昏暗的老房子内,杨老爹骨瘦如柴,躺在木床上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看到杨初月,杨老爹像看到救星一般,枯瘦的双手拉着杨初月的手不放,用苍老沙哑的声音对杨初月说:“五妹啊,你终于回来了。爷爷就晓得你是杨家最有出息的娃儿,你得救救爷爷啊。爷爷不想死啊,你快到镇上去请大夫帮爷爷治病。” 杨初月并不是个心善的人,看到杨老爹就觉得生厌。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毕竟是她这一世的爷爷。杨老爹的病看起来着实严重,若不请大夫治,恐怕真的活不长了。 杨初月对杨大和杨老二和她爹说:“爷爷的病看起来很严重,现在邱家的房子空了,就让爷爷到镇上去养病吧,治好了两位伯伯和爹来接他回家。”杨大和杨老二连忙点头。 杨初月自作主张接杨老爹到镇上养病,王大娘没怪她,毕竟人命关天。两个好心的大娘把原来东方先生住的那间向阳的房子收拾出来给杨老爹住,杨初月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给杨老爹看病。 大夫说杨老爹是久病成急,治起来有些困难,得多喝药多休养少忧虑才行。杨初月跟着大夫去抓药,回来自己守在药罐子旁边帮杨老爹熬药。 黑乎乎的药汁端到杨老爹面前,杨老爹为了活命,一把抢过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下去。接连喝了几天的药,杨老爹一心想活命,病情有了点儿气色。 “爷爷,你先躺着,我去帮你做吃的。”杨初月拿过干净的绢子,擦干了他嘴边的药汁。 杨老爹现在有了活命的机会,心里别提多高兴,说道:“你快去快去,我想吃肉,你给我做一顿肉吃吧。” 杨初月端着药碗出来,以杨老爹这种贪得无厌的性子,若给他吃得太好了,只怕他病好后会赖着不走。但现在病人为大,杨初月必须周全的照顾着。到镇上买了一斤半肥半瘦的五花肉和两斤土豆回来,做了一道红烧肉给他吃。 鸡蛋羹对养病之人有好处,杨初月做了一碗,还加了两大碗干饭送去。杨老爹连着几天喝药,力气恢复了不少,吃饭格外带劲儿。 一大碗红烧肉被他吃了个精光,鸡蛋羹吃得干干净净。杨初月担心他吃得太多会积食不消化,自己扶着老爷子在院子里散步。 杨老爹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这座房子真是好,青砖瓦房,院子那么大,房子那么好,就是家具旧了些,每天还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要是后半辈子都住在这里该多好。 杨老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起杨初月说他的病一好,就得回乡下受苦去了,心里想着怎样拖得长久一些。杨初月每天熬药给杨老爹送过去,杨老爹总是推托药太烫,要冷上一阵子再喝。每每等到杨初月离开,杨老爹就偷偷地把药倒一半到恭桶里。 杨老爹在邱宅内住了三个月,每天吃好的喝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比在乡下过得舒坦了上百倍。 杨初月见到杨老爹的病一直拖着没什么起色,心里觉得奇怪,按理说杨老爹的病养了三个多月,也该好了,怎么还是不见好转,难道是大夫给她开了假药或是误诊了? 杨初月到医馆去找大夫问是怎么回事,大夫坚持说自己是对症下药,他行医几十年,从没做过亏心事。杨初月把大夫再次请到家,给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渣男主……其实……他也不是彻底的坏人,在丰莱镇,最明显的就是瞧不起女主和女主的一家,因此做了栽赃陷害,让女主回家这事。 过度的39章描写得很模糊,谢谢亲们帮我指出来,所以修改了一下,加了一些情节进去,多了心理描写,亲们可以看一下。 第44章 送走那尊神 江大夫摸着杨老爹的脉搏,问杨初月说:“你有没有让老爷子喝足量的药?” 杨初月说药是她熬的,也是她端给杨老爹喝的,绝对错不了。江大夫捋着胡子说:“这就奇怪了,按理说这病在一个月前就该好了。” 江大夫新开了几副药,说吃下这些药病就该好了,并再三叮嘱杨初月,一定要让杨老爹喝药。杨初月点头,送走了大夫。煎药的时候,杨初月一直在想为什么杨老爹喝药的分量不足? 哑巴黄拦着杨初月伊伊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杨初月看他比划了半天,也不明白他要表达个什么意思。最后哑巴强领着杨初月到茅厕边,让她看杨老爹的恭桶,只见里面黑乎乎的,有股膻味的同时,还有一大股药味。 杨初月顿时明白了,原来杨老爹把药给倒了。她心里有些气,她花了那么多钱给杨老爹看病,杨老爹居然为了贪图一时享乐,就把药给倒了,想继续病着在镇上多待上几天好享清福。王大娘、连大婶和哑巴黄是邱家的多年的忠仆,在夫人面前都有几分面子,没来由的让一个外来人欺负。 杨初月熬好了药,等药没那么烫后,端到杨老爹那里,说:“爷爷,该喝药了。这药不能浪费了,因为大夫说你病重,必须得多花些银子买好药。这药两百文钱一副,你每天要喝三副,一天就是六百文钱,一个月就是十八两银子,算来你在宅子里住了三个月,就是五十四两银子。虽然夫人临走前留了一些银子,但那些银子不是我的,是王大娘、连大婶和黄大叔颐养天年的钱。我没什么钱,只得找三位长辈挪一些夫人的钱用,以后还得还给夫人。他们人虽好,但也经不起我这么个借钱的法子,我只得在江大夫那里赊你这个月喝的药。现在三位长辈手里也没什么银子,只怕以后就不能吃那么好了。” 杨老爹惊诧,想不到这药那么贵:“这是啥子药哦,两百文钱一副。”三个月五十四两银子,他这辈子半年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杨初月耐心的给他解释,说:“这药当然是治病续命救命的药了,当然贵。爷爷,夫人留下的银子几乎给你吃药都花光了。不止药钱还有吃饭花的钱。我来算一算,你每天要吃鸡鸭鱼肉,加上各种补药,一天就得花五百文钱,加上药钱,一天就得花一两银子外加一百文钱,一个月就是三十三两,三个月就是九十九两。我没什么钱给你治病,治病的钱都是夫人的,我欠了夫人快一百两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清。”对杨老爹这种爱贪小便宜的人,杨初月不打算告诉他实话,所以说那些钱都是夫人的。杨初月一脸苦逼状,似在担心怎样还邱夫人的银子。 杨老爹不相信地笑了两声:“你是邱家的媳妇,邱大少爷现在是探花了,他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他啷个会找你还钱,你不要骗我。” 杨初月哭丧着脸,说:“爷爷啊,我只是邱家的丫鬟,哪是啥子媳妇呀?难道你还没吃够亏么?实话说了吧,这是我向夫人借银子打的欠条,你看看吧,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你不要说我是邱家的媳妇。我要真是邱家的媳妇,夫人回京城的时候就会把我一起带到京城去,哪会留下我给他们看房子?” 杨老爹不识字,接过杨初月手上的欠条也看不懂,只是在想,若杨初月真的欠了邱家那么多银子,要啷个还哟?一百两银子啊,他活到六十多岁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想到那些钱是给他看病花出去的,杨老爹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杨初月该不会让他还吧?他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还要背着一身债,后半辈子岂不活得很累?想想就说:“我看,我还是回家养病算了,那么多银子我还不起。”说着就要下床穿鞋子离开。 杨初月拦住杨老爹说:“爷爷,你现在的病还没好,万一又弄出啥子毛病了啷个办?岂不要花更多钱?你还是在这里把病养好了再回去吧,免得大伯二伯和爹说我不孝,连病都不让爷爷养好了再送他回家。这里还有一个月的药,你还是吃完了再走吧。只不过以后都没鸡鸭鱼肉吃了,伙食比以前差了,你得多担待啊。” 杨初月把杨老爹扶到床上躺着,杨老爹惴惴不安的躺下,说:“五妹啊,欠夫人那些钱要啷个还呐?我一辈子都没有那么多钱啊,而且我都这么老了,到哪里弄钱还给夫人哟?五妹呀,你得想想办法才行啊。” 杨初月一脸沉重,低头想了半天,说道:“爷爷,其实我也不晓得要怎样还夫人的银子,我想只要我们全家一起存钱,有大伯二伯和我爹在,一定会把钱还给夫人的,你先不要担心,把病养好了再说。还有,你真的不能再对王大娘他们三个发脾气了,他们是夫人也看中的老人啊。话我就说这么多了,先去做午膳了。” 杨初月走出房门,暗骂自己缺德,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那些药确实是最贵的药,两百文钱一副,每天的鸡鸭鱼肉和各种进补的药也得花那么多钱,只不过那些银子不是向夫人借的,而是她从钱庄里取出来的。如果每天都花出去一两多银子,她有再多钱也不经花。 杨老爹知道欠了邱夫人一大笔钱,他喝的药又那么贵,心里心疼得不行,药是不能倒了,每天只能按时按量的喝药。现在每天吃的也没先前那么多肉,杨初月也没亏待杨老爹,只是把原来每天的两个荤菜换成了一个炒菜和一个汤菜,三天吃一次荤。 杨老爹吃着鸡蛋羹,想着富贵人家过的日子果然不是他能过得上的啊。他在镇上也过了三个月大鱼大肉的日子,还有人伺候,这辈子也知足了。还是等到病好后,回乡下去吧。 月底,邱宅收到从京城寄过来的一大袋子东西。王大娘打开看,全是各种京城的物什,还有五百两银子,外加一封信。杨初月跟着邱晴然学了认字,王大娘把信递给杨初月让她念。 杨初月读完信,王大娘几人都双手合十念佛,说道:“夫人终于苦尽甘来了。难为夫人还惦记着我们这四个在乡下的下人,还给我们寄赏赐来。谢谢夫人。”说着就跪下,朝着京城的方向磕头。 杨初月拿着信,心里有了主意。她拿着信到杨老爹养病的屋子,说了今天的事,还说夫人看她可怜,正巧京城喜事连连,就少让她还五十两银子。 “夫人啷个这么好心让你少还这么多银子?”杨老爹躺在床上看着那封他看不明白的信问道。 “爷爷,你晓得大公子高中探花,夫人又重回到了邱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夫人一高兴,赏赐了好多东西给下人,王大娘她们三个也得了好些东西,说让下人们也沾沾喜气。我是运气好,遇到了夫人开恩,所以就能少还一些。”杨初月正愁没借口把银子这事推脱掉,现在正好借着今天发生的事推了。 杨老三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真的呀?那太好了!”转眼一想到还有四十多两银子,杨老爹又担心起来,“还有剩下那些银子啷个还哟?夫人既然那么好心,为啥子不全部给免了?” 杨初月寻思一阵,决定说到底:“爷爷,上次的事你忘了?夫人也是想我们长个教训,她说,剩下的银子就让我在邱家做丫鬟来还,所以我以后就没月钱了。等个五六年,就还清了,到时候她就让我回家去。”杨初月借夫人赏赐这事,把银子那事推了个干净。 杨老爹听后泣涕涟涟,直说邱夫人心善,说邱夫人是菩萨心肠。杨初月知道杨老爹是个大嘴巴,一定会把这事告诉村里的人,邱夫人这次算是救了他的命,他一定会那这事到村里炫耀一阵,同时也会把自己是邱家丫鬟这事说出去,正好可以让那些想找杨家人借钱帮忙的人死心。 杨初月回桐安村通知两个伯伯和她爹把杨老爹接走。这四个月,她接了一些红绸绣坊的绣活儿做,得了一两银子。杨初月想到自己既然都假惺惺地做了一回好人了,就坚定的装到底,博一个好名声也未尝不可,于是拿着银子给杨老爹买药补品买新衣裳买肉去了。 提着手里一大包东西,杨初月交到杨老三手上,对杨老爹说:“爷爷,这是我做帕子得的钱,给你买了一些补药拿回家吃,这是过冬的新棉衣,你拿好了。” 杨老爹摸着厚实的棉衣,高兴的同时还惦记着那近四十两银子的事,双手颤抖着拉着她,说:“五妹啊,邱夫人是我们家的恩人,你要好好留在宅子里帮夫人看好房子,把地看好,要好好报答夫人的一片恩情啊。” 杨初月连忙点头,对杨老爹说:“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安安分分的在宅子里,一定会好好报答夫人的恩情。” 杨老爹激动得流出了眼泪,不是他还钱,这下安心了。“五妹啊,爷爷就知道你有孝心,辛苦你了啊。” 杨初月坚定地点头,说道:“爷爷,孝敬你是应该的,报答夫人也是我该做的,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些东西是我做绣活儿得来的钱买的,你先收下啊,不要担心了,在家里好好养病。”祖孙两人依依惜别,画面感人。经过的路人见了,都停下来,直说杨初月有孝心。 杨老爹躺在竹床上,杨大三兄弟和杨永康抬着他回了桐安村。送走这尊神,王大娘连大婶和哑巴黄都松了口气。这杨家老爷子啊,脾气太大了,动不动就指使他们做这个做那个,每天要吃最新鲜的禽蛋蔬菜,每天要喝最好的茶,要是送过去晚了一些,就大吼大叫,比哭丧的还难听。送过去了还得看他的脸色,还得听他一顿说一通。 她们三个也是看在杨初月的面上才不和这个乡下没见识的老头子一般见识。就算是在邱家,邱家的主子也不会说那么难听的话,也没他这样难伺候。不过就是个老态龙钟的病人吗?每天还吹胡子瞪眼的,腿都翘到天上去了。现在他终于走了,宅子内三个长辈都送了口气。 “我这辈子啊,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王大娘指着杨老爹远去的背影说道。 杨初月低着头,向王大娘道歉:“大娘,对不起,我爷爷就那样子,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王大娘脸上还是不悦的神色:“他来都来了,现在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啊,你别在把你家里那些人弄到宅子里来了。你们家的人,我们伺候不起。” 杨初月听了讪讪的,杨老爹到镇上养病确实是她做错了,对于这四个月亏欠三位长辈的,杨初月暗暗的想,一定会还给他们。 杨老爹走后,王大娘和连大婶提了好几桶水把那间屋子上上下下都清洗干净了,还用艾草苦篙点燃了熏了几遍,最后才放心的把那间屋子给收拾好了封上。 没多久,就传出邱家老夫人是活菩萨的话来。从前都说富贵人家心地薄凉,但邱家老夫人不一样,免了借给杨老爹治病借的钱,于是邱老夫人被镇上的人狠狠地赞扬了一阵。 杨老爹在临走前,杨初月用她做绣品的钱买了好些东西送给杨老爹,杨老爹一心想炫耀,把这事也说了。后果就是村里的人都说杨初月有孝心。连带着杨老三也被说厚道,柳四娘心眼好了。 杨老爹现在不敢到杨老三家去颐指气使,更不敢做过分的事,万一杨初月生气,让他还银子啷个办?他还想一身轻松的活个十几二十年。 杨初月听了,觉得高兴的同时更尽心尽力的照顾邱宅内的三个长辈,到底是她给他们三个长辈引来了麻烦。王大娘三人也听了那些话也为邱夫人高兴,夫人在丰莱镇有了好名声,他们也不追究其中的缘由。三人看着杨初月勤快能干,气了半月便没说什么了,只警告她不要在让杨老爹到邱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杨初月很不厚道的撒谎了…… 第45章 杨宝弟来了 刚送走杨老爹不到一个月,杨老三和柳四娘就带着杨宝弟到邱家来了。杨初月打开门,看到背着背篓提着大包小包的爹娘,和一脸兴奋的弟弟,狐疑着把他们迎进了屋子。 王大娘看了这情形,脸色非常难看,才送走了一个,这次来了三个,这杨家人啊,还真是非一般的难缠,邱家怎么就招惹上这样一户人家了哦。 杨初月端茶倒水,送上了一碟新作的桂花糕,杨宝弟见了就拿起来狼吞虎咽地吃。杨初月坐下问杨老三和柳四娘,“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现在邱家正主不在,他们夫妻两人也没那么拘谨,杨老三看了吃得正酣的杨宝弟一眼,忧心地说:“都是我的错,太惯着宝弟了。你这弟弟啊,简直不像话,在家里尽调皮捣蛋。整天就知道和村里的娃儿下河洗澡摸龙虾钓青蛙,一点儿都不学好,前几天还差点儿烧了前面院子李大叔家的房子。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养废了,我这是被他弄得没法了,才来找你的。” 杨初月心想,杨宝弟这性子不都还是杨老三给惯出来的,他从小不让打不让骂,教训几句杨宝弟还得被骂上一阵。杨初月还记得,她七岁的时候,杨宝弟因为调皮,把家里的几只鸡扔到井里去,她骂了杨宝弟几句,拍了几下杨宝弟的手,结果杨老三就提着棍子追着她打。半个月后,她身上还是一片淤青。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管教杨宝弟。 “爹,你都管不住小弟,我啷个管得住啊?你晓得,宝弟做错事我就会打他说他,下手也没个轻重的,万一打伤他了怎么办?我看还是你们管着他吧。”她不喜欢带孩子,尤其是杨宝弟这样顽皮捣蛋的金疙瘩。 柳四娘这十多年教育女儿方面比较成功,但对儿子,她确实没教育好:“我们要能管住,就不会来找你了。你在邱家学了几年规矩,晓得怎样管人。以后,杨家还得靠宝弟撑起来,为了将来,你也得管一管宝弟呀。我在想,镇上有个学堂,宝弟又到了读书的年纪,你就把他送到学堂里,让他读书。都说读书知礼义,万一你宝弟读了书后就开窍不调皮了呀。如果他有读书的命,将来走仕途也好,若是他不喜欢学,识几个字总比当睁眼瞎好些。” 杨初月总算想明白柳四娘和杨老三的打算了,他们想趁杨宝弟还没彻底废掉之前,让她来管着。她现在有些钱了,可以供宝弟读书,也许杨宝弟去了学堂,真收了顽劣的性子也不一定。 为了杨家的将来,杨初月点头说道:“爹娘,你们既然安心让我管宝弟,那我要怎么管他,你们不得插手。若是打疼了,你们不得护短。送宝弟上学的银子,我会想办法,你们就放心吧。” 柳四娘拿过背篓,取出里面的一篮子鸡蛋,三只活鸡,还有五大块腊肉来,“我们晓得你在镇上过得也不容易,这些都是送宝弟到私塾的束脩。宝弟在邱家吃的粮食,我们每月都会送来。” 说着,柳四娘又打开了拿过另外一个背篓,指着里面的东西说:“这是一些鲜菜,最下面是一些糙米。我现在每月领一些绣活儿回家做,能赚一些钱。” 上次杨老爹到邱宅来已让王大娘三人非常难堪了,若这次再不经过她们的同意就让自家的人住进来,她再见三位长辈面上也说不过:“娘,为了宝弟我同意让他住进来,不过这事还得王大娘她们三位点头同意了才行。” 王大娘三人原以为杨老三的一家子都会在邱家住下来,听到柳四娘说只有杨宝弟留下,还想让杨宝弟到私塾里念书。走仕途是大胤朝男子最有前途的一条路,若杨家能自立不再麻烦邱家,于邱家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老三一再保证,只要杨宝弟不听话,三位可以代他和柳四娘管教孩子。杨宝弟无论再调皮也只是个孩子,总比杨老爹那种没脸皮的人强。她们三个都是孤寡老人,喜欢孩子得紧,杨宝弟虽然皮肤黝黑,但总的来说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娃儿。看到杨老三和柳四娘又带了粮食来,杨宝弟在邱宅内也不是吃邱家的东西,遂点头答应。 临走前,杨老三夫妻反复对杨初月说了几句同样的话,无非就是只要杨宝弟不听话,就使劲打。随即又叮嘱了杨宝弟几句,无非就是在邱家要听五姐的话,不能调皮捣蛋。杨宝弟知道在邱家有肉吃,不管爹娘说什么都一个劲儿地应下。 杨老三和柳四娘既期待又惴惴不安地离开邱宅,杨初月征得王大娘三人的同意,收拾了文澹的屋子给杨宝弟住,里面的床和家具都一应俱全,杨宝弟看到这间屋子后颇为兴奋。 杨初月把杨宝弟的行礼衣物放进衣柜,叮嘱他不要乱跑,邱宅不是自己家,在这里要懂规矩不能调皮,明天领着他去镇上的私塾拜见夫子。杨宝弟初到邱宅,好奇心中这座房子有多好,是以杨初月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转了出去,把邱家上下看了个遍,这里除了房子比自家的好,比自家的多外没什么好玩儿的。看到高高的围墙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晚上杨初月做了晚饭,叫杨宝弟出来吃。杨宝弟端起饭碗,看到只有一个荤菜,问杨初月说:“大姐,啷个只有一个白菜炒肉咧,我上次来都有那么多肉吃。” 杨初月端出最后一道木耳菜蛋汤,说道:“上次夫人在家,夫人给了银子所以有大鱼大肉吃,现在夫人不在了,哪有那么银子买肉?今天还是看到你来,王大娘才到郑屠户那里买了两斤肉,平常哪有钱每天买肉吃。” 杨宝弟听了嘟着嘴,不满的端起饭碗,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碗里夹肉。杨初月一记爆栗敲到杨宝弟头上,“吃饭规矩些,这不是自己家。你一个人吃光了,王大婶她们吃啥子?”杨宝弟哼哼了两声,不满地夹了木耳菜汤里的鸡蛋吃。 雄鸡刚打鸣,杨初月起床到地里摘了一些新鲜的茄子和白菜回来,洗干净了放进背篓里。把柳四娘送来的腊肉禽蛋以及活鸡放进一个背篓了,收拾好束脩叫杨宝弟等人起床吃饭。 早饭是白稀饭和馒头,外加一碟咸菜。杨宝弟啃了几个粗面馒头,喝了两碗稀饭。杨初月收拾好碗筷,和王大婶三个说了一声,便背了一背篓新鲜蔬菜,拿了一两银子到镇上阮夫子开的私塾去。 正巧今天是私塾休息日,杨初月敲开了阮夫子家的大门,问道:“阮夫子在吗?我找他有事。” 童子领着杨初月和杨宝弟到书房见阮夫子,杨初月放下背篓,对阮夫子行了个礼,说明了来意。 阮夫子四十多岁,是镇上唯一的秀才,当年在科举考试时屡试不第,便弃了当官的念头,在丰莱镇上开了一家私塾,以教学生为生。丰莱镇本来是个穷镇,能读书的人家不多。除了镇上的富户外,就是邻里几个家里还算富裕的富农家子弟。 多一个学生,也能多一份收入,杨初月带的东西多,阮夫子见到她,自然欢迎。他虽爱财,但也有真才实学,教学生不成问题。 杨初月指着杨宝弟说:“这是我家小弟,今年七岁,他人虽小但脑子机灵着呢,就是人太顽皮了。阮夫子是镇上出了名的秀才良师,你定能教好我家七弟。以后要多劳烦夫子帮忙管教,若他没读书的天赋,让他识几个字也好。” 阮夫子头发里有几根白头发,黑胡子修理得颇为考究,算起来还是个美髯公。他瞧了杨宝弟一眼,眼睛确实够灵气,但整人看起来过于鬼机灵,不是个好管教的。在镇上生活不易,他要养家糊口,为了多挣一分钱,于是承诺道:“杨姑娘放心,老夫既然收了你的束脩,定会好好帮你管教你家小弟。” 阮夫子口头上应下了,杨初月把自己一早背来的新鲜时蔬拿了过来,说:“这是我家种的一些小菜,小小敬意还望夫子笑纳。另外,还有一两银子,请夫子收下。”杨初月恭敬的递上银子,阮夫子笑着接过,一两银子也不少,在镇上能买好些东西。 随后杨宝弟的学籍以及入学一事,杨初月在一天内做完,只等着明天杨宝弟到学堂上学。杨宝弟没去过学堂,第一次去觉得非常新鲜。 杨初月扯了几尺灰蓝布,给他做了一个双肩背包,他的书本和笔墨之类的都放了进去。这样的背包比学堂里那些富家公子的挎包更好看新鲜,三天后,杨宝弟背着新背包在学堂里转了几圈,让那些富家公子羡慕不已,也吵着要一个杨宝弟那样好看的背包。 杨初月做的新背包在这一世还是第一次出现,好几户富贵人家都在打听杨宝弟那书包是怎么做的。杨初月得了消息,做了几个一模一样的双肩背包,送到学堂里发给杨宝弟的同学。杨初月做这事并非是因为好心,杨宝弟人顽皮,在镇上没什么根基,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帮杨宝弟在学堂里搞好人际关系。 杨宝弟很不理解,看到同学们都背了和他一样的书包很不高兴。杨宝弟在私塾里,也是个坐不住的。 阮夫子有真才实学,但对上杨宝弟,难免有些对牛谈琴。杨宝弟一开始还能听阮夫子讲课,越到后来,听着听着就在课堂上打瞌睡。 杨初月识字,经常监督杨宝弟做功课,除了要负责把杨宝弟的性子扭回来之外,还得让杨宝弟在学问上有进步,但杨宝弟写的字就像鬼画符一样。杨初月说东,他偏往西,让他好好写字,他偏在纸上乱画。杨宝弟为了给五姐一个下马威,没少和杨初月对着干。杨初月气得不行,但教小孩子这事急不得,她只得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慢慢教杨宝弟。 杨宝弟性子顽劣,在杨家已经被杨老三夫妇惯坏了,从来都是他要什么,就得有什么。到了五姐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大部分还得看五姐的脸色,而且五姐比他爹娘凶多了,经常呵斥他,这样不许,那样不能做。偶尔犯了大错,五姐更是拿起棍子就打人。 杨宝弟一开始还反抗了数次,杨初月仗着自己年长他几岁,拿出活了两辈子的长着威势,应把杨宝弟驯服了一些。杨宝弟学乖了些,在杨初月面前从不做坏事,还学着特意讨好她。 杨初月为了了解杨宝弟在私塾内的学习情况,隔三差五的就往阮夫子家送一些新鲜时蔬,顺带了解杨宝弟在学堂内的情况。 阮夫子对杨宝弟这个学生也颇为头疼,他说杨宝弟确实聪明,但他的聪明从来不放在读书上,经常做一些鬼把戏捉弄同学,甚至还捉弄他。上次杨宝弟不知在哪里捉了一条半大的花蛇放到他的抽屉里,险些把他吓死。还有,杨宝弟自己不好好学习,还在课堂上拉着同学讲话起哄,弄得整个课堂乌烟瘴气。 阮夫子是个极有能耐的人,为了钱他所有的事都能忍。杨初月问起杨宝弟的事,阮夫子一股脑地把杨宝弟说有的“光荣”事迹都说了。他在半个时辰内细数了杨宝弟的诸多不是,是真被杨宝弟逼急了。 杨初月赔礼道歉,对着阮夫子说尽了好话,回到家里就把正在院子里玩陀螺的杨宝弟叫过来训话:“你是不是捉了一条蛇放到阮夫子的抽屉里吓他?长者为尊,况且阮夫子还是你的师傅,你怎么就不懂得尊重人,还弄出这些鬼把戏来下人?阮夫子一把年纪了,哪经得起你这般恐吓?” 杨宝弟站在那里,杨初月的棍子还没落到他身上,他就开始放声大哭,哀嚎着说:“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阮夫子的错,私塾里面有那么多人,他不让别人起来背文章回答问题偏叫我,还罚我站墙角。那么多同学看着,多丢人啊。你们都晓得我不是读书的料,还让我去上学……” 杨初月恨铁不成钢,拿着棍子把桌子拍得哗哗响,吓得杨宝弟大气不敢出一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楚之茵扔了一颗地雷 某水既抖S又抖M扔了一颗地雷 某水既抖S又抖M扔了一颗地雷 某水既抖S又抖M扔了一颗地雷 某水既抖S又抖M扔了一颗地雷 某水既抖S又抖M扔了一颗地雷 某水既抖S又抖M扔了一颗地雷 小七扔了一颗火箭炮 荔箫扔了一颗手榴弹 第46章 京城来信了 杨初月气道:“你就不能争气些,把文章全部背出来,这样就不会被罚站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气概,有骨气才行,你这样小心眼斤斤计较,那是一个男人所为?” 杨宝弟双手抹泪,哭着不服地说:“我才七岁,还不是男人。” 杨初月气急,说:“身为男儿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果然是爹娘教出来的好儿子!你说你不是男人,只知道推卸责任,我看你能不能躲一辈子。我七岁的时候已经帮着家里做好多活计了,哪像你还有机会读书,整天不用做农活儿。现在日子好过些了,你还不懂得珍惜。你如果再淘气,小心我把你送回去整天干活儿!” 在邱宅内,他是个坐不住的,在邱宅内到没怎使坏。在镇上杨宝弟确实什么事都不用做,整天除了上私塾读书,被杨初月监督这背书练写字外,就是到镇上乱窜。杨宝弟害怕回到杨家过吃不好穿不好的日子,担心每天那么早就被叫起来做农活儿,立刻噤声不哭了,抢着回答说:“五姐,我晓得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我会听你的话,你不要送我回家好不好。” 杨初月看到杨宝弟服软了,说:“如果让我知道还有下次,看我不把你送回家去。这次的事不能那么算了,还得给你个教训,左手伸出来。” 杨初月脸色依旧严肃,杨宝弟偷偷的看了一眼他五姐的脸色,只觉得手板又得受罪了。小声的哀求说道:“五姐,你打轻点儿,痛……” 杨初月扬起棍子,训斥说:“你还知道痛,知道就不要顽皮捉弄人,给我乖乖的跟着夫子学知识。” 杨初月打了杨宝弟二十下,每一下都不留情,直打得杨宝弟涕泗横流,抱着左手喊疼。“不想挨打,就得乖乖听话。”杨初月见到杨宝弟哭,并没有心软,她现在彻底相信“棍子底下出孝子”这句俗语,对待杨宝弟这种调皮捣蛋的孩子,只是说教不顶用,还得动真格才行。 快过年的时候,私塾放了假,杨初月用作针线的钱买了十来斤上好的猪肉,在地里摘了一背篓萝卜和小白菜到阮夫子家赔罪。阮夫子见到杨宝弟,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这个学生啊,实在是太顽皮了。他一向自诩耐心好,教学生有一套,但对杨宝弟这种不服管教的,他也没辙。但他收了杨初月的钱,就得管到底。 年底,杨初月领着杨宝弟回了杨家过年。杨初月几个月做绣活儿赚了些钱,加上邱夫人赏赐的钱,用来买了一背篓年货,叫上杨宝弟王大娘三人就往桐安村赶。 因为邱宅内冷清,杨初月让王大娘、连大婶和哑巴黄跟着一起到杨老三家吃团年饭。杨老三家空房子多,杨初月在这半年内用自己存的钱给家里添了些好东西,王大娘他们三个去了也住得下。 上次赶场的时候,杨初月说要回家过年,所以她还没到家的时候,柳四娘杨十九和杨兴年就来接她们了。杨十九长大了些,也变得漂亮了,不过就是爱使小性子爱攀比。杨兴年越年长,越来越稳重,他的模样不复往日的青涩,已经是个十分俊俏的少年。杨兴年现在十八岁,是家里的主心骨,杨老三现在完全相信他,柳四娘直夸这个干儿子没收错。 杨初月买了肉菜和新布回来,还到河里钓了两个两斤多大的鲤鱼,晚上正好用来做豆豉鱼。王大娘是厨子,到了杨老三家帮着柳四娘炒菜,柳四娘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上前去抢炒菜的铲子:“大娘,还是我来吧,乡下灶房灰多,弄脏了你的衣裳就不好了。” 王大娘坚持要帮着做菜:“我这辈子都待在厨房,哪还怕什么灰?到你家来过年,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了一个人来,你不要嫌弃才是。” 柳四娘慌着说:“哪里哪里,你来我们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在镇上多亏你照顾我家那两个娃儿。”王大娘坚持帮忙,大过年的也不好坏了她老人家的兴致,柳四娘只得同意坐在灶膛前帮着烧火。 晚上吃饭的时候,新木桌子上围了一桌人。桌上有鱼有肉,每道菜分量十足,一家人吃得甚欢。王大娘一辈子无儿无女,家里的亲戚几乎都没了,很少能过个闹热年不由得心里高兴。 杨老三和柳四娘见到杨宝弟规矩多了,心里欣慰了些。杨初月到底在大户人家学了些规矩,懂得管教娃儿,若是自己管这孩子,还不知道会养成什么样。吃过饭后,杨宝弟就抱着杨老三撒娇耍滑去了,顺带告状,说杨初月在邱宅内是怎样虐待他的。 听着杨宝弟细说杨初月打他的经过,杨老三虽然心痛,但为了儿子的将来,还是狠下心帮着杨初月训斥他:“大过年的哭啥子哭,还不闭嘴给我回屋待着!” 若是以前杨宝弟大哭,杨老三还会抱着他哄他,但现在杨老三非但不哄他,反而凶他。杨宝弟见到亲爹都偏心了,刚才他本来就是装哭,听到杨老三的话虽然难过,但好歹收起了眼泪坐到一边赌气去了。杨十九见到杨宝弟刚才哭得伤心,现在又一副落寞的样子,就坐下安慰他。 杨宝弟找到了倾诉的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诉苦,说尽了杨初月的坏话。杨十九则同仇敌忾的帮着杨宝弟一起说杨初月的坏话。 杨初月收拾了碗筷到井边打水洗碗,柳四娘陪着王大娘和连大婶说话。杨兴年照旧先对杨初月说了这几月来家里的情况,说了杨家那边的事。 杨初月默默的听着,大概就是杨老爹病好后,不敢到杨老三家来,担心杨初月回来找他还药钱。杨大一家子两个媳妇都生了闺女,还不见生儿子,王金镯为了抱孙子,急得把四周的庙宇都走遍了,拜遍了所有庙子的送子观音。 杨十三嫁到邹家后两年,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她是邹家上下的宝贝。至于杨初七,杨老三一家找到了她换婚的地方,那地方就在后面大山的一条穷山沟里。 因为杨家现在的家境比从前好了些,刘家常到杨家来求帮忙,杨老三和柳四娘觉得对不起杨初七,经常拿着家里的东西救济刘家。刘家家穷得叮当响,上次送给他们的十两银子,那刘一郎把房子修好了,买了几亩田,那日子还是难过得很。 他们晓得了刘一郎当年娶不到妻子的原因是刘一郎既没本事,人又好吃懒做。杨初七嫁过去,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刘一郎没本事,又嫌弃杨初七长得难看经常打骂她。他们一家去看她的时候,杨初七一直抱着还在吃奶的小女儿哭。 杨初月心里苦笑,她这一世的大姐啊,就这么被耽搁了。杨老三家虽不是富贵人家,但凭着家里的条件,至少能嫁个邹家那样的好人家。想起杨初七,杨初月更恨杨大一家子。 “我看宝弟现在比从前好多了,都是你的功劳。”杨兴年说。 杨初月苦笑了几声,说:“宝弟太顽皮了,在镇上依旧顽性不改,把左邻右舍的闹得烦了,我几乎挨家挨户的上门道歉,把好话都说尽了,他们才忍下了宝弟。对宝弟,我该教育的教育了,该打的时候也打了,只希望他真的能懂事一些。” 杨兴年知道这些年都是杨老三把他惯坏了,有时候他说杨宝弟几句,杨宝弟就会变本加厉的告状,杨老三就会毫不留情的训斥他。杨兴年讽刺地说道:“爹要是知道你打了宝弟,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 杨初月拿着丝瓜囊刷碗,往杨宝弟和杨老三那里看了一眼,只看到杨宝弟放声大哭,唇角一扬,说:“再心疼也得打,总比养残了好。我这次回来又带了一些书和笔墨回来,够你用上好一阵了。等我再想想办法,让你也进学堂。大哥是个有抱负的,不能在乡下埋没一辈子。” 杨初月无条件支持杨兴年读书,杨兴年信得过杨初月:“当年我在江陵的时候已经过了童生考试,那份学籍和证明我还留着,估计还能用上。” “明年八月就是乡试了,这事得抓紧啊。”杨初月急道。 杨兴年也想快些进学堂,但照着家里的情形,不见得他能去:“我不着急,什么时候进学堂都一样。” 杨初月知道说服杨老三他们不容易,只能徐徐图之:“大哥你先准备着吧,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在立夏之前进学堂。” 大年初一,吃过汤圆,拜过杨家祖先后在杨家住了三天。私塾得到年后才开始授课,杨宝弟可继续在乡下待几天。杨初月留下杨宝弟,陪着王大娘她们回邱宅了。 正月十四那日,杨初月正和王大娘三人在地里劳作,王大娘的左眼皮一直突突地跳:“左眼跳财,今天该不会有什么喜事吧。” 连大婶笑着说:“该不会在地里挖出金子来吧。” 杨初月正在拔草:“夫人她们回京半年多了,该不会是京城有好消息送来吧。” 王大娘想到京城夫人:“你要真说对了就好了。”邱夫人是她伺候着长大的,当年邱夫人喜欢吃她做的饭菜和点心,邱夫人出嫁前求到宴老夫人面前,让她跟着一起到忠毅侯府去。说起和邱夫人的主仆情分,她不比韩启家的差。 果真在正午吃饭时收到邱家从京城送来的信,信上说邱夫人在京城一切平安,侯爷现在病危,已经把侯位传给了邱振晔,邱振晔在腊月二十三那日,已经娶了永宁侯府的三小姐姚墨云为妻。 杨初月听到这个消息,并没失望,邱振晔迟早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她不过是乡下农家女,配不上侯门出身的富贵公子。 只不过杨初月童养媳的身份到底被揪了出来,为了邱振晔在京城少受非议,邱家必须给杨初月一个身份。老夫人给她安的身份是外室,这事被京城的言官们知道了,他们拿邱振晔也没个辙。杨初月不由得自嘲了一下,外室,她成了自己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最痛恨的小三。 信上还写到,邱晴然已经定亲了,是嘉义侯府的二少爷,等到六月初六那天就成亲。信使还送了喜糖和红包来,让杨初月几个在乡下也粘粘喜气。 王大娘三人听了自是欢喜,大公子到这个年纪才娶第一位夫人,着实可喜可贺。小姐有了好归宿,她们做下人的也为邱晴然高兴。 邱振晔娶妻这事如同扔进池子里的石子,泛起了几圈涟漪后就消失不见。杨初月在邱宅内待着,还得继续过日子。 私塾开始上课,杨初月接了杨宝弟回镇上,回去之时,她给杨兴年又捎了写笔墨纸砚回去,买了一些春天要种的菜种和玉米种回去。 杨宝弟回来后变得无比乖巧,乖巧得杨初月见了都不相信。他现在瞒天过海的本事比从前高了还几分,白天按时出门,晚上准时回家。 对杨宝弟这种反常的行为,杨初月多少有些怀疑。她到阮夫子那里去问了,杨宝弟已经五天没去上学了。杨初月做完地里的活儿,又把杨宝弟叫过来问话,杨宝弟嘴硬说他没逃学,每天都去了学堂,他的那些同学们可以为他作证。 杨初月挨个问了他的同学,都说他有到学堂上学。杨初月刚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那户人家的下人出来说了一句:“你家小弟有上学。”然后“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弄得杨初月摸不着头脑。 问不出结果来,杨初月最后决定跟踪他。杨初月发现跟踪他出门,发现杨宝弟出门后就往镇外那片树林走去,要么爬树要么捅鸟窝掏鸟蛋。 杨初月气急败坏,她教了杨宝弟那么久,想不到杨宝弟依旧顽性不改,还变本加厉,居然逃学出来玩儿,杨初月捡了一根棍子,站在树下大吼:“杨宝弟,你给我下来!” 杨宝弟正玩儿得高兴,突然听到五姐的声音顿时吓得抱紧了树丫,往下一看,只见杨初月气势汹汹面色不善地站在树下,这次被抓了个现行,想到杨初月教训人那劲儿,坚持说道:“我不下来。” 第47章 杨兴年上学 杨初月站在树下,气得双手叉腰:“你下不下来?不下来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家去!” 杨宝弟站在树丫叉上气鼓鼓的和杨初月谈条件:“好,我下来,不过你得保证不打我,不送我回家去才行。” 杨初月气得不行:“做错了事还敢谈条件,快下来!” 杨宝弟铁了心不下去,坚持说道:“你不打我,我就下来。” 杨初月想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说道:“好,我今天不打你,也不送你回家去,你快下来。” 杨宝弟不相信杨初月答应得那么爽快,提出要求说:“你得发誓,不然我不下来。” 杨初月气赌,想不到这娃儿居然会说这话,想了想就举起右手发誓说:“我发誓,我今天不打杨宝弟,也不送他回家。如果扯谎,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杨初月发了毒誓,杨宝弟慢慢的从树上滑了下来,缩着头走到杨初月面前。杨初月忍住没发火,说:“走,去学堂。要让我知道你下次再逃学,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看到杨初月举起棍子,杨宝弟忙着提醒她说:“姐,你发了誓的不打我,小心被天打雷劈。”杨初月举起的棍子扬在半空,虽然她不信毒誓这东西,但今天得忍住不打杨宝弟。 杨初月送杨宝弟到私塾,看着他坐到位置上才回去。想到杨宝弟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听话,不由得心焦,这孩子得怎么管教才行啊。 头一天杨宝弟待着没事,第二天杨初月把杨宝弟叫到院子里,让他站着,拿了一根大棍子气急败坏地教训他:“爹娘好不容易存了钱让你上学,你就这样糟蹋。你非得去小树林爬树掏鸟蛋,我问你,你做哪些事有啥子用?” 杨宝弟看到五姐这次真的发火了,带着哭腔说:“夫子讲的那些东西我又听不懂,我真的不想学书本上那些没用的东西。我真的学不进去啊,五姐,你不要逼我嘛。” 杨初月不吃这套,杨宝弟在她面前装可怜已经不管用了,杨初月气到:“把左手伸出来。”杨宝弟哇哇大哭,颤微微的伸出手,杨初月毫不客气的打了他三十下,杨宝弟疼得大哭,大喊着说:“五姐,你说过不打我的,你发过誓的。” 杨初月打杨宝弟的手心一点儿也不心软,“我只说昨天不打你,没说今天不打你。”杨宝弟知道上当了,放开嗓子大哭,把王大娘三人都引出来了。 她们看到杨初月这个打法,也不上去劝。杨宝弟到邱宅住下后,虽然没给她们添麻烦,但给左邻右舍的惹了不少事出来,杨初月必须狠狠的教训他一次才行。杨宝弟被杨初月打了一顿,老实了几天,他确定斗不过杨初月,只得暂时臣服。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春末的那场干旱还没过,阳光比任何时候都毒辣。已经快到戌时了,杨宝弟还没回家,杨初月急得出门找人。阮夫子家,杨宝弟的同学家,无论是他常去的地方还是不常去的地方,杨初月都挨个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 杨初月正在寻思杨宝弟到底上哪儿去了,就听到迎面走来的一个挑菜的老农对她说:“不晓得是哪家的娃儿,在丰莱河下游洗澡沉到了河底了,不晓得救起来没,你去看一看吧。” 杨初月听了右眼直跳,难道下河洗澡的是杨宝弟?杨初月赶忙往河下游跑去,杨宝弟可千万别出事,否则她没法向杨老三和柳四娘交代,她也会内疚一辈子。 杨宝弟跑到河边,只见那边河边围了好些人,有一个男人从水里冒出来,手里托着一个溺水昏迷的小男孩,杨初月定睛一看,果然是杨宝弟。 杨初月急急的挤进人群中,只见那个中年男人把杨宝弟拖上岸,杨宝弟肤色发白没有一丝血色,杨初月扑上去,试探杨宝弟是否还有鼻息。幸好还活着,杨初月悬着的心落下了,念了数声谢天谢地。 杨初月想起上辈子学的急救常识,先给杨宝弟先把胸腔里的水挤出来,再给他人工呼吸。等到杨宝弟的气息平稳了些后,杨初月向那个救杨宝弟的中年男人道谢后,背上杨宝弟就往江大夫家跑。 杨宝弟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江大夫皱着眉头把脉,杨初月焦急的在一旁问:“大夫,我弟弟怎样了?” 江大夫庆幸地说:“若不是及时救上岸,你弟弟这条小命就难保了。我先开一副药熬了让他喝下,让他把肚子里的脏物吐出来,再给他开一副洗肠胃的药,给他洗洗肠胃,让他在床上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杨初月感激地说:“谢谢大夫,谢大夫。” 拿着江大夫开的药到后厨熬了端来给杨宝弟喝,杨宝弟喝下药后没多久就醒了,趴在床边把肚子里的水和泥等脏物吐了个干净。江大夫再一碗药灌下去,没过多久,杨宝弟的肚子就“哗哗”的响,杨宝弟的肚子涨得难受,直叫要上茅厕。 医馆里打杂的童子扶着杨宝弟去上茅厕,杨宝弟整个人在茅厕里拉得都快虚脱了。杨宝弟精力不济地出来了,杨初月扶着他回正堂做好,端了一碗清水来让他漱口。等杨宝弟的脸色好了一些后,最后江大夫再给了他一碗药,杨初月递给他:“喝。”杨宝弟捂着肚子,一脸苦相,用眼睛委屈的抗议:可不可以不喝? “想活命就把药喝了。”杨初月不允许他拒绝。 这次杨宝弟犯下大错,刚才又到鬼门关走了一圈,只得听话喝药。杨宝弟喝了药,江大夫吩咐童子帮杨初月将杨宝弟送回去。杨宝弟还活着,杨初月已经谢天谢地了,杨宝弟知道今天做错了事,很乖的睡在床上喝了药吃了一碗清粥和一碗葱花鸡蛋羹就睡下了。 幸好杨宝弟命大,杨初月暂时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杨老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等杨宝弟养好病后,杨初月才来教训他。 杨宝弟那天下学后见到天气太热,想到时辰还早就到河边去洗澡。他游泳本就学了个半吊子,下河后在浅水区游泳。在浅水区游得不过瘾,又自恃学会了游泳,就游到深水区去。 不想深水区的水比浅水区的冷,他本就游了好一阵,到河中央后没多久脚便开始抽筋,他还想噗通挣扎几下游上岸去,想不到越沉越深,呛了几口水,憋得着实难受,喝了一肚子水,越挣扎越没力气,最后越沉越深,感觉魂都快出窍了。 那时候他开始后悔怎么突发奇想的下河洗澡,那时他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下河洗澡。原以为会死的时候,他肚子剧痛了一阵,又翻滚得难受,趴在床边稀里哗啦的吐了一阵后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杨宝弟看到杨初月那副可以吃人的模样,知道五姐彻底生气了,被双重恐吓后变得老实规矩了许多。杨初月这几天都没说他,杨宝弟很听话地喝药养病。 没过几天,听到风声后的杨老三和柳四娘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进门见到杨初月就拉着她的手问杨宝弟怎样了。 杨初月说杨宝弟无事,杨老三和柳四娘还不相信,一定要亲眼看到杨宝弟平安才放心。领着他们夫妻到杨宝弟住的房间,只见到杨宝弟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人比以前瘦了好些,夫妻两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坐在床边拉着杨宝弟问长问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好几遍,确定没缺胳膊断腿的,两人齐齐抱着杨宝弟大哭了一场。 杨初月把这事的始末讲清楚,杨老三没怪她没看好杨宝弟,杨宝弟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杨宝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次主动提出要回乡下和爹娘一起住。杨老三还是觉得自己看儿子比较放心,因此就答应下来。 杨初月跟着杨老三夫妻回桐安村住了几天,每天帮杨老三夫妻看着杨宝弟让他按时喝药不乱跑。杨宝弟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变得规矩多了。杨初月问杨宝弟愿不愿回私塾去读书,杨宝弟一直摇头,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夫子讲的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他一点儿也听不懂,这几月他在私塾里待得实在烦腻了才会逃学,杨初月管得太严格,他才会想着放松一下下河洗澡。 杨宝弟说得委屈,杨初月听得面无表情,杨宝弟这是把所有的错误都往她身上推。杨初月听后,说道:“爹娘,我管宝弟这几个月自问问心无愧,只是宝弟一直改不了性子,若不严格管教,只怕将来都毁了。你们要管教他,我得说上几句,你们不能像从前那样纵容他惯着他了,如果养残了,就算是个儿子也不中用。我不晓得怎样管孩子,但我一直相信要管得严才好。宝弟是个聪明的,若能扭转性子,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若没管教好,谁都救不了他。宝弟不想回去读书,我不勉强他。” 杨老三知道儿子不服管教,这次又惹出那么大的祸事,心里想着还得自己看着才行,他不会像原来那样把他宠得无法无天,遂说道:“五妹你放心,爹一定会好生管着他的。” 杨兴年一直在旁边烧火煮饭,听到他们这席话后,问道:“爹娘,我想小弟不上私塾读书了,我去行不行?” 杨老三习惯性地反映说:“不行!你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你走了家里的农活儿谁干?” 杨初月知道杨兴年一直都想读书,但苦于没机会,现在杨宝弟主动放弃了,她又答应过杨兴年要让他到镇上去上学,于是帮着杨兴年说道:“爹,就让大哥上私塾吧。大哥从前在江陵的时候上过学堂,还考了童生。大哥识字,是块读书的料子,我们不能让他一辈子埋没在乡下。” 杨老三沉默,他现在老了不中用了,如果杨兴年不在家做农活儿,只怕一家子的日子很难过,“这事还是不行,兴年走了家里的农活儿没人做。另外每年上学要那么多银子,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银子供他读私塾?” 杨初月存有小金库,那些银子供杨兴年上私塾绰绰有余了,但这事不能让他们知道,想了想后说:“爹,宝弟读了几个月就不去了,你们已经交了束脩,我也交了银子,宝弟不去私塾,那一笔钱也退不了了,不如就让大哥去试试看吧。大哥也是咱家的人,将来做了官,你脸上也有光是不是?你和娘先放心,大哥上学的钱我出。当年老夫人走的时候不是说那五十亩地里的出息我能得四成吗?每年秋收把那些粮食卖了,加上我做针线得的钱,给大哥交束脩后还有剩的。如果你们不放心,那些银子就当是先借给大哥的吧,等他将来发达了再还就是。家里的活儿你和爹娘先做着,我会在农忙的时候回来帮忙。如果不够吃的话,我再想其他办法。你们看成不成?” 杨老三犹豫一阵,杨兴年毕竟是养子不是亲生的,万一杨兴年将来不认他啷个办?柳四娘比杨老三想得远,觉得杨初月说的办法可行,“我同意五妹的做法,我看兴年不是个苦命的会种一辈子田,当家的就同意吧,我们家先苦上一阵,说不定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杨兴年没说话,把决定权交给杨老三夫妻。杨老三犹豫再三,想着杨兴年无论是气度上还是样貌上,确实不像个农民,干脆就让他到镇上读书算了。他一直舍不得把杨兴年放出去,得进一步拉拢关系才行。 看着杨兴年现在也快十八来了,杨十九现在十二岁,若是把杨兴年招为上门女婿就好了。到时候杨兴年就真和他是一家人。杨老三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说道:“行,兴年到镇上读私塾这事我同意。不过我看兴年也大了,不如先给他定一门亲事。兴年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十九明年就十三岁了,我就想着招兴年当个上门女婿,你们先把这门亲事定下吧。” 杨初月想过杨老三会同意,但没想到杨老三会想到用这个办法拢住杨兴年,虽然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不过这事太不合常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菠萝扔了一颗地雷,(*^__^*) 第48章 杨十九出事 柳四娘也有招杨兴年为上门女婿的想法,干儿子变上门女婿,这事就算传出去也不会被说闲话。再说杨兴年那么能干,有个这样的得力助手在家,得益的是他们,遂点头同意杨老三的想法。 杨兴年直接拒绝夫妻两人的提议:“爹,我是你干儿子,不用让我当你的女婿,我将来也会孝敬你呀。” 这时候杨十九大声吼道:“我才不嫁给大哥,他又没本事,人又穷,我嫁给他就得当一辈子农民。你们让五妹嫁了个当大官的男人,我以后也要嫁一个当官的,才不嫁给大哥那样一穷二白的农民!” 柳四娘呵斥杨十九说话没规矩,杨十九吼得更凶:“爹娘,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杨十九一向说道做到,杨老三和柳四娘见了也没法。 这事大小两个都不同意,就算两个老的有那个心思也无济于事,这事只得作罢。杨老三到最后还是决定让杨兴年到私塾上学,“你好生去读书,以后考个功名也好,你娶十九这事我不为难你。” “谢谢爹体谅。”杨兴年抱拳谢了杨老三,回房收拾好书和包袱,第二天就同杨初月回了丰莱镇。 关于杨宝弟不上私塾读书一事,阮夫子喜多于忧,总算摆脱了那个小顽童。杨初月说了杨兴年的事,“夫子,我大哥从前在江陵那边上过村里的学堂,还考上了童生。这些年到我家后,学业也没废弃,他已经把四书读熟了。大哥有才华,我们一家不想他在乡下埋没了,就让到私塾来读书。” 阮夫子看杨兴年虽然样子黑了些,但长得眉目清秀,阳刚俊朗,不像是个贫苦的命。杨兴年还是一块璞玉,只要多加雕琢就能让他成为一块上乘的宝玉。 阮夫子当即考了杨兴年经典名著里的内容,杨兴年都对答如流,当下很高兴的收下了这个学生。 “果然是个勤奋知上进的后生,经书里的内容相当熟悉,只要再多加努力补习,我想今年秋天的乡试不成问题。”阮夫子止不住夸赞杨兴年说。 得到阮夫子的认可,杨兴年入学就顺利多了。到邱宅后,杨初月解释清楚了杨兴年的事,三位长辈见了他也夸奖了他几句。见过宅子的人,杨初月领着他到住的地方去。杨兴年住的还是杨宝弟当初住的那间屋子。 杨兴年比杨宝弟年长懂事,到了邱宅后,每天早晨都会对宅子里住的三位长辈问好行礼,再主动的帮着干活儿。杨兴年嘴甜,口才好,很得宅内两位大婶的心,她们直夸杨兴年懂事。想到秋天要考乡试,杨初月揽下宅子里的活儿不让他插手,让他好生补习功课准备考试。 收玉米之时,杨初月回家几天帮着做活。倒是杨宝弟溺水后性子收敛了些,懂得体贴爹娘,帮着做家务,也没原来那般调皮捣蛋总是乱发脾气了。 杨老三对杨宝弟确实没从前那般客气,只要杨宝弟做得不对,就劈头盖脸的骂下去,杨宝弟无论再怎样委屈,都扁着嘴巴接受。柳四娘现在对杨宝弟也没那么纵容,杨老三该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还是棍子底下出孝子这话实在,要教好儿子,得动真格才行。 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脱玉米粒,杨初月说了杨兴年在私塾里的表现:“爹,我看大哥有戏,连阮夫子都夸大哥了。” “这就好,兴年有出息了,咱家以后也能跟着沾光。”杨老三把手里刚脱完籽的玉米棒丢到身后说。收完玉米后,晒玉米这事比较轻松,杨初月回了丰莱镇。 从乡下回来,杨初月带了一些乡下种的蔬菜送给左邻右舍,让他们也尝尝鲜。收完自家地里的东西,杨初月还得帮着哑巴黄和两位大婶做农活儿,夫人留下的那几亩田还得好生看着。去年收回来的那些粮食卖了一半,钱都存到钱庄里,等到以后交给邱夫人。 这时候收到京城的来信,原来少夫人已经怀孕三个月了,邱振晔还纳了三房小妾,邱夫人快抱孙子了,信上均是一片喜庆之色。想到小少爷快出世,宅内的三个旧仆就想着凑钱给小少爷买些礼物送回京城去,虽然不是特别贵重,但也是当下人的一片心意。 邱振晔快当爹了,杨初月听后只说了一句恭喜,她在邱家什么也算不上,现在只盼望着等到十五岁后拿到和离书后离开邱家。杨初月从邱振晔给的那笔钱里,拿了两百两银子打了一个小金锁,买了些礼品,等到王大婶三个的礼物做好了一起送进京去道贺。得子纳妾,男人一生的美事,无论怎样都得道喜。 杨初月在院子里洗衣裳,杨兴年在一旁劈柴,他从连大婶那里得知了京城内的事,听了也只是笑了笑,见到杨初月一脸淡然,问道:“邱振晔现在已经娶妻那些生子,你会怎么想?” 杨初月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是明面上是忠毅侯府侯爷的外室,不过是个丫鬟,我的心没那么高,也没想着攀高枝。邱振晔娶妻纳妾生子,也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邱振晔的事从始至终都和她无关,她这个形同虚设的外室不过是个摆设,冲喜的作用没了后,还不是丢到一边放着。她从没想过嫁给邱振晔那样高傲俊秀的男人,识时务看清实际,这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共有的优点。 秋收之时,杨兴年去了县城考乡试,杨初月回到桐安村帮忙收庄稼。等到地里的红苕和稻子都收回家后,杨兴年回了桐安村。 一个月后,传来了杨兴年考过了乡试的消息。杨兴年落下的功课不少,他的成绩刚过那个点儿。杨初月有些兴奋的说道:“大哥才上了私塾几个月,能考上确实不容易。下次是会试,大哥要抓紧时间好生读书。” 全家聚在一起做了一桌子好的庆祝,回了丰莱镇后,杨兴年加紧时间补习功课。到第三年夏至那天,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信上说姚夫人没了,具体怎么没的杨初月不清楚。不过听说邱振晔一开始和那位姚夫人感情很好,自从有了桂姨娘后邱振晔就和姚夫人的感情淡了,桂姨娘曾一度夺了姚夫人的宠,现在姚夫人死了,邱振晔才意识到自己错了,抱着儿子大哭了一场。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邱振晔有四个女人,不出事才奇怪,只可怜姚夫人红颜薄命,留下一个儿子就撒手去了。邱宅还没走出姚夫人去世的阴影,杨十九哭着跑到丰莱镇上,敲开邱宅的大门。杨初月开门见到杨十九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忙拉着她进屋,问她出了什么事。杨十九什么话也不说,就抱着杨初月大哭。 “这里没事了,有什么委屈就说吧。”杨树月抱着杨十九说。 杨十九呜咽着说:“五妹,我怕,你要帮我。” 杨初月不明所以,扶着她到自己的房间,细细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十九靠在杨初月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五妹,我遇到坏人了……” 杨初月安慰了杨十九一阵,她才把话问清楚了。原来杨十九那天到坡上去给玉米除草,不想半路蹿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把她拖进玉米丛里,要脱她的衣裳,要强·奸她。她吓得大哭,她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姑娘又打不过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然后就被扯烂了衣服。后面的杨十九没说下去,一只手抱着杨初月哭,另一只手不停地擦身体,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身上很脏。 杨初月已经知道了杨十九要说什么,着急地问:“四姐,你到底有没有被……” 杨十九大哭着说:“我不知道,村里的人都说我不干净,看到我都指指点点的。那个老男人一直说我是他的女人,说我肚子里有他的娃儿,要上门来逼婚。他那么老,都三十四了还没娶婆姨。村里的人都说他没本事,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被他打跑的。五妹,我不想嫁。你说我该啷个办啊?” 杨初月听明白了杨十九的话,原来那个男人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名叫刘强。他在十多岁的时候就从外地骗了一个姑娘回来,因为经常酗酒,还喜欢打女人,家里又穷,还没成亲就把那姑娘给逼走了。 到现在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婆姨安家,他在村里劣迹斑斑,是十里八乡都避之不及的人物。因为想到年纪大了,确实该娶个媳妇儿过日子,然后就把主意打到杨十九身上。他大概想先要了杨老三家的姑娘,等到杨老三家的姑娘没了贞洁,在村里就嫁不出去,到时候只能嫁给他了。 杨初月知道这个时代最看重女子的名节,若一个姑娘没了贞洁,长得再好也嫁不出去。现在杨十九遇到了这样的难事,在桐安村待不下去了,就跑到杨初月这里来避难。 杨初月听到杨十九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也难过,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现在只能先让杨十九在邱宅内住下,明天的事还得慢慢想办法。杨十九哭累了,杨初月扯上被子给她盖上。出了这样的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杨兴年知道杨十九也来了,杨初月没把其中的细节伸张出去,只盯住他不要把杨十九到邱宅的事说出去。杨兴年看到杨初月紧绷着脸,心里猜到出了事,一口答应下不会乱说。 晚上,杨初月送饭到房里给杨十九,杨十九坐起身来,看到杨初月仍是啼哭不止。这种事杨初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杨十九,杨十九饿了一天,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杨十九吃了饭坐在床上发呆,杨初月打来洗脸水让她洗脸洗脚,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要问个清楚,“四姐,你到底有没有被……到底有没有怀孩子?” 杨十九面红心跳,一时间又觉得身上脏。“我……”杨十九抬起头来说,“他脱光了我的衣裳,我太害怕了,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砸到他脑壳上。他痛得放开了我,我穿了一件衣裳就跑。” 没被玷污就好,只要刘强敢来强娶,她就能拿出证据,如果刘强硬来,她不怕闹到官府去,告他个强·奸民女的罪。“四姐,没事了,你放心。只要刘强敢来,我就有办法制住他,你安心住下。”杨初月说。 杨十九不相信,她确实被吓怕了。 “姐,你放心住下,这里是邱家的宅子,原来住在这座宅子里的大公子当了大官,没人敢惹他。有他撑腰,咱们就不怕刘强那个流氓。”杨初月安慰她说道。 杨十九听到有大官帮忙,安心了不少,洗漱后没多久便睡觉了。 一早,就听到“咚咚咚”的急促杂乱的敲门声,杨初月正巧在做早饭。开门的是哑巴黄,他说不出话来,只见到一个满脸大胡子,穿着邋遢的男人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拿着铁棍子的混混。 “杨十九在这里没得?”大胡子男人扯开嗓子问道。 哑巴强比划着问他要干嘛,大胡子男人是个性急的,不懂哑巴黄在比划些什么,一把推开他就扯开嗓门大喊:“婆娘,你快出来跟我回家去!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拆房子了!”他说着,几个跟来的小混混就开始乱砸东西。 杨兴年穿好衣裳赶出来,说:“你们要干什么?这是邱家,不是你们能胡闹的地方。” 大胡子男人说:“大舅子,我晓得我婆娘在这里,你喊她出来,我就不捣乱。她要是不出来,我就带人把这房子给掀了,管它是秋家还是夏家的。” 杨十九坐在床上听到刘强狮子一样的吼声,吓得抱紧了被子,躲在床上瑟瑟发抖:“五妹,流氓强来了。我不要见他,你快把他赶走!” 杨初月坐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说:“四姐,你别害怕,我和大哥会把他赶走!”杨初月出门来,见到流氓强雄赳赳的站在院子里,活像一只炸毛的公鸡。 “这是五姨子呀,想不到长得比我媳妇还俊,要不你跟我回去,我保证让你吃好的喝好的,总比在这里守活寡强。”流氓强见到杨初月出来,上前几步去调戏她。 第49章 准备去京城 杨兴年挡在他面前:“刘强,你放尊重些。这里没你媳妇,也没你的大舅子和五姨子。” 流氓强调戏不成,转而嬉皮笑脸地说道:“大舅子,我可没乱说话呀。在苞谷笼里头,我就和你四妹是夫妻了,你四妹的肚子里现在怀着我的娃儿,我得早些把我婆娘娶回家去,不然娃儿没爹多可怜。” 流氓强颠倒是非污蔑杨十九,杨初月气不过说:“你口口声声说我四姐是你媳妇儿,但我得提醒你,我四姐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姑娘家的名声可不是你能随意玷污的……” 流氓强轻浮地笑道:“五姨子啊,你还小不懂,我和你姐已经是夫妻了,还说啥子玷污不玷污的哟!你不懂我不怪。” 杨十九说那时候她捡了块石头砸到了流氓强的脑袋上,流氓强并没得逞,想到这里,杨初月说:“流氓强,我可以找镇上医馆里的江夫人来为我五姐验身。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五姐可以跟你回去,如果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话,我不仅要到县太爷那里告你强·奸民女,还要告你一个污蔑的罪名,到时候你是要吃牢饭的。” 流氓强听了不干了,嚷嚷得更大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鬼女,嘴巴好不干净,张口闭口就说‘强·奸’。我和你姐是心甘情愿的做了夫妻之事,还验啥子验?杨十九,你快出来我们回家去,这里是邱家的房子,免得他回来再诬陷你们偷了他家的东西!等你相公我发达了,我给你住更大更好的房子,让你穿金戴银,让你每天吃人参燕窝鱼翅,婆娘,你快出来!” 杨初月听到流氓强这些话,反而冷静下来,说道:“是我嘴巴不干净还是说的是实话,等江夫人到了就晓得了。为了四姐,我不怕把这事闹大,反正我姐是清白的,不怕被你泼脏水。” 流氓强不服气的想指使一起来的几个混混稳住杨初月和杨兴年,他好去找杨十九。杨兴年有些腿脚上的功夫,那几个混混不是他的对手,杨兴年三两下就把那几个混混打倒了。 见到大舅子这样厉害,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流氓强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他确实没和杨十九坐实夫妻的名声,如果那个江夫人真的来了,他的所作所为就穿帮了。 刘强心里想着要往回走的时候,哑巴黄把江大夫的夫人请来了。镇上大户人家的媳妇夫人一直是她在帮忙治病,杨初月一早劳烦哑巴黄去请了她来。现在能证明杨十九清白的人来了,杨初月也不怕流氓强捣乱。 杨兴年在桐安村的时候就看不过这个流氓强,如果不把他弄进监牢,只怕以后还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见到流氓强要走,杨兴年一把扣住他的双手,哑巴黄拿来绳子把他绑在柱子上。“等江夫人给四妹验过身后,你还得跟着我们到莱川县城的官府走一趟。”杨兴年把流氓强死死地绑在柱子上。 杨十九看到江夫人跟着杨初月一起进来,心里害怕,万一真的没了贞洁怎么办,她抵死都不愿意让江夫人验身。杨初月知道这事难为情,劝杨十九说:“四姐,为了你将来的名声,必须得验。难道你想跟流氓强过一辈子?” 杨十九呜呜地说:“五妹,我怕。” 江夫人放下药箱子,说:“姑娘,我跟着我家老头子行医一辈子了,验身这事也有经验,不会痛,就帮你看一下。如果你真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以后还有机会嫁个好人家。如果不是,你这辈子就毁了。” 杨十九抱着被子犹豫要不要验,杨初月对江夫人说:“江夫人,先麻烦你了,为了不让我姐难为情,我先出去。” 屋子里就剩杨十九和江夫人两人,江夫人劝杨十九说:“我晓得年轻姑娘都害臊,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 杨十九犹豫一阵,点头答应了。 杨初月在屋外等了半刻中的时间,就听到杨十九兴奋的叫嚷声:“五妹,我没事,我没事。江夫人说我没事!我不用跟流浪强一起回去了!” 杨初月推开房门,杨十九就赶过来抱着她说:“五妹,我没事,我不用嫁给流氓强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夫人笑着说:“这姑娘长得这样好,要真嫁给院子里那个流氓真是可惜了。这下没事了,以后都可以放心了,老婆子我就先回去了。走之前叮嘱你们姐妹两句,现在十四五岁的姑娘家金贵着呢,你们两个尤其要小心些,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辈子就毁了。” 杨初月拿了五百文钱给江夫人,谢道:“多谢江夫人提醒,我和我五姐以后会小心的。” 江夫人走了,这事还没完,杨兴年捆着流氓强到了莱川县里的官府,杨十九跪着痛陈了流氓强的罪刑,加上杨兴年在一旁有理有据的陈述,还有几个人证作证,这位县太爷还算清明,判了流氓强三年的牢狱。 流氓强进了监牢,桐安村的一些小媳妇顿时安心了,以后有三年的安稳日子过了。杨十九在邱宅内住了几天,看到杨兴年努力用功,问了杨初月一些关于他的事。 得知私塾里的夫子经常夸杨兴年聪明和仕途光明,知道杨兴年后年准备进京参加会试的事后,开始后悔当初不听爹娘的话嫁给这个大哥。大哥以后当官了,她就是官太太了。 想到这里,杨十九经常到杨兴年面前献殷勤,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送水的,还主动帮他打洗脸水,伺候他梳洗。 杨兴年这几天被杨十九打扰得无法安心读书,就对杨十九说:“四妹,这些事我自己会做,你在这里吵得我没办法看书。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杨十九眼眶里的泪水冒了出来,“大哥,你是不是想到我不干净了,就不要我了?” 杨兴年摸不着头脑:“你从前是我四妹,以后也是我四妹,我怎么会不要你啊。” 杨十九见到杨兴年根本没娶她的念头,心里难过,捂着脸就跑了出去。没几天,杨十九就跟着来赶集的杨老三夫妻回了桐安村,她走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红的。 好在后面一年桐安村杨老三家没什么大事发生,杨初月在每次农忙之时就回家帮着做农活,无事的时候就在宅子里做刺绣卖钱,和王大娘连大婶两人唠嗑,有时候也走街串户的,和镇上的媳妇姑娘们一起摆龙门阵,一起坐坐针线,一起说着家长里短。 刚过完年,就听到说淮南王叛乱,领着大军杀进京城,京城一时间血流成河。在京畿保卫战中,邱振晔救了皇帝一命,还同守卫京城的沈将军一起立了大功。 叛乱平息后,邱振晔得了头等大功,皇帝给他加官进爵,邱振晔从文官成功转到武冠之列,成为兵部侍郎。邱家原是京城没落的世家之一,在邱振晔手里逆转成了京城最风光无限的勋贵世家。 但那一战中,京城各大世家损失严重,包括邱家,家中的仆人死的死,逃的逃,其中两位姨娘被叛军杀了,桂姨娘受伤了。小少爷也差点儿死了,但很奇怪的事,桂姨娘的哥儿和姐儿都平安无事。因为京城刚被屠戮,富贵人家家里的好东西被流民和叛军抢的抢砸的砸,平民百姓被杀了五成,京城现在人口缺少。 邱家的人手不够,邱夫人写信到丰莱镇,让杨初月同王大婶三人一起进京帮衬着。杨初月带着四年的银子上京交给邱夫人。因为朝中的官员死伤不少,皇帝在叛乱后急于用人,科举考试和会试提前一年举行。 今年春天杨兴年得进京参加会试,杨初月她现在手里的钱够杨兴年在京城的花费,也能让杨兴年在京城读书。“大哥,我们到京城后先买一座小宅子住着,方便你在京城读书备考。” 杨兴年知道京城名师多,若能得名师的指点,对于他将来的科考也有帮助。但他们两人现在没什么经济来源,到京城后恐怕寸步难行:“我只到京城参加会试就成,若在京城准备科考太浪费了。” 杨初月明白杨兴年拒绝的原因,说道:“现在邱家缺人,我去了每月能有一些月钱。听说大户人家家里的丫鬟月钱是二两银子。我现在学的刺绣能拿出手了,在京城可以接一些绣活儿做,也能赚些钱。那些银子可以拿给你用已经够了,现在你的仕途最重要,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五妹,这些年欠你的人情我不知道要怎么还才好,若以后我真当了官,一定会报答你和爹娘。”杨兴年说道。 杨家现在能有好日子过,杨兴年出了不少力,“大哥,不用说那些报恩的话,这些年我们家也欠你很多,只要你以后记着家里的人常回来看看就成,多的不用说了。” 闻讯赶来的杨老三夫妻带着杨宝弟和杨十九到邱宅,说要来送杨初月和杨兴年。晚上无人的时候,一家子坐到杨初月的屋子里谈话。因为杨十九有嫁给杨兴年的念头,杨老三和柳四娘看到杨兴年现在有出息了,更想招他为上门女婿。 想到出了上次那事,杨十九要找个条件好些的人家就有些困难,不如让她嫁给杨兴年,于是他们一家子坐在杨初月的房间商量这事。 杨初月一向是自由恋爱的支持者,听了杨老三夫妻这话后,立刻反对道:“爹娘,你们不能自私,看到大哥有出息了,就让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柳四娘眼睛瞪着杨初月说:“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兴年既是我儿子,他的婚姻大事就该由我和你爹说了算。” 杨兴年想过要报恩,但不是这个报答法:“爹,娘,我只当四妹是妹妹,从来没想过让她当妻子。以后我孝敬你们法子有很多,不一定要当你们的女婿。再说了,养子娶妹子,传出去也说不过去呀。” 杨老三早打定了主意,坚决地说:“这事有啥子不好说的,你们又不是亲兄妹,干兄弟娶妹妹又不是没有先例。我看,在你上京赶考前,先把你和十九的婚事定下,等你考完后就成亲,这样再合适不过了。” 杨初月说:“爹,你和娘不要逼大哥,你们给他增加这么多负担,他到京城后怎么安心考试?万一没考中怎么办?” 柳四娘不满说道:“你就不能说好听些呀,偏说你大哥考不中,乌鸦嘴。” 杨初月据理力争,说:“娘,不是我乌鸦嘴,我说的是实话。大哥这次进京是考会试,科举考试还得等到三年后,三年后四姐都十七了,在村里都是老姑娘了,大哥等得四姐等不得呀。再说强扭的瓜不甜,要是大哥不喜欢四姐,就凭那点恩情,四姐将来也不会幸福。与其将来让他们做一对没感情的怨偶,不如现在不说这事,免得耽搁了他们两个。” 杨兴年无奈地说:“五妹说得对,这事不能勉强,四妹以后的亲事就包在我头上,我一定会帮她找个好人家。” “有啥子等不得的,等到兴年以后考上了回来娶十九就成了,只要把亲事定下了,还担心十九嫁不出去?”杨老三说道。 杨初月真无法理解这两口子的思维,她原以为经过邱家那事后,他们会明事理些,想不到还那么糊涂:“爹,大哥不愿意娶四姐,你们逼他娶,这不是弃这些年来的情分于不顾吗?大哥人再好再有孝心,也经不起你们这样磨啊。若因这事闹翻了,你们让大哥处于何地?就算上次出了那事,但四姐是清白的,村里的姑娘那么金贵,你们还担心四姐嫁不出去吗?” 柳四娘听杨初月说得有几分道理,若杨兴年真不愿意,强逼他也没用。若杨兴年真因为这事和他们闹翻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心里有些动摇的柳四娘问杨老三说:“当家的,你看这事怎么办呐?”杨老三被杨初月那些话说得心烦气躁,拿出土叶子烟来抽,一时间内没有说话。 第50章 初到侯府 杨兴年插话说:“爹娘,这些年来我欠你们的恩情都记在心上的,我杨兴年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若将来我有出息了,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一家人争论一番后,杨十九见到杨兴年坚持不肯娶她,她官太太做不成了,还得嫁一个乡下汉子,不由气得大哭:“我晓得,大哥嫌我不干净,就不要我。五妹拼命地阻拦,就是不想我嫁得好!她有邱家当靠山了,就不想我也有好日子过。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多余的,什么好的都轮不到我头上,我就是个没人疼的,不如死了算了!” 杨十九夺门跑了出去,柳四娘和杨老三正在为她的婚事心烦。现在夜深了,杨初月担心出事,跟在她后面追出门去以防她做傻事。杨十九哭着跑到镇上漆黑的大街上,杨初月在她身后大喊:“四姐,你要去哪儿,现在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万一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杨十九想起流氓强那事,停下蹲在远处抱着双腿大哭。 “四姐你现在才十五岁,议亲还不着急,你想凭你的容貌,害怕找不到好人家吗?我听说婚姻这事除了父母做主外,还得靠缘分才行,等哪天你红鸾星动了,会找到合适的人家。大哥是我们的哥哥,嫁给他无论怎么说都不和情理。”杨初月蹲□来搂着杨十九的肩说。 杨十九眼泪流个不停:“哥哥啷个了,他又不是我的亲哥哥,又没血缘关系,怕啥子嘛。” 杨初月劝说道:“不是亲哥哥也说不过去呀,他在我们家住了快十年,早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杨十九不依:“我就是要嫁给大哥,我长得这么好看,大哥不要我,就是嫌弃我不干净。” 杨初月见杨十九不依不饶,问道:“好,我问你,你喜欢大哥吗?” 杨十九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大哥?”杨初月继续问道。 杨十九答不出来:“我……” “你是看到大哥有前途了是不是?” 杨十九老实地点点头。 “四姐,有前途这事不是只考上了科举就说得通的。大哥若想官途顺畅,除了靠自己的本事,还得有人提拔才行。你想大哥是白身出身的,又无亲生父母可以依靠,将来若不找一门好亲事,在他官场上多加提拔,给他一些助力,大哥的仕途只怕走得很难。”杨初月明白,官场单打独斗是不可能的事,虽然裙带关系说出去不怎么好听,但也不失为一个保护自己的办法。 “真的吗?”杨十九只一心想当官太太,哪里想了那么多。 “我能骗你吗?再说了,你若嫁给大哥,你自信能当好一个官家夫人吗?原来邱夫人还在的时候我听她说,一家的主母必须学会怎样管家会看账本,处理好一家里的大小事务。现在当官的家里,那个没几房小妾,虽然大哥人好,但保不定就没小妾,你心里能容下别的女人吗?我听邱夫人说,官阶高的上峰最喜欢送美妾给下属。邱夫人就是吃了杜相送给忠毅侯小妾的亏,才躲到乡下来的。” 杨十九听到杨初月说大户人家家里的隐私,一下子来了精神。 杨初月见她愿意听,继续说道:“四姐,嫁到官家可不是一心去享福的,还得在各户同阶或上峰夫人之间周旋,我听说若不能同各位夫人们处好关系会遭人非议。乡下妇人喜欢说别人家的家私,更何况是官场上勾心斗角的夫人?都说大户人家见不得人的阴私多,若你以后遇到了怎么办?你能做好一个当家主母吗?女主内,男主外,若大哥在外忙了一天后,还得回家帮你处理家宅中的事,你岂不是拖了大哥的后退?这让大哥以后怎样在仕途上施展拳脚?” “这个……”杨十九想嫁给杨兴年的理由很简单,杨兴年做了官,她就是官太太,以后不用下地种田,自己面子上也有光彩,她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么多复杂的东西。其实她的清楚自己的性子,自私刻薄又争强好胜的,除了下地种田干农活儿外,她什么也不会。 现在接近子时,夜风吹来冷飕飕的,杨初月扶起她说:“四姐,有什么话都回家去说吧,我们蹲在大街上不好。”说着就扶杨十九站起来,姐妹两个往邱家走。 屋内,杨兴年和杨老三夫妻也闹僵了。“兴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娶了十九,就当还了这九年来的恩情吧。”杨老三最后说道。 杨兴年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候杨初月和杨初月回来。杨初月进门就说:“爹,你先别逼大哥了。四姐嫁给大哥这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若你真想大哥以后飞黄腾达给你增光,就不要给他托后退。” “我怎么给兴年拖后腿了?”杨老三不服气地说。 杨十九的情绪稳定了些,现在不哭也不闹,坐在小凳子上低头想事情。杨初月安抚好了她,说道:“爹,你想想邱家。邱家为什么会瞧不起我们家,为什么觉得娶庄户女是耻辱?大哥若想官途走得顺,必须有一门好亲事做助力。虽然这话说得绝对了些,但我们也不能逼大哥。大哥不喜欢四姐,四姐想嫁给大哥只想以后当官家夫人,面不合心不合,两人怎么走到一块儿去?” “我们都知道大哥是纯孝之人,他以后升官发财了,会忘了我们一家吗?若我们逼大哥,把这些年的情分都闹没了,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杨初月继续劝说道。 柳四娘听后捏着衣角,杨老三吧嗒吧嗒地抽烟,杨初月说得不无道理。杨十九面色纠结,既想嫁给杨兴年,又担心以后做不好一家主母被人笑。 这事争议无果,杨兴年只得先无奈地说道:“爹娘,关于上门女婿这事,我看还是先别说了,若我没考上,四妹岂不白等了三年。在家里,我只把四妹和五妹当亲妹妹看,从始至终都没一点儿别的心思。五妹也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也不愿看到四妹将来过得不好是不是?你们的恩情我会报答,也一定会还。当今皇上以孝治天下,我已经没了生身父母,现在你们才是我的爹娘,我若不孝你们,在官场上会被捉住把柄。” 关于上门女婿这事,杨老三夫妻只得作罢,杨十九脑子还是一片混乱。晚上杨老爹夫妇帮杨兴年收拾行李,给他塞了些笔银子,杨兴年退了回去,“爹,你也得花钱,这些钱不用给我。” 杨老三坚持把银子塞到杨兴年的包袱里:“你是我儿子,我给你钱花是应该的。”杨兴年没拒绝,等到杨老三出门后,他偷偷地把银子塞回了杨老三的包裹里。 天亮后不久,杨兴年把收拾好行囊放到马车上,王大娘几人相继坐上马车,哑巴黄挥着马鞭赶走了马车。杨初月和杨老三夫妻挥手告别,只希望这一家子在丰莱镇不要出什么大麻烦。杨初月长到十四岁第一次离开丰莱镇去看山外的世界,兴奋的同时也有些紧张。一行人坐在车内,向北翻过高岭,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宁河平原。 进了京畿之地,田间乡村一片萧索,一路上见到的土房子几乎都塌了,人也没见到几个,走在路上甚至能闻到未散开去的血腥味,已经可以预见去年那场叛乱带来的破坏力有多大。刚走到京城南门口,文澹就来接她们去邱家。 杨兴年不愿到邱家叨扰,杨初月先劳烦文澹送她和杨兴年找一家离考场近些的客栈。文澹领着杨初月和杨兴年到文曲街,“这条街上的房子是多年来各地学子进京赶考住的地方,既安静又实惠,离考场也近,住在这里备考再合适不过。当年大公子就住的这间悦来客栈,价钱也不贵。”文澹直接领着他们兄妹两人到了悦来客栈。 杨初月杨兴年跟着文澹进了客栈,杨初月在柜台处给杨兴年要了一间最僻静的上房,交了两个月的房费,“大哥,你先在这里住下。阮夫子说这次有戏,你好生备考。我带足了银子,钱财你就不用操心。等你考过了会试,就到城南的南山书院拜师。阮夫子当年在南山书院读过书,你去的时候把夫子给的信带上。”杨初月掏出一袋银子交到杨兴年手上。 “我用不到这么多银子。”杨兴年掂量了一下,估计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就把钱袋子塞回杨初月手里。 杨初月说:“大哥,我还有银子,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用太俭省。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等到以后一并还给我吧。”杨初月把银子从新塞回杨兴年手里,帮着他把包袱和书籍搬到客房。 杨兴年犹疑一阵后,接下了银子,把马车上他的东西搬到客房里放着。“大哥,你先住下,我安顿好了再来看你。” 杨初月帮杨兴年收拾好房间,杨兴年谢道:“五妹你先去邱家吧,别让三位长辈和文兄弟久等了,我会小心的。” 杨初月同王大娘连大婶哑巴黄跟着文澹转到邱家所在的大街,四人从后门进屋,韩启家的出来迎接,见到王大娘连大婶两人拉着絮絮叨叨的说话。看到杨初月,惊讶说道:“当年离开丰莱镇的时候,她还是个干瘦的黄毛丫头,四年不见就长这么高了。人变白了,也长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杨初月微微笑着说:“锦贞姑姑说笑了。” 韩启家的领着王大娘三人到了下人住的屋子,沿途走过只觉得忠毅侯府内一阵肃杀,处处蔓延着血腥之气。只见到碧云端着药碗到了邱夫人房里,王大娘见了担心的问道:“韩启家的,夫人又病了?” 韩启家的眼神转冷,“不是夫人病了,是小少爷。王大娘你们几年不在京城,府里发生了好些事,有些事是府里的禁忌,以后宅子里的事少问,知道多了对谁都不好。” 王大娘赶忙闭嘴,这大宅子里的事她们多年前也听过一些,那些夫人小姐们之间的争斗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明白的。刚到那天,邱夫人没立刻见她们,只让她们四人先歇着,等府上的事处理好了再见她们。 刚到邱家那天就听下人们偷偷的聚在一起说桂姨娘死了,杨初月在角门见到几个家丁抬着一个用席子裹着的还在流血的死人出去。一支苍白无力的手垂在地上,杨初月还看到了席子里桂姨娘白得发青的脸,和瞪得如牛眼还留着血的眼睛。 杨初月从没见过死人,匆匆暼了一眼席子里桂姨娘狰狞的死相顿时被下了一跳。转身躲到墙后,听到后面的人对着已经死去的桂姨娘指指点点:“桂姨娘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终于事发了,真是死有余辜。” “可不是,小少爷那一身的病就是她暗里害的。她呀,就想着被侯爷扶正了当侯爷夫人,也不拿镜子照照,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不就是个卖唱的吗?让她当姨娘已经很抬举她了,居然还妄想当侯爷夫人。” “侯爷当年心仪赵家三小姐,但赵家三小姐早已经嫁人了。侯爷长情,当年回府的路上见到卖唱的桂姨娘,她长得和赵三小姐有七分相似,侯爷又见她可怜,就领着她回了侯府,抬她做了姨娘。桂姨娘仗着侯爷宠她,在府里就越发的大胆。我听说当年姚夫人就是被桂姨娘害死的,还有在这次叛乱中死的两个姨娘,也是她借机害死的,她就想一个人霸占侯爷。”府上的下人私下里说着忠毅侯府里那些阴私之事。 杨初月默默的听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看来那位桂姨娘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桂姨娘死了,她生的一双儿女骤然间失了宠,杨初月在后来得知,那对孩子被邱振晔送到江南的一处庄子了。 杨初月到侯府第一天便见到了这种血腥的场面,听了许多见不得光的八卦,心里越觉得忠毅侯府这趟浑水不是她有能力淌的,还是尽早拿了“和离书”离开的好。等到第二天天刚亮,府上的下人一切照常行事,就像昨天桂姨娘的死没发生过一样。 第51章 照顾小公子 邱老夫人哄睡了嫡长孙邱炜鸣,在正堂接见了四个从乡下来的下人。四年不见,邱老夫人头发已经花白了,比起在丰莱镇上的时候变老了不少,大概是没了情敌,她在容颜保养上没从前上心,不过比在乡下的时候更有精神更有斗志。 看到王大娘和连大婶越活越年轻,不由得感叹道:“当年你们两个说要在乡下养老,瞧你们现在的容色,哪像是养老啊,说是去养生的一点儿也不为过,你们两个啊,真是越活越精神了,我真羡慕你们呐。” 王大婶笑着说道:“夫人说哪儿的话呀,在丰莱镇还不是那样,每天到地里看看稻子长得怎样,看园子里的菜能不能收了,想着下一顿吃什么。没事的时候呀,我们老少三个就坐在院子里做针线唠嗑,说说家常里短的事。有时候呀,也到邻居家里坐坐,听她们讲自己儿女和孙子的事。” 邱夫人笑道:“你们这日子过得比神仙还快活哟,哪像我一回到京城就得操心这个担心那个,一家上下的事都归我管,每天忙也忙不过来。” 连大婶笑道:“夫人是做大事的,哪像我们就为一些琐碎的小事操心。不过老奴看夫人是越活越精神,这气色都比在丰莱镇的时候好。” 邱夫人说:“想起在丰莱镇那段日子,还真是我这一生中少有的惬意时间。”似在怀念丰莱镇的那段安宁的日子。 杨初月坐在一旁没说话,心想老夫人大概是每天要应对儿媳妇们之间的斗争,还要管一家上下的琐事,邱夫人劳心劳力的同时战斗力也变得更强了。 “这是杨家的五妹吧,都长这么大了,如果不是她那双眼睛,我都认不出来了。”邱夫人拉着杨初月说。 “是啊,谁能想到她是当年那个又瘦又小的丑丫头?女大十八变,说得一点儿都没错。”韩启家的插嘴说。 王大婶指着杨初月笑说:“这些年她就把我和连大姐当亲娘一样伺候,也难得她性子好,朴实能干,帮着我们把宅子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杨初月说:“王大娘你别夸我了,我学的那些东西都是你和连大婶教的,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学个四不像而已。” 邱老夫人拍着杨初月的手,细看眼前的姑娘,容貌上好了些,至少邱振晔看了不会讨厌,心里还希望她能像从前那样老实质朴,这次让她上京,就想让她先在邱振晔身边伺候着,先帮她养大孙子。“王大娘从不轻易夸人,你能得她夸奖,是你的本事。” 杨初月垂眸说道,“夫人,这是四年来地里的出息。我就想着粮食放在家里容易坏,就换成了银子存到钱庄里了。这是钱庄的票据,您先收下。” 邱夫人看着票据,一千两银子,对于乡下人来说是一笔不少的数目。尽管这对家大业大的邱家来说是个极少的数字,但可看出杨初月经营那些田颇有为上心。“都说你是个能干的,这不是证明?” 邱老夫人拿着银票说道。 杨初月只是微微一笑,邱夫人突然对她这般热情,着实太反常。依照邱老夫人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最看不起的便是她这种没什么出身的庄户姑娘。邱夫人夸了杨初月后,转过身去和王大娘两个继续叙旧说了好一阵话。 没多久里间睡觉的小少爷就醒了,奶娘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少爷出来,邱夫人心疼着接过,摇着拨浪鼓哄孙子。小少爷不领情,照旧张着嘴巴大哭。想起昨天院子里那些下人说的话,桂姨娘曾在邱炜鸣的饮食里动过手脚。想起这孩子不到一岁就没了娘,还在府上被亲爹的宠妾害得险些没了性命,杨初月多少有些同情这孩子。 富贵人家都吃饱了没事干,尽想些害人的损招。桂姨娘就是,从歌女到侯门的姨娘,还想着从姨娘坐到正室,果然最低的生理需求满足后,就开始有更高的追求了。 王大娘掏出一个胖猪型的铃铛在邱炜鸣的面前晃了晃:“小公子不哭哦,这个给你玩儿好不好?” 王大娘蹲□,把手里拿个胖胖的铃铛放到邱炜鸣手里,邱炜鸣拿着铃铛使劲儿摇了几下,铃铛的声音清脆悦耳,邱炜鸣一边摇铃铛一边咯咯大笑,最后扑到王大娘怀里玩她编的璎珞。邱夫人见了笑道:“这孩子喜欢你。” 王大娘一时手足无措,她这辈子都没孩子,虽然喜欢孩子,但不是个孩子缘好的人,也不知这邱炜鸣怎么一见到她就往她怀里钻。王大娘抱着孩子乐呵呵的笑了一阵,邱老夫人说,让王大娘、连大婶和杨初月一起带邱炜鸣。 杨初月和王大娘连大婶慌着拒绝,说小公子是未来的侯爷,她们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下人,担心管不好小公子,希望邱夫人另寻他人管着小公子。 邱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侯府里那些阴私之事,我本不想说,但这时候也不得不说了。我刚回京城那会儿,得帮着振晔管家,侯府又是一团糟,老爷的身子又不行,府上的管事一个比一个心黑,我呀,就发落了好些原来的下人。府上的日子刚清明一些后,就得帮着振晔张罗婚事。本想着新媳妇进门后能帮我分忧,哪想新媳妇是个娇贵的,整天就知道吟诗作画,后来她有了炜鸣,便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 “墨云是个心高气傲的,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我那时做主给振晔纳了袁姨娘,哪想她容不下袁姨娘,就和振晔闹翻了,直到生下孩子也没和振晔说上一句话。后来两人一直冷着,在本朝三十三年的秋天,振晔下朝后遇到在正北大街卖唱的桂仪,她长得像赵家的三小姐媛菲,振晔就纳她做了妾。一开始她还乖巧懂事,尊重主母和长辈,对谁都和和气气的。那时候谁不说她人好性子好?谁也没提她曾经是歌女这事。不想一切都是伪装的,面上乖巧,暗地里使的手段比起凝湘那狐媚子还高明,整个府上的人几乎都被她收买了,还主动把身边一个貌美的丫鬟给振晔做妾,就是后来的雪姨娘。” “墨云呐,就是她和雪姨娘害死的,连着炜鸣这一身的病都是她们给弄出来的。若不是半月前事发,我们一家子还不知道桂姨娘那样厉害。现在啊,我信不过侯府的人,能真正相信的就只有你们几个了。炜鸣是振晔的嫡长子,也是我最宝贝的孙子。我一直忙于府上庶务抽不了身来管他,只得暂时把这可怜的孩子交给你们看着。” 王大娘听了流泪,总觉得姚夫人像极了邱夫人年轻的时候,小少爷像侯爷年轻时候的遭遇,想起从前的糟心日子,王大娘和连大婶都流出眼泪来,声泪俱下的说道:“夫人,小少爷您就交给我们吧,老奴就算拼了老命,也会护住小少爷周全。” 此情此景,杨初月跟着王大娘和连大婶答应了邱老夫人的嘱咐,开始在翰明居照顾小公子。翰明居是一处新修的小院,是邱振晔专门修给嫡子住的,此处的下人全是新买来的被韩启家的训练过的新人。虽然小公子常住翰明居,但他在邱老夫人跟前居多,邱老夫人心疼孙子,时常在处理好庶务之余抱孙子。 关于这个侯府上下的宝贝疙瘩,王大娘是抱在怀里怕摔了,放在软榻上怕磕了。杨初月不擅长照顾孩子,尤其是一个才两岁多一点儿的瘦小儿。第一次当全职保姆,杨初月有些手足无措。还好有王大娘和连大婶以及奶妈在,杨初月可以不用太靠前去。 不知怎的,杨初月离邱炜鸣越远,邱炜鸣就越靠近她。杨初月成了王大娘和奶娘之后,邱炜鸣最喜欢接近的一个人,杨初月抱着这个眼睛贼亮的小少爷有些无可奈何。上辈子她见过村里的女孩子们帮着父母照顾家里的弟弟,差不多就是做什么都抱着他,给他讲故事,陪他说话陪他玩。 杨初月三人对邱老夫人的重托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照顾好邱炜鸣。照顾邱炜鸣半月,杨初月觉得她上辈子照顾外婆都没那么尽心尽力过。 邱炜鸣现在两岁多,他性子沉默孤僻不爱说话,可以在翰明居坐上一天,但调皮捣蛋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他就拖着身边的人把整个侯府走遍,见到谁都要上千亲热一番。因为担心被小人暗害,所以每次回翰明居,仍会让常住再次的大夫检查他的身体。几人被他反复无常的性子闹腾得没办法,杨初月有些怀疑,这位邱家将来的侯爷患有人格分裂症。 杨初月到京城一个月,还未见上邱振晔一面。她只知道邱振晔现在是皇帝的心腹大臣,在叛乱之后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就没回过忠毅侯府。还有四天便是今年的会试,杨初月趁着现在邱炜鸣又黏上了奶妈就到邱夫人那里请了一天假出门去看杨兴年。她对京城的路不熟,只得让文澹带路。 经过正大街,只见到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一队人马从大街上疾驰而过。杨初月一眼就看出那人是邱振晔,五年不见,邱振晔更英气勃发气势逼人,眼睛比深夜中的寒星还冷。她记得邱振晔是文官,在淮南王叛乱后成功转型为武官。 文澹无不得意地说道:“侯爷能文能武,淮南王攻进京城的时候,侯爷正好在皇上身边,杀了那个要刺杀皇上的刺客,保护皇上进了密道保住了性命。皇上发现侯爷是个将才,就把京城的军队交给侯爷,让他领着军队击退了正北门的叛军。后来侯爷又在击杀残余叛军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皇上就封侯爷为平南大将军。还有,忠勇侯府祖上就是跟着高祖打江山的功臣,侯爷也不比祖辈们差。”听他的语气,比自己做了大将军还高兴。 杨初月配合的崇拜说道:“侯爷真厉害。” 文澹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那是当然。” 到悦来客栈时,杨兴年正坐在窗户下温习书本。“大哥,还有四天就会试了,你准备得怎样了?”杨初月在侯府炖了一盅鸡汤,做了一些肉食送来。 杨兴年见到杨初月来,放下书本,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胸有成竹地说道:“准备得差不多了,估计能考过会试。倒是你,在邱家怎样?” 邱家现在正处于大换血时期,各路牛鬼蛇神都收敛了些,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来,因为她和王大娘三人现在是邱老夫人委派去照顾小侯爷的,在府上还没人敢给她们使绊子:“我现在还好,帮着老夫人照看小少爷。我见着忠毅侯府不太平,只怕等到京城彻底安生了,侯府就要大肆整治了。” “我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富贵人家水太深,越大的人家越容易出事,在忠毅侯府这样的世家家里,你尤其要小心。”杨兴年叮嘱杨初月说。 杨初月端出食盒里的菜,“我明白,现在暂时无事,你不用担心我,先考试要紧。” 杨初月和杨兴年唠嗑了一阵,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杨处于又拿出一袋银子交到他手上:“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不用问我银子是怎么来的。总之,我不会谋财害命。” 杨兴年从小到大一直相信杨初月,没多问她就收下了银子。回到忠毅侯府,奶娘就抱着邱炜鸣找了过来,奶娘如释重负:“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小少爷找了你一天了。” 杨初月放下东西回到翰明居,邱炜鸣就伸出双手要她抱。在忠毅侯府住了一个月,杨初月见的人多了,渐渐知道了忠勇侯府的发家史,大概就是祖上跟着皇帝打江山立了大功,然后封侯做官,在大胤朝沉浮了百年仍屹立不倒,是京城不折不扣的世家贵族。 邱家祖祖辈辈的家主中不乏精明能干之人,也不少纨绔败家之人,但每次侯府快没落之时,总会出现一个力挽狂澜之人救邱家于水火之中,扭转一切不利的局面。关于那些传奇的正兴家业的事迹,已经成为邱家史上的传奇。 第52章 亲爹是坏人 杨初月终于明白当年邱振晔那么鄙视她的原因了,人家家里家大业大,眼光高性子傲是有原因的,家世底蕴深厚,他祖辈的光环以及自身的才能才情,这些资本就足以让邱振晔骄傲一辈子。 看到这些,杨初月还是觉得,这种真正的豪门世家不是她一个偏远地区的乡下农女能高攀得上的,就算她自负是穿越来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异世的灵魂,也不敢说自己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还是等着邱振晔娶了新夫人掌家后,自己会丰莱镇待着吧。 杨初月没攀附权贵的私心,照顾邱炜鸣格外上心,邱夫人见到了直夸她性子好。因为有邱老夫人罩着,加上她们三人照顾着将来的小侯爷,所以她们三人在府上的日子相当好过。至于哑巴黄,邱老夫人已经放他出府,让他和乡下的儿子团聚。 杨兴年会考那日,杨初月到韩启家的那里告了假,陪杨兴年一起考试。杨兴年进了考场,杨初月在考场外等杨兴年的消息。看到考场外人山人海的场景,杨初月仿佛回到当年高考的时候,那时候她的外婆也站在考场外等着她。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她飞奔出考场找到外婆,抱着外婆傻笑了好一阵。 杨初月在考场外也等得十分焦急,她现在可以体会到当年外婆等她高考的心情。结束的时候,杨兴年走出考场一脸沉重,杨初月上前帮他提东西,见到他这幅神情,便没问他考得怎样:“大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到客栈的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 杨兴年坚持自己拿东西,说:“五妹,我有信心能考过,你不用太担心。现在这样子估计在考场内坐久了,磨了半天脑子精神不太好,回去睡一觉就好。” 杨初月听他这么说,心里那块石头放下了:“这就好,安心等发榜那天吧,爹娘还在等你的好消息。” 杨兴年想起临走前杨老三的那些话,以后真要回桐安村娶杨老三家的女儿吗?杨兴年心里暗暗叹气,他无法把杨初月或是杨十九其中的一个当妻子看待,一起生活了近十年,他只把杨家现在的两个女儿当妹妹。 杨兴年会试过后在客栈里休息了半日,杨初月买了些食材在客栈厨房做了一些家常菜端到杨兴年的屋子。近几年杨初月的厨艺见长,杨兴年吃后夸了她几句。 “你在忠毅侯府可还好?”杨兴年问道。 杨初月说:“不好不坏,大户人家规矩多,这你知道。到了邱家才知道什么叫做高门侯府,什么叫深不可测,我看以后还是回丰莱镇吧,那里住着踏实,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杨兴年吃了些东西后放下筷子:“是你胆子不够,你若有野心有胆识,将来何愁没有荣华富贵?” 杨初月活了两辈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是自己的绝不要,自己想要的就靠双手争取。杨初月是邱振晔的外室,忠毅侯府上下的人都知道。现在老夫人做主让她这个外室进门了,等邱振晔忙完朝堂里的那些事,估计就要给她一个名分,差不多就是姨娘之类的。 她一直坚信靠男人上位还不如靠自己奋斗,尤其在这个男人靠不住的地方。她对邱振晔没多大的期待,不会在邱家待得太久。等到邱家恢复往昔,她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要求给一份“和离书”,然后回乡下老家。现在手艺学成了,银子有了,回乡下才是上上之选。 要是丰莱镇施展不开,还可以到莱川县城,或者到西州城里发展。到时候扶植一下姐姐和弟弟,一家子在一起奋斗比什么都好。要是能找到一个性子好又比较靠谱的男人那就嫁了,人这一辈子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邱家不是我能玩得转的,我也没那样的野心,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行。我不会在邱家待一辈子。”她和邱振晔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能看出邱振晔绝非池中物,古人的智慧不是她能小觑的,尤其是在宅斗激烈之家成长起来的男人。 杨兴年不知杨初月说的这席话是真是假,她的将来由她选择,他不会干涉。“无论怎样,你自己当心就好。到京城几月一直忙着复习,还没到京城四处逛逛,不如下午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杨兴年转移话题说。 杨初月应道:“好,我带了银子,给爹娘他们稍些好东西回去吧。”杨初月常跟着文澹出邱家买东西,虽然还不怎么熟悉,但还有那么几条熟识的街道,转到其他地方若是找不到路了,还可以问一问。 杨初月在京城的铺子里买了好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分成四份装进四个大包裹里送到私人驿馆里托人寄回去。从京城到桐安村路途遥远,邮费花了她整整一两银子。 “给爹娘买东西就好了,为什么还给爷爷他们寄回去?”杨兴年看到四个不同的包裹问道。 杨初月把买来的东西装好,说:“我这么做是不想爷爷和大伯他们继续道家里去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候难过的是爹娘,说来我也没那么好的心给他们买。至于二伯,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他帮过我们,这些算是谢礼吧。” 杨初月写好写好地址付完邮费,在寄到自家的包裹里,她在布包里塞了五十两银子进去。柳四娘有了上次的教训,在钱财上没从前张扬了。拿着那些钱,他们不用每天起早摸黑的那么辛苦。走之前听说杨宝弟自溺水后,性子转好了一些,他是爹娘将来的倚仗,希望他能懂事一些。 大胤宣和三十六年,平南将军邱振晔率兵肃清淮南王叛逆班师回朝,京城百姓夹到欢迎,玄成帝亲自领兵出城迎接。 平南将军在平叛中立下大功,因为他已是忠毅侯,本朝有规定,异姓不得封王,因此皇帝没给邱振晔加官进爵,只给了他无数的赏赐。杨初月在侯府看到一拨又一拨的赏赐如流水一样送进侯府,自言自语地笑道:“皇上该不会把国库都搬空了吧。” 邱老夫人看到儿子这般有出息,笑得更灿烂了,邱家能有这样功绩的人,出了开国时后的邱家祖先,恐怕没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荣光了吧。 皇帝的赏赐刚搬进府,邱振晔就一身戎装的领着一队人马回来搬了大半的赏赐出去,邱夫人有些心疼赏赐,问他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做什么。邱振晔说平乱不是他一人之功,那些将士为这次平乱流血卖命,得把这些赏赐拿去发给将士们,以及用来安抚那些烈士的家属。 收买人心这事邱夫人懂,问清楚赏赐的去向后,邱夫人就没多说。整顿好军队,邱振晔便会回府。因他好几月都不在府上,府上的下人忙着洒扫,将整个侯府收拾一新。邱炜鸣知道亲爹要回家,并未显示出多少兴奋的神色出来,往常怎么过,邱振晔回家那天就怎么过。 邱振晔回府那日,正是发榜的日子,杨初月到韩启家的那里请了假同杨兴年一起去看名单。原来杨兴年中了一百五十六名。考上了,杨兴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大哥,考到这个名次真不容易。”一向不喜怒形于色的杨兴年兴奋的点头。勤学苦读了这些年,也算得到回报了。“大哥,临走前一天爹娘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我和四姐一直都当你是哥哥从没其他心思,婚姻这事你不用勉强自己。” 到京城之前,杨兴年心里还在纠结,杨初月明白这事太过勉强。杨兴年笑容僵硬了一下,“我知道。” 杨兴年回了客栈,杨初月回到邱家。到翰明居时,邱振晔正在逗邱炜鸣玩耍,不过邱炜鸣意兴阑珊,根本不理邱振晔,自己坐在一边拿着手里的玩具认真的捣鼓,见到杨初月回来,就喊道:“姨,抱。” 邱振晔看到儿子对他没热情,反而对一个乡下来的庄户女投怀送抱的,气不打一处来:“这几个月是你在照顾炜鸣?你看你都把他教成什么样子了!见到亲爹哭丧着脸,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倒是你用了什么法子让本侯的儿子围着你转?” 邱振晔瞪眼的神情吓到了邱炜鸣,邱炜鸣缩到杨初月怀里哭道:“姨,他是坏人。” 邱振晔被最喜爱的儿子说成坏人,心里更气,一把夺过儿子,大手夹在他的腋下,对着他说:“我是你爹,不是坏人。” 邱炜鸣被邱振晔的样子吓哭了,杨初月赶紧抱过邱炜鸣:“他才三岁,你这么吓他那是亲爹的所作所为?你若多关心他一些,他也不至于和侯爷生疏成这样。” “炜鸣是本侯最宠的儿子,本侯怎会不关心他!”邱振晔对杨初月吼道。邱炜鸣又吓得把脸埋在杨初月的腋窝下。 杨初月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侯爷最宠爱的儿子一直是桂姨娘生的轩少爷,什么时候成了鸣少爷了?鸣少爷还小,经不住你这么大吼大叫。” 邱炜轩?邱振晔忆起那个最酷似他的儿子,那时候桂姨娘还活着,邱炜轩还在忠勇侯府,母子两人占尽了他的宠爱,至于邱炜鸣这个嫡出的大少爷,则待在奶妈身边受尽了冷落。如果不是邱炜鸣病重,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注意到这个曾经最爱的嫡妻生的儿子。“你说得对,我不是个好父亲,让炜鸣受尽了委屈。如果我多关心他一些,他不会这般体弱多病。” 邱振晔先前那三位姨娘和正室姚夫人之间的斗争杨初月不清楚,她也八卦的心去问个清楚明白,只见眼前的邱炜鸣黏王大娘、奶娘和她这事,就知道这个孩子从小被冷落多了,想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几岁的小孩是最需父母关心的时候,也不知邱振晔当时怎么忍心漠视这个儿子。 “既然如此,侯爷以后多顾着鸣少爷吧。他是你的儿子,无论再怎样黏我和奶娘三个,我们都是外人。我和王大娘三人才到邱家三个月,老夫人吩咐我和王大娘连大婶要好好照顾鸣少爷,我必须得上心才行。万一鸣少爷又有个灾病的,就算拿我们的命抵也无济于事。”杨初月说。 邱炜鸣哭够了,紧紧地拽着杨初月的衣角,仍不敢看邱振晔一眼。邱振晔呵呵笑了一声:“想不到五年不见,你的嘴皮子倒硬了不少,居然这般会说话了。” 杨初月换了一只手臂抱邱炜鸣,“多谢当年侯爷说的那番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活着,就不能被别人欺负。” 邱振晔冷笑:“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真让我意外。不过你凭什么不被别人欺负?女人,注定比男人弱,尤其是你这种没家世没背景的女人。” 杨初月不否认自己现在处于弱势,对上邱振晔这种男权主义者、以自我为中心报复心又强的人,对他说那套众人平等的话无异于天方夜谭,遂说道:“侯爷说得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对您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当年侯爷在桐安村时就说过,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这次进京是老夫人的意思,等到您娶了新夫人,我会回桐安村,到时候您便可凭借您通天的手段抹了当年那段在丰莱镇上不光彩的事。” 邱振晔冷峻一笑:“也是,本侯何必跟一个没见识的乡下来的村姑置气,既然是老夫人让你留下照顾炜鸣,你最好尽职尽责,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本侯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初月放下邱炜鸣,躬身福道:“谢侯爷提醒,杨初月定会铭记在心。” 邱振晔走出翰明居的大门,对着这座宅子冷哼数声,他不相信爱钱如命的杨初月在忠毅侯府待久了,不会起觊觎之心。富贵迷人眼,他始终都相信这五个字,当年她还不是为钱这事妥协了?他就不相信杨初月不想要更多的钱,到时候再慢慢的收拾她也不迟。 忠毅侯府现在还没女主人,邱老夫人一人拦下所有的大小事务。现在邱政博没有实权,又被儿子架空了权利,在一个环境好的院子养老。他喜欢美人,邱振晔便送他美人,三五个不够就送一打过去。 第53章 外室和贵妾 邱老夫人现在翻身做主,对邱老侯爷看得淡了许多,邱政博爱怎么折腾,就让他折腾去,现在她依靠的不再是那个糊涂丈夫,而是年轻有为的儿子。 杨兴年考过了会试,将到京城外的南山书院求学。杨兴年说他以后就住在书院里,那里安静,学习氛围好,就不用在京城租房子住。杨初月想到山上环境好,杨兴年去了书院也能安心读书备考,比起环境复杂的京城好上许多倍,点头同意杨兴年在说法。 帮着杨兴年收拾行李,杨初月从怀里取出三百两银票和一袋子现银放进他手里,雇了一辆骡车送他到南山脚下:“大哥,你安心在书院读书,这些银子够你用上好一阵了。上次寄东西回乡,我已经在里面放了一封信告诉了他们我们在京城的情况,家里的事你不用想太多。” 杨兴年一直不明白杨初月怎会有那么多钱,每次来都给他五十两,一开始他不细问这些钱得来的途径,不过她塞钱的次数多了,杨兴年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哪来这么多钱?” 杨初月说:“还记得我第三次去邱家时候的情境吗?那时候我和邱振晔订了协定,因为算命先生说我和他的八字相配能旺他,那时候他就说要借我的运气给他冲一冲,事成后给我一笔钱。后来他真的发达了,如约给了我一大笔钱。这些钱我都存在钱庄里,爹娘都不知道。这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们,这笔钱我想自己管着。” “好,我相信你会理财。这些钱已经够我花三年了,你不用再给我送银子了。山上除了束脩和住宿吃饭买书笔墨纸砚外,也用不了多少钱。”杨兴年捏着手里的钱袋子和手里的三百两银票,每次杨初月给他的钱他也没用完,他身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百两。 杨初月说道:“读书苦,你也别委屈自己了。银子没了我可以想办法赚,在邱家我每月有二两月银,吃穿都不用自己花钱。我知道书院不准女子进入,所以以后不会来看你。如果没银子了,就写信告诉我,我给你送来。” 杨兴年在京城听到不少和邱振晔有关的事,说他好的把他捧到天上,说他不好的把他踩在脚底当狗屎。 邱振晔,才子,奇才,纨绔子弟,浪荡子,不孝子,大奸臣,大功臣,不守礼法,宠妾灭妻,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残酷暴戾……这些都是京城百姓对他的评价。 当年他不敢直视邱振晔的眼睛,那时候他有一种感觉,这个侯门公子,怎会有那样冷如寒星的眼神?现在想来,邱振晔确实不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我听了不少有关邱振晔的事,那人你惹不起,少和他接触为妙。南山书院是个安静的读书之所,我到那里求学你到不用担心我。” 杨初月见识过邱振晔的厉害,明白杨兴年的担心,劝他说:“他一直瞧不起我,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不可麻痹大意。”杨兴年叮嘱杨初月说。 杨兴年去了南山书院,杨初月回到了忠毅侯府。到京城后她用了一大笔银子,正在想办法填补空缺。月银和赏赐,她都存到了钱庄里。 邱老夫人常听韩启家的和王大娘说杨初月诚实厚道,观察了她几个月觉得韩启家的话说得不假。杨初月现在公开的身份是邱振晔的外室,她的命格和邱振晔相配,又旺夫宜家,现在邱振晔身边没个可心的人伺候,邱老夫人便想着抬杨初月做邱振晔的姨娘,正好可以解决她身份尴尬这事。 邱老夫人让韩启家的去问杨初月的意思,韩启家的欣喜道:“这可是那孩子的福气,老奴问问她去。” 杨初月听韩启家讲这事的时候,正在给邱炜鸣削桃子。“这事侯爷知道吗?”她心里汗了一把,邱老夫人还真是看得上她,让她做邱振晔的贵妾。 “这事是老夫人的意思,侯爷还不知道。”韩启家的说。 杨初月将桃子削成小片放到盘子里,邱炜鸣自己伸手拿着吃。她腾出手来给韩启家的剥一个,“谢老夫人抬爱,不过这事不成,侯爷在丰莱镇时就不喜欢我,而且我是邱家的童养媳,被侯爷视为耻辱,若是成了侯爷的姨娘,恐怕会让他想起当年那些不快的事。”杨初月先站在邱振晔的角度说事,这样成功的几率比较大。 韩启家的劝说道:“这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侯爷怎会放在心上?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不说你性子好,模样也好,侯爷不会厌恶你的。” 杨初月仔细削桃子皮,“姑姑是看着侯爷长大的,他的性子您最清楚不过,侯爷若是不喜欢便永远都不会喜欢。若老夫人不问清楚少爷的意思,就做主将我收房,恐怕少爷不会喜欢。另外,若我成了侯爷的人,必定会为自己打算,照顾小公子恐怕会有私心。人心会变,姑姑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杨初月削桃子皮没断,把白净的桃子交到韩启家的手上,“姑姑,我的身份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侯爷。忠毅侯府的侯爷收童养媳,当年那事还被朝廷中的言官拿去说事,这才给我新安了一个名分外室,我想我继续留在府上只会碍侯爷的眼。杨初月别无所求,只希望老夫人能大发慈悲让我回桐安村。” 韩启家的不知杨初月说的是真是假,“这事我先回去问问夫人,你先照顾好小公子吧。” 韩启家的从翰明居回到邱夫人住的正房,一路上都在想她说起纳妾时候的反映,若是别的姑娘,听了这事早就害臊得脸红,杨初月听了脸不红心不跳,还慢条斯理的推脱这事。这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杨初月怎会推辞? 杨家那么穷困,若是成了侯爷的姨娘,虽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也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她为什么会拒绝?当年杨家一心想巴结邱家,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杨初月怎么不要了? 韩启家的向邱老夫人原原本本说了杨初月的反映,邱老夫人也不解:“她当真这么说?” 韩启家的难解道:“是啊,千真万确,错不了。老奴猜不出她是真不愿意还是故意装矜持,若说是装出来的,老奴看着又不像。若说不是装的,又担心她城府太深连老奴也骗过了。” 邱老夫人暂时猜不透:“既然她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她,就让她去吧。不过你的盯紧了她,别让她做什么阴损之事。” 韩启家的退下后,邱振晔在屏风后冷笑,原来邱夫人今天叫他来就说这事。杨初月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不过被杨初月拒绝了,邱振晔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五年来,他知道自己宅内妇人那些争宠的伎俩,可他却甚少管,被几个美貌如花的女人争来抢去,有女人为他上心,他的确很享受那种被高高捧着的感觉。当年姚墨云对他爱理不理的,他也没放□段去讨好一个女人,后来遇到桂仪,桂仪不仅温柔体贴,摸样长得像赵媛菲,又事事以他为重,把他看做自己的天,他便多宠桂仪一些。 从前在京城之时,有多少女子为了见他一面费尽心思,为他潜心学习琴棋书画,只为让他多看一眼或指点一二。就算他现在死了原配夫人,有多少京城贵女愿意嫁进府来,不说做继室,做妾也心甘情愿。一个杨初月居然胆敢直言拒绝,他心里感觉少了什么,总之感觉很不好。不管杨初月是真拒绝还是故作矜持,他急切的想揭开杨初月的真面目。 皇帝的金银珠宝赏赐完了,想到邱振晔两年前死了正室夫人,三个月前又没有小妾,就从新没入教坊的女子中挑了五个极品美人送来。皇帝的赏赐,邱振晔都收下了。 杨初月抱着邱炜鸣去见邱老夫人的时候,冯管事正巧领着五个美人来见老夫人。杨初月见了,只觉得这五位美人个个花容月貌风情万种,无论是脸蛋还是凹凸有致的身材,用“尤物”这个词形容她们尤其合适。 五美挨个给邱老夫人请安,一个个如弱柳扶风一般,“奴婢柳媚儿”“红杏”“娇女”“莲馨”“雪仙”“给老夫人请安。” 邱夫人对着五个美人十分厌恶,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在言辞和语气上都淡淡的:“你们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人,是最懂规矩不过的,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明白。以后,你们都是伺候侯爷的人,都得尽心尽力了。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有违身份的事,否则,我可不管你们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人,照罚不误。” 五位美人站直了身体,邱老夫人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柳媚儿满脸堆笑,有讨好之意,红杏一脸傲气,高傲的扬着美丽的头颅,对邱老夫人说的话十分不屑,娇女低头不语,抿着嘴角暗暗发狠,莲馨垂首,模样很是恭顺,雪仙不卑不亢地抿嘴微笑。 “老夫人的话,奴婢定当铭记在心,定会尽心竭力的伺候好侯爷和老夫人。”雪仙出声说道。 邱老夫人抱着孙子,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红枣后说道:“你明白就好,只怕其余几个不明白。” 雪仙行了福礼,说道:“奴婢谢夫人教诲。” “府上之事均有我管,韩启家的是府上的大管家,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她。若没别的事,冯管事,你领她们去蔻香院吧。” 邱老夫人这辈子吃过凝湘姨娘的亏,几月前还有桂姨娘这个鲜活的例子在,她老人家对这种美貌风骚的女人尤其厌弃。桂姨娘在后宅闹事,是她的失误,她不想同样的事发生三次。 “你抱炜鸣回翰明居,那五个女人无事登门不能让她们见炜鸣,若她们到了翰明居,你就差人来通知我,可不能让她们钻了空子谋害我孙子。”邱夫人对桂姨娘那事有阴影。 杨初月应道:“是,老夫人。”五个漂亮女人,可想而知邱家后院以后会有多热闹,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估计得把这后院闹翻。皇帝赏赐的女人,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在私下里随意处置,不知邱老夫人会想什么法子来对付。 “鸣少爷,你爹的艳福还真是不浅。” 邱炜鸣扁着小嘴,“我不喜欢她们,我讨厌爹。” 杨初月听后笑了笑,这孩子话虽少性子内向,看着木讷,其实府上这些事,他比谁都清楚。大概从小被冷落了,学会暗地里察言观色辨别好坏。 自从五位美人住进蔻香院后,邱振晔晚上便开始忙活起来,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每个美人睡一宿,排着队轮流来。 晚上和美人夜夜笙箫纵欲享受,白日里带着微醉和精力不济的脸色上朝,邱老夫人见了,批评了他不止一回,朝中官员也对他指指点点,玄成皇帝看不下去了,批评他作风有问题,上朝也得注意仪容仪表。 邱振晔非常恭敬的出列回话,先虚夸上皇帝英明神武体恤下臣一番,再说五位美人是皇上赏赐,他不得不好生领旨,不能抗旨不尊。那些美人本就是玄成皇帝送的,本意他自己清楚,扯到这份上,他只得转移话题说别的。 邱夫人为了不让五个美人在府上为非作歹,牢牢把握住他们的经济大权,无论是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均死死的控制在自己手里,所有的用度均按姨娘的份例给,一分也不肯多给。 吃得不够鲜,穿得衣裳一板一眼,不够好看,胭脂不够红,住的房子不够宽敞,五位美人经常抱怨这些。 对于要以色示人的女人,每月就五两银子,打发下人要钱,买上好的衣裳钗环首饰要钱,买时新衣裳要钱,五两银子哪够花?都说邱家家大业大,上次皇帝更是将国库里好些东西都赏给了忠毅侯府,这老夫人怎么这般抠门小气? 听了美人们的抱怨,韩启家的说道:“你们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在府上连姨娘都算不上。老夫人每月分来的东西均是照着姨娘的用度给的。想过好日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正室夫人的位置,不是你们能觊觎的。不然桂姨娘就是你们的榜样!” 第54章 钱财的诱惑 韩启家的对狐媚子姨娘向来没好脸色,对五美说话也没个轻重。撂下刚才说的话,韩启家的快步离开了蔻香院,这些女人,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五位美人愤愤不平的看着韩启家的离开,这个老女人欺人太甚。晚上轮到娇女陪侍,云雨过后,娇女做了女人最喜欢干也最有效的事——吹耳旁风。添油加醋的把韩启家的话说了一通,到最后带着哭腔说:“妾身虽然伺候侯爷的时间短,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韩大管家说话也特不客气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妾身好歹也是皇上赏赐给侯爷的。” 邱振晔拍着娇女的肩膀,他正是知道她们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所以处理起来才麻烦。他喜欢女人,但心中对谁也说不上偏爱,唯一偏爱的那个,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有桂姨娘的经历在前,他对女人吹耳旁风这事多少有预防。 先前家宅里出事是他太大意,现在他娘和韩启家的严于管家对他来说是好事。不过他现在有另一番打算,“老夫人不给,本侯给,本侯明天就命人送珠宝首饰和丝绸缎子来。” 娇女把这事说了,蔻香院的五个女人都得了一大堆赏赐,明晃晃的堆了大半个屋子,邱老夫人和韩启家的得了消息,气得直跺脚,邱振晔这不是明摆着打她们的脸? 邱振晔被叫过来训话,“家宅刚清静了,你又糊涂了吗?你是不是嫌上次闹得还不够乱?” 邱振晔拱手垂眸说:“娘,她们好歹也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人,儿子不敢亏待她们。万一到时候皇上问她们话,她们说了些不好的东西,儿子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邱夫人还想骂几句,想到五个狐狸精背后的靠山是皇帝,登时焉气了:“虽然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人,但也不用这般对待,她们不过是赏赐下来供你消遣的,你要有分寸。” 邱振晔正色回道:“是,儿子知道。”邱夫人的训话并没多大用处,每天各种赏赐由一群又一群的丫鬟送进蔻香院。邱夫人眼见着不是办法,自己劝邱振晔,邱振晔不听,想起杨初月是个识大体懂规矩的,不如让杨初月去劝劝他? 杨初月听了邱老夫人的想法后,深觉得她去劝邱振晔这事不靠谱,邱振晔连亲娘的话都不听,为什么听她的?“夫人,这事恐怕我做不了。侯爷的脾气您比谁都清楚,若我去了,侯爷变本加厉怎么办?”邱振晔最喜欢和讨厌的人对着干,杨初月担心弄巧成拙。 邱夫人无奈地叹气:“这事我也是没法了才让你去劝,兴许他会听你的劝。” 杨初月犹犹豫豫地走到邱振晔住的苍云楼,文澹正给邱振晔端点心,见到杨初月在楼外徘徊,上前问道:“五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杨初月为难道:“夫人让我来劝侯爷少理皇上赏赐下来的五位美人,可这事又怎会是我能劝的?现在正为难呢。” 文澹这五年跟在邱振晔身边,也越来越猜不透自家侯爷的性情,这事杨初月确实管不了劝不了:“你也不容易,老夫人会明白的。我看你还是别到侯爷面前晃,侯爷还记着当年事,说不定见了你会发脾气。” 邱振晔站在二楼窗户边,见到杨初月和文澹站在银杏树下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听到老夫人让杨初月来劝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想起杨初月拒绝给他当姨娘这事,邱振晔仍耿耿于怀,一个乡下来的女人竟敢无视他敢拒绝他!该无视该拒绝的是他才对! 想起杨初月爱钱财,邱振晔有心炫耀一番。她不是来劝他的吗?那就让杨初月一人把他给那五个女人的金银珠宝和绸缎衣裳送到蔻香院去,他就不相信,杨初月见到那么多好东西会不动心。 “文澹,你忘了你要做什么是不是?点心和茶水送了这么久。”邱振晔站在窗户前,一张脸冷得可以杀人。 文澹浑身打颤,忙不迭的端着茶水和点心上楼。邱振晔笑道:“怎么,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有空到本侯这里来了?对了,今天有一批珠宝要送到蔻香院,正好下人们忙,你就帮忙代劳一下吧。” 邱振晔的笑不怀好意,杨初月见了甚觉可怕:“鸣少爷还等着我回去,侯爷还是另找他人吧。” 邱振晔双手环腰,不悦道:“炜鸣有奶妈和下人照顾,你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难道只有老夫人能使唤你,本侯就不能吗?” 现在的邱振晔比在丰莱镇的脾气更怪异,杨初月时刻谨记不能和邱振晔对着干这句话,“是,侯爷。” 这么快就服软,还以为她多有骨气?邱振晔不屑的冷笑一声。邱振晔身后的文澹一直对杨初月挤眉弄眼,示意你惹上大事了。 邱振晔指着一屋子堆的东西,说:“这些,你送到蔻香院去吧。一件也不能少,文澹,等她搬完了后,你帮本侯清点一下数目。” 杨初月气不过,原来邱振晔故意刺激她,想看她笑话,当年他就陷害她偷了夫人的金镯子,弄得她在整个桐安村声名狼藉。想到不能和邱振晔唱反调,杨初月咬着下唇忍了,搬就搬,谁稀罕做你的女人,谁稀罕这些金银珠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杨初月挨着把一屋子晃眼的好东西搬到蔻香院,每看邱振晔一眼就在心里鄙视他,幼稚小气无良的男人,谁遇到他谁倒霉,姚墨云估计是上辈子没积德,才嫁给邱振晔当老婆,她必须远离邱家这个是非之地! “这不是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杨姑娘吗?怎么今天屈尊降贵做下人的活儿了?”红杏坐在铜镜前梳头,在镜子里看到杨初月说道。 杨初月放下东西,说:“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府上的下人。”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我听说你是侯爷的外室,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瞧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侯爷怎么舍得让你做这些事?”红杏讽刺的笑道。 杨初月将珠宝首饰放到桌上,说道:“外室?姑娘恐怕听错了吧。” 红杏本是朝中大员的庶女,只因做官的爹卷入淮南王谋逆一事,全家被抄,女眷没入教坊。她平日在家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最喜欢无事生非,也最不喜欢老实规矩的不会看人脸色的人。因为在自家受尽了嫡母的气,她很反感杨初月这种在嫡母面前受宠的丫鬟。“听错?怎会呢?当初夫人可是看你是个好的,还想让你做侯爷的姨娘呢!你出身清白,至少也是贵妾,贵妾怎么都比外室比丫鬟强吧。”红杏讽刺的笑道,神色倨傲。 杨初月对红杏五人无需行礼,她们说来就是和通房身份差不多女子,“这事府上从未传出风声,姑娘可别乱说。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了。” 杨初月对她无礼,红杏气得一把将手里的象牙梳子砸了。杨初月搬多少东西到蔻香院,文澹就拿笔记下。杨初月忙活了半日,把邱振晔赏给五个美人的东西全搬了过去。 文澹将笔录交给邱振晔看,顺带回了杨初月送那些东西时候的神色:“她并无艳羡之色,很是镇定。” 今天送到蔻香院的东西每样都价值百金,邱振晔真不相信杨初月半点也不动心。后几日邱振晔用同样的方法试了,亲自监督杨初月,心里觉得奇怪:这妮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不过还有一件让他更上脑筋的事,凝香姨娘生的女儿邱晴绣勾搭上了淮安王,还和淮安王做了那事有了珠胎。 听下人来报说,邱晴绣在乡下就不老实,经常避开下人跑出庄子,跑到淮安王最喜欢的酒楼闲晃。淮安王喜欢美人,邱晴绣想借淮安王上位,两人没认识多久便做了帐里鸳鸯。现在淮安王正准备到邱家来商议娶邱晴绣为侧妃。 淮安王在封地上颇老实,实在没事做,就当一个安分守己喜好女色的闲散王爷。邱晴绣,果然和她娘一样不老实。既然她和邱振松想借淮安王翻身,那就由不得他心狠手辣,飞鸽传书给肇晅,让他去处理这件事。现在朝堂这边还算安静,他可暂时过几天悠闲日子。女人呐,能不能不那么闹腾? 杨初月正在翰明居给邱炜鸣讲《三侠五义》里的故事,邱炜鸣说:“要是现在有包青天就好了。” “如果多一些他那样的人,坏人就不敢那么猖狂了。鸣少爷长大以后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杨初月说。 王大娘端来刚冷好的药,“该喂鸣少爷喝药了。” 邱炜鸣闻到药味,小脸皱成一团。“喝了药病才会好,等你的身体好了,以后想去哪里就能到哪里。”杨初月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药汁送到邱炜鸣嘴边。 邱炜鸣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半年多了,邱炜鸣的病一直不见好,东方先生把一次脉便摇一次头:“只怕少爷这病一辈子都治不好了,以后想活命,还得一直喝药才行。” 邱老夫人听了心痛,这孩子命苦,偏又董事得不行,太让人怜惜了。邱振晔面上冷冷的,心里也怪自己当初糊涂,他一向鄙视他爹,想不到却犯了和他爹同样的错误。 听说邱炜鸣身体不好,柳媚儿熬了参汤亲自送到翰明居,杨初月在门口拦下她:“姑娘的好意鸣少爷接不了,老夫人放出话说除了翰明居小厨房做的东西能送到少爷嘴里,其余的一概不能用。” 柳媚儿提着食盒笑道:“我好心好意熬了参汤送来给小少爷补身体,你这么拦着是什么意思?” 杨初月说:“是老夫人的意思,我必须服从。” 柳媚儿上下打量杨初月,说:“别以为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就可以不把人放在眼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乡下村姑竟敢教训我。” 杨初月笑道:“说来姑娘不过是服侍侯爷的侍妾,身份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若说掂量身份,这话同样适合媚儿姑娘。” 邱炜鸣是邱振晔最宠爱的儿子,他一直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杨初月敢笃定,就算柳媚儿到邱振晔身边吹耳旁风也无济于事。 次日,杨初月正陪着邱炜鸣玩跳棋,就听到翰明居外的吵闹声,“杨初月你给我出来!” 杨初月放下棋子,对邱炜鸣说:“鸣少爷你自己先玩儿,我出去看一下。”杨初月走出翰明居大门,见到柳媚儿哭得双眼红肿,一边哭一边骂人。 “杨初月,你恶人先告状,你凭什么对侯爷说我要下毒害鸣少爷?现在侯爷厌弃我了,你满意了吧。” 杨初月猜对了,邱振晔并没听柳媚儿说的那些话,“第一,我想告诉姑娘,我从前天起就没见过侯爷,何来恶人先告状一说?第二,你失宠于侯爷,与我没有半点关系;第三,我事先警告过姑娘不要送东西到翰明居来,是姑娘不信。鸣少爷是侯爷的嫡长子,你只是侯爷的侍妾,在侯府还算不得是主子。对侯爷来说,儿子和侍妾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知道。若姑娘看得通透,想继续得到侯爷的宠爱的话,就别到翰明居寻晦气。” 邱振晔站在回廊处看杨初月面色平静的对柳媚儿说话,一时间觉得她还有两把刷子,嘴巴果然变厉害了,也许杨初月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肤浅无知的人。 柳媚儿被杨初月这一二三的说得无语,她的姿色在五人中最差,为了守住邱振晔的宠爱,她只能走贤惠路线,对邱老夫人她多有讨好,经常做一些吃食鞋子香囊之类的送去,可老夫人不理。 听说住在翰明居的鸣少爷是侯爷最喜爱的儿子,便想着小孩儿好哄,说不定可以拉拢小少爷帮她固宠,哪想走错了棋,惹得邱振晔大怒,还说她以后再敢靠近邱炜鸣,他便不管她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人,照杀无误。 她心里不甘,就到翰明居来找杨初月闹事。想到邱振晔昨晚因为邱炜鸣的事迁怒与她,如果她继续在这里闹事,保不定会再出更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11.11,“购物节”快乐! 第55章 初恋情人 后几日杨初月再没听到柳媚儿的消息,据说被送到乡下的庄子做粗活了。留在府上的四个美人知道邱炜鸣惹不起,就没了到翰明居探望小少爷的心。不过没几天,后院多了四个姚夫人的影子。 姚墨云是邱振晔心上永远的痛,她死后,画像一直挂在邱振晔的卧房内。目前为止,她是邱振晔最爱的女人。听说姚夫人喜欢吟诗作画,性子孤高冷傲,四美为了多的一分宠多,或多或少的模仿姚夫人。雪仙性子和姚夫人相似,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扮得五分相似。 杨初月看着后宅里四个性格大同小异的女人摇头,在姚墨云没嫁进侯府的时候,邱振晔最在的女人是早为他人妇的赵媛菲。在姚墨云死后,赵媛菲靠边站,姚墨云成了邱振晔心头的朱砂痣。也许对邱振晔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死了的是用余生去纪念和怀念的,在眼前的从不知道珍惜,仅凭这点可知邱振晔在感情上是个不成熟的孩童。 在京城杨初月平常没闲着,到京城最大的衣裳铺子霓裳阁接了一些帕子之类的回来做,价钱也比丰莱镇贵一些,做好一张帕子给二十五文钱,她手脚快,绣的花样也好,每月能赚上两三百文。做针线得来的钱和每月的月银,她都存着,等着以后回丰莱镇用。 到了交帕子的日子,杨初月到了霓裳阁。只见一个长相极美的夫人正在挑绸缎,她举止娴雅,面容温和有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端庄惹眼。 “夫人,你看这是今年最新的料子,这颜色和做工,只有您才配得上。”掌柜的亲自拿着那匹云锦缎子给美妇人看。 美妇人巧笑嫣然,白皙无暇的脸上两个酒窝乍现甚是美丽,“金掌柜的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巧儿,过来把这匹缎子搬上马车。” 杨初月这辈子没见过多少漂亮的女人,这位夫人可算得上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她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更衬得她绝代风华,一颦一笑都让人怦然心动。好奇之下,问了旁边的一个伙计:“这位夫人是?” “这位夫人是安宁侯家的少夫人赵媛菲赵夫人,当年可是京城第三大美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还绣得一手好女红,性子更是温柔体贴,当年求亲的勋贵都踏破了赵家的门槛,风头盖过了京城第一美人。赵夫人出嫁七年了,给安宁侯添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在侯府是最得宠的小辈。”伙计热心的给杨初月介绍。 安宁侯府,赵媛菲,邱振晔的初恋晴然情人。无论容貌还是气质,赵媛菲绝对算是绝代佳人,也难怪邱振晔多年来对她念念不忘。 “这位赵三小姐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在赵家是最得意的嫡出小姐,出嫁后一年就生下嫡长子,和安宁侯的小儿子琴瑟和鸣,日子过得羡煞多少人?你看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模样还是几年前的样子一点儿没变,身材也没变,可想而知她在安宁侯府过得有多好。若她嫁给忠毅侯,只怕和姚姑娘下场一样。想当年姚姑娘也是京城五大美人之一,还被太后夸奖过,嫁到忠毅侯府不到三年就过世了,想想也觉得可惜。”小伙计唏嘘道。 杨初月诚心地附和说:“确实很可惜。”叹息一阵后,对活计说道:“这次给我十张吧。”杨初月交了上月做的帕子,活计给她算了钱,交了十张白绢子给她。 “多谢啦。”杨初月接了新东西就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赵媛菲撩开车帘看了杨初月一眼,问巧儿说:“那是谁家的婢女?” 巧儿说:“回夫人,是忠毅侯府的婢女,不过没怎么见过她。我听说当年忠毅侯被凝香姨娘逼到乡下,侯爷在乡下娶了个童养媳,后来就成了忠毅侯的外室。我听说是邱老夫人在两年前让她进京住进了侯府,只怕刚才那个就是她了。” 赵媛菲看着杨初月的背影笑了笑,正要放下车帘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墙角下的邱振晔,她只朝邱振晔点了点头,随即嫣然一笑,放下了车帘,说道:“回府吧。” 邱夫人管着府上大小事宜,年纪越大,越觉得自己的精力不够,邱振晔的原配夫人死了四年多,邱夫人想到忠毅侯府不能没女主人,杨初月虽和她眼,但出身太低配不上邱振晔。京城名门出身的大家小姐很多,只是不能找个姚墨云那样只会吟诗作画不会持家的女人。 邱晴然知道邱老夫人这几日在为选媳妇的事操心,特地从嘉义侯府回到忠毅侯府。“这次不能由着大哥随着性子来选人了,姚嫂子虽好,但性子太过孤傲,当宗妇不适合。”邱晴然说。 “这个我知道。”母女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邱晴然去翰明居看侄子。邱炜鸣正在午睡,杨初月坐在一旁做绣坊接来的活计。 “几年不见,你的绣活儿越发的好了,人也长变了。”邱晴然进门说道。 杨初月放下手上的针线,“小姐回来了。 “这么鲜亮的活计,给谁做的呀?”邱晴然拿起杨初月放下的绣绷问道,直觉想到是做给邱振晔的。 “这是京城霓裳阁的绣活儿,做好了还得送过去。”杨初月直说道。 忠毅侯府丫鬟的月银不菲,像杨初月这种照顾邱炜鸣的丫鬟月银和一般官员家的小姐差不多,二两银子怎还不够花?“你缺银子?”邱晴然问道。 杨初月接过邱晴然手里的绣绷,拿着针线继续做了几针:“吃穿用度都是府上的,我不缺钱。但我老家还有爹娘和兄弟姐妹,爹娘太辛苦,我多送些银子回去,他们也可少操劳些。以后四姐出嫁要嫁妆,七弟安家要聘金,大姐一家家穷,这些都得花银子,我也得花钱,所以想多存些银子,现在能多做一分活,能多得一分钱。将来的日子还长,用钱的地方多着,不多存些银子哪行?” 邱晴然开玩笑说道:“你还真是个守财奴,一辈子都围着银子转。” 杨初月回忆起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叹息说:“小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像我小时候缺衣少食?我饿怕了穷怕了,有银子握在手里才觉得踏实,银子是个好东西,没钱哪行?小姐别嫌我一身铜臭味儿。” 邱晴然知道杨老三家里穷,杨初月这么做情有可原:“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你就反驳了我一通,果然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杨初月也笑道:“不都说女大十八变吗?我当然得有变化了,不然这句话就不实了。” “知道要对你刮目相看嘛。”邱晴然笑着说,“娘在帮大哥挑继室夫人,也不知会是谁成为忠毅侯府的女主人?”邱晴然说话间,不停地瞅杨初月的脸。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那么倒霉,要嫁给邱振晔这个薄凉又薄情的男人哦?不过邱振晔有了继室,说不定她就能回桐安村了,“这可是喜事,我最近还听老夫人说,她精神不太好,想放一放管家的权利。新夫人进门后接了这事,老夫人就能好生休息一阵了。” 杨初月明面上是邱家的丫鬟,但实际还是邱振晔的外室,怎么她听了这消息一点儿别的反应也没有?如果当家主母进了门,头一个要整治的便是她杨初月,难道她真的不着急?看杨初月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遂随口说道:“你说得也是。” 邱炜鸣睡醒了,邱晴然陪她玩了许久。邱炜鸣和亲爹不亲,倒和这个亲姑姑合得来。 邱振晔今天到翰明居来看儿子,走到窗户边往里瞧,只见到邱炜鸣在午睡,杨初月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做针线。邱振晔从窗户那边看过去,第一次觉得杨初月长得的确好看,虽然脸不白,手也不细嫩,好在脸蛋生得好,身材也不错。 杨初月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衫,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没涂脂抹粉,看着挺顺眼,比新来的四个整天把自己的脸涂得像唱戏的女人好上了许多。 邱振晔第一次发现杨初月没他想象的那么不堪,她专注的样子比那些故作蹙眉或西子捧心的女人好看,邱振晔一时间多看了一会儿,这时候邱晴然进了屋和杨初月说话。 杨初月和邱晴然说的那席话他全听到了,听了那番话,邱振晔肯定了三件事:他太自作多情;杨初月的刺绣根本不是做给他的;杨初月还是个守财奴;杨初月还是“看不上”他。一时间,邱振晔有种被自己瞧不起的人给鄙视了的感觉。杨初月算个什么东西!邱振晔愤懑的离开。 邱炜鸣已经四岁,邱老夫人觉得让杨初月继续陪着大孙子多少有些不合理,她只比邱炜鸣大了十二岁,前朝某个大户人家家里那种儿子和年长但貌美丫鬟偷情的事绝不能发生在忠毅侯府,遂让杨初月搬出翰明居到丫鬟住的司勤院住,待在翰明居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 邱夫人将杨初月安排在韩启家的身边,跟着她学一些官家的本事。邱夫人这几日忙着选儿媳妇,将官家的权力暂时交给了韩启家的。 杨初月拿着绣好的帕子到霓裳阁换了三百文钱,和着这个月的月钱,一起存到钱庄里。到京城一年多,她的小金库里放了一百两银子。因她绣的帕子绣工好,图样新鲜好看,霓裳阁的老板每条帕子给她加了十文钱。 晚间,杨初月坐在院子的铜灯下一面做心绣品,一面盘算着新夫人什么时候进门。她离家一年多,也不知桐安村那边的情况怎样?杨兴年时常写信来告诉他在南山书院的情况,他说南山书院很好,那里的夫子学问好,在南山书院这一年多他学到了不少东西,目前正在为明年的科考做准备。每次杨兴年都会在信的末尾写他在那边一切安好,杨初月不用挂念他。 想到杨兴年,杨初月又想起了杨十九,只希望她在乡下能改一改性子,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当年给你的银子够你们全家上下花一辈子,你怎么还缺钱?”邱振晔冷不丁的冒出来说道。 杨初月正在想杨兴年和杨十九的事,邱振晔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来,着实吓了杨初月一跳,“这么晚了,侯爷怎么还不睡?”跑到丫鬟住的司勤院来做什么! 邱振晔说:“本侯问你话,你胆敢不回答?”言语间很是不耐烦。 杨初月暂时不计较邱振晔半夜三更到司勤院来的缘由,说:“那笔银子还在,不过我动了一些,虽没用多少钱但还想着补回来。对乡下人来说银子还是多多益善的好,只用不赚,再多的银子也有用完的时候。” 邱振晔知道她每个月熬夜做十条帕子,送到霓裳阁得三百文钱。一两银子握在手里邱振晔都觉得太寒碜,更何况是没什么分量的三百文钱。 “积少成多,一两银子对乡下人来说是一笔不少的钱,农家人哪能像侯爷这样的富家公子一掷千金?大户人家的公子才能把钱财当粪土,农家人哪行?”杨初月说道,天下不是人人都如邱家那样有钱。 邱振晔不屑地哼哼了几声:“你倒老实,有骨气。” “不是有骨气,君子尚且讲究爱财取之有道,我更不能偷不能抢。”没有强硬的后台和足够的野心,她还不敢到处蹦跶做些出格的事情来。 “前几日我看到赵三小姐了。”杨初月沉默了一阵说了这句话,“赵三小姐确实是个美人。” 邱振晔前几日也看到了她,她确实还是当年的样子,看到她,他还是会心动。面上对杨初月说的话有些不屑:“你懂什么?” 杨初月只说道:“我确实不怎么懂,不过我听过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赵小姐是你心心念念得不到的人,姚夫人是你一辈子都记在心上忘不掉的最遗憾的人。侯爷总是不珍惜眼前的,只怕下一位夫人也是如此了。” 邱振晔被杨初月说中了,他的确不懂得珍惜,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醒悟。当年赵媛菲痴心于他,为了他成为全京城最优秀的女子,但那时候他对赵媛菲不屑一顾,甚至伤透了赵媛菲的心。 第56章 回乡下老家 姚墨云也是如此,她不是他想要的女人,只是在需要一个妻子的时候选出来的女人,回京后他还对赵媛菲念念不忘。后来姚墨云打动了他,不过没多久也闹翻了,最开始因为袁姨娘,再后来就是桂仪。直到姚墨云死后,他才后悔。说起来,他还是历练得不够,对女人一事上看得还不明白。 被杨初月拆穿,邱振晔多少有些不服气,俯□来,捏着杨初月的下巴说:“你叫我珍惜眼前人,该不会是说你自己吧。不过你没做正室夫人的命,以你的姿色,大可做本侯的妾室,虽然比不上正室,好歹也能衣食无忧,不用累死累活的唯一点儿小利忙活。” 富贵人家家里哪个没三五个小妾?和一群女人争夺交·配权,还为那点儿可怜的权力争得你死我活,无论怎么算都不值得。“侯爷想错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当年你叫我谨记自己的身份,我一直都记得,所以从不敢觊觎侯爷。且不管是再富贵的人家,当小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连生的儿女都没个好前途,倒不如当一辈子老姑娘,免得害了自己,还害了下一代。”听邱振晔的语气,好像给人当妾事件很光荣的事。若说给邱振晔当妾是因为爱情,但她着实不期待邱振晔会有真爱。 邱振晔笑杨初月心高气傲,不想当妾室,还妄图当正室夫人。就她那个身份,满身铜臭的商贾也不见得稀罕她。还以为杨初月多清高,还不和那些女人一样俗不可耐。“你还真不害臊,小妾长小妾短的说。”放开杨初月的下颌,他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没矜持的女人。就算在那方面开放的女人,也不会这么大胆的同他说这个问题。 “我是实话实说而已,侯爷快娶新夫人了,不知您和老夫人什么时候把和离书给我,我想早些回桐安村。”杨初月提出最实际的问题,现在,她也算是老女人那一类的人了,她不想随意找个男人嫁了,好在还有一笔养老钱,能让她后辈子衣食无忧。 “你就这么想回山里那穷地方?桐安村有什么好,又穷又偏僻进出都得花上十天半月的,你那家穷亲戚见到就心烦。”就算在侯府当丫鬟,也比在穷乡僻壤当农民强! “桐安村再穷,我的家人还在那里。无论他们再不好,也是我爹娘兄弟姐妹。”杨树月上辈子亲情缺失,这辈子不想再有上辈子那种遗憾。至于以后的日子,她不会让杨大和杨老爹再欺负他们一家。 邱振晔本想先服软,顺了邱老夫人的意思,纳杨初月为妾,哪想杨初月这么不识抬举,不由得发火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回桐安村那破地方,好,收拾好东西明天就滚!” 邱振晔愤愤地离开了杨初月的院子。杨初月莫名其妙,邱振晔怎么冲她发无名火,当初他不是最想赶她走吗?还有,邱振晔这么容易闹情绪不懂得收敛的人,是怎么在官场上混出来的哦?杨初月想到。 想到明天就可以回家,杨初月赶忙回屋收拾东西。只不过新接来的绣活儿还没做完,出了忠毅侯府,得在京城找一家便宜的客栈住几天做完了再走。 邱振晔走到蔻香院门口,想起里面四个邯郸学步又故作姿态的女人,顿时没了进去的欲望,所以到书房住了一晚。 天色还没大亮,杨初月就敲响了邱振晔书房的门,邱振晔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开了门,听到杨初月要“和离书”,他登时拉下脸,这件事他原本已经忘了,杨初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看到杨初月急切的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本侯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和离书?滚下去该干什么做什么去!”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杨初月白兴奋了一场,这事估计还得和老夫人说了才可以。书房中,邱振晔正在气头上,杨初月越想走,他就偏不放人。猜到她可能会向老夫人说这事,就提前一步去和邱老夫人说了。 邱老夫人抱着邱炜鸣说:“这事你别耽搁人家姑娘,她年纪不小了,你又不想娶她当姨娘,就不要耽搁她一辈子。再说你即将续娶,还是别留下她给新媳妇添堵。等上个把月,就放她回丰莱镇吧。” 邱振晔当着邱老夫人的面没发火,出了邱老夫人的正房,邱振晔对着门口那棵桂花树拳打脚踢一番。发泄一通后,邱振晔深深的鄙视自己一番,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生气发怒,太不值得了。杨初月不愿意当妾,愿意给他当妾的人多得是,也不差她一个。他堂堂的忠毅侯府的侯爷,害怕找不到一个好女人?邱振晔想通后,不再去寻杨初月的麻烦,她要高傲就傲气去,愿意回桐安村就回桐安村,甘他什么事。 杨初月同往常一样早起做事,见到两个老妇抱着一儿一女急匆匆的进了老夫人的院子,看那两人的衣着打扮,像是乡下来的。 有丫鬟婆子端茶水进老夫人的屋子,杨初月接了一个丫鬟手上的东西:“我送进去吧。”小丫鬟道了声谢,杨初月接了进屋。 杨初月走在廊子上,就听到里面传出“病重”,“水土不服”,“瘦得可怜”等等词语,还听到“桂姨娘”三个字。杨初月恍然想起刚进府时桂姨娘惨死的脸,在大夏天里打了一个寒战,就像桂姨娘在某个角落看着她一样。 只听那个抱着男孩的女人说:“夫人,求你看轩少爷一眼吧,少爷现在病重,在乡下待着怕是医不好了。” 另一个抱着女孩的妇人说:“老夫人,就算桂姨娘犯下大错,但轩少爷和素小姐是无辜的。求您看在他们都是邱家骨肉的份上,让他们回侯府治病吧。”说着,抱着女孩磕了一头。小姑娘在她怀里哽咽着不敢哭得太大声。 杨初月送茶的时候,细看这对龙凤胎,两个都长得像邱振晔。而邱老夫人看着两个孩子病成这副模样,动了恻隐之心。他们还是邱家的血脉,是邱振晔的儿女。“都起来吧,别跪着了。”老夫人还是不忍心。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两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到了希望喜极而泣。 “你们说得对,炜轩和素雪是振晔的骨肉,他们还小,不该在乡下那个又苦又穷的地方待着。虽是庶出的,也不能委屈了他们两个,就留下府上吧。碧云,你命人去请大夫来给炜轩和素雪看看。记住,请最好的大夫来。”邱老夫人同意让桂姨娘生的双胞胎留下。 “不过你们得回庄子待着,老身新选下人伺候他们兄妹两个。”邱老夫人说道。 两个女人又抱着孩子跪下,磕头求道:“老夫人,求您别赶奴婢回乡下。轩少爷生下来一直是奴婢在伺候,轩少爷离不开奴婢啊。求老夫人让奴婢留下伺候轩少爷吧。” 两个女人哭着求邱老夫人,邱老夫人喝着茶很为难。这时候龙凤胎也哭了,死死地抱着各自的嬷嬷放声大哭,见到老夫人还不答应,兄妹两人跪走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一边哭一边求她不要赶他们的嬷嬷离开。 邱老夫人看着孩子年幼,长得又和邱振晔相似,心里也不忍,对地上跪着的两个女人说道:“好,你们留下照顾炜轩和素雪。不过先警告你们,如果你们再敢做出谋害炜鸣的事来,老身绝不轻饶!锦贞,把最后面的思明居收拾出来给炜轩住,蘅莘苑给素雪住。”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两个女人又是一阵磕头道谢。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邱老夫人对立在一边的杨初月说道。 杨初月得到了今天的消息,收了托盘退下。也不知道桂姨娘的生前留下的两个忠仆安的什么心,偏偏在邱振晔议亲的时候回来。水土不服,都两年多了,在庄子里还那样?都说江南水土养人,怎么这对双胞胎去了就病得那么厉害?说什么杨初月都不相信。难道是为了给新夫人一个下马威?给桂姨娘生的龙凤胎谋划将来?桂姨娘留下的烂摊子还真难收拾。 这新夫人还没进门,已经有前面嫡妻留下的嫡长子,还有前宠妾生的一对酷似邱振晔的龙凤胎,三孩子的后娘,想想也不好当。杨初月心里嘀咕,不知道是哪家可怜的小姐要嫁到忠毅侯府来受罪。不过这事不归她管,她犯不着操那份闲心。 邱振晔的亲事定下了,是御史中丞侯大人的小女儿侯卉琴。两家合了八字,送了六礼,下了聘书,定了婚期,邱老夫人对杨初月承诺,下个月就让她回桐安村。杨初月激动得对邱老夫人又跪又拜。 “瞧你兴奋得,”邱老夫人说,她心里虽然舍不得,但转念一想,自己堂堂的侯府老夫人,没必要为乡下丫头上心。 不过邱老夫人还是看在杨初月忠心照顾邱炜鸣两年的份上,她大发慈悲的杨初月两百两银子当遣散费。想到现在邱家在京城如日中天,各地有上百处庄子和铺子,不缺丰莱镇那一座宅子和五十亩田,当即把那座宅子的地契和五十亩地的田契给了杨初月:“拿去吧,以后这份地契和田契都是你的,你拿回去好生和你的家人过日子吧。” 杨初月不拒绝,欣喜地接过,房子和土地,是她回丰莱镇比银子还急用的东西。邱振晔坐在一旁狠狠的鄙视了杨初月一番,原来也是个贪图便宜的人。 杨初月收拾了包裹,和院中熟悉之人一一道别。杨兴年明年科考,杨初月写了一封信送到南山书院,算和他道别,叮嘱他好生备考,不要亏待了自己。 邱振晔跟着韩启家的送她,邱振晔站在一旁,俊脸冷冷地看着一脸兴奋的杨初月。“一路上小心,你一个姑娘家尤其要注意着。”韩启家的说道。 杨初月穿了一件旧衣裳,打扮得比平时朴素,“姑姑放心,到家后我就给你写信。” 邱振晔不想杨初月再和韩启家的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耐烦说道:“还不快走,都快正午了!难道还想吃了午膳再走?以后不要到京城来,免得碍本侯的眼。” 杨初月笑嘻嘻地说道:“我这就走,以后啊,不会再到你面前晃,侯爷就放心好了。先祝您和侯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杨初月对着邱振晔作了一揖,随后钻进马车,马夫挥着马鞭驱车离开了京城。 “侯爷既然不想她走,为何还要放她回老家?她这一走恐怕再也不回来了。”韩启家的问道。邱振晔就是嘴上不饶人,面冷心热,明明到最后了不想放人,还是让杨初月走了,还给安排了人送她回桐安村。 邱振晔说:“我是堂堂忠毅侯府侯爷,何必强迫一个小女子?她走了也好,免得留在府上出乱子。”杨初月说得对,他就是那种在眼前不懂珍惜的人,到了失去才知道后悔。这次是他主动放杨初月走的,怨不得谁。也许,侯卉琴进府后,他也会忘了那个乡下来的女人。邱振晔自嘲了一声,回了侯府。 坐上马车到了京城搞类似于批发的地方,花了二十几两银子买了好些棉布、针线和果糖。马车使出京城,杨初月在车内把买来的东西分成大小相等的四十来份,用蓝布包好。 杨初月走了一个多月,翻山越岭的回到了丰莱镇。站在邱宅大门前,仰望这座宅子,以后这房子就是她的了。拿出钥匙打开镇上邱宅的大门,里面空荡荡的,不过房子还好,以后可以慢慢的把东西置齐,现在她不止有房子有田还有银子,就算在山区的小镇里,也可安稳的过一辈子。 这里虽算不上山好水好,至少也算是安稳之地,除了天灾之外,极少有人祸,外面发生什么对这里的影响不大,她没什么野心,只要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就好。杨初月坐上马车回了桐安村,给了马夫银子后直奔自己家去。 “爹,娘,四姐,七弟,我回来了。”杨初月走到门前大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微博太热闹了,特去围观了一下,虽然是路人,还是祝福诗诗和四爷。 汪老师确实可怜,没有上头条的命…… 第57章 家里那些事 听到喊声的柳四娘连忙迎了出来,看到杨初月回来朝屋里喊道:“当家的,五妹回来了!” “娘。”杨初月跑了过去,欣喜地拉着柳四娘的手。 杨老三还是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出门:“五妹,你回来啦。” “是啊,爹,我回来了,有好事要给你们讲。”说着,拉着柳四娘的手往屋里走。杨十九正在烧火煮猪食,杨宝弟正在磨杨兴年留下的箭头,见到杨初月回来了,姐弟两人都围了过来。 “五妹,你咋个回来了呀?”杨老三一直认为杨初月会待在京城邱家当姨娘之类的,然后接他们到京城去享福。 杨初月放下包裹,说:“侯爷要娶新夫人了,老夫人就大发慈悲让我回来了,他们给了我和离书。还有,夫人把镇上的宅子和天都送给我了,我们家以后可以搬到镇上去住了。” 杨初月没得到更大的好处,杨老三心里有些失望。倒是柳四娘和杨十九杨宝弟很高兴,镇上的房子多好呀,搬到镇上他们就可以住更好的房子了。 “还有,老夫人给了我两百两银子,够咱们一家花好一阵了。不过银子这事不能和爷爷大伯他们说,免得他们上门来打秋风。” 两百两银子,杨老三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把自家的银子送给偏心的爹娘拿去给大哥花,杨老三才不干。杨十九和杨宝弟很讨厌杨老爹和杨大两家人,这次无论如何也把家里有银子的事说出去。杨老三想到有一大笔银子,杨初月没当上侯府的夫人,有银子有房子有田也好。现在他家也算是有钱人了,看他大哥一家以后还敢不敢上门来欺负他们。 晚上,柳四娘把挂在墙壁上的腊肉取下来洗了炒苦瓜,切了韭菜用来炒鸡蛋,还杀了一只老母鸡来炖蘑菇,又在地里扯了一把小白菜回来煮菜汤。 晚上坐在八仙桌上吃饭,杨初月讲了这两年多在邱家的事,还说了一些杨兴年在京城南山书院求学的事。杨老三听到杨初月说邱家凶险,尤其在听杨初月说邱家几个女人之间的斗争后,觉得杨初月还是不当侯府的夫人好,免得以后糊里糊涂的就没了,现在家里有些家产,他也满足了。 杨十九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杨宝弟看着也没从前那么跳脱可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晚上柳四娘和杨初月杨十九一起睡,母女三人躺在床上说了很久的话,她说最近乡里发生的事,说杨大一家经常到外边宣扬,说他的侄女是京城邱家的夫人,还说自己有个当官的侄子,常在外自恃高贵,看不起乡里的乡亲,还经常到人家家里拿东西,到镇上富户家里作威作福,就以是京城侯府公子的大伯自居。 “这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和你爹都没他那么显摆,他倒好,拿出去乱说。现在你回来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柳四娘说起杨大一家就厌恶。 杨初月对杨大一家没什么好感,说:“娘,那些破事都是大伯自己惹出来的,结果由他自己负责,我们不用管他。”杨大这种狐假虎威的人,就该给他一些教训才是,幸好杨老三夫妻在她去京城那段时间没杨大那么来事。 杨十九咬着牙齿,厌弃地说道:“因为大伯常说自己是官家亲戚,看上了隔壁牛家村的一个漂亮姑娘,强抢了那个只有十四岁的姑娘当小妾,那家人哭闹都不管用,只得从了。唉,那姑娘太造孽了。二堂哥也用这样的借口娶了小妾,说来也是件伤心事。爹上回知道了富贵人家薄凉,经常到大伯家去劝他们,不想他们还变本加厉,也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乱子。这两年来,他们没少借着邱家的名义到乡亲们的家里,到镇上的铺子里拿东西。你不晓得,这两年大伯一家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杨大居然借着邱家的名义作威作福!强抢人家的闺女当妾!“那姑娘现在怎样了?”杨初月问道。 “你大伯娘不是个省事的,她现在老了,不得大伯欢心,经常打骂那姑娘。你大伯又喜欢那姑娘,大伯他那个人呐,这两年来脾气见长,只要不顺他的意,那姑娘就得遭罪。杨永平也不是人!”柳四娘说。更可气的是,杨大居然对她意图不轨,不过这事不能对两个未出嫁的女儿说。 “娘,我这次从京城带了好些东西回来,明天我们就把那些东西挨家挨户的送到桐安村乡亲们的手里,顺便把这事说清楚。至于那个姑娘,我们以后能帮她就多帮吧。” 杨十九不解地问杨初月:“五妹,京城的东西多金贵啊,为啥子要分给乡亲们呀?” 杨初月说:“我离家这么久,怎么说也有一些钱,不挨家挨户的送些东西去,他们会说咱家的闲话。再说了,桐安村的人也不多,我送的东西也不怎么金贵,拿去以表心意就好。顺便澄清大伯在乡里干的事和咱家无关,也把我在邱家的事说清楚,免得以后再有闲话。” 杨十九哦了一声。柳四娘赞同说:“五妹这事做得对,乡里乡亲的,人情还是得做到。” 杨初月问她:“娘,爷爷和奶奶这两年内没到家里来寻晦气吧。” 柳四娘摩挲着杨初月的头发,说:“这倒没有,上次你不是出钱治好了你爷爷的病么,回到桐安村后,他们再也没上门来了,也没借着邱家的名义作威作福。倒是大伯一家常来和你爹叙旧拉关系。” 杨树月猜想,定是她说治病的汤药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的缘故。“娘,大姐怎样了?”杨初月问道。 提起杨初七,柳四娘眼泪就流了出来,杨初月赶紧道歉,“娘,我说错话了,你别哭。”扯着衣袖去擦柳四娘的眼泪。 柳四娘自己抹干了泪水,说:“刘家那个刘一郎简直不是人,因为你的关系,他也和大伯一样,以侯府姐夫的身份自居,从山里搬了出来,抢了杨树家的房子,杨树又老实懦弱,只得让刘一郎,和他上了年纪的爹娘挤在一间屋里。刘一郎整天不干活儿,就知道抽烟喝酒。白天到镇上喝酒,晚上醉醺醺的回家。喝醉了酒就打你大姐,打你侄儿侄女。我上次去看了,你大姐身上还有好几道伤疤。最小的姑娘身上还有楠竹棍打出来的红印子。” 杨初月不知道自己上了京城一趟,就惹出了这么多祸事,“娘,明天我们就去把事情说清楚,暂时不搬到镇上去,我们要搬家这事也不能说出去,先保密。” 柳四娘点头:“嗯。” 杨十九迫不及待的问杨兴年的事:“五妹,大哥这几年怎么样了?他都没回来看我们一家人。” 杨初月沉默,等到柳四娘追问了一次,才说:“大哥还在京城求学,得明年才科举考试。为了让他安心在南山书院读书,我也没去打扰他。临走前我写了一封信送去,大哥明年因该能考上吧。” 杨十九问道:“大考上了回不回来呀?” 柳四娘同样心急的问她。杨十九现在十八岁,村里的姑娘十四五岁就嫁了,杨十九已经等不得了。杨初月说:“也许会回来吧。” 杨十九听后,眼里的泪水开始打转,她也不是没说过亲事。因为刘强那事,她很难找一个好人家。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在说亲的时候,那家男子居然掉进池塘淹死了。后来杨十九就落了一个克夫的名声,村里谁也不敢要她。 被现言碎语的说多了,杨十九性子收了很多。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杨兴年身上,希望杨兴年看在杨家养了他那么多年的份上娶她。杨十九为了配得上杨兴年,努力改性子改脾气,学者戏文里那些大家小姐的性子言行,两年来,她变了不少。现在当不当官太太没关系,只要别人不说她克夫就好。 他们一家很想到京城去看杨兴年,但他们一辈子都待在山里,没胆量走出去,只在家里干等。刚才杨初月沉默,她心一直跳个不停。 杨初月明白杨十九的心情,也体谅杨兴年的苦处,只得说道:“娘,四姐,你们放心,大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考中了一定会回来的。”杨十九问不出有关杨兴年的事来,惴惴不安的睡下。 当年杨初月跟着邱家的老仆进京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都以为杨初月翻了身,到邱家当夫人做姨娘去了,所以到杨家拉关系的人多了,杨老三和柳四娘因为不肯帮村民的关系,和整个村子的人闹得很僵,因此乡亲们都认为杨老三借着杨初月托大。 杨老三这两年很难做人,一直被村民们指指点点,说他不厚道。杨老三和柳四娘吃过富贵人家的亏,强顶着压力不肯借着是忠毅侯“岳家”的关系给人某便利。 明天,还有得忙活,杨初月想到这里,闭上眼睛睡觉,想着明天怎样给乡亲们解释清楚。 杨初月回到桐安村那天,正是邱振晔娶新夫人进门的日子。这个媳妇是邱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因此对这个过门的儿媳甚是满意。等着儿子成了亲,她就把管家的大权交到儿媳手上,好生在自己的院子养老。邱炜鸣那孩子可怜,为了让新婚的儿子好生和新妇相处,她决定亲自养大孙子。桂仪生的孩子也尽量让他们待在自己的院子,不到新媳妇那里去碍眼。 邱家在京城权势滔天,京城所有官员都到府上贺喜,连玄成皇帝也派了近三十岁的太子来参加婚礼。 忠毅侯府热闹了一天,晚上洞房内红烛高烧,红绡帐里卧着一对交欢鸳鸯。侯卉琴丽质天成,邱振晔甚是喜欢。 天刚亮,柳四娘就起床,熬了一大锅糙米粥,杨初月跟着起床,把红苕皮削了切成片拿来炒。 “红苕也能炒着吃?”柳四娘正在烧火煮米粥,在她的印象里,红苕一般都是着稀饭煮或是拿来煮了喂猪。 杨初月削着红苕皮,说:“炒着吃比和着稀饭煮好吃些,我在邱家试过。”其实她是上辈子经常吃炒红苕,这辈子家里没油,也没粮食,红苕成了家里的主食才没把它当菜吃。 现在是夏天,天亮得早,天气热,正是农闲的时候。吃早饭的时候,杨初月对杨老三和杨宝弟把昨晚要去拜访邻居的事和别把要搬到镇上的事说出去,杨老三点点头,杨宝弟也懂事的点头。 杨初月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背篓里,挨家挨户给乡亲们,其实她觉得自己从京城回来一点儿都不风光。 感觉有些像给富豪包养了几年,被抛弃不要了那种人,不过就是没卖身而已。幸好邱家一致对外说她只是侯府的丫环,知道她是邱振晔外室的人也不多。关于送礼这事,杨初月并未觉得有多荣光,只是她得去把那些事解释清楚。 “四娘,你啷个来了?”田大婶出门来看到柳四娘说,见到她旁边站着一个漂亮姑娘,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哟,长得这么乖!” 杨初月笑道:“田大婶,你不认得我啦,我是杨初月呀。” 田大婶仔细的打量了杨初月一阵,对柳四娘说:“四娘,这真是你家五妹呀?几年没见,我都不认不出她来了。” 柳四娘说:“大婶儿,你没认错,这就是我家五妹,她昨天回来的。” “你家初月不是在京城当侯府夫人吗?啷个回来了呀?”两年前田大婶听所有人都说桐安村里最穷的杨老三家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在村里说起杨初月,哪个不说她是京城忠毅侯府的侯爷夫人。 杨初月对那些大嘴巴和长舌妇很是无语,当即解释说:“大婶儿,这是哪个造的谣呀?邱家那样的高门府邸,啷个看得起我这种乡下丫头?我还是把话说清楚了吧,邱老夫人搬走后四年,我留在邱宅帮她照看着宅子。后来上京是因为淮南王造反,京城遭到了洗劫,连大户人家家里的人也死了大半。忠毅侯府缺人手,夫人就写信来让我跟着王大婶连大娘还有黄大叔进京帮忙。我只是邱家的一个丫鬟,哪是什么夫人哟?都是他们在乱说,你可别信啊。”说着,伸出一双手让田大婶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我的失误,上午换了内容,以为修改了更新时间,然后下午就屁颠屁颠地去面试了…… 晚上一直没上网,今天开电脑才发现悲剧了…… 今晚两更!下次不会再这么二了! 第58章 杨大的不安 田大婶看到杨初月的手,上面有好些老茧,一双手除了长大些了外,和当年区别不大,又看杨初月的穿着打扮,穿的是件麻布衣,半新不旧的,发式是典型的乡下未出嫁的姑娘打扮。 “侯爷在京城娶了一位夫人,在四年前过世了,我回来的时候,侯爷又续娶了。你看我这双手,哪像富贵夫人们的手?这次是老夫人开恩,见我年龄大了,就放我出府让我回家。老夫人给了我一些银子,我拿去买了一些东西带回来,这一份是给你家的。”杨初月从背篓里取出一个灰布包的小包裹,“里面就是一些布、针线和糖,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田大婶千万要收下呀。” 有东西拿,还是京城的,田大婶笑得合不拢嘴:“你太客气啦,过来看我一家还要带东西来,这啷个好意思嘛。”她嘴上虽这样说,手却没拒绝杨初月,“来,进屋坐一会儿吧。” 杨初月背着背篓,说:“田大婶不用啦,我和我娘还得去下一家。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有了好东西得让大家都有一份不是?我和我娘就不进门叨扰啦。” 田大婶还以为只有自己家才有这等好东西,不想整个桐安村的人都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接了人家的东西,面上的礼貌还得有:“那好,你们去吧,谢谢你们母女两个啦,慢走啊。” 送走杨初月和柳四娘,田大婶赶紧进屋打开包裹,里面装的是六尺上好棉布,一盒针线,还有一包麦芽糖和果糖。田大婶拿了一颗果糖吃,又香又甜又可口,就像喝了蜜一样,还有一股葡萄的味道。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不愧是京城的东西。心里不由得想到,这杨初月真是厚道,有了好东西晓得让大家都得一份。 杨初月和柳四娘背着背篓走遍了整个桐安村,把好话说尽了,把所有的误会解释清楚了,送出最后一份礼,母女两人才背着空背篓回家。同样的话说了一天,说得她口干舌燥。听了母女两人的话,有人惊讶,有人不屑,无论反映怎样的人,都收了礼。 “这次我们把话说清楚了,他们也该明白了。”杨初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 柳四娘走在杨初月身后,说:“解释清楚了是好事,只怕大伯一家就有麻烦了。还不晓得他们要怎样上门去闹?” 杨初月在送东西的途中,听到乡亲们抱怨杨大,她细听过后,才说了自己的话,送上礼给杨老三和柳四娘赔罪,至于杨大一家要怎样,不关她的事,她也用不着穷好心帮着害了她大姐一辈子的人。 晚上,杨初月回到家,只见到自己家乌压压地坐了一大群人,杨老爹老两口,杨大一家,杨老二一家,还有她大姐,旁边坐着的是她的三个儿女,还有一个又老又丑面容猥琐的男人。 杨大看到杨初月真人,脸色变了无数次。今天上午他还在镇上的小酒馆骗吃骗喝,虚吹自己的侄女在京城怎样怎样富贵,他们得把所有好吃好喝的东西拿出来孝敬他。 不过没多久,就听到桐安村到镇上的村民说:“你侄女是忠毅侯府的夫人?你就虚吹吧。忠毅侯就在你家侄女回家那天就娶了继室夫人,杨初月只不过是忠毅侯府的丫鬟,你是个啥子侯爷的大伯?” 杨大平常在镇里乡里横行惯了,哪听得这种不顺他的话,走上去就给那人一拳。若是平常虚吹,他还不敢还手,毕竟杨初月是他们默认的侯府夫人,杨大身后有邱家罩着。但现在他不怕了,杨初月都被邱家赶回来了,他也不用在杨大面前示弱:“你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你侄女都回家了,你还有种在这里虚吹,还不回家去看看你的夫人侄女!你侄女回来了,靠山没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横!”他早就看不惯杨大借着忠毅侯府的名声到处欺负人。 杨大尤不相信,不过说的人多了,他心里就开始打鼓,一直默念这不是真的。赶快回到桐安村,叫上一家子到杨老三家去。杨老三说杨初月和柳四娘一起去看乡亲们去了,估计到晚上才会回来,于是一家人坐着一起等。 杨初月背着空背篓回来了,杨大感觉自己的大靠山倒了,“你不是在京城当侯爷夫人吗?啷个回来了呀?”他还想着带上全家到京城投奔亲戚咧。 杨初月放下背篓,对柳四娘说:“娘,天色暗了,你先去做饭吧。” 柳四娘叫了杨十九到灶房屋去做饭,杨初月自己去给这个借着忠毅侯府名义干坏事的亲戚理论。“哪有的事?我爹我娘还有我都没说我是忠毅侯府的夫人,大伯听哪个说乱说的哟?” 杨大急切地问道:“两年前镇上的人都看到你跟着邱家的人去京城了,你不是去当夫人还是去干啥子?” 杨初月用竹筒杯盛了温开水端给他们喝:“大伯,乡亲们喜欢夸大事实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要是邱家的童养媳,早在七年前就跟着老夫人回京城了,哪里还待在镇上帮着守房子?若是我成了侯府夫人,还不帮着自家人?你看我家和当年一样穷,哪像出了个侯府夫人的样子?我回来这阵,侯爷已经娶了新夫人了,府上还有四个侍妾,都是皇上赏赐的。是老夫人看我年龄到了,就赏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回乡。我用一半的钱买了布料针线和糖送给乡亲们,顺便把先前的误会解释清楚。” 杨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向以侯爷的大伯自居,现在杨初月回来了,还把先前的误会解释清楚了,现在整个桐安村的人都知道他是骗人的,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他在镇上作威作福惯了,得罪过不少人,靠山没了,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事,一时间心慌得很。同他心情一样的,还有刘一郎,他做的错事不比杨大少。 杨初月冷冷地看了刘一郎一眼,这个男人一看就没好印象,难怪到了二十五岁还娶不到老婆。杨老爹最关心杨初月欠老夫人的一百多两药钱:“五妹啊,当年欠下的汤药钱夫人真的不要你还了呀?” 对于贪心不足的杨家人,杨初月一直觉得没必要对他们说实话,尤其是在杨大和刘一郎干了无数坏事后。“当时夫人就说了让我干活儿还债,我在镇上近五年,在京城待了两年多,临走前还才还清。因为侯爷娶新夫人,老夫人开恩让我回家,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用了一半,还剩了些两银子。爷爷,你和奶奶都老了,我打算把给你和奶奶七两银子。宝弟大了,过几年还要娶媳妇,四姐还要嫁妆,剩下的就留着给他们用。” 不用欠债了,杨老爹终于不担心那事了,想到还有七两银子用,不由得欢喜的笑了:“我就晓得五妹最有孝心。” 杨初月虚伪地说了一句:“孝敬爷爷是应该的。”从里屋拿了一锭五两银子和一锭二两银子交到杨老爹手里,“爷爷,你拿好了啊,千万别丢了。”明晃晃的银子晃得杨大和刘一郎转不开眼。 “好,好,好。”杨老爹高兴得连说了三声“好。”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杨初月一下子给了他七两,高兴得合不拢嘴。 王金镯听到全村的人都说杨初月大清早就背着一背篓到处发好东西,现在亲爹一家都有银子,不满自己家没有,问道:“五妹,你有钱给全村的人送东西,啷个不给自己的亲戚留点儿?我看呐,你就是有了钱回来显摆的吧,让全村人晓得你这个当丫鬟的有多风光?” 杨初月把银子交到杨老爹手上过后,对王金镯说:“大伯娘,我怎会少了自家人的东西?这一包都是给大伯和二伯的,这一包是给大姐家的。” 杨刘氏看到胀鼓鼓的布包,笑道:“五妹最有孝心,啷个会忘了自家人嘛。” “多谢五妹了,我一家只是过来看看你,想不到还有好东西给我。真是不好意思。”说话的是二伯娘,二伯娘老实,跟二伯一样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和杨老爹和杨大的性子不怎么相似,倒和杨老三差不多,一辈子都是顺民。 杨初月拿着布包裹交到二伯娘手上:“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二伯娘不推辞,接过包裹说:“谢谢五妹啦,你平安回来就好,我回家去了,云芳还在等我和当家的回去吃饭。” 如果遇到的亲戚都是二伯一家这种人就好了,至少不会惹那么大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杨初月从京城回来,最担心的莫过于杨老大和刘一郎。杨老爹和杨陈氏得了银子得了东西,不管杨大一家也起身说要回去了。 杨大一家和刘一郎不安地继续坐着,想起当初做的那些破事,杨大无不担心所有人来找他算账,问杨初月说:“五妹啊,你回来后忠毅侯府还管你不啊?” 杨初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过是他们府上放出来的丫鬟,他们还管我干啥子?我一不是他们家什么人,二又不是他们家的亲戚,老夫人在我走之前给了一笔银子就算仁至义尽了。”以后出了乱子别想来找她帮忙。 “那兴年呢?他可是杨家人呀。”杨大着急地问道,只要杨兴年还管这事,他就能逃过一劫。 杨初月在白天送礼的时候,听到乡里乡亲的拉着她说了好一阵杨大和刘一郎的恶行,杨初月一点儿都不想帮这两个无良的老男人。“大伯,你当年口口声声说大哥是外向来的,从不把他当杨家人,你当年的做法让大哥伤透了心。大哥现在在京城读书,明年才科考,什么官职也没有,哪能帮上忙啊?” 杨大心慌慌的,现在没一个人能帮他了,难道真的躲不过?“大哥,初七,饭煮好了,你们在这里吃饭不?”柳四娘穿着围腰进来说。 杨大一家不敢继续在杨老三家多留,说了一句“我们走了”,一家人拿了杨初月送的东西就跑了。现在杨初月靠不住,杨兴年那个杨老三的养子更靠不住。以后的日子要啷个过哟! 杨初七多年没见到五妹,点头留下吃晚饭,她的三个儿女也说要留下来。刘一郎说回家有点儿事,把杨初月送给杨初七的东西拿着就回家了。杨老三一家对刘一郎没什么好感,连礼节性的挽留都没一句:“刘大哥慢走啊,我们就不送你了。” 柳四娘原以为杨老爹和杨大一家会留下吃饭,所以洗了一块腊肉来炒木耳,煮了个腊肉干豇豆肉汤,还做了几个炒菜。现在只剩他们一家人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杨初七的三个孩子眼睛无神,看起来木讷讷的,没一点儿神采,甚至有些畏缩。杨老三和柳四娘心疼外孙,一个劲儿的往他们三个碗里夹菜。三个娃儿在大山里的时候就没吃上一顿饱饭,出了山后,家里本来没什么钱,一天到头还得担心被爹打,活得心惊胆颤的。 外婆家有好吃的,外公和外婆人好,四姑姑和小舅舅经常陪他们玩儿,是以兄妹三个平常最喜欢到外婆家来。看到晚上有那么多好吃的,不由得多吃了几碗饭。 “姐,今晚就留下住吧,我们姐妹三个好好说话。”杨初月夹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腊肉到杨初七碗里。杨初七不住地点头,她实在不想在每天白天劳作过后,还回去被无能的丈夫毒打。 杨兴年走后留下的那间屋子,柳四娘把屋子收拾出来给两个外孙住,小外孙女就跟着她睡。冲过澡后,柳四娘领着三个外孙先让他们睡了。 一家子搬了凳子坐在大黄葛树下乘凉谈心,杨宝弟今天格外乖顺,杨初月忍不住夸了几句:“小弟长大了,没以前调皮了。我还记得当年他爬树掏鸟蛋下河洗澡的事情。” 杨老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头:“是没以前调皮了,都是十四岁的娃儿了。还有两年就娶媳妇儿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人没出息没本事,娶媳妇儿太糟蹋人家的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补上! 第59章 刘一郎跑了 柳四娘说:“他呀,没什么本事,只能一辈子当农民,哪像兴年有出息?”说到杨兴年,杨十九又开始伤心了,坐在一边眼圈红红的。 杨初月赶紧打圆场说道:“大哥会回来的,娘,你们就放心好了。小弟,现在大哥读书考了科举,你有什么想法?” 杨宝弟搔搔脑袋,后悔地说道:“我后悔当初没听五姐的话,没好好读书。”不然现在在京城读书的人就是他,以后当官的也是他。 杨初月看杨宝弟的神情已然知道他后悔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你也不是读书当官的料,以后学别的本事吧。你不可能在乡下当一辈子农民,爹娘还指望你撑起这个家。” 杨宝弟诽腹道:是不是读书的料还说不一定呢! 杨老三想儿子有个好前途,先问清楚杨初月的安排:“五妹,你打算啷个帮宝弟?” 杨初月想了想,“宝弟机灵,我看以后就让他跟着镇上的梁大户学做生意吧,这事到镇上后我去说。” 杨宝弟听到以后可以跟着丰莱镇目前最有钱的梁大户学做生意,当即不停地点头:“五姐,这次我一定听你的话!绝不调皮捣蛋了!” “这事就先说定了。你要是再调皮到树林掏鸟蛋下河洗澡,小心你的皮。”杨初月说道。杨宝弟当年的恶劣行径被拆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杨初七多年没见到杨初月了,说道:“五妹现在能说会道,哪像当年小的时候?我记得五妹四岁才说话,那时候还以为她是傻子是哑巴。”杨初七现在只有二十四岁,但多年劳作和贫苦的生活,让她看起来和柳四娘差不了多少。 “人都会变。”柳四娘感叹了一声,像是在说杨初月,也像是在说自己。 “大姐,我们一家以后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杨初月知道杨初七不容易,她生在家里最穷最没尊严的时候,被逼着去换婚而毁了一生。那家男人平凡些也好,至少勤劳踏实肯干,偏刘一郎不是个好的,自己没本事家贫还不说,偏学了一身富家少爷的脾气。 刘一郎一家子都不愿说起,杨初月坐在树下说起将来的规划,一家子对将来的日子都心怀憧憬,也许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杨初月以自己回家姐妹多年没见为由留杨初七在家多住几天,刘一郎现在没以前硬气了,不敢上杨老三家捣乱,杨初七和她的三个孩子得以在娘家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杨初月回了桐安村,在一天内整个桐安村的村民都知道了。没几天,这事就传遍了整个丰莱镇。杨初月不是京成忠毅侯府的夫人,只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杨大和刘一郎借着忠毅侯府的名义在乡里镇上做尽了坏事,现在杨大和刘一郎的谎话被拆穿了,支撑他们能继续混下去的由头没了,曾经被他们欺负过的人都找上门来算账。 有些还把气撒到杨老三家,要杨老三赔银子。杨初月从杨老三和柳四娘嘴里得知,这几年他们一直没借她的名义做坏事,一直老实本分的在乡下种田。因为不肯利用大官“女婿”的便利帮村民做事,几乎把乡里乡亲的都得罪了。 杨初月出门和那些人理论说道:“我爹娘父母兄弟从没借着忠毅侯府的名义欺压你们,欺负你们的是我大伯一家和他大舅子做的,你们找错人了。” “他们一个是你大伯,一个是你大姐夫,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借着忠毅侯府的名义作威作福。”来捣乱的人说道。 杨初月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话:“在我进京城之前,就叮嘱过家里的亲戚不要因为我在邱家当丫鬟就在乡里拿大,我爹娘一家都没那么做,是杨大和刘一郎自己不听劝,况且我们一家并没做错事。诸位要迁怒也不是这个迁怒的法子,若诸位真想捣乱,我也不怕到城里去告状,告你们以多欺少。” 杨大和刘一郎做的错事,杨初月不想给他们担责任。当年他们逼着杨初七换婚,偷绑杨十三换婚,以及在出了偷镯子事件后急着到她家来撇清关系的时候,杨初月已经不把杨大一家当亲戚看待了。 杨老三拄着拐杖出来说道:“各位乡亲,我晓得我一家在以前对各位多有得罪。你们当初找上门来帮忙,我没帮上。当时不是我不想帮,是因为我着实没那能力帮你们呐。我媳妇儿一直都在乡里说我闺女不是邱家的少夫人,只是个丫鬟。你们不相信,还说我小气不厚道,只顾着自己没人情味。当时我被你们骂了好久啊,有一阵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呀?” 当时柳四娘确实有说过这事,但看到杨初月去了京城,以为那些话都是杨老三的推脱之词不相信,甘愿受杨大和刘一郎的欺压。 柳四娘也解释说道:“各位乡亲,你们受了那么多委屈,是和我家有关。这都是和我们家也有关系,但你们为什么不想一想你们为啥子甘愿被我当家的大哥和大女婿欺负?不也是因为钱的原因吗?当年我和当家的也像你们一样,见到初月到了一个有钱人家,就巴巴的贴上去要钱求便利,结果什么也没求到,还让人家厌弃被轻视。” “偷镯子的事是邱家人看不惯我们一直上门要银子才栽赃给我们的,为的就是摆脱我们这家穷亲戚呀。那时候我们全家被各位乡亲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难道你们忘了吗?事后我们一家想通了,什么富贵人家都靠不上,还得靠自己才行啊。” “那时候大伯和我大女婿上门以后,我就挨家挨户告诉过你们,我家五妹不是邱家的少奶奶,只是邱家的丫鬟。你们以为我说的是假话,不听我的劝,甘愿被大伯和刘一郎骗。为此你们还对我们一家指指点点,经常说话讽刺我们家,说大伯和刘一郎有义气有情义,对他们两个多有讨好。” 柳四娘说了一大通话,众位闹事的人都沉默没反驳。杨初月开口说道:“为了解释清楚这事,我把我得来的赏银买了东西挨家挨户的送到乡亲们的家里道歉,不是我爹娘不厚道,是他们确实无能为力。你们都说邱家富贵,邱家确实是大富大贵之家,而我在那家里什么也算不上,给不了大家便利。做人不要太贪图便利,想过好日子得自己动手才行,乡下人家自己不动手哪有饭吃?天上不会掉馅饼啊,乡亲们吸取这次教训,下次不要再犯了。” 杨老三和柳四娘好说歹说才把这事给说清楚了,乡亲们越听越觉得自己是自找苦吃甘心被别人欺负,越想就越恨杨大和刘一郎。 众人纷纷到杨大和刘一郎住的杨家院子闹事,往他们两个的屋子扔臭鸡蛋仍石头过后还不解气,又把杨大和刘一郎拉出来痛打了一顿,把他们屋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这才解气散了回家。杨大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床上窝火连天地叫唤:“这些该死的东西,下手太重了!” 王金镯拿着药酒给杨大擦身上的伤口,一边骂道:“都是你自作自受!杨初月上京城后,她亲爹亲娘都没借着是邱家岳丈岳母名义到处作威作福,你倒好,比他们还嚣张,四处骗吃骗喝干坏事,这下好了吧!” 心理落差太大,杨大一时缓不过神来,“老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在一边说风凉话,你到底是不是老子的婆娘!再说那些话,小心老子把你休了!等着看好了,老子以后发达了,一定要给今天打老子的人脸色看!” 王金镯手掌里倒了一些药酒,狠狠地往杨大身上有伤的地方擦:“你醒醒吧!不要做富贵人家大伯的春秋大梦了!杨初月都回来了,你还想个啥子!还说发达,我嫁给你近三十年也不见得你有发达的本事!没本事还学有钱人家娶小妾,我看你以后还有啥子脸在村里立足!” 杨大躺在床上骂了几句,“你下手轻点行不行!老子都快痛死了!”骂完王金镯,又开始抱怨说道:“以前没得难道以后就不会了!你给老子嘴巴干净点儿!老子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来,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贱人看看老子的本事!”但身上却是太痛了,“哎哟”的叫唤了半天。 刘一郎住在隔壁从杨树家强抢来的房子里,他的伤势也不比杨大好到哪里去。现在那些人都开始秋后算账,以后在桐安村啷个活得下去哟,与其等到那些人上门来打他,还不如跑了算了。 至于婆娘和娃儿,带在身边也是累赘,还不如不要了。反正现在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他们做啥子?顾不得身上还有伤,当即坐起身来盘算着要怎样从桐安村逃出去。 想起自己身无分文,要走,就要走得彻底。想到杨老爹那里有七两银子,心里打起了杨老爹的算盘。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杨初月给的那包从京城带回来的一起收拾了,先放到杨家院子外的草丛里,再揣了一把菜刀在怀里,刘一郎敲开了杨老爹夫妻的大门:“爷,初七没回家,我今晚没饭吃,身上全是伤,你们给我一口饭吃行不?” 杨陈氏平日里对刘一郎这个孙女婿不甚满意,但看到他鼻青脸肿甚是可怜,就开门同意了:“进来吧,当家的,再拿一双筷子,刘一郎要来吃饭。” 刘一郎进了老两口的房子,坐在木桌上四处打量。杨陈氏给刘一郎盛了一大碗糙米饭,刘一郎端起夹了一筷子青菜就往嘴里送。因为想着要逃,就拼命的吃饭,有了力气才好逃命。 吃过饭后,杨陈氏收拾碗筷去厨房洗了,杨老爹端了一张凳子坐门前用牙签剔牙。刘一郎借着要到茅厕解手,就转到厨房拿出绳子把杨陈氏绑在一张老旧的木椅子上,拿了破布堵住她的嘴巴。 事后刘一郎请杨老爹到屋里头说话,刚走进屋,刘一郎就拿了绳子把他也绑了,拿着明晃晃的菜刀威胁杨老爹:“快说,杨初月给你的那七两银子在哪儿?不拿出来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杨老爹被刘一郎的菜刀吓得魂不附体,说话一点儿都不利索,哪里还能告诉刘一郎他把银子藏哪里了?杨陈氏被绑在木椅子上,被堵着嘴巴呜呜的闷哼。 刘一郎见到杨老爹迟迟不肯说话,拿在手里的菜刀抵到杨老爹的脖子上,捏着杨老爹的下巴,狠道:“你说不说,不说我今天杀了你!” 杨老爹还想多活几年,银子没有命重要,感觉脖子那块儿又凉又痛,赶紧说道:“银子我放在铺在床上的稻草里,你……你个人去找……” 刘一郎扯了一块抹桌布使劲儿塞到杨老爹嘴巴里,“老实坐好了,乱动的话,小心你的狗命!”走到床边扯下床上的被子枕头,把铺在床上的稻草乱翻一通,在最中间找到了用布包好的七两银子。 “算你这老头识相,没骗我。”刘一郎拿着银子得意地说道。七两银子,够他花好长一段时间了。他拿着银子后,可以找一个漂亮年轻的婆娘,杨初七太丑,他还看不上。 刘一郎拿了银子就走,出了杨家院子,刘一郎背上收拾的行囊兔子一般逃离了桐安村。可怜杨老爹和杨陈氏还被绑在木椅子上坐着,手脚动弹不得,嘴里塞着破布喊不得,在老屋里待了两天,屎尿都拉在身上,屋里没多久就有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儿和屎尿发酵后难闻的味儿。 他们的邻居杨树见到这老两口两天都没出门,堂屋的大门又大大开着,心里好奇,就进门看了一下,他被杨老爹和杨陈氏这幅模样吓到了,“老爹大妈,你们啷个了呀?”说着帮他们解开身上的绳子和堵在嘴里的破布。 老两口本来就年迈,加上饿了两天两夜,浑身都没力气。被救下后,两人差点儿饿晕了。杨树赶紧叫来自己的媳妇儿和杨老二一家,帮着杨老爹夫妻收拾房子洗身子换衣裳煮饭。杨老二媳妇和胡五娘给二老喂了饭,等老两口恢复了些力气,才问出什么事了。 第60章 搬到镇上住 杨陈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刘一郎那个没良心的,他说他媳妇儿不在家,他又被人打了煮不了饭,就到我家吃一顿。我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当烂好人让他进门吃饭。他吃了饭,把我和我当家的绑了,拿着菜刀威胁我们两个,把初月给的七两银子给抢走了。如果不给,他就要杀了我们两个啊。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遇到这样一个人哦。呜呜呜……银子啊,七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杨老爹鼻子酸了,哭得老泪纵横:“都是永平康的好舅子!我老两口一大把年纪了,到老了还要受这样的罪。我活了六十多年,从来没受过这种罪,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说着不顾有那么多人在一边,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杨树说:“我两天都没看到刘一郎了。” 杨老二也说:“是啊,他原来每天还会出门喝小酒赌钱,但晚上还会回来,这两天都没看到他回来了,也不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说着两人到刘一郎家,只看到屋里一片狼藉,稍微好的东西都不见了,见到这情形,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想着刘一郎该不会跑了吧。 回到杨老爹家,两人把刘一郎不见了的事实说了,杨老爹心疼银子,哭得更厉害了,顾不得脸面出门把杨永康和他的媳妇儿杨刘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老爹到底在杨家院子活了几十年,乡下人会说的脏话粗话他都对着杨大一家说了个遍。杨刘氏被骂哭了,她不晓得自己的大哥去哪儿了,心里也着急得很,“我也没见到过我大哥,你们说他跑了,我啷个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嘛。”说着心里更委屈。 杨老爹夫妻、杨老二和杨树两家人一起到杨老三家去看。只见到杨宝弟带着两个外甥一个外甥女玩儿,柳四娘准备嫁女,拿着银子到镇上买了最好的红布和针线回来,正和杨初月一起帮杨十九做嫁衣,杨十九和杨初七正在折菜准备做午饭,无论怎么看都让人嫉妒。 又见到杨家院子那一家风风火火的来了,一家子警觉:又出什么事了? 杨老二扶着杨老爹问道:“三弟,三弟妹,刘一郎到你家来没?” 杨老三正在编鸡笼,见到亲爹亲娘和二哥以及杨树一家来了,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没啊,他不是在杨家院子吗?” 杨老爹激动道:“刘一郎跑了!他抢了我的银子跑了!”一家子听到刘一郎跑了这事,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柳四娘扶着杨老爹坐到凳子上:“爹,你坐下慢慢说。” 杨老爹和杨陈氏坐在木凳子上,一边哭一边说刘一郎那天的事。“这都是造孽哟,刘家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好心可怜他,他却拿着菜刀说要杀我们两个。”杨陈氏大哭,拍着大腿说道。 杨初七听后低头不语,眼眶里的泪水流了出来,她这辈子,就被刘一郎给毁了。在山里的时候,刘一郎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的懒汉,她嫁过去后,每天像奴隶一样干活儿,白天累死累活,晚上还得被他爆打。 刘一郎自己没本事,却整天怨天尤人,说自己没生在好人家,要受这样的罪。还嫌她长得难看,刘一郎还说如果不是因为没钱的话,他才不会娶她。再想到三个孩子,杨初七心里难过,刘一郎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想到这里,杨初七很希望刘一郎走了以后再也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 “刘一郎跑了的事我们也不知道,这两天我们一直在家帮四姐绣嫁衣忙着收玉米。”杨初月说。 杨老爹坐在杨老三家哭诉了一阵,反反复复都在说被刘一郎抢走的那些银子。杨初月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还想要七两银子,她没那么大方。 哭诉无效后,杨初月和杨初七送他们回杨家院子。杨初七和杨初月回了她在杨家院子的家。刘一郎把稍微好些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屋里屋外一片混乱。“大姐,那样的男人走了就算了,留下也是个祸害,不值得你伤心。” 杨初七坐在乱衣裳上哭,杨初月劝她说道。杨初七哽咽道:“以后,我的三个娃儿都没爹了……” “大姐,你想刘一郎留下继续虐待你和三个孩子吗?那种男人就是畜生,根本不配为人。搬回家去住吧,你的三个孩子我们一起养,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杨初七艰难地点头。 杨初七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收拾了放好,把钥匙还给杨树和她媳妇:“杨树,对不住,当初是我一家抢了你们的房子,现在把钥匙和房子里的东西都还给你们,这些年都是我家对不住你们。” 杨树是个心地好的汉子,见到杨初七哭得和一个泪人一样,连忙扶她起来:“初七,我晓得你不容易。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是刘一郎做的,不甘你的事。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好生带着孩子过日子。” 离开杨家院子,杨初月陪着杨初七一路无话的回到家里。刘一郎因为做尽坏事怕被秋后算账而逃跑一事没多久就传开了,乡亲们咬牙切齿诅咒发誓的说刘一郎的坏话。不过这事还没消停,杨大因为强抢人家的姑娘为小妾,被那家的老爷子一把状纸告到了县里。 杨大被县里来的官差抓走了,穿着官服陪着刀带着棍子的高大衙役吓坏了杨家院子的人。不过害怕归害怕,看到杨大恶有恶报,心里无限的高兴。 王金镯赶忙跑到杨老三家求杨老三帮忙想办法,让杨初月写信到京城去求邱家帮忙,再不济就把杨兴年请回来和县老爷疏通疏通关系。 杨大当年把他们一家逼得那么惨,杨初七现在的遭遇,杨初月更不想帮王金镯。为难的说了一通帮不了的话,王金镯听了指着杨初月大骂几声:“你就是不想帮!我晓得你恨你大伯!你们是亲戚呀,你们都姓杨,都见死不救,哪有你们这样的亲戚!”王金镯骂完了,拿着手帕擦着眼泪回家去。 杨大的罪名是欺男霸女,强抢民女,不睦乡亲,判了杨大十年的牢狱之罪。消息传回桐安村,没有一个不拍手道贺的,这个仗势欺人的恶男人终于进牢狱了,看他们一家以后还怎么横! 杨刘氏因为她哥哥和公公的关系,被乡里的人指指点点。因为杨永平的小妾也是强娶回来的,她跑到县老爷那里告状,要和离。慌得王金镯和杨永平赶紧到县里去说清楚。县老爷把这事处理了,准许他们和离,从此以后,杨永平再到她家去,就得坐牢。 杨大一家子算是沉寂了,杨初月总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杨初月一家在桐安村待了半年,把地里的粮食收了晒干装进粮仓里。其间杨初月去了几次镇上,把镇上那座自己的宅子收拾干净了,只等一家子搬进来住。杨初月在镇上租了一辆骡车回家接人,一家子收拾好了东西,集体搬进了丰莱镇上的邱家大宅。 邱家家宅里的家具等物品均放在地下室,杨初月领着全家人到地下室把家具搬出来摆放好,又分配了每个人的房间。杨初七的三个孩子看到这么好的大房子,兴奋得在宅子里转了好几圈。杨初月领着他们看了自己的房间,宽敞明亮,新的床铺,崭新的铺盖被子,整洁得他们都不相信,又在床上滚了几圈。 杨老三隔了八年再到这座房里里来,感触颇多,现在这座房子是他家的了。安置好一家人,杨初月同杨老三夫妻及杨宝弟去看那五十亩地。当年邱老夫人把地租给五家佃户种,每户九亩。杨初月在邱老夫人走后四年里帮着她管田,和几家佃户走得很近,彼此也是相熟的人家。 杨初月把这五户人家集中到一起,把这些田都归她所有的事说了。“以后的田还租给你们种,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每年的可少交一百斤稻子的租。”杨初月说道。 五家佃户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相信有这等好的事。其中一家姓唐的佃户说:“杨家姑娘,这些田都是你的了呀?你没骗我们五个吧。” 杨初月拿出田契,说:“这些田契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没骗你们。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夫人把田和镇上的宅子都赏给了我。我也是乡下人,知道大家种田养家都不容易,所以就以后少收一些租。我不会骗你们,这事确实千真万确。”五家佃户将信将疑。 杨初月重新写了租田的契约,交到他们手上:“大家都是老熟人,若有什么事大家都别瞒着,俗话说有事好商量,有困难大家一起解决。” “谢谢你啦,每年少一百斤谷子,够我一家吃两个月了。”花姓佃户说道。 “就冲着杨家姑娘每年给我少一百斤的租,我就得好生种田。”唐姓佃户说道。剩下四户说了些意思差不多的话,都拿着新契约回家。 杨初月兑现承诺,领着杨宝弟去拜访镇上最有钱的梁大户,请他收留杨宝弟当学徒。梁大户从前是邱家的邻居,邱老夫人离开后,杨初月和王大娘几个也多有到梁家走动,是以杨初月和这家人相熟。 梁大户打量了杨宝弟,问杨初月:“我收你家小弟到铺子里学东西没问题,但你家弟弟前几年在镇上做的那些事着实让我担心我教不好他。” 杨宝弟进门后,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来这里是目前镇上最有钱的人家,大户人家规矩多,他不敢放肆,二来当年他调皮捣蛋,用苍耳黏过梁大户女儿的头发和衣裳,那些带刺的苍耳黏坏了她的头发和衣裳,杨宝弟现在都能想起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出此外,他还用毛毛虫把梁大户的女儿给吓得半死。对此梁大户对杨宝弟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很没好感。 杨初月只得赔笑说:“当年宝弟还是小孩子,人小不懂事,而且上次他下河洗澡那事已经给他教训了。他现在长大了懂事些了,不会再犯那些错了。大户,你读了很多圣贤书,是最明理最公正的人,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是仁商?岂是那些只知道专营的没远见卓识的商人能比的?求你给宝弟一次机会吧,他会改的。” 拍马屁最必要,梁大户读过一些书,最喜欢那些人说他是读书人,他是商人,却不喜欢同那些专到钱屁股里的商人为伍。杨初月说他读了很多书很明理,不是一般的商家,心里很受用。当即说了在店里学打算盘学看账本学做生意的规矩和注意事项。“别的我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家宝弟听话,踏实能干服管教。”梁大户松口说道。 杨宝弟这时候机灵,知道梁大户答应了说道:“大户,我会听话会跟着你好好学本事,绝不调皮捣蛋!我保证!”杨初月跟着说了几句好话,梁大户最终答应了。 杨初月坚持要送礼,说这礼物梁大户必须收下。梁大户坚持不收,说都是熟人熟事的,不用麻烦,他又不是私收贿赂的贪官。梁大户虽是商人,但颇爱惜名声,因此杨初月没坚持,道了几声谢后,领着杨宝弟回家说了这个消息。 明天,杨宝弟就能到梁大户的铺子里学做生意,梁大户说了,等他学会了最基本的,就让他跟着商队一起到莱川县城的大铺子里去。听到这个好消息,杨老三和柳四娘由衷笑得合不拢嘴。杨宝弟有出路了,等到他有出息了,将来也能有门好亲事。 搬到镇上后,家安置好了,土地也处理好了,写有“邱府”二字的牌匾被摘下,换上了刻有“杨宅”二字的新牌匾。乔迁新居之喜,杨初月在家里办了几桌酒席,请左邻右舍的上门喝了一杯乔迁酒。 杨初月盘算了一下,剩下的银子还有四千一百多两,虽然不算少,但也不能做吃山空。每年地里的出息够全家吃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不过要怎样继续存钱,杨初月觉得还得想其他办法 第61章 镇上谋出路 安好了家,杨初月摸清了县城里收货贩子到镇上收货时间和次数,除了粮食外,收得最多的便是家猪鸡鸭兔子等活禽和鸡蛋鸭蛋。 杨初月趁着十五赶场那天,县城里的商贩子来收货,在他们那里了解了一些关于收货的行情。商贩子告诉杨初月说,这些货物不止会卖到县城里去,还可能卖到西州首府去,所以家禽和猪之类的活物卖的非常好。 杨初月想到杨宅除了住房外,还有好些空着的房子,杨初月琢磨着可以把那些空房子收拾出来,可以养上一些鸡鸭兔子和猪等家畜,到时候便可在固定的时间交一些活禽和禽蛋。 杨初月说了自己的打算:“冯老板,要不这样,我在家养一些鸡鸭兔子和活猪等家禽,等到可以卖的时候就来找你,每只鸡鸭兔子少三个铜板怎样?” 陆老板想到自己挣这些钱也是小本生意,卖方能主动少一些钱,他自然乐意:“那行,你打算每次交多少?” 杨初月想起自己上辈子的老本行,这事不能盲目的来,问道:“那陆老板先给我说一说,哪些家禽买的好一些,这样我就可以根据买卖情况来决定多养哪些家禽。” 陆老板对杨初月这一做法颇为赞同:“若说卖的好的家禽,还是猪肉卖得最好,毕竟猪肉便宜,不止大户人家买得起,平常小户人家在平常打牙祭也买猪肉吃,另外嘛,就是鸡鸭和兔子。不过禽蛋中,鸡蛋卖得好,你可以多养鸡生蛋。” 杨初月听后点头,在镇上有了新的生财之路,以后日子也有奋斗的目标。因杨初月承诺每次交货可以少一些钱,陆老板赶紧应下。杨初月还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了解了一些行情后,再立了一张字据。陆老板收好了货回县城,杨初月回杨宅说了养家禽这事。 这等能生财的活计,杨老三自然愿意做。全家一起动手收拾宅子后面那一排低矮的房子,杨老三为了省钱,自己动手搬了石头砌一排猪圈,又用木板钉了鸡舍鸭舍和兔舍。 活鸭和兔子要得较少,所以他们在菜市场卖活禽的地方买得较少,猪仔儿买了五只,小鸡买了四十只。丰莱镇周边都是土地和荒坡,还有几处小水塘,所以猪草兔草不用操心,放鸭子也可以到不远处的小水塘里放。 其实这笔生意也可以做得更大,但她这回放弃了。上辈子她虽然不聪明,模样不出挑,性子也不怎么讨喜,但做什么事都尽全力去做。读书上学十八年,为事业打拼了五六年,为了证明自己不比她大姐和弟弟差,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工作,终于学业有成事业成功了。不过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这辈子她不想像上辈子那么累,虽然杨家人各种惹麻烦做了许多错事,但一家人守在一起,钱够用,粮食够吃,一切都好了。平凡安稳没压力的日子比什么都好,尽管丰莱镇地方偏僻了些,好在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对这里的影响都很小。穿越后这辈子,她的追求也不高,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好。 家里的鸡鸭兔子活猪长大了能卖钱,鸡鸭生的蛋也能卖钱,想到后来能拿到一大笔银子,全家老小干活儿都格外卖力。每天割草的割草,做家务的做家务,务农的务农,各种分工非常明确。看到现在一家人满足有干劲的样子,杨初月也觉得这辈子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杨十九十八岁,现在杨老三夫妻把已经在心里把她许给了杨兴年。杨十九也默许了,杨十九见了只觉得她们会白忙一场。 因为杨十九将来要嫁给杨兴年,杨兴年走的仕途,将来还有上升的前途,杨十九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姑娘还不适合当官太太。为了将来杨十九能当一个合格的官家夫人,柳四娘往杨初月把自己在京城邱家学来的规矩一一的交给她,还请了镇上一户读书人家的夫人教她妇德之事。 虽然杨初月鄙视古代那些三从四德的东西,但她还没胆量明目张胆的和那些教条对着干,只得顺从着。 杨初七最大的孩子杨东到了入学的年龄,杨初月送他进了学堂,就算不走仕途,能读书识字也好。自从刘一郎跑了过后,杨初七就给三个孩子改了姓氏,不让他们姓刘,让他们跟着自己姓杨。 杨初七在家,跟着她爹一起下田,种着宅子后那五亩田地。地里的每年的出息能养活一家子。杨初月当初跟着柳四娘学刺绣,为的就是将来能赚些钱杨家。小镇上的大户人家不多,数来数去只有那么十户,对蔬菜粮食需求不大,剩下的都是自耕农,家里的地中的粮食和蔬菜够他们自给自足,因此种粮食这块儿暂时走不通。 莱川县城到丰莱镇收货的人也不多,每一季度来一次,有时候冬季还不来。收的就是些粮食和蔬菜家禽之类的东西。每年种地辛苦,人力物力投资大,杨初月不想让杨老三和柳四娘再那么辛苦。想到卖刺绣这事,杨初月对柳四娘说了。 柳四娘和她先接了一些红绸绣坊的活计做,因为搬到镇上,两人可以帮着做一些衣裳鞋子之类的。 杨初月想能不能做更值钱的绣品,例如做大幅的刺绣,或者做其他的大宗货物。杨初月从京城回桐安村的途中路经西州城,知道从西州城到丰莱镇坐马车得走五天五夜,丰莱镇算是整个西州城所管辖的最穷最偏远的小镇之一。 离丰莱镇最近的县城莱川县也得走一天,梁大户在莱川县有生意,杨初月问了他,莱川县是否有大件的绣活儿可做。 梁大户说:“莱川县是西州的刺绣大县,县里有好几家绣坊和成衣铺子,我打听过,那些绣坊镇里大户人家做衣裳和绣品的,有好几家还是专给京城大户人家做的。不过那些对绣娘的绣工要求很严格,若是没三五年经验的绣娘,他们那里都不招人的。你虽然学过女红,但还达不到绣娘的标准,他们那里不会收。” 杨初月打听到莱川县有大型绣坊,以后有活儿干就成。她对柳四娘的刺绣功夫很有信心,说道:“大户,我娘在到丰莱镇之前是绣坊里的绣娘,她的手艺比我好上百倍。要不我和我娘先绣一幅刺绣,绣好了以后,你下次到莱川县的时候,我跟着您一起到县里看看,你看成不成?” 杨初月是她多年的邻居,他一直把杨初月当小妹看,这事他先点头,说:“成,我虽和那家绣坊的老板相熟,但也不能保证把你和你娘举荐进去。你们母女两个先做一幅刺绣看看吧,若绣得好,说不定有戏。” 杨初月说定了这事,回家同柳四娘说了。她到丰莱镇二十多年,从没离开过这里一步,杨老三在桐安村待了一辈子,还没到莱川县看过。柳四娘和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他现在不担心柳四娘会跑,于是同意了让柳四娘和杨初月一起到莱川县去打听刺绣行情这事。 杨初月上辈子学的是管理,在学习和工作之余报了美术班学画画,那时候她特别心水网上那些手绘的古风版的美人图和唯美的风景图,于是常拿着绘画铅笔素描本上临摹那些喜欢的画。 那时候她画了很多,现在要描画也是信手拈来,如果要绣一副绣品,她可以描一副古风美人图,再配以鲜亮的颜色。杨初月花了一天的时间画了一副烟雨图,断桥,残柳,和一个撑伞的走在雨中的美人。 柳四娘看了说:“这画得虽好,绣出来的样子也好看,但就是不太喜庆。那位绣坊的老板估计不会喜欢。”杨初月执意要绣这种水墨型的画,也是想到喜庆的太多,老板看了估计觉得没什么吸引他的地方,杨初月坚持绣这幅画。 柳四娘在针法和绣法上给了杨初月一些指导,两人在红绸绣坊买了工具回家开始专研怎样做好这幅绣品。十天后绣好,杨初月把绣品拿到红绸绣坊请店里的活计帮她裱好。 放下绣品,杨初月到菜市场那边买猪肉,回到红绸绣坊取了之时,王老板急匆匆的从里间出门来叫住了她:“杨家姑娘,请稍等一会儿。” 杨初月放下菜篮子走到绣房门前问道:“王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老板请到:“到店内说话。” 杨初月见到店铺里的东西卖得差不多了,王老板夫妻也没进货的意思,奇怪地问道:“王老板,今天店里的东西怎么这么少呀?” 王老板拍手说:“正是要和你说这事,我们一家准备搬到莱川县去做生意,这间铺子正好要打出去,我看你和你娘都是有手艺的,打给你们正合适,不晓得你们要不要?” 杨初月大喜,她本来也想在镇上开一家衣料铺子,卖些布料、针线或者成衣之类的,但已经有一家红绸绣坊,镇上的生意并不是特别好,因此她也没和王老板抢生意的意思。 王老板在丰莱镇的生意做得好好的,并未听到他要搬家的意思。杨初月还不怎么确定,问了王老板具体的情况。王老板把自己在莱川县找到了宅子和铺子的消息对杨初月说了。杨初月大喜过望,现在王老板要搬家,把这间铺子打给她,正和她的意:“好啊,王老板。先恭喜你家高迁了,搬到县城可是难得的好事。我虽没去过莱川县城,可以听说县城大得很,是西州西边最大的城市。到那里做生意,肯定生意兴隆。” 王老板急忙拱手说:“哪里哪里,我大半辈子都待在镇上经营这家铺子,三十多年来在镇上赚了些小钱。我看丰莱镇地方偏僻得狠,待在这里一家人都没什么前途,我想把生意做大一些,也为了家里的儿子能在县里上更好的学堂,所以就准备搬家。我已经把一切都办妥了,只差这间铺子还在了。” 杨初月知道王老板家的柱子在上私塾,丰莱镇上虽有私塾,但毕竟比不上县城,“你家柱子有出息,以后考上了当了大官,你和老板娘就不用那么劳累了。这间铺子我要了,老板你先开个价吧。” 王老板急于把铺子打出去,要价也不高,“四十两银子,你看行不行?” 第62章 红绸绣坊 杨初月看了看这间铺子,是上下两层,虽然有点儿小,但一切还算好,杨初月还想把价格砍低一些:“王老板,你看三十两行不行?我家才搬到镇上来,处处都要花银子。” 王老板沉吟片刻,杨初月从京城回来,估计能拿出多的银子,一下子少十两,他不能亏那么多,于是说道:“这件铺子是我以最低价打给你了,我只能给你少五两银子,我是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才找你的。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就打给别人了,你看这里地段好路过的人有多,错过了可就没第二家了啊。” 丰莱镇地方虽小,但镇上的铺子门面紧缺,有时候有银子还买不到一间铺子,杨初月一口定下:“好,就三十五两,我今下午就把银子送过来。”有铺子是好事,而且这间铺子里杨宅比较近,平常的人流也算多,得快些下手抢到这间铺子才行。 王老板想不到杨初月这么爽快,喜道:“行,你先回去吧,我和阿巧在铺子里等你。” 杨初月提着菜篮子回到家里,搬开床下的砖块,从藏在地下陶罐里取出三十五两银子,揣在身上。“大姐,今天的晌午饭你做一下,我和娘到红绸绣坊有事情谈。”杨初月把菜篮子提到厨房里说道。 杨初七接过菜篮子,“你今天又买肉了,我们在搬到镇上住,家里的银子紧缺,不要那么浪费。” 杨初月站在门外喊道:“姐,我们现在有新的挣钱法子了,一家人都要出大力,不吃好一些怎么行?过日子不用那么节约,该吃的还得吃,你看东子、程子和小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爹娘在乡下辛苦了一辈子,该给他们补一补,我还不缺买肉的钱,你就放心吧。” 杨初月唠叨完厨房里的事,把王老板要把铺子打给她用的事说了,柳四娘大喜,她手艺好,做衣裳卖布之类的从前也做过,盘过王老板的店铺,以后她们家也能多一条赚钱的路,“那好啊,十里八乡的只有这一间布料和卖成衣的铺子,生意一定好。无论多贵也得盘过来,我们快去。”说着把杨初月推出门,她也跟着两脚生风地到了红绸绣坊。 王老板和老板娘正在铺子里等她们,桌上摆着一个木盒子,见到柳四娘母女来,王老板夫妻起身迎上去:“你们来了,快进来。” 杨初月直说道:“王老板,我把银子带来了,你和老板娘给称一称。”杨初月从怀里拿出布包,当着王老板的面清点了银子,老板娘拿出称来称了:“正好三十五两。” 王老板把桌上的木盒子交给杨初月,说:“铺子里所有的房契地契等契约都在里面,还有我平常进货的县城商户的名字以及各种布料的价格,可以留给你做一个参考。”他知道杨初月不好糊弄,加上他急于把铺子打出去进县城,所以这次交得很坦诚。 杨初月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契约一一的看了个清楚,一份也不少,还有各种价目表以及王老板最常联系的客商,这些对她以后做生意都有帮助,“谢谢王老板了,契约书我收下了。” 王老板和老板娘在店里和杨初月母女两人唠嗑了一会儿做生意的经验,杨初月听得认真。“其实你别看丰莱镇地方穷,但每年还是能赚到三十两银子的净利。”王老板要到莱川县去,对过去做生意的在收入和经历上毫不保留的说了。 “有这么多?”柳四娘惊讶道。 老板娘说:“真的,附近十来个乡村的就丰莱镇一个小镇,镇上也只有我这一家铺子,一到赶场的时候,周围住的人都来了。虽然粮食时蔬之类的卖得不多,但衣裳针线之类的,还不得到镇上买。虽然都是小本小利,一年下来也能赚些钱。三十两银子,够你们一家子花了。” 杨初月不贪心,守着一个小店,每年有些出息,虽然不多,但够全家人用,也是不错的想法。这种安稳没有高压的日子,在前世求也求不来,人活着,求得就是安稳平和,争名逐利之类的,着实太累人,“是啊,有个铺子,每年有些银子赚,也是好的。不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福吗?” 柳四娘想到自己先前的经历,不由得点头说:“是啊,平平淡淡才是福。老板老板娘,先谢谢你们把铺子打给我们了,先祝你们在城里的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祝你家柱子早日高中为一方父母官。” 王老板和老板娘连声应承:“借你们母女两的吉言啦,时辰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家吃饭了。” “王老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我们两家一起到县太爷那里登记把名契换了?”杨初月问道。 “我看这事从速的好,不如就明天吧。要不我先把银子还给你,明天再交也不迟,免得吃官司。”王老板说道。 “行,谢谢王老板啦。”杨初月拿出刚才王老板给她的房契。 柳四娘一直处于亢奋中,很早就起床做早饭,叫杨初月快些起床一起到莱川县城去。 杨初月和柳四娘一起到了王家,两家一起坐上去县城的马车办手续。还好县太爷通明,没收红包,不过脸色没那么好看罢了。在莱川县城忙了一天,一手交钱,一手拿了房契,天色已晚,杨初月和柳四娘在县城里住了一天。握着手里的房契,柳四娘难得兴奋。 回到镇上后,杨初月和柳四娘拿了钥匙打开绣坊的大门,仔仔细细的打量这间铺子,底楼前面的大厅是铺子,摆满了各种架子,架子上有还未卖完的布料,后面是个小厨房,是供正午做饭用的,地下是仓库,因为是用来堆放布料,还放了一些木炭和稻谷壳子,所以仓库里面非常干燥。 二楼是作坊和休息的地方,平常要做个针线之类的,就在楼上做,或者要休息也在楼上。两层楼的铺子不大,只有四十多平米,左右都是挨挨挤挤的各类店铺。 铺子不大,杨初月也没做大的意思,每年赚的钱够用就成,她不想像上辈子那么拼命,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压力,还没好好享受生命就一命呜呼了。 杨初月把绣好的那幅绣品交给梁大户,麻烦他带着绣品交给他熟识的那家大绣坊,这几天她要忙着新铺子开张脱不了身。 杨初月自己设计了新铺子的店面,铺子沿用红绸绣坊这个名字。原本的铺子光线暗,杨初月把临街的那道墙全拆了换成活动门。原本的全封闭木柜子换成了半开型的,里面放些样品布。 杨初月把二楼那间大屋子用帘子隔开,靠窗那边该成工作室,做衣裳绣帕子赶大件绣品均在这里,后面是休息的地方,整个铺子的设计简约大方。杨初月请木匠把铺子装修了一下,室内效果看起来还算满意。 杨初月拿出王老板留给她的进货清单以及货源,上面有写同样一种料子哪家更便宜,质量更好,以及进货后在镇上的买卖情况。杨初月跟着到莱川县的商队到县城里看料子,照着单子上的店家对比,王老板留下的手记果然有用,杨初月很顺利的买到了物美价廉的布料。 针线扣子之类的小东西杨初月也进了不少货回来,杨初月在县城走了整整一天,买了一车回丰莱镇,杨初月请阮先生写了几张布匹的价目表,贴在店铺内醒目的位置。 开张那天,挂了红放了鞭炮,街上做生意的铺子都送了礼来。新铺子开张,所有的布料和成衣都打七折,那天正好是赶场的日子,见到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比平常价格低,进来的人大都买了布料针线回去放着,等到以后好做衣裳。 第一天生意红火,晚上一家子坐在油灯下数铜板,整整赚了五两银子,杨老三数着银子合不拢嘴。不过第二天生意太冷清,几乎没人来,柳四娘就和杨初月坐在楼下绣帕子。 梁大户从县城里回来,到绣坊找到她们母女俩,说了县城里那家大绣坊看了她们绣品后的反映:“孟老板看了你们的绣品很满意,说绣工好,看起来像东边安乡的针线功夫,当即就收下了,还说那绣品上的图样好,想请你们到莱川县城里当绣娘。” 杨初月和柳四娘大喜,她们的绣品能得到县城里大型绣坊的赏识最好不过,但她们现在在镇上有了自己的铺子,不能到县城里当绣娘了。 “我把你们在镇上开了铺子的事和孟老板说了,他也觉得可惜,不过他说了,以后可以分一些货给你们母女两人做,工钱照给,你们看行不行?”梁大户又说道。 能在家里干活儿最好不过,杨初月喜道:“行!太谢谢你啦。” 梁大户笑道:“不谢不谢,我只是帮你走了一趟,想不到这事就成了。孟老板收下了那副绣品,这是二两银子,你们快收下。” 杨初月没拿银子,说道:“大户,以后还有要麻烦你的事情,加上这次的事,就先把谢礼钱给了吧,你不收下我们以后都不好意思找你帮忙了。” 梁大户又推辞说不能收,杨初月坚持要给谢礼钱,推脱了一阵后,梁大户还是收下了。以后她们不止能在镇上做生意,还能做县里的大幅绣品,一幅就能卖二两银子,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全家人都兴高采烈的。 在铺子的淡季,杨初月到县城进货,顺带着去了孟老板的天衣阁谈做绣活儿的事。梁大户说孟老板叫孟坚诚,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家里的夫人死了,留下两儿一女。他的天衣阁在莱川县城是最大的绣坊和成衣铺子,各种绣品在西州各地均卖得很好,还做官场上的生意,和当官的有往来。 杨初月到天衣阁拜访,孟老板正好到京城谈生意去了,接待她的是天衣阁的掌事孟发。杨初月说她是绣烟雨图的那个人,掌事对她很热情,忙给她介绍铺子的情况以及各种绣品。因为那副烟雨图孟老板刚拿到手就被西州首府的李知府花高价买走了,是以孟老板走的时候,特别吩咐掌事要好生招待杨初月。 客套了一通,掌事直接说了绣品的事,“姑娘上次那幅烟雨图,图样的已经很好了,绣工又出色,老板转手就卖了高价。老板知道姑娘在丰莱镇上开了铺子,就吩咐我说姑娘若是到县城里来,就直接给图样和刺绣工具,让姑娘带回丰莱镇做。加工费是一两银子,若姑娘能自己画上次烟雨图那样好的图样,绣好了送到店里来,就给二两银子。” 杨初月听了点头,如此这般做活倒也轻松。杨初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参观了一下绣坊内部,看了一阵职业绣娘的工作,和掌事签了一份简单的字据,拿了刺绣工具,买了货物就回丰莱镇。 铺子里有收入,每月做针线活儿赚了些钱,杨初月一家子在丰莱镇上的日子过得颇为滋润。现在一家子就盼着杨兴年快些回来娶杨十九,杨十九已经十八岁了,早过了出嫁的年龄。 晚上,一家子坐在山茶花树下吃晚饭,听到“咚咚”地敲门声,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站在门前热乎地喊道:“娘。” 作者有话要说:伪更,修改漏洞,谢谢关山度若飞的提醒,~\(≧▽≦)/~(我们都是喜欢卿妃和天音的人么?\(^o^)/~) 第63章 杨秋月回家 开门的柳四娘还没认出那姑娘是谁,上上下下的大量了那姑娘几遍:“你到底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小姑娘可别乱叫啊。” 那姑娘非但没离开,反而热情地抱着柳四娘的手臂说道:“娘,我是秋月呀,就是当年你抱给张家养的杨秋月呀,你不记得了?” 当年柳四娘把小女儿抱给张姑奶养的时候,杨秋月只有三天,瘦得像一只小猫。十五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这个女儿,但考虑到张家人的感受,她强忍着没到张家去看小女儿。“秋月,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柳四娘脸颊上留下两行热泪。 杨秋月进了门,赶忙把大门关上。柳四娘只顾着哭,没问杨秋月怎么回来了。她拉着杨秋月走到院子里,拿着帕子擦干眼泪,对众人说:“你们看谁来了。” 杨老三不认识眼前的漂亮姑娘,疑惑的看着柳四娘。柳四娘拉着她走到饭桌边,说:“当家的,这是六妹秋月。” 杨初月细细的打量杨秋月,她身材中等微微有些发胖,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协调,不会让人觉得她是胖子,甚至会觉得女人就该是她这个样子。杨秋月脸如满月,是鹅蛋圆脸,五官清秀,高鼻子小嘴巴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小家碧玉那种,见着就让人喜欢。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非常可人。她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裳,更衬得她娇俏美丽。 因为杨秋月被抱出去的时候太小,年长的几个姐姐对她都没印象。至于杨宝弟,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个六姐:“娘,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家里还有个六姐啊?” “她抱出去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什么地方,你当然不认得她了。”柳四娘说道。 “六姐长得好好看。”杨宝弟很诚恳地说。 杨老三看了也说:“和当年的四娘长得一模一样。” 柳四娘欢喜的拉着杨秋月,一一介绍再坐的每个人。“这是你大姐杨初七。”柳四娘指着面色发黑的杨初七说。杨秋月笑得甜甜的,说道:“大姐好。” “这是你四姐杨十九。”杨秋月也笑着说了一声四姐好。 “这是你五姐杨初月。”杨初月笑着对这个六妹点头。杨秋月走上前去,拉着杨初月的手说:“这就是五姐呀,长得真好看。” 杨初月轻轻地握着杨秋月的手:“六妹也长得好看,我们都是娘生的,都长得好看。”杨初月一句话把还有些哽咽的柳四娘逗笑了。 “六妹吃饭没,我去给你拿个碗来。”杨初七说道。 杨秋月看到一桌子的好吃的,嘴巴早就馋了,笑嘻嘻的挽着杨初七的胳膊:“要得,这么多好吃的,看得我都想吃了。我早就饿了,麻烦大姐啦。” 杨初七到厨房拿碗筷,柳四娘继续把杨秋月引见给家人。“这是你爹。”柳四娘指着杨老三说。 杨秋月甜甜的喊了一声“爹。” 柳四娘指着杨宝弟说:“这是你七弟杨宝弟。” 杨秋月笑道:“弟弟眉毛和鼻子长得像爹,眼睛和脸像娘。我听爷爷和奶奶说弟弟小时候调皮得很,被五姐打惨了,是不是呀?还有那次下河洗澡,幸好你命大,不然全家就要哭死了。” 杨宝弟不好意思地搔头:“六姐,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嘛,我现在不调皮了。我现在跟着梁大户学做生意,连他都夸我改了性子,以后是个有出息的人。” 杨初七拿来干净的碗筷,一家人重新坐下吃饭。柳四娘一个劲儿的往杨秋月碗里夹肉,“六妹,多吃点儿。” “谢谢娘。”杨秋月夹着肉感激的对柳四娘说。 杨秋月性子好,会说话很讨人喜欢,虽然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有她在饭桌上,气氛非常活跃。不得不说,杨秋月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杨老三说杨秋月长得和柳四娘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全家人不由得多看杨秋月几眼。杨宝弟有些口无遮拦地问杨老三:“爹,娘年轻的时候长得和六姐一模一样,那么漂亮那么好看,娘怎么就嫁给你了咧?”他还不知道柳四娘是花钱买来的。 柳四娘不语,杨老三一个筷子头就敲到杨宝弟头上:“吃饭,话那么多干啥子。”杨宝弟端着碗扁着嘴,像快哭了的样子,杨秋月见了乐得笑了几声。 看到几个女儿都坐在这里,柳四娘莫名的想起了杨小雨,当年她把那长得漂亮的女儿领到镇上卖了。不知道她现在流浪到什么地方了?虽说当时卖掉杨小雨是迫不得已,但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自己太狠心,连亲女儿都卖。 若杨小雨将来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想到杨小雨,柳四娘心里滴血,就算一家子再过不下去,坚持忍一忍就好了。吃过晚饭,杨初七把碗筷收去洗了,全家就着凳子坐在大树下面摆龙门阵。 杨秋月说了自己这些年在张家的事,张家对她很好,在吃穿这块儿上从不少她的,连地里的活儿都很少让她做,不过张家养她确是别有用心。 因为张姑奶家除了张老姑爷外没有多的男丁,他们想把她嫁给张老姑爷的侄子的儿子,那个又傻又丑的张二娃。当年张二娃生下后两岁突然发高烧,然后变成了傻子,张姑奶夫妻过继不了健康的侄孙,只能和她的侄子商量把张二娃过继给他们夫妻养。 张姑奶夫妻担心他长大后找不到媳妇儿,就到杨老三家抱了一个姑娘回去养,为的就是把那姑娘养大了嫁给张二娃。杨秋月不愿嫁给一个傻子,就从张家跑了回来。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瓜兮兮的长得又丑的张二娃,他们见我不干,就把我关在房子里不让我出来,我是假装同意才趁他们不注意跑出来的。”杨秋月说起张家的打算到现在为止都愤愤的,她自负年轻美貌,现在杨老三家又有钱,家里还出了在京城读书即将当官的大哥,自己家条件那么好,她才不想嫁给一个傻子,一辈子都待在乡下。 “原来还有这事,那你跑了张家要啷个办?”杨老三问道,他也不想自己这么水灵的小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爹娘,姐姐们,你们一定要帮我。我不想嫁给那个傻子,虽然张家说他们有钱,但我宁愿嫁给一个穷小子,也不会留在张家。”杨秋月摇着杨老三的胳膊乞求说道。 张家的二娃是整个丰莱镇皆知的痴儿,当时杨老三和柳四娘还没觉察出张姑奶有那样的打算。现在家里的家境比从前好上了百倍,杨老三和柳四娘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张二娃。 “这事有爹和娘在,我们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傻子。”杨老三说道。张家养了杨秋月十五年,无论给多少银子,他们都会把女儿从张家“赎”回来。 听到亲爹这样说,杨秋月笑逐颜开:“我就知道爹娘最疼我了。”说着依偎在杨老三的肩头上。杨老三心都融化了,更不忍心把机灵活泼可爱漂亮的小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杨秋月第一天回家,却好像和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熟识一般,好似她从没被抱给张家。杨老三看着乖巧活泼的杨秋月,开始后悔当年把这个女儿给抱出去,要是养在身边多好啊? 柳四娘收拾了一间新屋子出来给杨秋月住,无奈杨秋月不愿意,偏要和柳四娘一起睡,柳四娘无法,晚上就挨着杨秋月睡。 杨秋月叽叽呱呱的和柳四娘说了一大通话,柳四娘睡在她身边安静的听,只要她没受委屈没被饿到,柳四娘突然放心了,见到杨秋月这个样子,柳四娘心里越发的想念杨小雨。她可怜的三姑娘啊,也不知流浪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希望她运气好些,不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天刚亮没多久,柳四娘就起床做早点,杨秋月跟着她一起起床,帮着她烧火帮她折菜。柳四娘见到小女儿副乖巧的样子,心里更不愿她嫁给傻子张二娃。 这几天店里的生意不甚好,杨初月一人去了铺子里守着,柳四娘留在家陪才回来的杨秋月,顺便和杨老三商量怎样解决杨秋月的婚事。 “当家的,我们还存了些钱,就算把那些钱都花完,也得让六妹回来。”柳四娘说道。杨秋月依偎在柳四娘的怀里,柳四娘的手不停的摩挲着她的头发。 杨老三抽着叶子烟,想到现在他家也算是有钱人家了,有镇上最好的房子,有镇上最好的水田,还有一个铺子,梁大户常夸奖杨宝弟,宝弟定是个有出息的,家里现在存了钱,将来也不会缺钱。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窝囊不是个好父亲,对于杨秋月回家这事,他下定决心管定了。 “行,六妹不能给张家毁了。”杨老三说。 没多久,张姑奶和张家当家的就找到丰莱镇上,到杨宅要把杨秋月领回村里和张二娃成亲。杨秋月躲在柳四娘身后,说:“我才不要嫁给张二娃那个傻子。” 张姑奶说:“我是你奶奶,你的婚事得由我和你爷爷做主。” 杨秋月顶嘴说:“我有爹有娘,他们会为我的婚事操心,你就算了吧。” 张姑奶气得不轻:“你是杨家抱给我们养的,早就和杨家没关系,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一路回家去。” 杨秋月背过身去,坚持说道:“我不。” 柳四娘拦在张姑奶面前,说:“张姑奶,你当时说要给秋月找一户好人家,难道就是把秋月嫁给你家侄子的傻儿子?” 张姑奶耍赖说:“我是说会给秋月找户人家,还从我那几个侄子的儿子里面挑,现在我挑了,她倒跑了。我养她这么大,她居然翻脸不认人。她这种忘恩负义的姑娘,我也不怕让里正来评理。” 杨老三劝张姑奶说:“姑奶,你若是给她找个正常人我们夫妻俩个绝不反对,但你要把秋月嫁给张家那个傻子,我们绝不同意。” 张姑奶坚持说道:“当初你们把她抱给我养,她就是我家的娃儿,和你们再没什么关系。我除了没生过她外什么事没操心过?我和我当家的累死累活她把养大,她转眼就跑了。再说婚姻大事由家里的长辈做主,我是她奶奶,我 第64章 杨老爹夫妻 杨老三劝说道:“张姑奶,我们晓得这些年你把秋月照顾得很好,但是你不能把秋月嫁给一个傻子,毁了她一辈子呀。若真是这样,我们夫妻两个就算当了全部家产,也要阻止这桩婚事。” 张姑奶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哟,你们家现在是丰莱镇上的大户人家了,有房有田有铺子,有钱就可以充老大了呀,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花多少钱,也别想把秋月领回家去!” 杨秋月抱着柳四娘的胳膊,大声哭道:“娘,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嫁给张二娃。” 张姑奶这几天被杨秋月抗婚的事激得没了往日的慈祥和蔼,她养了杨秋月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个张二娃当媳妇,给她生一个曾孙。杨秋月从小到大都讨人喜欢,不说模样出挑,单说性子也是人见人爱,和谁得处得来的,他们老两口也舍不得把这么可人的女娃儿嫁出去。 她的两个儿子上战场死了,也没给她留下孙子。张二娃的爹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成了亲生了娃,另一个就是傻子张二娃。她一直想抱一个健康的孩子回来养,但她的侄子不同意。老两口就把目光盯紧了张二娃,她的侄子才勉强同意让张二娃过继给张姑奶,张姑奶为了自家的香火,就让杨秋月嫁给张二娃。 她一直劝杨秋月,说张二娃虽然是傻子,以后她们不在了,这个家就由她做主。因为张姑奶的两个儿子战死,所以国家有给补偿,因此张家一辈子都不愁吃穿。还说张二娃不是天生就傻,而是后天得病才那样的,就算生下儿子也不是傻子。 但杨秋月不同意,开始闹了一阵,后来渐渐的屈服,她还以为可以办喜事了,哪想杨秋月跑了。张姑奶想到自己战死沙场的两个儿子,再想到自己将来死了,坟头没人打理,没人烧香给碗水饭吃,当即就大哭起来。 张姑奶这一哭,杨老三夫妻就慌了,改为去劝她。张姑奶哭天喊地的在杨老三夫妻面前说了自己的难处,“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将来后继有人?你们家人丁兴旺,但我和我家老头子去了以后啷个办哟。都怪我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两个儿子都死了,膝下冷清,我是后继无人了。” 柳四娘柔声劝说道:“姑奶,秋月既然是抱给你养的,就是你孙女,她会孝敬你的。但你也不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处理呀。张二娃那样的人,整个丰莱镇周边村子里的姑娘有谁愿意嫁给他,你养了秋月这么多年,就忍心糟蹋她一辈子吗?” 张姑奶哭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叫我那两个儿子命短,都战死在战场上了,留下我和老头子孤苦伶仃的在这个世上。秋月走了,以后我和老头子还指望哪个哟?” 杨秋月知道张姑奶这些年来不容易,也哭着劝她说:“奶奶,我以后会好好孝敬你的。但你不要把我嫁给张二娃嘛。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出去,就守着你和爷爷。” 张姑奶抱着杨秋月大哭:“好姑娘,奶奶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张姑奶在杨老三家哭了一通,杨老三和柳四娘继续劝了一通,张姑奶让杨秋月嫁给张二娃的事还没放弃。不过杨秋月坚持不肯跟着张姑奶回村子去。 这事僵持了几天都没结果,柳四娘心里着急,杨初月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张姑奶讲究血缘关系,不一定会愿意收别家的孩子当样子,张二娃虽然是傻子,但他好歹也姓张。 杨初七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想到自己当年被换婚时候的情境,对柳四娘说道:“娘,不如让张姑奶收东儿为义子吧,让我听说张家还有未出嫁的姑娘,可以让东儿以后娶张家的姑娘为妻,以后生下儿子就姓张。” 柳四娘觉得这个办法行得通,问杨初七说:“你舍得东儿?” 杨初七叹道:“我也舍不得东儿,他是我生的。但我也不忍心糟蹋了六妹,她还那么年轻。再说张家也是一户好人家,东儿若能够成为张家的养子,那也好。”柳四娘轻轻叹了口气。 晚上,杨初七找大儿子谈话,问他愿不愿当张家的养子。杨东还只有七岁,还不明白什么是养子。杨初七把话说明了,杨东听后沉默了一阵,问道:“娘,你不要我了吗?” 杨初七抚着儿子的脸,“不是不要你,而是以后多一家人关心你疼你。只是以后你是别人家的孩子了,不管以后你成为谁家的孩子,你都是娘生的。这几天张家的事你也知道了一些,你也不想看到你六姑姑嫁给一个傻子对不对?想想你爹在的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关于用杨东换回杨秋月这事,经过激烈的家庭会议后定了下来。 “大姐,东儿他愿意吗?”杨初月问道。七岁,正是一个孩子观念意识形成的时候,如果杨东会被送到张家去,会不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杨东低着头,说:“五姨,我还想读书……”他担心到乡下去后,他就不能继续在私塾里上学了。 “东儿放心,五姨会让你在私塾里好好上学,你别担心。”杨初月说道。 杨东悲伤了一天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儿光彩:“真的吗,五姨?” 杨初月走到杨东身边,蹲□和他拉钩说:“五姨说话算话。” 杨东伸出手和杨初月拉钩,说:“我愿意到张家去。” 杨秋月感激的跪在杨初七面前:“大姐,都是我不好,让你把东儿送给别人。” 杨初七扶她起来,说:“我不想你成为我那样的人,再说张家是一户好人家,他们能对你好,也能对东儿好。以后我又不是见不到东儿了。”杨秋月抱着杨初七哭成一团。 虽说把杨东过继给张姑奶是无奈之举,但杨老三和柳四娘还是同意了。杨初月让杨十九帮忙照看店铺,她跟着杨老三一行人一起到了张姑奶家。 张姑奶家在桐花村,她家因为两个人儿子战死,国家每年有些补贴,加上自家有一些地,在村里算是富户了。张姑奶和张老姑父把杨家人迎进门,杨老三说了他们商量了一天的事。 杨初月综合了全家人的想法,把他们的打算原原本本的说了。这个时代的人都说养儿防老,张姑奶老两口担心的无非是年老后没人照顾,走的时候没人送终,入土后没人烧香坟前冷清。 “张姑奶,你老人家放心,你和我家也是沾亲带故的亲戚,你们以后的事我们会出力。但让秋月嫁给张二娃这事我们一家着实不同意。大姐愿意把东儿过继给你们,我晓得张家后辈里有和东儿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不如你们就给从张家那些姑娘里选一个媳妇。以后生下的第一个娃儿了就姓张,你们看成不成?” 张姑奶现在已将近六十,也不能活几年了,想到自己中年丧子,老来孤独,心里也难过。他们老两口子也喜欢杨秋月,把她嫁给张二娃是无奈之举。现在杨家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在他们看来也行。 杨初月知道张姑奶夫妻多年靠着国家的救济银过日子,杨东想要上学,于是杨初月说道:“张姑奶,东儿想在镇上读书,他的学费和抚养费我给他出,你们就放心吧。我看你们把秋月教得这么好,不如也让你们养张家那个小姑娘吧,你们调·教出来的孙媳妇一定好。” 张姑奶哭着说道:“要得要得,有了养子,我和老头子也放心多了。只是秋月呀,你不要怪我们老两口,以后要多回来看我们,我们确实舍不得你,再也不逼你嫁给张二娃了。” 张姑奶和张老姑父两人哭了一阵,杨初月和杨老三夫妻对他们把话说清楚了,并保证以后会为他们养老送终。张姑奶和张老姑父看了杨东,憨憨厚厚的,浓眉大眼很老实,连着说了几声:“好。” 杨初月也觉得,幸好大姐生的孩子都像杨初七,不像刘一郎那个连渣男都算不上的男人。张家选了个日子收干曾孙,也从张家最穷的亲戚里抱了一个姓张的姑娘来养,在收干曾孙那天,也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了。杨初月也不知道将来这对孩子会怎样,只希望他们的结合不是悲剧。 杨秋月回了杨家,和父母姐弟们住在一起。因为她一直被张姑奶娇养着,所以家务活儿不怎么会干,地里的农活儿也帮不上忙,绣坊里的事更不会做。好在现在家境好,不然杨秋月这样的闲人在家还真会被说。 杨东成了张家的干曾孙,以后每到私塾放假的日子就会回桐花村,平常上学之时还是在杨家。杨秋月这事解决后,杨老爹和杨陈氏上门了,名曰来养老的。 杨初月彼时正在铺子里做天衣阁的绣品,听到难缠的爷爷奶奶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这对不安生的老人没少折腾她们家,杨初月一下午都有些愤愤的,想到要怎样会去说。 晚上关了铺子的门,挣了约半罐钱。回到家,杨初七和杨秋月已经把饭做好了等她们回来。晚上有蒜苗炒鲜肉,蘑菇炖老母鸡,剩下的都是青菜。 杨老三从地里回来,坐在老黄葛树下抽烟,陪着他爹娘说话。杨老爹说话颤微微的,“老三啊,爹晓得当年对不住你,但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杨老三抽着叶子烟,说:“爹,你别想多了。无论你当初做了啥子不好的事,你都是我爹。放心,我会养你和娘的。”杨老爹听后,终于露出了笑脸。 杨初月和柳四娘走过去打招呼:“爷爷和奶奶来了呀。” 杨老爹担心杨老三做不了主,现在桐安村谁不说,现在杨老三家都是老三媳妇和五闺女在挣钱养家,当年他们两口子对柳四娘要多过分就有多过分,十分担心柳四娘不同意,杨老爹忙着说了自己到镇上来找杨老三的原因:“五妹和老三媳妇儿回来了呀。唉,当年是我和老婆子对不起你们。” 柳四娘面容没什么笑意:“都过去了,还提那些事做什么。” “我现在一身都是病,干不了农活儿了,老婆子这几年来,变得又聋又哑,在家啥子事都做不了。老大现在在坐牢,老大媳妇和永康永平家里又穷,老二一家子也不好过,我和老婆子只有到镇上来投靠你们了,你们不要嫌弃我和老婆子多事才好啊。”杨老爹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很担心杨初月和柳四娘不同意让他们在镇上养老。 杨初月知道杨老爹和杨陈氏年轻的时候就在村里威风惯了,到老了还不消停,说道:“爷爷,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只要你和奶奶以后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不到处惹是生非,爹娘和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要是不能安生,我也没办法,毕竟家里还有那么多张嘴巴吃饭。” 杨陈氏耳朵聋了,听不到杨初月在说什么,只用一张热切渴求的眼睛看着杨初月。杨老爹听得明明白白,立刻保证说:“我和老婆子都老了,还有啥子精力像年轻时候那样来事哦。你放心,我们绝不给你家生事。” 杨老三对柳四娘说道:“四娘,你把向南的那间大房子收拾出来给爹娘住吧。” 柳四娘年轻的时候被杨老爹和杨陈氏折腾得够呛,见到丈夫和女儿都同意了,面上也只得同意了,心里不平的去收拾房子。 杨初月看到杨老爹和杨陈氏现在的样子,心里没多少同情他们的心思,不过人到老年了,也许就是杨陈氏这个样子。想起上辈子的外婆,以及这辈子自己年老以后的样子。杨老爹和杨陈氏已经六十多了,当年泼辣爽利的狠劲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苍老和对命运的屈服。人年轻的时候,还是少作恶的好。 杨老爹现在背驼了,走路还得拄拐杖,杨陈氏的听力下降,眼睛也快看不见东西了,走路都得摸索着。杨初月本来想赶他们走,但看到这对夫妻的老态,还是摇摇头对自己说算了。 反正当年那些事都过去了,这两个不安生的长辈再想耍威风也狠不起来了。杨初月还是决定收留他们,直到他们入土为安为止,就当是为自己这辈子积德。 杨老三一家,杨初七和她的三个儿女,加上杨老爹,满满的十一个人。一张桌子还不够坐,得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行。杨初月看着有那么多张嘴巴吃饭,心里肉疼银子,这以后得多花心思挣钱,她有那么大一家子要养。 家里养了两只花猫,杨老爹和杨陈氏在杨宅真正开始养老,每天吃了饭就在院子里逗一逗猫,拿着剪刀剪一剪花盆里的花枝。没事的时候就老两口相互搀扶着到镇上的茶馆里喝茶,和同龄的老人磕牙吹牛,晚上回到家里,就和外曾孙说当年的故事。偶尔精神好了,还会跟着杨老三和杨初七一起到菜地里扯草,帮着喂猪。 第65章 杨兴年回家 杨初月见到他们老两口安分,终于放心了,以后这样过日子也不无不可。所谓的生活,大概就是每天有点儿小钱赚,够一家人用,下班回到家,还能吃上现成的饭菜,晚上,还可以搬着凳子一家人坐在大树下唠嗑摆龙门阵。 在镇上的日子就这么过了,现在一家操心的无非就是三个女儿的婚事。杨十九还有一个杨兴年可以期盼,杨初月和杨秋月还没着落。 杨初月年后四月就十八岁了,在乡下已经是老姑娘了。因为杨初月现在有手艺,在镇上有铺子,还有几十亩天,也不妨碍有人派媒婆上门来求亲。 不过来的都是那些三十多岁的没娶媳妇的穷汉子,或是死了媳妇的鳏夫,或者是给隔壁乡里地主当填房。杨初月一个也看不上,也不想嫁,成了名符其实的剩女。杨老三和柳四娘见了着急,杨初月不能一直拖着,再不嫁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 杨秋月还好些,但她同样看不上那些乡下汉子,镇上人家的儿子也看不上,一心就想找个更好的。所以姐妹三人的婚事就一直拖着没解决。 新年后的四月玄成皇帝驾崩,这个的消息传到这个山间小镇,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这事就像地震一样,靠京城越近,影响越大,离京城越远,就越平安无事。 玄成皇帝的死有各种版本,例如是太子谋杀的,例如是突然暴毙而亡的等等,反正官方的解释是,皇帝是寿终正寝的。杨初月在京城的时候,听邱振晔说皇帝的精神的确不怎么好,随时都有殡天的可能。皇帝是怎么死的关她家什么事?只要能好好过日子,谁当皇帝也一样。杨初月如此想到。 新皇帝登基后大赦天下,不过杨大也没从县里的监牢里出来,这事杨初月不解。不过杨大不出来,对他们一家来说是好事。那种贪得无厌仗势欺人的人,就该多吃几年牢饭。 终于接到杨兴年的书信,在今年春闱的时候,他考上了二甲一百三十八名,到江州的梧北县当县令。听到杨兴年要回家的消息,杨老三和柳四娘别提多高兴。 杨初月听到这个消息振奋了好久,杨兴年终于熬出头了,她的投资也有了回报。好几年没见到大哥,也不知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虽然她一向支持自由恋爱,但现在她开始动摇了。杨兴年为了自己的官途娶一位高门府第的小姐无可厚非,但杨十九等了他那么多年,若是杨兴年不娶杨十九,杨十九要么埋没,要么嫁给那些老男人。一时间,杨初月心情复杂,也许杨兴年会娶杨十九吧。 杨十九尤为兴奋,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头了。杨秋月一直在张家长大,没见过杨兴年,不过她也曾听张家夫妻提起杨兴年的事,说他的样貌在乡里尤为出众,是杨老三家的养子,后来杨初月出钱供他上学,现在考上了,被派到江州梧北县当了县令。 杨秋月好奇那位没见过面的大哥长成什么样子,问柳四娘说道:“娘,大哥是个怎样的人呀?” 说起杨兴年,柳四娘乐得心花怒放,当年她没看错人,杨兴年是个有出息的,当年不仅帮她家脱困,还当了官光耀门楣。如果杨兴年娶了自家的闺女,以后便可把他拉得更牢,“你大哥呀,长得可好了。不仅模样长得出众,人也好,有出息。” 听到亲娘夸那个没见过面的大哥,杨秋月心里对杨兴年十分憧憬,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大哥,一直在盘算着杨兴年什么时候到家。 杨兴年回来那日,杨家全家出门迎接。杨兴年只骑了一匹马,带了一个小厮,和一车家当回来。四年不见,杨兴年越加成熟稳重,眉宇间更显其英气。 杨十九见到杨兴年早就羞得低下了头,杨秋月很直接的盯着杨兴年看,心里想着大哥比娘说得还好,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英气的男人,见到杨兴年走近,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杨老三和柳四娘早就迎了上去,紧握着杨兴年的手激动得流泪了。杨兴年和二老说话,杨秋月抱着杨初月的胳膊,悄悄地问她说:“五姐,这就是大哥呀,他长得好高好俊啊。”杨初月笑而不语,杨兴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也不知以后谁有那个福气嫁给他。 杨宝弟站在门口,看到今天的杨兴年,更是肠子都悔青了。若当年他好好跟着阮先生学习,也许今天衣锦还乡的人就是他了。不过他已经错过了读书最好的年纪,再想去私塾上学已经不可能。正因如此,杨宝弟就越后悔。 “爹娘,都进去说吧,别站在门口。”杨老三和柳四娘还拉着杨兴年的手不停的说话,杨初月出言提醒说道。 “好好,进屋去说,进屋去说。”杨老三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杨老三柳四娘和杨十九有一大堆话要说,杨初月跟着杨初七到厨房做晚饭,杨秋月一会儿跑厨房一会儿跑到堂屋去听爹娘和大哥说话。 杨初月白天买了大鱼大肉回来,青菜在宅子后面的菜畦里新摘的。厨房里就姐妹两人在忙活,杨初七烧火,杨初月掌勺。 杨初月把锅洗了,说道:“姐,火烧大一点儿,我要做葱爆羊肉。” 杨初七往灶膛内塞了一大把豆杆,火“噌”的一声就点燃了豆杆上的豆壳。大铁锅里的水汽烧干后,杨初月往锅里倒了菜籽油,等到油烧热了后,把切好的羊肉倒进锅里翻炒,等到羊肉片陆续变白后,杨初月把白瓷碗里的葱丝翻炒均匀。再放酱油白糖和盐,很快厨房就弥漫着羊肉和葱的香味儿。 杨初七也没见过杨兴年,杨兴年到杨老三家时,她已经嫁给刘一郎了。柳四娘常说杨兴年是家里的福星,没有杨兴年,家里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若是杨兴年早些到杨家就好了。直到杨初月再次提醒她把火烧大些,杨初七才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刘一郎毁了,再想嫁个好人家都难,更何况嫁给当官的人。杨初七第一次笑自己不切实际。 杨初月认真的炒菜,还没发现杨初七那些小心思。 两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上摆满了菜,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菜香飘得满院子都是。杨老三和柳四娘只顾着和杨兴年说话,早把剩下几人饿坏了。杨宝弟羡慕归羡慕,看到桌上大部分的肉菜,不由得食指大动。 杨初月摆好碗,见到他们三人还说个没完,提醒说道:“爹娘,吃了饭再说吧,说话的时间多得是。”杨老三和柳四娘这才松开杨兴年的手坐下吃饭。柳四娘不停的往杨兴年碗里夹菜,“你在外这么多年没吃什么好东西,家里现在日子好过了,来,多吃点。”杨秋月也热心肠的给杨兴年夹菜。 杨兴年看到碗里堆成小山似的猪肉羊肉鱼肉等肉食,对柳四娘说道:“娘,你别一个劲儿的往我碗里夹菜,你也吃菜,你看我的碗都放不下了。” 柳四娘这才说:“好好好,大家都吃,五妹做的菜最好吃了,你多吃点儿。” 杨兴年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儿吃,夸奖说道:“五妹的手艺比从前更好了。” 杨初月端着碗,“熟能生巧,做多了就会了。”杨秋月在饭桌上最活跃,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总能把杨初月或者杨十九的话叉很远,抢着和杨兴年搭讪。 杨十九肚子里冒酸:“六妹真是活泼。” 杨初月见到刚才那番阵仗,知道杨十九心里看不过杨秋月处处引杨兴年的注意,“六妹,少说几句吧,小心吃饭噎到了。” 杨秋月还往杨兴年碗里夹菜,对杨初月的提醒深不以为然:“五姐,我小心着呢,不会噎到的。” 杨兴年见到小妹对自己大献殷勤,好心地说道:“六妹,你把好菜都夹到我碗里了,爷爷和爹娘他们吃什么呀?你五姐做的这些菜好吃,你也别只顾着帮我夹,你也吃吧。” 被杨兴年拒绝了,杨秋月讪讪的收回了手。这顿饭一直吃到大半夜,杨初月先烧水给杨老爹杨陈氏和三个小的洗澡,让他们先去睡觉。 等到剩下的几人下了饭桌,杨初月才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和空盘子拿到厨房里洗,杨初七负责收拾桌子和院子。等到众人都睡下后,杨初月忙完洗了澡才到院子里乘凉。看到满天繁星,莫名的想起在京城的邱振晔。 自从她回到丰莱镇后,就和邱家断了来往。邱振晔现在有娇妻美妾在怀,哪里还会想起她这个乡下老姑娘。杨兴年睡不着觉,在院子里散步。 看到杨初月站在荼靡花树下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明天是赶场的日子,你还得早些去开铺子。” 杨初月看着月光下的杨兴年,“还不想睡。你赶了几天的路也该早些睡。” 杨兴年淡淡地说了一句:“睡不着。”搬了两张矮凳到树下,“我看你也睡不着,要不一起说说话吧。” 杨初月摆好凳子,坐下说:“今天爹娘对你说了五姐的事吧。” 杨兴年拿着折扇扇凉:“你不问问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吗?” 杨初月拿开落在身上的树叶,说:“今天爹娘都问了,想必你也说得烦了吧,我也不问你。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在京城没做什么坏事。” 杨兴年笑了笑,有些失望。杨初月没多问,杨兴年也不多说。等到杨初月说要回房休息了,杨兴年才在她后面叫住了她:“五妹,你希望我娶四妹吗?” 杨初月停下,想了想,说:“从我个人来看,我希望你娶一个你喜欢的姑娘为妻。但从四姐和爹娘的角度看,我希望你娶了五姐。五姐已经十九岁了,她已经等不起了。再若是再等上三年,她就凋谢了。女人能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等一个人,她们总是比男人老得快。” “那你呢?” “我?”杨初月沉默,只要能自己养活自己,她绝不随意的就嫁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许以后会遇到对的人。你不用担心我。夜深了,大哥也回房睡了吧。” 杨初月走到廊子的转角处,听到杨兴年说:“新皇登基,在京城大肆铲除前朝平叛淮南王叛乱的功臣和先前支持废太子的大臣,不久后,就轮到忠毅侯了。” 杨初月没回头,面上无波地说了一句:“国家大事,我一个小女子不怎么关心,只要一家人和睦平安,我就知足了。” 杨初月回到房里,吹熄了蜡烛,躺在床上睡下。天还没亮,杨初月起身穿好衣裳,把早饭热好了端上桌,自己先扒了几口饭,拿了钥匙就匆匆去了铺子里。今天赶场,附近所有村子里的人都到镇上来了,可以多挣几个铜板。 杨兴年答应娶杨十九了,杨老三夫妻笑得合不拢嘴,杨秋月则扁着嘴红着眼睛在屋子里待了一天。见到没人安慰她,自己觉得生闷气也没用,谁让她从小就不在这个家?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不过杨兴年说他既是杨家的养子,又是杨家的女婿,这事传出去在官场上说不过去,所以他要娶杨十九,必须中断和杨老三的父子关系。 当时杨老三就急了:“我养了你十多年,父子关系啷个可以说断就断?”其实他害怕的还是失去杨兴年这个有出息的养子,以后杨家就少了一个助力。 柳四娘也不愿意杨兴年终止和他们一家的亲戚关系,劝道:“你和十九不是亲兄妹,就算传出去也没什么呀?” 杨兴年耐着性子解释:“娘,这事与我同十九是不是亲兄妹无关,和我现在是你们的儿子,是十九的大哥有关。虽然有养子娶亲女这事,但一般都不会发生在官场上或者礼法严明之处。若以后我娶养父家的女儿,会被朝中的言官抓住把柄参上一本,皇上到时候治我一个乱伦之罪,连坐之罪下来,不只是我会下狱,你们也会啊,到时候我们一家努力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杨老三和柳四娘还不怎么想得通这事,他们一致认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可以成亲,还管什么别人的看法,那些参他们家的大臣,八成是嫉妒他们了。因杨兴年要断绝父子关系才娶杨十九,所以他们两个的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杨初月在铺子里忙活了一天,赚了约一两银子,收拾好铺子关上门回家,柳四娘在烧火做饭的时候还是闷闷的。 杨初月正在炒菜,看到柳四娘神色郁郁,把锅里的鱼香肉丝盛到盘子里放进托盘里,一边洗锅一边问道:“娘,家里出什么事了?回家的时候看到四姐眼圈红红的,难道是大哥不同意娶四姐?” 柳四娘往灶膛内加了一把玉米杆,说:“你大哥同意娶十九,但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杨初月明白杨兴年的顾虑,他若想以后在官场上有个好前途,就不能在家宅这块儿被人握住把柄。她一直不同意杨兴年娶杨十九这事,但看到杨十九那么执着,她也开始动摇了。 第66章 四姐的婚事 杨兴年答应娶杨十九,已经是杨兴年在让步了。要想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断绝和杨家的关系,其实是做好的办法。杨初月洗干净大铁锅,放了些猪油进去,等到油烧开后舀了一瓢冷水参进去,再放上花椒和拍碎的姜,盖上盖子等着水烧开。 “娘,我从前听到一个典故,讲的是鱼和熊掌的故事。故事里说,鱼和熊掌都是不容易得到的美味。但两样东西不可能同时得到,得到鱼,就必须放弃熊掌,要得到熊掌,就必须放弃鱼。做人不能贪心要学会取舍,不然什么也得不到。”杨初月说着,把一块大豆腐切成小块的长方形放进瓷碗里,把水桶里的小白菜洗净了捞出来放在筲箕里。 柳四娘明白杨初月说的话,要么放弃杨兴年得到一个能干的女婿,要么放弃杨十九留住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但她都不想舍弃。 “娘,大哥有他的无奈,他答应娶四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当年我一直不同意你们让大哥娶四姐,若没当年的事,也许你们今天就不会这么为难。大哥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不顾大哥的感受,当年你和爹收留了他,但他不是欠了你们的情就必须对你们有求必应,那些年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和爹比我都清楚。” “为了大哥的将来,也为了四姐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你和爹必须做出取舍。官场上的事远比我们想得复杂,在京城那段时间我算是明白了流言的可怕。若大哥既是四姐的哥哥,又是四姐的丈夫,以后还让四姐怎样在那些官家夫人面前抬起头来?娘,你和爹多为大哥想一想吧。” 柳四娘烧着火犹豫再三,这事吃了饭后还得找杨老三商量一下。晚上一家坐着吃饭,饭桌上谁也没说话,杨十九在为杨兴年要和杨家断绝关系这事伤心,杨秋月在伤心自己以后当不了官太太,杨初月心里多少有些为杨兴年鸣不平,但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收拾好饭桌,各人回各屋睡觉。晚上,柳四娘和杨老三在油灯下商量杨十九和杨兴年的事。 柳四娘拿着剪刀剪灯芯,说道:“当家的,我看还是依了兴年的法子吧。兴年毕竟不是我们亲生的,以后孝不孝敬我们还不一定。如果成了我们的女婿,我们以后就真是一家人,都说女婿是半子。”她又把杨初月晚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告诉了杨老三。 杨老三想了这事一晚上,心里虽然舍不得杨兴年这个能干的干儿子,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让杨兴年娶杨十九。第二天,杨老三把全家人叫到堂屋说事,他同意杨兴年和他断绝养父子关系,但条件是必须娶杨十九。 娶杨十九这事,杨兴年想了三年多,他欠杨家的情,只怕这辈子都还不完。杨十九在容貌性子上还过得去,至于其他的,他会慢慢教她,只要杨十九规矩不给他惹麻烦。 杨十九在床上挣扎了一夜,在全家都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她选择了放弃:“爹,娘,我不嫁给大哥了。我昨天晚上想通了,大哥以后是要当官的,我做不好县太爷夫人。我大字不识一个,又不会做女红不会看账本,心眼小又狭隘,跟在大哥身边只会拖他的后腿。女婿虽是半子,但也是两家人,还是让大哥当你们的儿子做我们的大哥吧,我们都不要为难他,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伤心。五妹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是我的缘分还没来,我不强求大哥。” “十九,你真的想好了?”杨老三好不容易想通了决定和杨兴年断绝父子关系,想不到杨十九这里又出状况了。 “嗯,我想好了。大哥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大哥。当时我想嫁给他也只是满足一时的虚荣心而已,现在我想通了,宁愿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嫁给大哥克他,大哥会找一个好大嫂回来,他是好人,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杨十九说着,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 柳四娘以为是谁威胁了她,坐到她身边急着问道:“十九,你前几天不还想着嫁给兴年吗?怎么今天就反悔了呢?” 杨十九放弃这门婚事也是思虑再三后的结果,“娘,没有谁逼我,是我自己想通的。等大哥在家住几天就到江州梧北县上任吧。” “好吧,随你怎么想。”杨老三正是心烦的时候,本想着办喜事了杨十九却反悔了,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杨兴年杨宅面对一家人心怀愧疚,见到杨老三夫妻不知道说什么好。杨十九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好几天,每顿饭都是柳四娘送进她房间的。杨秋月这几天被家里怪异的气氛搞得不敢蹦跶了,贴在柳四娘身边当乖乖女。 杨兴年急着到梧北县上任,在杨宅住了十来天就去了江州。杨十九还是个背着克夫名声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过没多久,就有媒人上门来说亲。 上门来提亲的是镇上铁器铺徐家的老板娘,“我那侄子是隔壁荣川县的,他是家里的独子,家里是开药材铺的,家境也算殷实,今年二十五了。这个年纪的确该娶妻了,不过他也是个命硬的,从十五岁就开始议亲,但说了六门亲事,姑娘还没过门不是死了就是病了。这些年来,也传出了他克妻的名声,县里没谁愿意把姑娘嫁到他家去。我那侄子没什么不好,长得俊俏不说,人老实又肯干,是个好说话能过日子的,就是命硬了些。他家的药材铺每年的收益还不错,等到家里长辈年老以后,他就是药材铺的当家的了。他家放出话来,说只要找个八字相配的就行,家世模样也不计较。我看你家的四姑娘模样好,命也硬,家世背景正好和我家侄子相配,我就急着来说了。”徐家大婶说道。 柳四娘到镇上不到一年,对镇上的人家不熟悉,也不知道这徐家媳妇信不信得过,只搪塞了几句应付她。 杨十九眼圈红红的出门来,对柳四娘说:“娘,这门亲事我愿意。” 徐家侄子是真有克妻的名声,万一杨十九真被克死了怎么办,“四妹,你别乱说。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先回房待着。” “娘,徐伯母都说了,徐家殷实,她的侄子除了有克妻的名声外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的命也硬,不正好相配吗?”杨十九说。 “光这么说还不行,你年纪虽大了,但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马虎不得。这门婚事我和你爹会打探清楚了回来给你说。”柳四娘把杨十九劝回了屋子。 徐家媳妇说:“四娘,我晓得你的女儿金贵,你和老三先想好了再说吧。想好了到我家来说一声,我好和荣川的二弟通通气。我把他们在荣川县的住处和铺子的地址给你们,你们也好打探清楚了。” 柳四娘和徐家媳妇又说了一阵话,见到天色已晚,柳四娘送她出门。晚上杨初月回来,柳四娘就向杨初月打听镇上徐家铺子的家的事:“五妹啊,你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知道徐家铁匠铺的事情吗?” 杨初月正在切丝瓜,说:“徐家啊,挺好的。徐伯伯本不是镇上的人,是十多年前才到镇上来的。他在镇上打铁,名声还不错,没听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来。徐家的儿女也好,个个都是出色。我听说徐伯伯原住在荣川县,徐伯母是丰莱镇的人,当年到荣川县去走亲戚遇到了徐伯伯,徐伯伯对她一见钟情,就跟着到丰莱镇了。徐伯母是家里的独女,徐伯伯后来就在丰莱镇安了家。娘,你问徐家的事情做什么?” 柳四娘叹气,“还不是为你四姐的亲事,你也知道十九有克夫的名声,没人敢娶她。她又不愿意嫁给兴年,婚事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今天徐家媳妇上门来说,她家侄子还没成亲,也有克妻之名,她就说啊两个八字硬的人正好凑一对。她侄子是家里的独子,在荣川那边开药材铺,家境殷实。我想你四姐嫁过去也好,就担心你四姐被克。” 杨十九的婚事有着落,杨初月心里高兴,她不怎么相信克夫克妻那一套,“娘,你和爹不放跟着徐家伯伯到荣川县徐家去一趟,打探一下徐家侄子的人品性格如何后回来再做决定。先合一下四姐和他的八字吧,若真能合上,四姐嫁过去也无妨。” 柳四娘略微沉吟片刻,说:“也好,我明天就去找徐家媳妇问问看。” 晚间吃饭的时候,柳四娘和杨老三一起商量杨十九的亲事,杨老三也应下了。杨十九在家里坐在荼靡花树下,看着长得正茂盛的树枝。 正午,柳四娘和杨老三回来了,说徐家大婶已经到荣川县去了,等徐家媳妇回来后,她就和杨老三收拾包袱带着杨十九的庚帖到荣川县去。平静的过了四天,杨初月回家的时候二老已经出门了,“四姐。” “五妹,你说这次的亲事能成吗?”杨十九在树下坐了半个下午,想了很多事。 “若四姐和徐家公子有缘,这门婚事自然能成。”杨初月端了一张凳子坐下来说。 杨十九仰头看着头顶的树叶:“说起来我们两个在家都是处在中间的最尴尬的两个,上面有踏实能干的大姐二姐,有最漂亮的三姐,下有活泼可人的六妹和爹娘心头最喜的小弟,我们从小捡姐姐们的衣裳穿,吃宝弟剩下的好吃的,平常被骂得也最厉害。我心思狭隘,又争强好胜的,凡是都要最好的,从小到大不晓得发了多少脾气,让爹娘生了多少回气。每次我都大吵大闹的,哭过闹过后就在想,你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不吵也不闹,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后来你到邱家,我也是羡慕你的。” “四姐今天怎么想着说那么多话了?”杨初月问道。 杨十九抱着膝盖,把头搁在上面说:“年龄大了,想法也多了。其实说起来,我真有很多地方比不上大姐、你和小妹。大姐勤劳,你能干,小妹性子好,再看我自己还真是一无是处。” 杨初月知道杨十九三年来无论是脾气还是性格都改了不少,“四姐,你也很好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但愿我真是那样的,如果这次真的能成,我什么也不求了,只求能嫁个老实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就安安稳稳的过下去。”杨十九笑着说道。 杨初月握着她的手说:“四姐,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五天后,杨老三和柳四娘带回了荣川县徐家的消息。徐家为了娶到儿媳,把家底都告诉了他们。又有徐家大婶在一旁夸杨十九,徐家也同意了,和了两人的生辰八字正好合上。徐家保证等杨老三夫妻回到丰莱镇,就请媒人到杨家去提亲。 “十九,我们打听清楚了,徐家这次行。那家小子看着也好,和十九正好相配。”杨老三对徐家很满意,说起话来都欣喜异常。 “都听爹娘的。”杨十九坐在一边说。 果然他们两人回家不到一天,徐家就遣了媒人到杨家说亲,杨老三夫妻很爽快的同意了。过了六礼,定了亲,七月七,乞巧节,宜嫁娶。柳四娘忙着帮杨十九备嫁妆,一时间走遍了整个丰莱镇。 杨初月从自己存的私房里拿了些钱出来,给杨十九添了一份嫁妆,又在县城的首饰铺子打了一副头面,让她在七月七那天漂漂亮亮的嫁出去。 到了六月底,杨初月关了铺子的门,专心在家帮忙打理杨十九的婚事。杨宅因为办喜事变得格外热闹,桐安村的乡亲来了不少,左邻右舍的邻居也来了。柳四娘在操办宴席这事上没什么经验,所以喜宴那些事均是杨初月在做。 从找人手帮忙到各种食材的采办,从招呼亲戚乡亲到处理各种意外事故,杨初月硬是一人顶了下来。杨初月请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里的厨子来帮忙炒菜,又到左右的邻居那里借了桌子板凳,请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媳妇帮忙切菜端菜。 因为来的人多,宅子内的那块空地已经放不下桌子了,杨初月把堂屋和隔壁空着的房子也收拾了出来摆宴席。 大部分青菜是自家地里的,家里有猪有鸡鸭等,办席的时候杀了一头肥猪和二十来只鸡鸭,青菜和肉食都是自家的东西,总的来说也没花多少钱。宴席是当地标准的三蒸九扣席,外加了其余热菜,每一桌都摆得满满的。结婚办喜事,图的就是个热闹。杨初月买了好些喜糖瓜子等零嘴放在托盘里,让来参加婚宴人随意拿。 杨十九出嫁,在嫁妆上花了大钱。杨十九的嫁衣是柳四娘和杨初月帮忙绣的,她穿上嫁衣,戴上花冠后哭了好一阵。杨十九虽算不上风光大嫁,不过在丰莱镇嫁得也算体面。 杨宅内热闹非凡,桐安村来的乡亲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肉,在席上拼命的吃,吃过了还抓了一些托盘里的花生瓜子和糖等零嘴走。 第67章 陌生女人 剩下的菜多,现在又是秋初,剩菜不容易保存,杨初月拿了打包纸给桐安村的乡亲们包了好大一包。至于左右邻居都是镇上家境殷实的人,不稀罕这些残羹冷炙。花轿抬出杨家,跟着送亲的人都去了隔壁荣川县。 杨初月和杨秋月留在家看房子,招呼到杨家道喜的亲戚。下午很早的吃了晚饭,来参加婚宴的人几乎走光了,杨初月那些红包给帮忙的媳妇和厨房炒菜的师父。喜宴办得热闹,菜品又足,来的人都吃的很满意,宾主尽欢过后,有好心人帮忙把桌子抬到各家还了,有人帮忙把碗碟洗了,有人帮忙扫院子,到晚上的时候,院子几乎干净了。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走了,杨初月关上大门冲了凉回屋休息。“回房去休息吧,爹娘他们估计得明天才回来。”杨初月对哈欠连天的杨秋月说。 “五姐,你说我以后嫁人会不会也这么热闹?”杨秋月疲倦归疲倦,看到杨十九今天嫁得风光,心里多少有些艳羡。 “你啊,还真不害臊。”杨初月说。 杨秋月不服:“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说一说也无妨。” “爹娘那么疼你,绝不会委屈你,你就等着更风光的嫁人吧。”杨初月笑了笑说。 一家人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杨初月和柳四娘每天守着大街上的铺子,做些绣品赚钱,杨老三和杨初七每天下田干活儿,杨秋月每天无所是事,杨老爹老两口安心的养老,杨宝弟照旧跟着梁大户学习做生意。 因为杨宅大肆操办喜宴这事没多久就传出去,倒引来了几次小偷光顾,在杨宅内翻箱倒柜没发现什么好东西后也就不来了。 后来王金镯领着几个小孙子上门求助,杨初月铁了心不帮。杨永康和杨永平两个大男人在家还不能过日子吗?见到好的就惦记着。她把话说死了,杨宅是杨老三的家,不是杨大的家,也不是收容可怜人的衙门。若她们若是缺钱,杨初月每月愿意借五百文钱给他们用,不过以后得还回来,利息可以不收。她不是开钱庄的,没那么多银子送给别人。杨初月冷血的名声,没多久就传遍了桐安村。杨初月听了只是笑了笑,她从来都不是心善的人,更何况对杨大一家。 杨十九的事尘埃落定后,杨老三和柳四娘开始张罗杨初月和杨秋月的婚事,杨初月不着急,杨秋月则是死活不肯嫁,总觉得嫁给一个乡野匹夫太埋没自己,太对不起自己的天生丽质。 杨老三现在丰莱镇也算个富户,尽管瘸了一条腿,但不妨碍他抬头挺胸的走了,现在桐安村的村民见到他都不敢讽刺他女儿多,不敢讽刺他当年自己的女儿都养不活还有闲心养干儿子。 现在杨老三的样子成了村里最有出息的人,女儿帮着他振兴家业,他自己也种着镇上最好的水田,谁也不敢再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因为杨秋月择偶要求高,柳四娘只得多接天衣阁的绣品回来做。这世道想女儿嫁个好人家,光有美貌还不行,得有丰厚的家底才行,她也不想委屈了还没着落的两个女儿。 杨宝弟见到杨兴年当了官有出息,现在见到谁都在说杨兴年,或者就是拿当年杨宝弟在镇上的事说事。杨宝弟的肠子悔得青了一次又一次,只得发奋跟着梁大户学做生意。他老实规矩了,无论是对梁大户还是杨家人来说都是好事,以后杨宝弟有出息了,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 杨秋月在镇上待得烦腻了,想跟着杨初月一起到县里看看。杨初月想到让小妹出去见识见识也好,于是同意了。杨秋月高兴得抱着她的手臂直呼五姐真好。 杨秋月第一次到县里,当晚在房间里挑衣裳,杨初月洗了澡,打水起来趁着晚上有空天气凉快就把全家人的衣裳都洗了。月亮被乌云遮住了,看样子要变天了。不过无论外面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对这个小镇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天还没亮,杨初月叫醒了睡眼朦胧的杨秋月,让她洗脸穿衣,吃了饭一起到莱川县里去。杨秋月迷迷糊糊的,想到要去镇里,打起精神收拾好跟着杨初月一起走。 杨初月跟着梁大户的骡车队一起到莱川县城,同行人都夸杨秋月长得好看,杨秋月听了笑得眯着眼,心里乐滋滋的比喝了蜜糖还甜。因为早晨起得太早,她坐上骡车后,靠在杨初月的肩上就睡着了。 “孟老板从京城回来了,听说京城那边很不太平,新皇登基已经发落了好几家世家。”杨初月坐在车里听着车外人聊大胤朝的政事。 杨初月在杨兴年那里听过,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昏庸无能,常干一些下作无耻之事,玄成皇帝还在位时,曾一度想废了他。 在废太子之争最激烈的时候,玄成皇帝驾崩了,现在的宣武皇帝登基,玄成皇帝最属意的六皇子宇文景被宣成皇帝贬到西州最西边最荒凉的凉州地区,估计过不了几年,六皇子就会被铲除掉。不过皇家的事,她一向参详不透,谁做天子都一样,她还是照常过日子。 到了莱川县城,杨初月把绣品拿到天衣阁换银子,这次她见到了梁大户口中所说的孟老板孟坚诚。孟坚诚正在铺子里检查账簿,顺带训斥管铺子的掌柜。 掌柜看到杨初月到铺子里来,像看到救星一样激动的喊道:“杨姑娘,你来了。” 孟坚诚的怒意未消:“我在问你话,你瞎嚷嚷什么?” 掌柜的还是一脸兴奋,对孟坚诚说:“老板,就是上次绣烟雨图的那个杨家姑娘呀,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她吗?现在她来了。” 孟坚诚合上账簿,抬头看到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走进铺子里,一个清艳秀丽,一个俊俏妩媚,都是县里难得一见的美人。他还没去京城的时候就听梁大户说杨家姑娘长得如何如何,不止模样好,手艺也好,若孟老板觉得有意,可以娶来当填房。 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梁大户是胡说,有意讨好他,就对这事不怎么上心。不过听到店里的活计都说杨初月长得如何美貌,心里也想见上一见。但他太忙就没见着,今天见到了,才知道梁大户和铺子里的伙计果然没骗他。 杨秋月看到孟老板看她们姐妹两人的目光很直接,把嘴巴贴到杨初月的耳朵边低声说道:“五姐,你看那个老男人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呢,好没规矩。”杨秋月的话虽然轻飘飘的,不过孟坚诚还是听到了。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自我介绍,说:“两位都是杨家姑娘吧,我就是天衣阁的老板孟坚诚。” 杨初月只微微点头,并没多少讨好的意思:“孟老板好。我这次来是交绣品的,你先看看样子吧。” 孟坚诚赶紧把杨初月姐妹两人迎到柜台边,杨初月拿出包裹,展开叠好的绣品来。现在是秋天,杨初月绣了一副登高的图案,一幅农家秋菊绕舍的绣品,另一幅则是铺子里让绣的簪花美人图。 孟坚诚见了直夸杨初月绣得好,“我在这行做了一辈子,还没见过绣得这样好的绣品。” 这种夸张的赞扬法子,一听就是假的。从孟老板这种刻板精明又不苟言笑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有些莫名的滑稽好笑。“孟老板过誉了,乡下人的手艺你能看入眼就好了。这些绣品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我娘的一份。如果孟老板忙的话,就不多打扰了。”言下之意是你可以快些把银子结了。 孟坚诚会意,说:“我看姑娘的绣工这么好,另外两幅不仅意境好,绣工上乘,若只给二两银子太低廉。不如每件绣品五两银子如何?”语气像是命令不允许杨初月拒绝。 杨初月总觉得这位孟老板看她们姐妹两的眼神不正常,无缘无故的多涨两倍多的工钱,想来没哪个老板愿意做亏本的事,“我听说一件绣品绣得好顶多二两银子,五两着实太多,孟老板的好意我们确实不敢领。” 孟老板看着杨初月多想了一阵,心里打定了主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姑娘不为钱财所动,着实令人佩服。我这就称了银子给姑娘。” 孟坚诚的眼神变化得太快,一下子就恢复到那种冷漠唯利是图的样子。杨初月暗忖,这个孟老板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孟老板称了五两银子回来,拿了图样过来交到杨初月手上:“这是银子和这次的花样,姑娘先拿回去吧。” 杨初月拿了银子和花样,“多谢孟老板。” 走出天衣阁大门,杨秋月低声问杨初月:“姐,有多的银子你怎么不赚?”若是杨初月答应了这次就有十五两银子可以拿,十五两,够一家子花好长时间了。 杨初月警告杨秋月说:“不是自己应得的就不要拿,你难道看不出孟老板别有用心?别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这件事还是小心些为好。”被邱振晔在钱财上坑过一次,她在这事上格外小心。杨秋月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第一次到县城,杨初月进了货物打包上马车,再领着杨秋月到镇里买了些好东西,请她到酒楼里吃了顿好的过后就打道回丰莱镇。 杨秋月对莱川县城里琳琅满目的东西和气派的房子以及酒楼里的好酒好菜念念不忘,挽着杨初月的手臂问道:“姐,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杨初月每个月进城一次,“下个月的今天。” 杨秋月心有不舍:“知道了,下次五姐还带我来吧。” “你呀,就知道玩儿,都十六岁了,该学一些女儿家学的东西了,要是以后被婆家嫌弃怎么办?”杨初月半开玩笑的点了一下杨秋月的额头。 杨秋月揉了揉刚才被杨初月点的地方,说道:“我以后要嫁给有钱人,那样就不用做家务每天累死累活的了。”她看到她大姐每天都在地里干活儿,分明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有一张三十多岁的脸和一双四十几岁老人的手。想到自己未老先衰,杨秋月想想都觉得恐怖。 无论在什么时候,女人总想嫁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可是要嫁进豪门,哪有那么容易?“你还是清醒些吧,白日做梦一场空。” 杨秋月扁扁嘴,“说不定我以后真的嫁了个有钱人也不一定,五姐你等着看好了。”杨秋月的心,还是大了些,她管得住杨秋月的人,管不住杨秋月的心,以后会怎样还得看她的造化。 回到杨宅,杨初月把白天杨秋月的话告诉了柳四娘,“我看以后得好生盯着六妹,免得她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以后追悔莫及。” 柳四娘正在纳鞋底,听到杨初月这么说,笑道:“哪个姑娘家不想嫁个好人家,就是娘年轻的时候也这样想过。等她找到合适的了,自然会打消那个念头。” “但愿六妹能懂事。”有梦想是好事,不过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就说不定了。 秋老虎的最后一天格外闷热,看到天上的太阳昏沉沉的,正午刚过,没多久就是乌云密布,天立刻暗了下来。“娘,我看快变天了,爹还在大坝子那边收谷子,我们去帮忙吧。”这个点没什么人,母女两人收拾了东西提前关了铺子,到大坝子那边帮着收谷子。 天越来越黑,已经听到轰隆隆的雷声了。这个季节的天东雨总是来得快,杨初七望了望天,“爹娘,我们的动作得快些,快下雨了,不然稻子淋了雨要发芽。” 等到所有的谷子都挑回了家里,一道闪电划过把漆黑的天照得像白天那样。杨初月挑着盖了稻草的谷子淋了急急地回到家,放下担子后狼狈的站在屋檐下擦脸上的雨水。一声响雷把整个镇上的人惊得下了一大跳,瓢泼大雨从天上落了下来,阴沟里的水立刻涨了起来,接着又是闪电袭来。 “这场雨下了恐怕就不会热了。”杨老三站在屋檐下说。 “先把这担谷子倒进仓里,在洗个热水澡。”柳四娘提醒杨老三说道。 杨老三拄着拐杖挑着谷子去了粮仓那边,杨初月看着屋檐上流下瀑布一般的雨水,说:“娘,我总感觉会出事。” 柳四娘心里也被不停响起的雷声惊的心慌慌的:“我也有那种感觉,要不多存些粮食和菜?” 杨初月想起乱世里那些颠沛流离的事,说道:“宅子里有个宽敞的地下室,我们多放一些粮食柴火和水下去,以后若是有灾了,可以到地下室里躲一躲。” 晚上,杨初月叫了杨老三柳四娘和杨初七,一起把家里新收的粮食放到地下室,还有数十个坛子的腌菜泡菜和新收回来的蔬菜以及几大袋子木炭。 午夜正要睡下的时候,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敲门声和女鬼嚎哭一样的声音:“有没有人呐,开门呐,救命……” 没睡下的几个人心里一惊,这女人的声音着实不寻常,太悲惨太凄厉。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齐声问道:“开不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神展开了,飘走~~~~~~ 第68章 镇上闹鬼了 “万一是女鬼怎么办?” 四人又齐声说道。 柳四娘和杨初七心惊胆颤的,被门外那女人的声音吓得不轻。杨老三犹犹豫豫不敢再说话,杨初月抿唇,穿好雨衣,打着伞拿着油灯,走到大门前开了门。 只见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清瘦女人躺在门外,全身都被淋湿了,头发黏在脸上脖子上,一张绝美的脸苍白得吓人,嘴里传出似有似无的声音:“救我……” 杨初月俯□去试探她的鼻息和脉搏,确定是个活人后对柳四娘她们喊道:“娘,你和大姐快过来,门口有个女人。” 柳四娘穿着雨衣,和杨初七对视了一眼,还是走了过去。看到雨中那个女人,心里顿生怜悯:“初七初月,我们扶她进去。” 杨初七和杨初月把雨中那个女人架在肩上扶进了宅子,柳四娘往四下里瞧了一眼,没人,然后赶紧关上大门。现在是丑时,周边的邻居都睡下了。 杨初月到厨房里烧水给那个女人洗澡,再熬了一碗姜汤给她驱寒。柳四娘和杨初七给那个女人擦身体,见到她背上的桃花形记,顿时一惊:“小雨!” “娘,她身上的胎记和小雨的一模一样。”杨初七指着女人背后的胎记惊恐的对柳四娘说。 柳四娘拿着帕子,双手颤抖:“小雨回来了,真的是小雨!” 柳四娘细看她的脸,鹅蛋圆脸,眉目清秀,肤如凝脂,十足的美人坯子。当年杨小雨还小,已经是整个桐安村里长得最漂亮的孩子。当时她为了一家子有条活路,狠下心把长得最好看的三女儿卖了。这个姑娘真是她的小雨吗?柳四娘又惊又喜。看到这个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一时间又不确定她是不是。 母女两人仔仔细细的给她洗澡,发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小雨怀孕了?母女两人又震惊了一会儿,她们不知道眼前陌生女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柳四娘给她洗完澡换上崭新的棉衣,扶她到杨初月的床上睡下。 杨初月熬好了姜汤端到屋子里,柳四娘接过亲自给她喂下。她一边喂陌生女人姜汤,一边哭:“我可怜的女儿。” 杨初月不明所以,看着杨初七一脸疑惑,杨初七抹泪说:“她是当年被卖掉的小雨呀。”杨初月定在了原地:杨小雨!那个女人是杨小雨? 杨小雨回来了!杨初月还在震惊之时,只听到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我在你们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紧紧拉着柳四娘的手松了,躺在床上睡着了。 柳四娘慌了,忙探她的鼻息,幸好还有气息。“这可怎么办呐?小雨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柳四娘把碗里所有的姜汤都给陌生女人喂下,看到陌生女人苍白的脸,柳四娘哭得不成样子。 杨初月伸出手探了探陌生女人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烧的迹象,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怎么好。陌生女人在昏睡之前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在杨家,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年杨小雨被卖的时候她只有三岁多,杨初月对杨小雨没什么印象。至于后来杨小雨经历了什么事,她也无从猜测,只能等陌生女人醒过来之后再说。杨初月帮陌生女人掖好被子,说:“娘,我们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三姐就不要乱猜了。明天你留在家里照顾她吧,大姐去请大夫来帮她诊治,我去看着铺子。” 柳四娘为难说:“可小雨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回家了。” 杨初月拉好帐帘,说:“我知道,所以明天大夫来的时候,就说是你生病了,请大夫来帮你诊治,到时候拉上帐帘,你暂时不出现,谁又之大床上躺的人是谁?我把原来邱小姐住的那间房子收拾出来,明天就让她住到那间屋子里去。若她真有了身孕,就先瞒着说是娘你又怀上了。” 杨初七犹犹豫豫的:“五妹,这行吗?” 杨初月握紧了杨初七的手,坚定地说道:“大姐,在她没醒过来之前我们要把所有的都瞒下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可能会惹祸上身。娘,这事你同意吗?” 柳四娘拿着绢子抹泪:“行,就照你说的法子做吧。” 柳四娘病了,杨初七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到江大夫家请他到杨宅给柳四娘治病。杨初七杨初月和杨秋月三姐妹守在床边,一个个神色焦急的看着大夫。 江大夫搭在她手腕处的脉搏上,细细的把了许久。“我昨天还看到四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这副样子了?”江大夫问三姐妹话。 杨初七害怕说错话,局促的站在一边,杨秋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夫,我娘病得很严重吗?” 杨初月赶紧说道:“我娘昨天就说头有些痛,在昨天下午帮着收谷子挑谷子,出了一身汗,后来又淋了雨,估计是染上了风寒。大夫,我娘怎样了?” 江大夫责备道:“你娘都有四个月身孕了,她自己都还不知道?还做那么重的农活儿还淋雨,是不是不怕死?还有,你娘身体里有阴寒的毒物,对胎儿十分不利,她是什么时候喝那种药的?” 杨初月还不确定她们昨晚救下的人是不是杨小雨,更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那种阴寒的毒物,一般都是青楼窑子里给女子避孕的药,难道陌生女人曾经在烟花之地待过?江大夫是行医多年的大夫,一诊脉就诊出来了,恐怕要瞒过他没那么容易。 杨初月咬着下唇,犹疑说道:“这事我也不清楚。当年我娘很能生,后来生了我弟弟后就没再生了,估计是喝了避孕的药物吧。她再次怀孕,我们也不知道。再看她这肚子,也不像怀了四个月的人……” 江大夫知道这一家子在说谎,柳四娘常年在地里干活儿,哪有那么白皙嫩滑的手?这分明是个千金小姐的手。还有,这姑娘身体里那些阴寒的药物,都像是青楼里那些妓?女们常年饮用的东西,柳四娘一个良家妇女怎会喝那些药? 既然杨家人不愿意说,他也不愿意多问,只得配合杨初月说谎,“你们这些当儿女的太不小心了,都有了四个月还不知道。从你娘的脉象上看,她的身子太弱,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估计有些困难。依老朽看,要想保住你娘的命,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不要了。若要强行保住孩子,以后孩子恐怕不会健康,加上她年纪大了,生产的时候尤其要注意。” 杨初月喏喏说道:“大夫,若我娘好好调养身体,会不会有转机?” 江大夫捋着胡子为难说道:“转机是有,只怕你们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她调理身体。” “大夫,你先说吧,无论花多少钱,我一定会治好我娘的病。”杨初月恳切的说。生病最烧钱,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们一家亏欠杨小雨太多,无论如何都得还。尽管现在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他们还是决定救她。 江大夫坐在窗户边的桌子前,展开一张白纸,拿出笔墨,说道:“我给你们开些调理的方子,你家的情况兴许买不到那些好药材,我捡一些常见的,你拿了方子抓药给你娘好好补一补吧。另外还有一些饮食上的事,我也写几张食补的单子给你,让你娘好生休养总会好起来。” 杨初月感激江大夫厚道不欺人:“谢大夫。” 江大夫写了十来张方子,交到杨初月手上:“这些是药补的方子,你照着抓药,按照我上面的法子熬药,按时给她喂下就行。另外这些是食补的,你家能买回来,好生给她补一补吧。我先告辞了。” 杨初月摸出二两银子递到江大夫手上:“谢大夫了。” 江大夫接过银子,叹气的收拾好药箱。杨初月江大夫出门:“我知道一切都瞒不过江大夫,但这事千万请你帮忙保密,就说是我娘病了。” 江大夫不明白杨家出了什么事,还是点头答应说道:“老夫行医多年,这点儿道理也还懂得,杨姑娘请放心吧。” 杨初月送走江大夫回到房里的时候,柳四娘已经扑到陌生女人身边哭成了泪人,嘴里直呼:“我可怜的女儿,是娘对不起你。” 杨初月让柳四娘守着陌生女人,自己到鸡舍里抓了一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出来杀了,再到镇上的药材铺抓了一些对孕妇有益的补药回来炖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还没停,陌生女人还没醒过来,杨初月把老母鸡汤熬得浓浓的,再放了一些薏米进去熬稠了盛到瓷碗里端到原来邱晴然住的那间房子。柳四娘收了陌生女人一天,眼睛都哭肿了。 “娘,我来守着她吧,你先吃点儿东西休息一阵。”杨初月端着飘香的老母鸡汤薏米粥来。柳四娘不愿意离开,杨初月让杨初七来扶她回房休息。 晚上雨停了,隔壁邻居赵家媳妇来敲门,杨初月把老母鸡汤熬的薏米粥给陌生女人喂下后,让杨初七先照顾她自己去开门。 “是赵家大嫂啊,有什么事吗?”杨初月开门后问道。 赵家媳妇缩着脖子,有些心惊胆颤地问杨初月:“五妹啊,昨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在半夜我还听到有女鬼的哭叫声,你听到没有呀?那声音真是吓人呢。” 杨初月心想昨晚陌生女人哭得那么惨,保不定左右的邻居都听到了,但在陌生女人还没醒过来之前,一切都必须保密:“没啊,昨晚那时候我们都睡下了,该不会是猫叫吧,我前几天还听到过呢。” 赵家媳妇脸上还有惊恐之色:“不像是猫叫,今天好几户人家都到我家来说昨天听到女鬼的哭声了。对了,你家今天怎么一天都没开门呀?” 杨初月悲戚说道:“我娘昨天淋了雨,染上了风寒,今天请了大夫来治病,现在都还躺着。我看今天天气不好,也没到铺子里去。” 赵家媳妇贴上去问道:“我昨天看到你娘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病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女鬼上身了吧,要不请个道士来驱鬼?昨晚那声音真是太真实了,我们不得不怀疑。” 杨初月婉拒说道:“不用了,只是普通的风寒没那么严重,看过大夫吃几副药就好了,多谢你们关心啦。” 赵家媳妇脸色阴阳怪气的离开了,杨初月站在门口暗暗叹气,不知道陌生女人在家这事能隐瞒多久。关上大门回到家里,家里几个老的和小的还不知道陌生女人回来这事,均是一脸平静的如往常一样吃饭睡觉。 柳四娘坐在陌生女人的床边,双手握着她纤细的手,一脸愧疚的看着她。后几天杨初月如平常一样的到铺子里开门做生意,只是柳四娘没去,来往的人见了难免怀疑。谁见到杨初月都会问上几句。只要杨初月说柳四娘病了,就会有人用一样的眼光看她。杨初月只得无视。 女鬼出现的那天正好是柳四娘病倒的那天,镇上的人不得不怀疑柳四娘被女鬼附身了。为了避免镇上的人疑神疑鬼,杨初月还是装模作样的请了一个道士到杨宅内驱鬼,道士在杨宅内做了一天的道场,道士拿着桃木剑和摇铃,在宅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念着听不懂的符咒。 道士在宅子各处贴满了符咒,洒了桃符水,直到天黑道场才做完,还花出去了杨初月一两银子,这该死的谣言!杨初月交银子的时候格外肉疼,好在后几天没人说杨宅的闲话了,陌生女人暂时安全了,柳四娘开始到铺子里做活计。 陌生女人在床上躺了五天终于醒过来了,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醒后看到这家人,柔柔的道谢:“多谢你们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说着正要跪下去。 柳四娘赶紧扶住她,“不用不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都是我们欠你的,你先到床上躺着。” 陌生女人抚着肚子:“我的孩子还平安吗?” 杨初月不知道要怎样对这个还不确定是她三姐的女人说什么,她一路奔波,身子又弱,子宫虚寒,恐怕保不住腹中的胎儿,看她一副即将为人母的柔情,杨初月只得说道:“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还好,你先好生躺着。” 陌生女人温和地笑道:“只要他还平安,我活着就有盼头了。我到你们家里这事没说出去吧?” 柳四娘含泪点头:“没,我们都没说出去,你放心。” 陌生女人面上轻松地说道:“那就好,谢谢你们啦。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柳四娘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情绪酝酿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姑娘……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陌生女人说道:“我叫寒秋。”话语间,她还自嘲了一下,“叶落知秋,秋天是个凋敝的时节啊……” “原来姑娘叫寒秋……”柳四娘喃喃说道,言语间有说不尽的失落。 “我是被亲爹娘卖给人牙子的,后来人牙子见我生得好,就把我高价卖给了青楼的老鸨,这个名字还是老鸨给取的。因为被卖的时候年纪小,小时候的事我都快忘光了。”寒秋又自嘲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对三姐是真爱…… 第69章 婚事有着落 刚听到陌生女人说她叫寒秋的时候,柳四娘失落了一阵。听到她说她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再被卖到青楼,心一下子揪紧了。寒秋和杨小雨小时候的经历相似,柳四娘更加确定她就是杨小雨。 她原本还心存一丝幻想,也许那个人牙子好心,不会把小雨卖到妓院里。但她到底想得太不符实际,把这个世上的人想得太好,以小雨这样的模样,当一个丫鬟的确可惜了。柳四娘不死心的问道:“姑娘,你真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了?” 寒秋不愿意说起当年那些事,很大的原因是她被亲爹亲娘卖掉她伤透了心,所以不愿意提起。在烟花之地中,常有人问起她的身世,她只是扬着风尘女子惯用的微笑搪塞过去:“这地方的姑娘不都是可怜人吗?我只是其中一个。” 着实有人刨根究底,她只得说道:“我也不记得了,就是家里太穷被爹娘卖了。不说能生在富贵之家,只求家里的长辈能干有口饱饭吃,我也不会沦落到烟花之地成为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 小时候那些糟心的事,她还有点儿印象:“我只记得家里的姐姐妹妹多,我之所以被卖掉,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好像那时候我娘还怀着孩子,也不知生下的是男是女。” 柳四娘听了寒秋的陈述心里更加难过,眼泪像泉眼一样不停地往外冒水。杨小雨还以为是柳四娘心善,同情她为她伤心,劝说道:“大娘,你不用担心我,那些事都过了。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杨初月心有戚戚,点头说:“嗯,只要现在好,过去都不重要。” 寒秋面带喜色:“是啊,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出事。” 现场的气氛太煽情,杨初月担心柳四娘把实话说出来。寒秋说起自己的爹娘脸上有恨意,如果让她知道当年卖她的亲爹娘就在眼前,恐怕她受不了打击。 江大夫说她的胎位不稳,极容易动胎气,知道当年的事只怕她会情绪激动,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保不住,杨初月只得先让柳四娘出去:“娘,寒秋姑娘刚醒过来,大夫说她身子弱要好好休息,不如我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你说你要煲乌鸡汤给她喝,还要帮寒秋姑娘找一些补身子养胎的食材,不如我跟你一起?” 柳四娘忙点头,“好好,我现在就去。” 寒秋拉着柳四娘的手,微微笑着感激说道:“谢谢大娘了,能遇到你们是我的福气。” 柳四娘很想扑上去认下这个女儿,杨初月及时拉住了她,挡在柳四娘前面,对寒秋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救两个人。你放心养着,丰莱镇地方虽然偏僻,但非常安全,姑娘先好好休息。” 寒秋又道了一声谢,杨初月对她点头微笑,拉着欲言又止的柳四娘出了门。“娘,你看三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受不了打击了,我们不能在现在和她相认,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杨初月挽着柳四娘的胳膊,担心她反悔倒回去拉着寒秋没完没了的说话。 柳四娘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我……我看着她心里就难受,当年我还想着小雨会被卖到大户人家家里当丫鬟,哪想到会被卖到青楼里去?那地方……我想想就难受。” “娘,无论再难受也得忍着,让三姐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无论三姐肚子的孩子是谁的,我们都要帮她把孩子保住。我们还不知道三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现在不能把她在我们家的事说出去,知道三姐回家的事只有爹娘大姐和我,爷爷奶奶嘴碎,不能让他们知道。几个小的也容易说漏嘴,我们不能在他们面前提起。”杨初月细细的叮嘱柳四娘。 柳四娘哭着点头:“我明白。” 杨小雨在杨宅的事只有杨老三夫妻、杨初月和杨初七四人知道,杨初月反复的叮嘱他们不能把这事张扬出去。柳四娘现在假装怀孕,因为月子还不显,还继续和杨初月到铺子里做活儿。杨初月担心柳四娘情不自禁的认女儿,就让老实稳重的杨初七照顾杨小雨。 杨小雨养胎需要钱,柳四娘心里明白家境不富裕,白天晚上和杨初月废寝忘食的做绣品,这样能多得一些钱给杨小雨买补品。得了空闲,柳四娘就到江大夫家里求医问药,问一下孕妇应注意的常识。 “我说四娘,你都生了七个娃儿了,怎么还不懂那些呀?”江夫人端茶出来笑着问柳四娘。 柳四娘红着眼圈,低头说道:“这次不一样,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生孩子总得注意一些。” 江大夫虽然不知道杨家在为谁养胎,但他答应帮杨初月瞒着,就顺着柳四娘的话说道:“是啊,四娘的年纪大了,生孩子比年轻妇人要困难一些。”随即又写了药方交给柳四娘,“这几天你的身体有没有不适的症状,如果有的话我到杨家来帮你诊脉吧,你身体不好免得走一趟,你的家人都在,让她们知道也好注意些。” 柳四娘感激地点头:“行,谢谢大夫了。” 芝麻,花生核桃和葵花籽之类的东西,柳四娘放下手里的活计去买了最新鲜质量最好的,这些对孕妇和胎儿都有好处,尽量多买些放在家里。柳四娘过去怀孩子没吃过的好东西,能买的都一股脑的买给杨小雨补下。 杨初月端着花生核桃和着土鸡熬的鸡汤到寒秋的床前:“我看姑娘的气色好多了,不如你多到院子里转转吧,对你的身体和孩子都有好处。家里的老人每天都会到茶馆里喝茶,孩子们不到吃饭的时候不会回家,不会有人看到你的。” 寒秋躺在床上,脸色比刚到那几天好了些,“谢谢你们了,欠你们的情,我会还的。” 杨初月端着瓷碗送到寒秋的手里,“说什么还不还的,乡下没什么好东西,这些你将就着吃吧。这是花生核桃和土鸡熬的鸡汤,对你的身体和孩子都有好处。”寒秋吃的东西都是柳四娘亲手做的,她想弥补对杨小雨的亏欠。 “乡下东西才好,这些东西不便宜吧,让你们破费了。”寒秋说话轻轻柔柔的,听了让人如沐春风,她的样子像极了杨初月上辈子看的那些古风画里的美人。 杨初月自嘲,杨老三怎会有这样的女儿,若是留下乡下也不见得会有多好。“不客气,你好生养着,我还得到铺子去。”杨初月说,“等会儿大姐会过来,有什么需要就问她,你不用客气。” 柳四娘和杨老三到乡下去找鹅蛋和绿壳鸭蛋,听说鹅蛋吃了能排毒。寒秋端着瓷碗细看杨初月,笑着说:“我看我们长得很像,尤其是额头下巴和鼻子。” 杨初月深知现在不能把实话告诉她,只得笑了笑,敷衍说:“是吗,如果有姑娘那么好看就好了。” “你真会说笑,像我这样有什么好。”寒秋喝了一口浓汤,味道有点儿熟悉。 杨初月到铺子里,正巧梁大户陪着孟老板路过铺子。见到杨初月来,梁大户率先打招呼说:“杨家姑娘,不午睡就来做生意啦。” 杨初月开了铺子的大门,“多一份劳动多一份钱嘛,大户这是要去哪儿?孟老板今天怎么有空到丰莱镇来了。” 孟老板不冷不热地说:“听说丰莱镇山好水好,就想来看看。正巧这几天没大单的生意。” 杨初月听了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你们看风景了。”现在过了秋收不久,棉花和麻之类的东西都运到各个绸缎庄和铺子了,现在县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开始置冬衣,杨初月不相信孟老板真的那么悠闲。 “我倒不急,”孟老板背着手,望了一下地面的石板,复又抬头说:“听说姑娘的娘又有身孕了,先恭喜你又要多一个弟弟了。” “谢谢孟老板了,我希望能多个弟弟。”杨初月笑道。 直觉告诉她,这个孟老板到丰莱镇没那么简单。到了梁家,孟老板坐在太师椅上,对梁大户说:“这几天镇上有什么新鲜事没?” 梁大户坐在左侧,说道:“新鲜事倒是没有,就是十天前镇上闹鬼,然后就传出了柳四娘怀孕的消息。” 孟老板拿着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柳四娘多年都没再怀上,这次倒有些蹊跷,你给我好好查一查。” 梁大户作揖点头,说:“是,我一定把上次镇上闹鬼的事查出来。” 孟老板展开扇子扇风:“你和杨家姑娘是邻居,你怎样看她这个人?” 梁大户知道孟老板见过杨初月后,对她有那么些意思,心里想着促成这桩好事,“杨家那姑娘能干着呢!性子又老实敦厚,为人厚道,又孝顺又能干,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孟老板听梁大户一个劲儿的夸杨初月,插话打断他:“梁大户,我要听的是实话。” 梁大户知道孟老板是个精明不好糊弄的人,实话说道:“孟老板,我说的确实是实话,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呐。这杨家姑娘的人是好,就是她那一家人太不争气了。爹是个跛子,娘是个外乡买来的不知底的女人,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出嫁跑了丈夫的带了三个孩子的姐姐,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老人。现在杨家的日子好过了些,当年可是苦得狠呐。如果没有杨家那姑娘,恐怕他们现在都还在乡下受苦。” 孟老板想起他听来的传言,问道:“我听说当年杨家姑娘还是你邻居邱家的童养媳。” 梁大户知道孟老板来问他是经过多方打探的,明白和孟老板更不能说假话:“其实也不算童养媳,当年邱家一致对外称杨家五姑娘是他们家里的婢女,只有桐安村的人才说她是邱家的童养媳。我多少知道邱家宅子里的事,照我看她当年是邱家的婢女要多一些。后来她跟着邱家的家仆进京,你看,以她的容貌和性子,虽然当不上邱家大公子的正室夫人,起码也是个得宠的妾室。当时我也认为她会成为邱家的姨娘,哪想两年后她回来了。孟老板是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难道还分不出她是残花还是完璧?” 孟坚诚收起扇子,“你说得有些道理,这件事你先别管,先把闹鬼和柳四娘怀孕那事弄清楚,事成之后,有重谢。”梁大户眼睛一亮,忙应道:“是,我一定弄清楚闹鬼的事。” 杨初月在铺子里连打数声喷嚏,心里念着是谁在她背后说她坏话。杨初月和柳四娘忙着把这个月的绣品做完,好拿到县城去换银子。目前给寒秋养身体安胎花了她金库里不少钱。 半月后,梁大户把他得到的消息传到孟坚诚手里,孟坚诚拿着那幅画像和信笑了笑,他想做的事就没一件不成的。不过那画上的女人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看起来还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孟坚诚捏着下巴思索。 “孟春,你去查一查这幅画像上的女人是谁。”孟坚诚指着画像上的女人对孟春说。 孟春瞄了一眼画像上的女人,说道:“老爷,这是京城天香楼的花魁娘子寒秋,当年你和负责采买的林大人去天香楼喝酒的时候见过她。她艳名远播,后来被六王爷看上了,就给她赎了身到王府当侍妾了。” 孟坚诚恍然醒悟,难怪这女人看着眼熟,原来是那地方的女人。不过她怎么会到丰莱镇?还住在杨初月家? “小的还听说,六王爷对这个侍妾十分宠爱,后来不知怎的,查出她和府上的侍卫私通,六王爷盛怒之下将她赶出了王府。后来没过两个月,六王爷就被贬到西州最偏的凉州城了。”孟春继续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么说她是六王爷的宠妾,若她没被赶出王府,八成会被没入皇宫当洗衣的宫婢,或者跟着六王爷一起流落到凉州吧。”孟坚诚对着画上的女人说。 孟春对孟坚诚的话没异议:“小的也是这样想,说起来她离开王府还是因祸得福了。” “好了,寒秋的事你先别张扬出去。先帮我准备聘礼,老爷我要到丰莱镇杨家去提亲。告诉梁大户,住在杨家那个女人的事不能张扬出去,否则他小命不保。”孟坚诚把画像拿到火盆里烧了。 自从孟夫人死后,孟坚诚一直都没娶继室,身边只有几个同房小妾,现在孟坚诚想通了要续娶,家宅这块儿也好让新夫人打理,孟春喜上眉梢:“是,小的这就去办。” 皇家那些事他还参悟不透,不过一个声名狼藉的侍妾,皇家应该也不会管吧。新皇帝最恨的就是当年和他抢太子之位的六弟,他兴许不会杀了寒秋。寒秋给六王爷戴的拿顶绿帽子,估计皇帝看着会很舒服。 杨初月在铺子里守着,柳四娘和杨老三正在家里杀鸡给杨小雨熬鸡汤。孟坚诚亲自带着聘礼到杨宅内向杨家提亲,说要聘杨家的五姑娘为继室。 第70章 嫁还是不嫁 柳四娘和杨老三正在为杨初月年龄大了嫁不出去而发愁,现在有人上门来提亲,他们心理尤为高兴。照杨初月这样的高龄,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年轻人。虽然孟坚诚已经三十六岁了,人不算老,衣冠楚楚,事业有成,杨初月嫁过去也不会吃亏。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把孟坚诚迎进了正堂。孟家是莱川县城最富裕的人家,孟坚诚彬彬有礼,杨老三和柳四娘看着乐呵呵的,女儿有好去处,他们也开心。 “这门亲事我们同意,不过还得看五妹的意思,她的主意一向大。”柳四娘说。她和杨老三不逼杨初月嫁,杨初月不同意,他们也不强求。 邱家给了他们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要过好日子还得靠自己,除了自己,别的一切都靠不住。他们夫妻两人之所以答应孟坚诚,因为想杨初月有个好的归宿。 孟坚诚进门后寒暄一阵,说了为什么要娶杨初月,甚至说了婚后的安排。杨老三夫妻听着觉得像那么回事。孟坚诚对杨初月满意,杨初月嫁过去后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孟坚诚虽然有三个儿女,但杨初月嫁过去还不至于吃亏。 杨初七到铺子里说了这事,杨初月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没见过孟坚诚几次,若说一见钟情,杨初月还不怎么相信,尤其是对孟老板这种精明的商人来说,一见钟情发生的机会尤其小。 “我看那个孟老板很可靠,五妹你先回去看看吧,我帮你守着铺子。”杨初七把杨初月推出铺子的大门。 杨初月走在石板路上想到,嫁给一个事业有成,又死了老婆的三十六岁的古代老男人当继室到底是好是坏。若是上辈子遇到这种好事,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现在她必须多想一想。古代的人际关系不比现在简单,尤其是孟坚诚这种圆滑精明的老男人的人家关系网。 她还没想出个眉目来,就到了杨宅的门口。杨初月前脚刚踏进门槛,说亲的媒婆一个劲儿的迎上来说恭喜恭喜,把孟老板想说的话都说了,杨初月低头沉思,这事到底答不答应? 进了堂屋,只见到孟坚诚已经和杨老三夫妻聊熟了,旁边那几大箱子聘礼看得杨初月都眼花了,孟家果然是莱川县的土豪。杨老三夫妻该不会看在钱财的份上又强迫她嫁吧? “五妹,你回来了。初七已经和你说了吧,这事我们两个虽然觉得好,不过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我们也不强迫你。”柳四娘说道。 杨初月听柳四娘这么说,她顿时松了口气,就算孟坚诚财大气粗也不能硬来。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杨初月不想嫁得那么糊里糊涂的,所以面对这事她也不忸怩,坐到孟坚诚对面,开口问道:“谢孟老板看得起我,不过我想问一句,孟老板为何要娶我一个乡下姑娘做继室?” 孟坚诚是个爽快人,喜欢实话实说,在陈述事实原因的时候,他总会把利益分成也说出来:“当着杨姑娘和你家人的面我也不多隐瞒,首先杨姑娘青春貌美,确实很吸引我。不过这只是第一。我的原配夫人过世了八年,一直没续娶,眼界高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就是因为担心儿女被继母欺负。现在我的长子已经十七岁,我对他已经足够放心,两个小的已经懂事明理,杨姑娘心地好,我想你不会欺压次子和幼女。另外就是将来的日子还长,想找个好女人搭伙过日子。我求娶姑娘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对姑娘我观察了许久。杨姑娘勤恳孝顺,为人厚道又会持家,还在京城忠毅侯府做过大丫鬟,懂的规矩比一般女子多。我需要一个会持家的女人,所以就相中姑娘你了。当然,嫁给我有很多好处。” 孟坚诚的话说得清楚明白毫不含糊,虽然实话听着膈应人,但不得不说孟老板这些话说得很中肯,比那些故意隐瞒的人好得多。 杨初月一开始还怀疑孟坚诚有别的阴谋,不过他把自己的谋划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杨初月倒有些欣赏他了。同这种直接的人说话做事,以后不会担心有利益的纠纷。 “孟老板何以见得我一定会嫁给你做继室?毕竟你比我年长十七岁,而且我只比你的长子大了一岁多而已,将来我若有了子女,又该如何相与?”杨初月问道。 孟老板对自己颇有信心:“以五姑娘的容貌做官家夫人也不为过。不过五姑娘已经过了最适合嫁人的年纪,想找个好的恐怕有些困难。试问五姑娘愿意嫁个乡野匹夫在乡下劳作一辈子吗?孟某虽算不上英俊潇傻,但长得还算周正不会差劲。至于将来,孟某人不做没规划的事。若五姑娘嫁到孟家,孟某人保证五姑娘一定不会吃亏。” 杨初月心想这位孟老板真是实在人,不过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孟老板确实有能耐有实力对自己那么自信。 孟坚诚突然到杨家来提亲,杨初月还没转寰过来,说道:“谢孟老板看得起我,你今天说的话也很清楚明白,不过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我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做。这些聘礼太丰厚我们不能收,还希望孟老板先拿回去。” 对于这事杨初月还真没想好,尽管孟老板的条件一切都好,但她到底不了解孟老板的为人,不想在不知底的情况下把自己嫁了。 孟坚诚看出杨初月的顾虑,说道:“这事是我莽撞了,姑娘一定担心不够了解孟某人,不过我绝对有信心经得起杨姑娘的考察。这些聘礼我先留下,若姑娘什么时候想通了,派人到莱川县城里说一声就成,不成的话到时候再把聘礼收回来也行。” 孟坚诚明事理,不强求她。下聘的东西放下后,对杨老三夫妻抱拳行了一礼就出了杨家的大门。 杨初月把几大箱子的盖子阖上,这些东西确实很吸引人,说实话,她莫名的有些心动。 因为孟坚诚送来的聘礼太过贵重,晚上,杨初月和家里的几个人把那些聘礼抬进了地下室放着,免得被小偷光顾。 晚上吃了饭,一家人坐在荼蘼花树下说话,柳四娘正在给杨小雨的孩子做小衣裳。杨老三抽着叶子烟,说:“五妹,我看这门亲事还行,毕竟你过了年纪,想找个年轻的有些困难。说来你嫁到孟家去,还是我们高攀了。” 杨初月拿着尺子在布匹上划线准备裁剪,“这事我晓得,容我再想想。” 杨秋月对孟老板突然求娶杨初月羡慕得不得了,她上次到县城里看过孟老板的天衣阁,铺子多大多气派,而且里面还有那么多人帮忙干活儿。她还听说孟家是整个莱川县城里最有钱的一家人,若是嫁到孟家,就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不用干活儿了。 虽然孟老板的年纪比杨初月大了十七八岁,但孟老板还算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而且长得还不错,嫁过去也不至于吃亏。她想不通她五姐怎么就不答应了,还说要考虑几天。如果这事落到她头上,她一准儿不犹豫的应下来。 四姐嫁了一个好人家的,成了掌柜夫人,五姐又要嫁给莱川县城的首富当富贵人家的夫人,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她一直都梦想嫁入富贵人家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会不会成真?而且她快十七了,再不找一门好亲事就很难嫁出去了。但这事她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主动和爹娘说嫁人这事,还不被笑话?杨秋月气赌的坐着,婚姻大事还真是烦人。 柳四娘不知道杨小雨会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所以在帽子上绣了一个胖胖的老虎。孟家这门亲事,柳四娘颇为看好,“我知道你的在想什么,你放心,我和你爹不会像当年那么糊涂上门来给你添麻烦。你的婚事我们也不强迫你,只要你以后过好日子就成了。” 杨初月点头,“我知道。”对于爱情这东西,杨初月上辈子还是杨晓的时候也曾经渴望过,那时候她在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大一的时候加入学生会认识的。那个男的家境一般,但为人能干知上进。 一般情侣做的他们都做了,牵手轧马路逛街,穿情侣套装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一起跑步锻炼,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当然,她没和她男朋友上床。她那时候的男朋友对她很好,事事都迁就她,他们的感情稳定。在毕业后,杨初月本以为她会顺理成章的和那男的结婚生子,毕竟在一起四年多了。 不过她的男朋友在工作后就变成了前男友,因为他在工作上很出色,受到了老总的亲睐。老总有个适龄的女儿看中了他,为了前途,那男的就和她分手了,奔向更光明的未来。 那时候她也没哭没闹,平静的分手后,她把第一份工作辞了,在到东部一家大公司里做起了行政文秘。就算和男朋友分手过后,她也仍可望爱情,尽管新的感情在她事业有成到穿越前都没来。 在这辈子,如果她还年轻个两三岁,兴许还能幻想一番。现在她十九岁,已经算是老姑娘了。若想找个年轻有为的,真的太困难。说起孟坚诚来,也算是很好的选择。 女人活着,为钱为名为利,奔波劳累后,还得结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就算曾经大声宣布说“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可以单着 ”的未婚女性,但谁又能真的单身到最后? 杨初七帮柳四娘裁布,听到柳四娘那么说了以后插嘴道:“孟老板的家世没问题,主要是他的人品,女人嫁人就得挑对人了,就算富贵人家也没用,要不我们让人打听打听孟老板的人品如何?” 杨老三抽完叶子烟,把烟斗里剩下的烟灰倒了出来,说道:“我看这个法子行,要不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 杨初月沉吟片刻,想了想后,说:“那麻烦爹了。” 后几天孟坚诚没上门来催杨初月,也没有其他的举动,给足了杨初月时间考虑这门亲事。杨老爹到镇上打听了一些关于孟坚诚的事。因为孟坚诚在莱川县这一带太出名,乡下小镇上也多少知道他的一些八卦事。 “说起这个孟老板,他祖上就是经商的。虽说无奸不商,但他们家也算得上是仁商了。经常在灾年用自家的银钱买粮食施粥救济乡民。不说前几代的孟家老板,就说这一位吧。孟老板把家族生意做到了京城,孟家更是到了顶峰。你想啊,一个能守住家业又能把家业发扬光大的男人哪里不好了?我说杨老三,孟老板能看中你家的闺女,是你家闺女的福气。你看孟老板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又清白,虽然死过原配夫人,还有三个儿女,但还是一门不可多得好亲事,你家闺女还犹豫个啥子?若是我有个闺女被看上了,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应下了。”茶馆里的谈天说地的茶客对杨老三说道。 现在杨老三的五闺女被莱川县城的首富看上了,在丰莱镇上已经传开了,谁不羡慕杨老三好福气?虽然杨老三人长得丑,又窝囊没用,但他养的女儿一个比一个有用,一个比一个漂亮,这就足以让他们羡慕嫉妒恨了。 “我也想同意呀,就我家五妹还在犹豫。”杨老三喝了口茶,把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里面的茶叶泼了出来。 有人笑道:“我说老三,你家五闺女该不会还想着京城邱家的大公子吧,都说美人爱俊男,我看那邱家的大公子可是百里挑一的模样一等一好。你家闺女当年还到京城去伺候过他几年呢,该不会是日久生情了吧。” 听到这些过去的事,立刻有人起哄说:“是啊,老三,你看你婆娘当年在桐安村就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给你生了这几个闺女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你家五妹的模样着实在这镇上都挑不出第二个来,她一直都没议亲,该不会真的是想着京城那个邱家大公子吧。我看当邱家大公子的丫鬟还不如当一个富商的继室来得好,你闺女要是嫁到孟家,下半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你家攀上了这么个有钱的亲戚,你脸上也有光啊。” 杨老三连忙摆摆手,“别提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能指望闺女过日子?当年那事我还记得咧,这指望闺女过好日子万万不行。不过你们也别乱说,我家五妹还是正经的黄花闺女,哪是你们说的那样和邱家大公子牵扯不清?邱家大公子根本看不上五妹。若他看上五妹了,还能让她回这个又穷又偏僻的地方来?” “那你说你家五妹啷个不嫁呀?我没记错的话,你家五妹已经快十九了吧。再不嫁的话,就找不到好人家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上哪儿去找孟老板这样的人家。老三,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五妹吧。”另一个喝茶的老头子说道。 杨老三端起茶杯又喝了几口茶,到柜台那边付了茶钱径直回了杨宅。 第71章 六妹的心事 晚上,杨老三把他这几天来打听到的消息给杨初月和柳四娘说了,杨初月听后还是沉默。嫁给一个古代老男人,还是一个有着三个儿女的老男人。 她一去就成了后妈,这后妈难当啊,对丈夫前妻留下的子女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后妈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职业,无论做得多好还是会被人说闲话。孟坚诚两个儿子一个十七,一个十五,最小的女儿已经十岁,更教不回来了啊。 “五妹啊,镇上的人都说这门亲事好,你还犹豫啥子啊。”杨老三有些着急了,杨初月一直不表态,这也不是个办法。 杨秋月在一旁折菜,很想对杨老三说,如果五姐不去,就让她去,几次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说出口。 莱川县城那边,孟坚诚的三个儿女知道亲爹要娶继室,心里都非常着急。人们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万一老爹真的被后娘哄得团团转怎么办?他们还听说那个杨家姑娘虽然是个乡下村姑,但模样生得一顶一的好。 他们的爹八年没娶继室,虽然有几个通房丫鬟,对他们地位威胁不大。用外人的话来说,他们的爹不是沉迷女色之人。怎么这次他们爹见了那个杨家姑娘堪堪几次,就对人家上了心,她若是进了门,万一老爹为了后娘不顾死了的亲娘的情分怎办? 而且,孟家的家产以后要怎么分?后娘比他们中最大的大了不到两岁,以后定会生好些孩子,万一老爹偏心疼爱后娘生的孩子,他们岂不是分不到家产?而且,就算他们能分到家产,也会少了很多。 “大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万一爹真的娶了一个狐狸精回来,这个家就毁了。”老二孟康平焦急地说道。 孟康元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他爹一直清心寡欲的过了这么多年,突然起了续娶的念头,怎么不让他着急?而且那女的还那么年轻,嫁进孟家万万不行:“这事我们得好好合计一下,你先别着急。” 孟玉英只有十岁,她在两岁的时候就没了娘亲,有奶娘和她娘亲留下的嬷嬷和丫鬟照顾长大。她有个年纪相似的表姐,家里也有一个后娘。因为后娘恶毒,经常欺负她表姐,她表姐也常到孟家来避难,对她说了不少后娘的坏话,于是孟玉英对后娘这种人的印象就是恶毒刻薄,心狠手辣,虐待非亲生儿女。 她现在才十岁,要是后娘进门了,定是要夺了她爹对她的宠爱,到时候自己被后娘拿捏住不说,还得被后娘虐待没好日子过,因此,她坚决反对亲爹续娶:“大哥二哥,你们得想想办法,我不想有个黑心的后娘。万一她进门后虐待我们怎么办?你们都知道玉兰姐的遭遇,我不想像她那样。” 虽然她没生母关心疼爱,但她也不缺人关心,身边有生母留下的忠心耿耿的丫鬟婆子,还有一心为家的爹和两个疼爱她的大哥。在生母过世后,孟玉英过得很好,她不想自己的生活被一个陌生女人横插一脚。关于后娘的那些恶事,孟家三兄妹没少听。对于反对孟坚诚续娶这事,兄妹三人达成统一意见,决不能让杨初月进门。现在杨家那个什么月还没答应给孟坚诚当继室,因此他们三人还有机会。 孟康元对弟弟和妹妹耳语了一阵,较小的两人纷纷点头:“大哥,我们知道了。这事我们一起做。” “现在杨家姑娘还没答应,我们先静观其变。我听说她和京城忠毅侯家有牵扯,可先从这方面下手,我们尽量把她在京城那几年的事翻出来。爹不喜欢不干净的女人。”孟康元说道。 丰莱镇那边,杨初月迟迟没有动静,孟坚诚再次领了人到杨家去。虽然他给了杨初月考虑的时间,但也不是这样一个考虑的法子。想到杨家还有一个大麻烦,孟坚诚也不介意当一回恶人。 孟坚诚带着下人和媒婆到杨家来催婚,杨初月那时正在给杨小雨熬汤药。“孟老板到了,你到堂屋去吧,我来看着药罐子。”杨初七接过杨初月手里的蒲扇煽火。 杨初月揭开盖子,拿着木勺子搅拌了几下:“大姐,这锅鸽子汤还熬一刻钟就可以了。还有这个蒸的鹅蛋,一并端到三姐的屋子里去。” “我晓得,你放心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多了,赶紧趁着现在年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像我一样。”杨初七劝杨初月说道。 杨初月盖上药罐子的盖子,说:“大姐,你别难过了。刘一郎跑了就跑了,你还得好生过日子。这事我想通了,还是爹娘和你们说得对,孟老板人不差,嫁了也不会吃亏。” “你能想明白就好,去吧。”杨初七说道,她高兴杨初月终于想通了。 到了堂屋,孟坚诚已经和杨老三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到杨初月来,问她说道:“已经半个月了,不知道杨姑娘考虑得怎样了?” 杨初月直接说道:“孟老板的美意我们一家心领了,我答应你的求婚。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嫌弃我粗俗才好。” 孟坚诚笑着应下了,原来杨初月早已经想通了,只是碍于是女子,不好主动到莱川县城找他说这事而已。或许他早几天来,说不定这事就能早些成了。杨初月应下了,杨老三和柳四娘笑逐颜开,杨初月的亲事有着落了,他们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 关于婚期这事,由孟家来定。都说结婚那天要选一个黄道吉日,孟坚诚这种生意人尤其在意。在杨宅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结果来,最后婚期这事还是交给孟坚诚来选。杨初月同意嫁,这事算成了一半。 孟坚诚留在杨家吃了一顿晚饭,是杨初月做的。孟坚诚吃了几口,把桌上的菜都夸了个遍。不愧是生意场上的人,说起话来及好听又滴水不漏,听起来那么顺耳又不觉得是恭维。 杨老三笑道:“不是我夸自己的闺女,五妹的厨艺那是没话说。从小她就会捣鼓吃的,当年家穷的时候,她还能把野地里的野菜做成下饭的热菜,现在更会做饭了,以后孟老板有口福了。” 孟坚诚也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杨三叔也不用孟老板孟老板的叫,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杨老三连着笑了几声,说了几声“好。” 杨陈氏的眼睛彻底瞎了,耳朵也听不见了,病态更显,请大夫来治了也不顶用,随时都可能撒手归西。她在穿衣吃饭走路等事上有困难,得经常有人照顾着,这活计常是杨初七做。 杨初七是个老实心善的女人,虽然她对当年杨老爹夫妻逼她给杨永康换婚耿耿于怀,但看到杨陈氏现在的老态,想到她现在也得了报应,该做的还是做。倒是杨陈氏,知道自己当年做错了事,常哭得一脸都是泪。 杨老爹现在背也驼了,走路也不那么利索,不过他还是经常坐到饭桌上和一家人吃饭。他眼睛不花耳朵不聋,听到杨初月即将嫁给莱川县城最有钱的人家,心里别提多高兴。如果杨初月不到什么邱家当童养媳,早些遇到孟老板,说不定这门亲事还能早些成,他也可以多享一些清福。 看到孟坚诚身材高大,又气宇轩昂的,杨老爹心里更满意这门亲事。想对孟坚诚说几句话,但他现在的牙齿掉得差不多了,更兼有些口吃,只听到他伊伊呜呜的在说,但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杨初月应下了孟家的婚事,最失落的莫过于杨秋月,为什么她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论容貌,她不比杨初月差,说起来,她还比杨初月年轻一岁多,皮肤比杨初月白皙,双手比杨初月的手滑嫩好看,杨初月的手上满是茧子和伤疤,看着有碍美观。 那天她同杨初月一起到县城去,为什么孟坚诚看中的就是杨初月而不是她?闷闷的坐在一边听杨初月他们说话,每看到孟坚诚谈笑风生的样子,杨秋月脸上幽怨的神色就多几分。 “天色已经晚了,不如守仁就在宅子里歇息吧。我家里的空房子还有好几间。”杨老三看到月上中天了,对孟坚诚说道。他对孟坚诚的称呼,已经从陌生疏远的孟老板到熟悉的称呼其字守仁。 孟坚诚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我去收拾客房。”柳四娘起身说道,杨家房子多,当年邱振晔住的上房还空着,让孟坚诚住进去正合适。 “娘,我也去。”杨秋月上前去抱着柳四娘的胳膊说道,睁大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恳求的盯着柳四娘。 “我们家的六小姐也知道主动帮忙做活儿了。”杨初七调笑说道。杨秋月在张家本是养尊处优的活着,到了杨家更没什么活儿给她做,种地有爹和大姐,铺子里有娘和五姐,家里的家务也是杨初七或者杨初月包揽了,所以杨秋月在杨家算得上是什么也不做的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姐了。 “大姐,我很勤快的好不好,你可别诋毁我。”杨秋月不满的对杨初七说道。 “你呀,本来就那个样子还不承认。”柳四娘宠溺地捏了捏杨秋月的鼻子。 杨秋月快哭了,摇着柳四娘的胳膊半带撒娇半带不满地说道:“娘……” “好了,我先去收拾客房了,你们好好说话。”柳四娘从柜子里拿出洗净的床单被单和帐子到客房。取出放在衣柜里的棉被,一床拿来铺在木床上,一床拿来装进被单里。 杨秋月帮柳四娘牵着右边床单的两角,问柳四娘说:“娘,五姐也要出嫁了,我……” 柳四娘把棉絮铺好,说:“你的眼光高,一般的看不上,我和你爹还在帮你找到合适的呢。除了你三姐,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想想,你一不会做饭洗衣,而不会下地干活儿,三不会操持家务,四不懂针线女红,比家里的花猫还懒,嫁出去我也担心。若是你有个厉害的婆婆,有你以后的苦头吃。” 杨秋月确实什么也不会,当时在张家,张家二老就把她宠坏了,把她看得比儿子还金贵。她本就心虚,想到亲娘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杨秋月扁扁嘴:“娘,我也不是那么不堪。我也会很多啊,只要你教我就行了。” 柳四娘拿过杨秋月手上的床单铺到棉絮上,说:“不是你那么不堪,是你根本就不会,在家里就像个大小姐一样。若是在娘家还好不会多说,以后嫁人了还能像在家里这样什么也不做?你要是嫁个好人家,不用下地干活,不用自己裁布做衣倒好,如果嫁个寻常人家,这哪行?还不被人家的唾沫淹死。” 杨秋月坐在圆桌边的木凳上,不服气地说:“娘,你们真要给我找个种田的乡下汉子?你看,四姐嫁了一个开药材铺子的,以后成了掌柜夫人,五姐是莱川县城里最富有人家的夫人,而我就是个乡下农夫的婆娘,我不服气。都怪我有娘生没娘养!” 杨秋月说她有娘生没娘样,听了这话柳四娘一阵心酸,当年把杨秋月抱给张姑奶养实属无奈之举。她对杨秋月多少有些不忍心。柳四娘轻言细语地劝说道:“你啊,就是心太大了,哪能都想着嫁个好人家过好日子。若是人人都能梦想成真,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 杨秋月想到以后自己整天在地里劳作,而一母所生的姐妹却吃香的喝辣的,她心里就不舒服。赌气把自己这几天想得都说出来了:“娘,为什么孟老板看中的偏偏是五姐?明明那天我和五姐一起到县城里去的,一起见到孟老板的,为什么孟老板就没看到我?我不比五姐差,而且我比五姐更来年轻,模样和性格都比五姐好。五姐的性子就像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女人沉稳得可怕,整天就知道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想着怎么挣钱,整天就知道算计柴米油盐酱醋茶,没半点儿情趣。真不知道孟老板看中了五姐那点儿?” 柳四娘耐心的为杨秋月解释说:“你也别说你五姐,家里要是没她在,我们还过不上好日子。你五姐那不叫没情趣,她那叫务实会过日子。你想想,如果不是你五姐想着怎样赚钱,哪有你整天悠闲的日子过?你现在还不知足?当年我们是穷怕了,虽然你被抱给了张姑奶,但你在张家没受过冻挨过饿。当年家里吃不饱穿不暖,你三姐被卖了,你大姐被逼着去换婚,不得已让你五姐到镇上邱家当丫鬟,每个月能给家里一些钱过日子。后来你五姐进京后,在邱家大宅待了两年,学了不少东西。也为我们得来了这座房子和五十亩地,镇上那间铺子也是你五姐的功劳。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孟老板要的是一个会管家的夫人,不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什么也不会的只知道享清福的夫人。这点你五姐就比你强。” 杨秋月虽然不服气,但不得不服了柳四娘刚才说的那番话。虽然在容貌上,她和杨初月不相上下,但在掌家管家过日子这块儿,她确实比不上杨初月。听了柳四娘的话,杨秋月不说话了。 第72章 知道真相 “孟老板是个实在人,他看人不会只看表面。他是做生意的,你五姐会看账本会打算盘,在生意上能帮到他一些。这些你会吗?”柳四娘问讷讷站着的杨秋月。 “他选你五姐是经过多方面的打听,要是你五姐什么也不会,他还会娶你五姐?孟老板虽然死了一个妻子,但不妨碍他在县城里找一个家境优渥的好姑娘。想想他为什么不选你吧,不是长得漂亮就能让人对你另眼相看。过来帮我一起装棉絮。”柳四娘招呼杨秋月说道。 “晓得了。”杨秋月心里极度不是滋味,但为了将来她必须好好改正,对柳四娘说道:“娘,你以后教我怎样掌家管家,教我洗衣做饭做女红吧。你刚才说得好可怕,我不想以后被人嫌弃。” 难得杨秋月肯低头,柳四娘喜道:“行,我可以教你女红。你五姐现在是待嫁的姑娘,不宜到铺子里继续抛头露面,在她出嫁之前她会留在家里,想学什么就找她吧,她懂得多。” 杨秋月点点头:“知道了。” 晚间,孟坚诚回客房休息的时候,把杨初月叫道墙角那边说了一会儿话。“你家里是不是藏了一个陌生女人?”孟坚诚问杨初月说。 杨初月心里奇怪,她家里藏了杨小雨这事,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孟坚诚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是在试探?孟坚诚见到杨初月不回答,说道:“你不要瞒我,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女人不是善茬儿,你们最好等她养好了身体赶紧让她走,不然会惹祸上身。” 杨初月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知道你们一家好心才会收留那姑娘,但这次你们闯大祸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打算隐瞒你。那个姑娘曾经是京城天香楼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寒秋,后来被六王爷赎了身进了王府当侍妾。”孟坚诚严肃说道。 杨小雨是京城天香楼的花魁娘子,这点杨初月相信,但听孟坚诚说她曾经是被流放到凉州六王爷的侍妾,杨初月越听越觉得离奇,杨小雨的经历着实让她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杨小雨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位被当今皇帝流放到凉州的宇文景的?她从来没想过杨家这个偏远地区的小户人家会和皇家扯上关系。“这是真的?”杨初月怔了半天,不相信的问了一句。 孟坚诚十分肯定说道:“不骗你。”他又好心劝说道:“现在六王爷在皇位争夺中失败,被当今皇上寻了个错贬到凉州,凡和他沾上关系的人都没好下场。虽然寒秋是在六王爷失势前被赶出王府的,但保不定当今皇上想起六王爷的这位宠妾,派人来捉拿她也不一定。你们私藏六王爷被赶出王府的侍妾,恐怕将来会引火烧身。” “那天又打雷又下雨的,她昏倒在我家门前,我们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那时候我们真没想那么多。”杨初月低头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好心会让杨家甚至整个丰莱镇的人都面临灭顶之灾!我想你也不想牵连无辜吧。”孟坚诚说道。 杨初月想到杨小雨到杨家时说的那句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在杨家,难道就是为了躲避皇帝的追杀?如果真是那样,杨家不能连累孟家:“孟先生,关于这事我必须解释清楚。那个姑娘是我三姐杨小雨。” 孟坚诚做震惊状:“怎么可能?!” 杨初月平静地陈述,说:“千真万确,你在打听我底细的时候也知道我三姐的事吧。当年我家里太穷了,爹当时残疾了,娘怀着小弟,家里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日子没法过了,爹娘迫不得已把三姐卖了,至于三姐被卖到了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清楚。十多年来爹娘这些年一直记挂着当年被卖的三姐,一直都想着把她找回来。” 杨初月说了救杨小雨那晚的事:“在秋收后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个陌生女人在午夜敲了我家的大门,我们开门后就发现了她。本以为只是个流浪的可怜女人,但我娘和我大姐在她背后发现了她身上的桃花胎记,听了她讲小时候的经历,我们更确定她是当年被卖掉的姐姐。而且她也说我和她长得像,尤其是额头下巴和鼻子。” 孟坚诚在月光下看杨初月的脸,发现杨初月不仅下巴和鼻子像傲冰,连脸貌也有五六分相似。杨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一个陌生女人,也开始相信杨初月的话。 “这事我们还没告诉她,因为她现在怀着孩子。我们担心告诉她后,她受不了打击动了胎气。你说了我三姐当年在京城的事,我知道这事事关重大,也许两家的婚事不成了。如果当今皇上真不愿放过我三姐,到时候恐怕被连累的不止我们一家,还有你们。孟先生现在悔婚我也同意,毕竟还没定亲请亲戚吃酒。”杨初月实话实话道。 “不过我三姐回家以及当年她在京城的事还请孟先生保密,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一家欠她的太多,她现在有难,我们一家不能丢下她不管。我一直没对外人说我三姐的事,外边都说上次镇上闹鬼的事是我娘被鬼上身,还传出我娘怀孕的消息。闹鬼的事我自己解决了,求孟先生帮我们一家保密。”杨初月说着就要跪下。 孟坚诚扶起杨初月,“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你暂时可以放心。关于婚约的事,你让我先考虑一晚上再说,明天再告诉你。” 杨初月感激说道:“多谢孟先生了,希望这事你不要告诉我爹娘,他们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受不了打击。我三姐现在已经和皇家无关了,我不希望她被卷入皇家那些阴谋中,只希望她在杨家当一个平凡的女子。” 孟坚诚点了点头,“你先回去睡吧。” 杨初月离了西厢的客房,朝正北的杨小雨住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杨小雨的遭遇太惊心动魄,也许真实的经历不比她上辈子看的任何一部小说的女主的经历差,只是不知她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孟坚诚关上客房的门沉思,这门亲事还结不结?杨家竟然是六王爷侍妾的娘家,原本八竿子打不到的事,现在都发生了,还来得那样快。 六王爷被贬到凉州三个月了,但凡和六王爷沾上一点儿边角的人都死的死抄的抄家,自己只是一介商人,对于官场上的那些阴谋则是能避则避。大官他惹不起,杨初月,他娶还是不娶? 如果那个陌生女人和杨家没什么关系,他还能坚持下去。但现在情况变复杂了,孟坚诚躺在新铺好的床上,心思极为复杂。次日一大早,孟坚诚就回了莱川县城。关于昨晚说的那事,他还没想出个眉目来。 寒秋昨晚睡不着觉,站在窗户边看到了客房那边的孟坚诚,此人她在京城见过。那时她还是天香楼的头牌,孟坚诚为了在京城做生意,常请京城里的大官到天香楼喝花酒。那时候她就记住了此人。 都说商人无良奸诈,孟坚诚经常去花楼喝酒,不管他有没有睡姑娘都不是好人,想下楼和杨初月说几句话。轻手轻脚地下楼,看到孟坚诚和杨初月在说话,她就躲在西厢房中那从芭蕉树下听他们说话。 她本不是故意要听他们两人说话,想不到听到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她最痛恨的亲人竟是这一家人,更想不到当年狠心卖掉她的父母就在身边,眼里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捂着嘴听孟坚诚和杨初月说完话,等到孟坚诚和杨初月散了后,她才摸黑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才他们说的那番话,勾起了她小时候那些回忆,当年的那些经历清晰的浮现出来,四面漏风的家,可恨又可恶的长辈,以及无能懦弱的爹娘,和面黄肌瘦的姐妹。寒秋哽咽着哭不出来,气息不畅,咳嗽了几声。她不叫寒秋,是丰莱镇最穷乡村里最穷人家家里的杨小雨。 肚子这时候又开始痛了,她扶着桌子坐下,自己给自己顺气:“孩子不能有事,我不能再想当年那些事。”杨小雨自我安慰一通,缓缓的走到床边坐下。扯过棉被盖在身上,杨小雨的眼泪彻底止不住,想起自己狠心的爹娘,她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 杨小雨的身子这几天调养好了些,杨宅内养了鸡鸭,但没养鹅,怀孕期间的女人吃鹅蛋可以去胎毒,能让生下的孩子更白胖更漂亮。因为杨小雨身子弱,所以柳四娘一直都往乡下跑,买最新鲜的鹅蛋回来给杨小雨吃。不仅杨小雨养胎期间要吃鹅蛋,在坐月子的时候还得吃。 杨初月觉得还是买几只大鹅回来养着比较好,所以那日便让整天没事做的杨秋月和得了空闲的杨初七帮忙看着铺子,她就和柳四娘到乡下去买鹅蛋和大白鹅。“娘,我们多买几只鹅回来养着吧,以后秋月和宝弟的媳妇还能用上。”杨初月和柳四娘并排着走。 “不说远了,你那份也得预备着。”柳四娘笑道。 杨初月还在想昨夜孟坚诚说的那事,有杨小雨在这门亲事八成黄了。孟坚诚不是那种引火上身的人,他是会算计的精明的生意人,和当今皇帝对着干,除非他不想继续做生意了。其实不嫁也好,能省去她很多麻烦,“娘,都还早。我们还是先准备三姐的好了。”杨初月扯出一个笑容说。 “好。”柳四娘笑着说。 柳四娘到丰莱镇附近的村子买鹅蛋,用高价买回了四只大白鹅。刚进家门,杨初七就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脸色焦急:“娘,五妹,三妹昨天还好好的,不知怎的今天突然病倒了。她烧得好厉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竟然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 “娘,你先把篮子给我,你先去看看三姐吧,我去请大夫来。”杨初月提着竹笼子说。 柳四娘把装着鹅蛋的篮子往杨初月手里一推,跟着杨初七小跑着去了杨小雨住的房子。杨初月把鹅蛋放到厨房的食品柜里,再把四只大白鹅关进鸭圈,换了一身衣裳就到江大夫家请他来给杨小雨看病。 “我娘刚才回到家突然腹痛不止,麻烦大夫跟我去一趟吧。”杨初月来得急,江大夫匆匆收拾了药箱就跟着杨初月去了杨宅。 到了杨家大门,杨初月大声喊了一句:“大姐,我把大夫请来了,娘还好吗?” 杨初七会意,把柳四娘推到床后,拉上帐帘,带着哭腔说道:“娘的情况不太好,请大夫快些上来。”杨初月帮江大夫提着药箱,两人咚咚的上了二楼。江大夫坐在床边给杨小雨把脉,杨初七和杨初月心慌慌的看着他。 “大夫,我娘怎样了?”杨初月问道。 江大夫叹气说:“都说了孕妇要娇养着,你们怎么不好生照顾她,让她受了大刺激导致忧思过度,气血不畅。她原本的身子就弱,还哭了一夜,我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躺在床上的杨小雨死死的捂着肚子,昨晚她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忘了孩子,现在胎儿出事了保不住,才心慌地拉住江大夫的手乞求道:“大夫,求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求你了……” “只怕……老夫无能为力……”江大夫摇头说道。 “江大夫,你六天前还说我娘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怎么突然就保不住了?”杨初月问道,杨小雨很在乎这个孩子,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杨初月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事。 “孩子出问题关键还是在大人身上,我前几天给你娘把脉的时候,那时候她的脉象平稳有力,肚子里的孩子也平安无事。我刚才给她把脉得知,她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动了胎气。若大人照顾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好过一些。想保住孩子,还得用人参吊着才行。只是这人参……”江大夫叹气摇了摇头,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柳四娘在床后捂着嘴巴呜呜地哭,要是杨小雨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杨初月手里还有四千多两银子,买几只人参不成问题,“大夫,无论出多少钱我都愿意,只要能帮我娘保住孩子。” 江大夫摇头说:“一支一百年的小人参就得两百两银子……” 杨初月毫不犹豫地说:“人命关天,无论再贵也得买。”杨初月回房取了四百两银子,跟着江大夫到药铺子取人参。等到屋子里的人都走了,杨小雨才撩开帐帘,流着眼泪说:“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保不住了……” 柳四娘和杨初七只默默地流眼泪。 杨小雨问道:“家里现在不像以前那么穷了,三一下子拿出四五百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柳四娘握着寒秋发冷的双手说:“我们就是把房子和地卖了,也要给你买人参治病。” “我与你们没任何关系,为什么要好心帮我?告诉我为什么!”杨小雨说后半句的时候神情异常激动,反握住柳四娘的双手逼问她。 第73章 当年那些事 “因为……因为……”杨初月说不能让杨小雨知道真相,柳四娘想了想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见死不救?何况是这么好一个姑娘。” “人心都是肉长的?”寒秋冷笑一声,“当年你的心也是肉长的吗?真是太讽刺了。你们都不要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柳四娘还没反应过来,不明白杨小雨在说什么。 “若不是我昨晚听到五妹说话,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杨小雨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当年日子过不下去了,把我卖掉的亲爹亲娘就在我面前,我居然不知道。” “小雨,我……”柳四娘不知打该说什么好。 “就算当年日子过得再怎么苦,你们也不该把我卖了。一家人在一起多坚持几天,咬牙挺过去就好了。但你们为了小弟,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说起来回家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他呢。” “小雨,是娘对不起你。当年,当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好个迫不得已,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宁愿在家挨饿受冻,长大找个老实男人嫁了也不愿去那种地方!当年我被人牙子留着当苦力用,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被鞭子抽,每天吃馊了的馒头,因为年纪小,我不敢反抗,不得不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后来被卖到妓院,老鸨逼我每天倚门卖笑,把我捧红了,成了天香楼的花魁,是花魁又怎样,还不是做下作的女人?你们拿着那点儿银子过上了好日子,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杨小雨厉声质问柳四娘说。 杨小雨说着说着眼泪又打湿了枕巾,“我就奇怪,你们怎会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那么好心,把我当自家人一样,我还对你们感激不已。原来你们做这些就是想弥补这些年来所谓的亏欠,柳四娘,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些关心都太迟了吗?对了,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因为我在这个家里,只怕五妹那门好亲事要黄了吧。为了五妹的将来,你们也该赶我出门不是?” “小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年糊涂了。你先不要哭了,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啊。”柳四娘扑过去握紧杨小雨的手哀求说道。 杨四娘和杨初七在屋子里哭着安慰了杨小雨一阵,杨小雨的情况仍不见好,“你们,你们都出去!”杨小雨指着房门对柳四娘和杨初七说道。 “小雨,我们……”柳四娘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杨小雨咬着下唇,闭眼说:“出去。”她的声音没任何温度。 杨初七扯了扯柳四娘的衣袖,“娘,我们走吧。” 柳四娘没听杨初七的话,扑在床边大哭,杨初七见了只得先离开。 杨初月在江大夫那里取了两只人参回来,一支包好了放在阁子里,另一支拿来熬成了汤药。杨小雨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冬天的天气越来越冷,如果杨小雨继续这么消沉下去,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只怕都保不住,杨初月在想要怎样才能劝杨小雨振作。 刚熬好了汤药,杨初七掩面到厨房来,眼圈红红的,对杨初月说:“五妹,三妹已经知道了。你昨晚到底说了什么,让她这么伤心?” 杨初月还不知道杨小雨为什么突然病倒,咋见杨初七这么说,心里明白了大半,到底是她太恨杨老三和柳四娘狠心,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她昨晚没见过杨小雨,她和孟坚诚的话怎会被杨小雨知道了?“三姐……是怎么知道的?”杨初月搅拌汤药的手僵了僵。 杨初七说:“她说她昨晚听到你和孟先生说话才知道的。你不都说这事要保密吗?怎能随意对外人说起?虽然孟先生即将是一家人,但你也不能把家里的事都一股脑的告诉别人啊。” 杨初月知道杨小雨的情况很复杂,牵扯到皇家秘事,杨小雨的过去原本就是孟坚诚告诉她的,事关重大她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只知道三姐回家了,但她这些年经历的事我们一无所知,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破的时候。孟先生承诺过,三姐的事他不会说出去。你暂时放心吧。” 杨初七想起杨小雨现在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来,她已经遇人不淑,也不想三妹也和她一样,“我这不是担心吗?还有,三妹说什么你和孟先生的婚事不成,这是怎么回事?” 杨初月把参汤倒进瓷碗里,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三姐在咱家这事万万不能说出去。我先去看看,大姐你做一下午饭。”杨初月端着参汤去了杨小雨住的屋子。 柳四娘还拉着杨小雨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歉求原谅。杨小雨靠在靠枕上,脸色惨白,面容凄切。“小雨,我知道是为娘对不住你,但你也要先保住自己的身子和孩子啊。等你好了,娘随你怎么打骂报复都成,只求你不要这个样子了。” 杨初月端着托盘放到圆桌子上,对柳四娘说:“娘,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三姐说。” 柳四娘先前听杨小雨说,她是听了杨初月的话才知道真相的,担心杨初月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杨小雨伤心,“还是我留下照顾小雨吧,你自己去做嫁衣。” 听到嫁衣二字,杨小雨凄冷地笑道:“因为我在,五妹这门亲事怕是结不成了吧。” “小雨,你怎么这样说?”柳四娘定定地看着三女儿。 “成或者不成,我都不会多说,只要三姐心里畅快就好。”杨初月说。 “哈,畅快。”杨小雨撩开额前散落下来的黑发,“我这辈子从来都没畅快过,以后也一样。” “娘,你先回房休息,我和三姐有些私房话要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惹三姐生气。”杨初月对一头雾水的柳四娘说。 柳四娘不同意,杨小雨也开口说:“我想和五妹说说话,你先回去休息。”杨小雨下了逐客令,柳四娘不好继续待着不走。走到房门口,柳四娘不放心不舍的眼光投到杨小雨身上,杨小雨转过头置之不理,面容冷漠。 “娘,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让三姐好起来。”杨初月关上了房门,杨小雨对她嘲讽的笑道:“你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吧。” “知道了大概,其中细节还不清楚。”杨初月搬了一张木凳坐到杨小雨床前。 “你想知道?”杨小雨笑着问杨初月。 杨初月点点头,“想。” “好,我告诉你。当年我被爹娘卖掉后,在黑心的人贩子手里待过一阵。因为不想被他侮辱,所以我跑了一次。后来被抓回来了,被打得半死,他脱光了我的衣裳,倒没侮辱我,不过他用鞭子打得我体无完肤。还说既然我不想留在他身边伺候,就把我卖进妓院伺候天下的男人。那时候我九岁。到了妓院后,我成了头牌红姑娘的丫鬟,做了一年端茶送水日子。里面的龟奴见我生得好,一个个的都来招惹我,我心惊胆战的过一年。后来老鸨见红姑娘年纪大了,就开始提拔我,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师傅教我琴棋书画,还请红姑娘教我怎样伺候男人。老鸨说,男人都喜欢桀骜不驯面冷心冷的女人,所以我就成了她说的那种女人,还给我新取了个名字叫‘寒秋’,后来我成了京城最红的花魁娘子。说来还真是讽刺,咱们的爹是那副模样,怎会生下漂亮好看的女儿?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这张脸。若我生的是大姐那般模样,也许就不会被卖到妓·院了。” 杨初月只听她说了前部分的遭遇,补充说道:“可你还是以处子之身,成了六王爷的侍妾,在王府被六王爷捧在手心里宠了五年。” 说到王府,杨小雨冷笑数声:“不过是离了狼窝又入虎口罢了。他府上姬妾众多,不缺我一个。” “在皇家,求所谓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岂不是白日做梦么?难道姐姐被那些教你诗书的师傅教傻了不成?你见过皇家有几个男人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了?”杨初月说道。在这辈子,庄户男人但凡有几个铜板,都想娶一房小妾,更何况是有特权的皇家? “三姐能得六王爷万千宠爱,还不满足么?他不计较你的出身,不顾京城官场上的闲言碎语只宠你一个人,试问,三姐你还奢求什么?有时候书读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现实世界,远比书里那些死道理来的更让人深刻。书里的东西固然有道理,但不可全信,否则吃亏的是自己。”杨初月说。纵然她不清楚杨小雨在青楼里过了什么日子,但从她的容色和气度可看住,她曾经确实是一个面冷心冷的美人,而且,老鸨为她取的名字以及说明了一切。有时候,一个青楼头牌所受的教育,比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多,看的那些不正经的闲书歪理也多。 “你懂什么?”杨小雨被杨初月拆穿了,心里有些不平。 “我见识的明白的自然没三姐多。你这些年在京城过的什么日子,我们这些年在乡下过的日子,根本没法比。我不想说家里这些年都过了些什么日子来博得你的原谅和同情,也不说你在青楼里过了什么苦日子,听你抱怨诉苦。我只想说,你在京城锦衣玉食的过了几年,有一段别人得不到的感情,这比家里人都强。在天香楼你是清倌,即使有人拿你妓子的身份说事,她除了能嘲笑你的身份外还能做什么?你知道六王爷为什么要诬陷你和王府的侍卫私通吗?”杨初月问了最有分量的一个问题。 杨小雨至今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她情深意重的六王爷突然变脸不相信她了:“为什么?” “先帝在时,六王爷是太子最大的威胁。皇上突然暴毙,太子登基为帝,他还能容下当年威胁他位置的人吗?六王爷一定想到太子登基后会拿他开刀,到时候王府被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为了保护你所以就寻了个借口,让你离开王府。若没六王爷诬陷你和侍卫私通这事,三姐,你想想你现在在哪里?” “我听说,六王爷的曾经的姬妾被没入教坊做官妓的和充入后宫做苦力的不在少数,而且那些女人,现在能有几个还活着。六王爷面上虽然和你恩断义绝,实则为了保护你,保护你肚子里的孩子。若你真和那侍卫做了苟且之事,为什么六王爷不让你流掉孩子再处死你?据我所知,皇室中,皇家姬妾和下人私通可是死罪。三姐是想为当年那些事伤心难过,还是振作起来保住孩子,你自己先掂量一二。参汤我放下了,喝或者不喝,由你决定。”杨初月说了一通,把桌上那碗温热的参汤端了过来,放在杨小雨床前。 杨小雨听了杨初月的一番话,愣坐着出神,等杨初月走到房门口,才叫住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初月刚才说那番话均是连蒙带猜的,她不怎么懂政治上的东西,刚才那番见解,有一半是看狗血玛丽苏小说得来的,另一半是自己猜测加胡诌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想到能暂时让杨小雨转移恨杨家人注意力的,只有六王爷那事,因此根据孟坚诚提供的资料里那些漏洞说了几分,现在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不愿回头让杨小雨瞧见:“是真是假,三姐是个聪明人,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六王爷现在在凉州受苦,他留下的子嗣不多了,他大概还是希望三姐能够帮他保住这条血脉吧。三姐也想留下孩子吧,好好保重身体要紧。”杨初月说完推门而出,只希望杨小雨能想明白,先保住孩子保住自己在说。 杨小雨回想起当年在天香楼、在王府的时候。杨初月说的那些话不假,那时候她是天香楼色艺双绝的头牌,老鸨秦妈妈认为她奇货可居,就留着她待价而沽,尽管如此,她还是能为天香楼引来大批官场上的贵人。秦妈妈想掉大鱼,一直让她保持处子之身。后来遇到了六王爷,才把身子给破了。 六王爷那时为了避锋芒,用千金为她赎身,接她进王府做了侍妾。不管是不是逢场作戏,六王爷确实对她十分上心,有什么好的一定要留给她,到她院子的次数最多。因为她在青楼中,长年饮用了那里含了阴寒之物的茶水,进了王府四年多肚子也没消息。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那时候她曾经偷偷的告诉六王爷,六王爷私下里高兴了一阵,还说这事不宜先说出去,他要等到一个重要的时机向京城所有人宣布这件喜事。 在她满心欢喜等着孩子出世的时候就出了她和侍卫私通这事。六王爷说她身体弱,派了更多丫鬟婆子到她住的院子伺候,还增派了护卫来。那天她正在屋里休息,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身边赤身裸体的躺着一个男人。她吓得张皇失措,所有的下人都被她的尖叫声引进屋来。 第74章 定亲了 后来六王爷来了,面色铁青的看着她和那个突然出现在她床上的男人。“亏本王带你不薄,你看你做的好事!” “王爷,你听我解释……” “眼见为实,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来人,赐酒!”宇文景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还没给自己辩解,就被灌下一杯苦涩的药酒,无论怎样也说不出话来,想写一封伸冤的书信,手又被折磨得拿不动笔。是以在她被赶出王府之前,只有她和宇文景两人知道她有了孩子这事。 被赶出王府的时候,她确实有过想死的心,也想回王府解释清楚。不过她没得到机会,皇帝就以谋逆的罪名抄了六王府。她躲在角落亲眼看着王府被抄,所有女眷披头散发的被打入天牢,在京城流浪的那半月内得知六王爷被贬到西州的凉州城,她也一路乔装打扮的跟过来了。在半路流浪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会说话了。为什么宇文景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忽然想起她被赶出王府那阵,伺候她的嬷嬷曾在她怀里偷偷的塞了一袋银子:“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看在你服侍王爷多年的份上,这是给你的赏金,拿好了自己过日子去吧。”为什么冷酷无情的宇文景还会在她红杏出墙后给她银子? 听了杨初月的话后,难道六王爷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保护她?想起那时候六王爷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再细细想一想杨初月刚才说的那番话,她说得不无道理。但她一个只听信了传言的乡下农女,怎么猜得透?杨小雨一时犹豫了,到底该相信自己真实经历过的,还是相信杨初月的猜测。 不管当时如何伤心难过,现在保住孩子才是最要紧之事。杨小雨端起杨初月放在床边的参汤,咕噜咕噜的灌到肚子里,孩子,她必须保住。和今后的日子比起来,过去那些伤心事还不值得一提。 杨初月的劝说起了一定的效果,杨小雨至少不再作践自己让全家人为她伤心。杨初月每天都会把家里的几个孩子要喝出门去玩儿,她就扶着杨小雨在院子里遛弯锻炼身体,再严格按照江大夫给的食谱给她食疗。 不过孟老板自那天回了莱川县城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孟家三兄妹派人在莱川县内说了不少杨初月和邱振晔的事,见到亲爹突然不在家提娶继室的事了,还以为他们的计策起了作用,心里窃喜不到丰莱镇找杨初月的麻烦。 过了一个多月了,杨小雨的情形好了些,杨初月的婚事突然没了着落,柳四娘心里万分着急:“五妹啊,这门亲事真的不成了吗?”杨小雨曾经说过,有她在这个家里,杨初月和孟老板的婚事万万成不了。难道是真的? “这门亲事我本来就不看好,何况还没定亲,中途出现状况也是难免的。亲事黄了也不怪谁,说到底是我没那个命吧。”杨初月笑笑说,虽然孟坚诚是一个优质的大叔,但她对那个大叔是在没感觉,嫁或者不嫁,她都不在乎,倒是柳四娘心里有些惋惜了。 “杨家姑娘,你的信。”杨初月正午买菜路过驿馆的时候老板叫住了她。 杨初月提着菜篮子走了进去,“我的信?” “是啊,从江州寄过来的。”驿站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杨初月,“你拿好了。” “多谢啦。”杨初月拿着信,信封上写着杨初月亲启。江州,杨兴年现在在江州梧北县当知县,也许是他寄过来的。 杨初月回到家,当着全家人的面念了杨兴年的信。信上说了他在梧北县的情况,说他在那边一切安好不用挂念。他说梧北县是他的家乡,县里经过上次旱灾和蝗灾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找到了当年指腹为婚的比他小了五岁的姑娘,他在信上说那姑娘在灾情过去后回了梧北县,一直在等他。他不想辜负那家姑娘,而且对那个姑娘也很上心,正准备商议婚事,所以写信回来对他们说这事。 “大哥果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杨初月念完信后说。 杨老三坐着感叹:“兴年也成家了,我们要不要倒梧北县去看一看?” “江州离我们这里太远,我看还是不去了吧。”柳四娘说。 “爹,要不还是去看一看吧,毕竟是大哥成亲,他原来家里的长辈都不在了,大哥也想有长辈帮忙主持婚礼。我帮你雇一辆骡车,你到那边也轻松。娘是去不成了,大姐跟着你一起去吧,说起来你还没到外面去看过呢。”杨初月说。 杨初七脸上有了光彩:“真的行吗?” “家里有我和娘在,你和爹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全家人的。”杨初月说。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杨初七应道。 杨初月到梁大户家雇了一辆骡车,还请了一个护院送杨老三和杨初七去江州梧北县。杨兴年能娶到他喜欢的姑娘是喜事,杨十九现在能过得好也能让杨兴年少一分牵挂。 “现在外面有什么大事吗?”杨小雨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对杨初月说。 杨初月谨慎地扶着杨小雨,“没什么事,好像听说皇上发落了几个世家。” “那就好。”杨小雨扶着腰说。 “我今天再请大夫来帮你诊脉。”杨初月说。杨小雨能恢复,江大夫也很吃惊:“确实不可思议,我当初也以为大人和孩子都救不回来了,想不到现在母子平安,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杨初月交了诊金,“这都是江大夫的功劳。” “哪里哪里,还是你们照顾得好。我看我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好生照顾她就行了。”江大夫说道。 初春雪化,杨初月又得到杨十九怀孕的消息,徐家大婶拉着杨初月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你家四姐嫁到徐家去以后啊,徐家二老都喜欢得不得了。不说你四姐模样好,人又勤快,我那侄子都对外人说捡到宝了。我过年回娘家的时候才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有三个月了。” “太好了,我得回去告诉我娘去。”杨初月笑道。 “你家现在的情况我和徐家说了,你爹和大姐去了江州,你娘又怀着孩子身子不便,你还得照顾一家老小。就把这个消息带过来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也乐一乐。”徐家大婶说。 杨初月感激道:“谢谢他们一家体谅我们,也谢谢大婶来告诉我们。” 柳四娘听了后,恨不得立刻赶到隔壁荣川县去,杨初月拦住她说:“娘,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怀着孩子,出门可不行。我们等到爹和大姐回来后,我和大姐去荣川县看四姐吧。” 柳四娘看了杨小雨一眼,有些失落地说道:“好吧。” 两个月后杨老三和杨初七回来了,“当家的,兴年怎样了?” 杨老三坐下喝了口热茶,说:“我看他那父母官当得也不容易,整天忙上忙下的。那姑娘我们也见过了,听说是梧北县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家里落魄了搬到乡下住,当年她爹看上了杨兴年,就有了指腹为婚一事。我看她的模样和性子都配得上兴年,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十九有了,我不方便出门,五妹又脱不开身,你和初七什么时候到莱川徐家去看看她吧。”柳四娘说。 “四妹有了?”杨初七问道,“今年家里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我们忙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是啊,有得忙了。”柳四娘说。 “娘,刘一郎死了。”杨初七突然说道。 “怎么死的?”杨初月问道。 “是他恶有恶报。”杨老三说,“我们出西州,刚到江州界内,就见到有人打官司。原来是因为男人喝醉酒打婆娘,那女人被打残了反抗,不小心把家里的男人给打死了。我和初七凑热闹去看了一阵,结果发现被打死的男人竟然是刘一郎。” “哪有那么巧的事?”柳四娘问道。 “管他巧不巧,刘一郎死了,再也不会回来打扰我们一家了。我还见到了他在那边新娶了个漂亮姑娘呢。”杨初七恨恨地说道。 在场的气氛有点儿僵,杨初月把话题转到杨小雨身上,“三姐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我们得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啊,现在都三月了。”柳四娘说道。 杨老三和杨初七在家歇了两天,提了鸡鸭和禽蛋到荣川县去看杨十九,那天下午孟坚诚突然到杨家,商量和杨初月的婚事。先前还以为这门亲事黄了的柳四娘,此时面上笑得更欢了。杨家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砸得她都应接不暇了。 孟坚诚说,把定亲酒定在四月初十,请亲朋好友来喝上一盅。结婚的日子,就选在八月八那天。沉寂了四个多月的亲事被重新提起来,杨初月多少有些不解,她在私下里问孟坚诚:“我三姐还在家里,你不怕被我们牵连?” 孟坚诚说:“这四个月我亲自到京城打探消息了。现在朝堂中一片混乱,几大世家人人自危。皇上处置完六王爷的事后,就没再追究六王爷那位和侍卫私通的侍妾的事。只怕皇上已经忘了你三姐曾是六王爷侍妾这回事。反正这事于皇家来说无碍,你三姐不用担心被追杀。不过,你先前隐瞒下你三姐怀孕这事是对的,决不能让皇上知道六王爷还有子嗣遗落在民间。我看把你三姐有孕这事推在你娘亲身上,这事无论对你三姐,还是对那个孩子和你家,都有好处。” “所以你就不担心了?”杨初月问道。她一直以为孟坚诚是个明哲保身的人,那四个月没任何表示不想结这门亲事,原来孟坚诚考虑得更长远,到京城打听消息去了,他还想好了后路,杨初月对孟坚诚顿时心生感激,这位大叔确实太靠谱了,至少比某些男人强。 另外,杨初月对孟坚诚为了几个孩子多年不续娶这事也有了一些感慨,等到长子成年了再娶,到时候可以让长子多锻炼,避免被后母苛待。到底是这位孟先生想得通透,杨初月一时觉得,嫁给孟坚诚算值得了。 没有感情也行,在这个社会里,没有感情的人也会白头到老是不是?想起上辈子那些电视里和那些光鲜的明星们之间曾经发誓在一起一辈子的爱情,和最后不欢而散的结局,杨初月一时觉得,爱情也不是靠谱的东西。 时间是检验爱情的最无情的东西,在时间的消磨下无论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变淡。只要两人有长期共同的利益和目标,一时半会儿要分开也不是那么容易。杨初月那时感慨,嫁给孟坚诚,确实值了。 因为杨初月的婚期定下,她确实不能再到铺子里抛头露面,所以铺子里的生意暂时交给了杨初七和杨宝弟。杨宝弟跟着梁大户学做生意,已经学会如何跟客人打交道,学会了看账本打算盘,对铺子里那些事他能应付过来。 杨初七还要领着一对儿女过日子,铺子交给她看着,让她以后也有些收入,不至于没钱养儿子。杨小雨肚子的孩子已经九个多月,柳四娘留在家里照顾她。杨初月在家里专心绣自己的嫁妆,杨秋月被柳四娘打击了一通,知道自身的不足后,跟着杨初月学杨初月会的一切东西。 到了四月的时候,孟家办了定亲酒,这门亲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孟坚诚搞突然袭击,孟家三兄妹顿时措手不及。现在孟杨两家的亲事定下了,他们只能在事后想办法再孟坚诚结婚之前搞破坏。 “爹不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了吗?怎么突然要娶杨家姑娘了?”孟康平说。 “我也想不通。”孟康元一拳打在桌子上。 孟玉英扑在她大哥怀里哭:“大哥,你要想办法,不能让那个女人进门来。” 孟康元看着孟家大宅子,心里特不是滋味。 “三姐放心,你怀有六王爷骨肉这事没人知道,京城的皇上也没继续寻你的意思。不过最初救下你的时候,我对镇上的人说是娘怀了孩子。若三姐想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得先照着我的法子做。”杨初月说。 杨家到底亏欠杨小雨太多,能帮她保住孩子保住一条命也是好的。杨小雨现在全身浮肿,她自知脑子不太好使,加上现在的形式复杂,杨初月不至于害她,遂点头说:“好,我都听你的。”杨小雨肯乖乖听话,杨初月暂时放下心来。 柳四娘这几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在家里安心照顾三女儿。树上的荼靡花落尽了,长了一树翠绿的叶子。杨初月早起为一家人做早饭,馒头包子,豆浆和稀饭,外加咸鸭蛋。 早饭刚端上桌子,听到宅子的大门被敲响了,传来急促的“咚咚”声。杨初月心一紧,该不会是官兵来抓杨小雨了吧。杨初月急急的叫来柳四娘和杨初七,让她们把杨小雨扶到地下室去躲着。等到杨小雨糊里糊涂的进了宅子里的地下室,杨初月才应声说:“来了。” 忐忑不安的去开门,杨初月见到风尘仆仆的熟人,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你们?” 第75章 一个屋檐下 只见邱老夫人穿着粗布麻衣,满面风霜疲惫不堪,早没了当年的红光,满头银丝还有许多头皮屑,人也显得瘦弱不堪。当年杨初月离开京城的时候,邱老夫人还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富贵中年太太,现在她像一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她手里牵着五岁多的邱炜鸣,目光喏喏的。 邱晴然穿着一身灰布衣裳,脸黑黑的还有饥色,整个人瘦弱不堪,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孩儿,小姑娘在梦里还在喊饿。而邱振晔,一脸胡茬,头发乱蓬蓬的,他的身材依旧高大,整个人身上笼罩着阴郁之色,看起来老了十多岁,像一个历经沧桑的江湖汉子。他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快请进。”杨初月开了门,让他们进了屋子。杨初月扶着邱老夫人走在前面,邱晴然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杨初月看他们一个个像没吃饱的样子,从厨房里端出熬好的稀饭和刚出笼的包子,邱家人像是饿了许久,见到桌上的东西不管不顾的风卷残云起来。等到他们吃饱了,杨初月回到厨房重新做了一份自家人吃的。 家里突然多了七个人,杨家感觉很怪异。先不说他们因何而来,就是他们现在的狼狈样子,着实让杨老三和柳四娘大吃一惊。杨秋月不认识邱家人,在吃饭的时候偷偷问杨初月:“五姐,这些人从哪儿来的啊?看着像叫花子一样,你为什么要收留他们啊?” 杨初月小声说道:“这是京城忠毅侯家的老夫人、小姐和侯爷,还有小公子和小小姐。” 杨秋月瞅了瞅几人,颇为不屑地说道:“这就是爹娘常说的忠毅侯府的人?看着不像啊。” “别多话,吃饭。”杨初月小声训斥杨秋月说。 旁边坐着的邱老夫人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倒是邱振晔狠瞪了杨秋月一眼,杨秋月被下了一跳端着碗低着头啃馒头。 等到家里人吃了早饭,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后,杨初月才烧水给风尘仆仆的邱家人洗澡洗头。杨初月提了热水到洗澡房,扶了邱老夫人进去。邱老夫人手脚不便,杨初月就帮她洗。“老夫人,洗好后你先回房休息养好精神。”邱老夫人听了哭得老泪纵横。她一路奔波,全身都是泥,杨初月提了三桶水才给她洗干净换上衣裳。 “小姐,这是你当年留下的衣裳,先将就穿吧。我明天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邱晴然拿着衣裳,紧握着杨初月的手说道:“谢谢了。” 因为当年他们走的时候,还有好些留下的衣裳,杨初月一家搬到镇上后自己花钱置了衣裳没动邱家的,她从柜子里翻出来给他们换上,四个孩子穿的,是宅子里杨家几个孩子的衣裳。 来的不是官兵,杨小雨不能继续躲在地窖里。不过她原先住的房子是不能继续住了,杨初月趁邱老夫人休息,邱晴然洗澡和邱振晔照顾孩子的空档把杨小雨扶到自己的房间住下:“三姐,以后你就住我的房间,千万不要出门。” 杨小雨点点头,杨初月关上门出去,她开始庆幸自己这间屋子在邱宅内的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西南角。杨初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杨秋月挤一间屋子。邱晴然洗浴好后把四个孩子哄着睡下后,坐在床头长叹。 杨初月提了好几次水到洗澡房去,邱振晔还一个劲儿的喊多提水来。“大公子,这是你当年穿的衣裳。”杨初月站在门口侧着身说。 邱振晔伸出一支青筋暴起的黑手出来接过衣裳,“多谢。”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很沧桑。早前听杨兴年说新皇会拿邱家开刀,果不其然,这事真的发生了。 邱家估计被抄了家才狼狈的逃出了京城,不过杨初月奇怪的是,一般皇帝抄大臣的家,不是会把罪臣家里的人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吗?为什么邱家这些人还平安无事? 吃了饭洗干净身上的污秽物,邱家人全部倒在床上昏天暗地的睡了一天一夜。杨初月看到他们熟睡后帮自家人收拾住的房子,安排好杨小雨和柳四娘,尽量不让邱家人发现杨小雨的存在。 他们醒过来的时候正是第二天早晨,杨初月待嫁,留在家照顾杨小雨做家务。早点多做了一倍多,因知道邱家人优越感重,杨初月搬出当年邱家用餐时的桌子放他们的吃食。用过早点,杨初月请了江大夫来给杨小雨诊脉,江大夫说她随时都有可能生,必须把该备下的都备下。因产妇身体弱,在生产的时候尤其要注意。 “原来你家又要添丁了,恭喜了。”邱晴然说。 杨初月笑笑说:“是啊,想不到我还能多个弟弟。我看老夫人精神不太好,要不也给把把脉?” 江大夫给邱老夫人看过病,说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就行了,令几个孩子也是如此。 “没事就好了,多谢大夫。”邱振晔刮了胡子,脸上青黑一片,脸上的轮廓清晰而僵硬,他一开口把江大夫吓得不轻。 江大夫连忙抱拳回礼:“不谢不谢,只要老夫人和公子小姐好生调养就没事了,医馆还有事,老朽先走一步。” 邱家在京城发生的事,杨初月没多问。对于这一家曾经给他们吃够了苦头的人,杨家人表示明显的不欢迎。杨老三的意思就是,不收留他们。不过想到他现在住的房子曾经是邱家的,种的田曾经是邱家的,一时间也不好赶他们走,担心邱家把当初送给杨初月的东西一并收回,因此心里慌慌的。 给他们住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只能先住杨家人的房间。突然造访的邱家住了进来,宅子内的住房格局得重新分配。两家人一共十八个人,好在宅子里的房间多,收拾收拾还能住。杨初月收拾了邱家人原来住的房子出来给他们住,自家人新收拾了别的屋子住。 “我看过了,这些都还是好的。每年夏天都有翻出来晒,还能用。”杨初月抱着半新不旧的棉絮说道。邱晴然在京城的时候,夫家被抄,丈夫一家被贬到西域边疆那边。在被贬之前,她丈夫假意给了她一封休书,让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不过没多久邱家又被皇帝抄了,一家子颠簸流浪,在京城里受尽了白眼和嘲笑。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他们想到当年的杨初月,于是带着剩下不多的人一路向西南逃。 邱振晔那些姨娘逃的逃,下人跑的跑,走到丰莱镇的时候,就剩下他们了。本以为杨初月不会收留他们,想不到杨初月还念着当年的恩情留下了他们。难怪邱老夫人一直说杨初月厚道,看来到丰莱镇是来对了。“谢谢你啦,我们一家人来打扰,真不好意思。”邱晴然颇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姐说哪里的话,这房子本来就是邱家的。”杨初月说道。柳四娘和杨初月一起帮邱家人收拾住房,听到杨初月说的那句话,难道她要把这房子还给邱家?那他们一家子住哪儿? 杨初月那时正在寻思要不要把房子和田地都还给邱家人?收拾好宅子已是正午,杨初月做好了午饭,让杨秋月帮忙送到铺子里去。 邱家六人已经好几个月没吃上一口饱饭,饭桌上的饭菜几乎被吃光了。全无当年吃饭时候的文雅和风度,杨老三看了后庆幸的想,还好家里过年的猪肉还有,地里还种了好些菜,不用花银子到菜市场买东西。 两家挤在一座宅子里住了几天,照现在的情形看邱家的日子很难过,杨老三和柳四娘一直担心他们会把这座房子和五十亩地收回去。而杨初月则担心邱家在京城犯了什么事,他们这般急匆匆而来,不知会不会连累他们一家。毕竟杨小雨对皇家没什么影响,邱振晔可是明目张胆的帮着宇文景,目标更明显明确。 杨家是乡下小民,吃不起官司更受不了牵连,平凡百姓只希望能够安宁的种田,能一家人守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邱家到丰莱镇上没多久就传了出去。当年邱家无声无息的来,两年后又高调的离开,现在又灰头土脸的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反正看着不像是好事。 这当口杨初月正谈婚论嫁,邱家突然回来是什么意思?于是乎当年杨初月在邱家做童养媳这事又被镇上的人提起,“唉,你们说杨家五姑娘和孟老板的亲事还能成不?那个邱家大公子来了呢,还住在杨家,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容易让人乱猜。”茶馆里的茶客甲说道。 茶客乙悄声说道:“我看八成不会成。你们看当年杨家五姑娘都到京城去了两年,你们看杨家姑娘那模样,我都不相信她和邱家大公子之间没点儿什么暧昧关系。我看孟先生这绿帽子是带定了。” 茶客丙反驳说:“也不一定,孟老板是何等精明之人,他在打算娶杨家五姑娘的时候,能不把她那些过去查个一清二楚?我听说新皇登基后大肆铲除世家侯府的,八成是皇帝端了邱家,邱家才跑到丰莱镇避难来了。” 接着就是一阵叽叽呱呱的讨论之声,无非就是说杨家这门亲事还作不作数,说杨初月到底和邱家大公子有没有一腿。“现在杨家姑娘和邱家大公子同住一个屋檐下,没点儿闲言碎语传出来才是怪事。”不知谁说了一句。 杨老三路过茶馆,听了一些里面的流言,不悦地对茶馆内的人吼了一声:“我家五妹清清白白的,和邱家大公子什么也没有,你们不要乱说。” 茶馆里立刻有人起哄,说:“杨老三,你做不成孟老板的岳丈是不是特别失望呀?听你刚才的语气倒像是心虚的表现。” “就是就是。”另一些人起哄说道。 这事越描越黑,杨老三无心理论赶忙回家把那些闲言碎语告诉了杨初月。杨初月现在和邱家半点干系也没,邱家给过她恩情,也给过她苦头吃。也不算她冷漠无情,她着实不想管邱家这事。杨家在丰莱镇上做了两年多的生意,他们家还是有些家产,杨初月说道:“爹,我看我们还是把房子和地还给邱家吧,毕竟这是他们的。” 杨老三回来说话的时候杨初月正在后院绣嫁衣上的图案,要和邱家彻底没联系,只有把邱家的东西都还给他们。 土地和房子是庄稼人最宝贝的两样东西,听到要把房子和土地都还给邱家,杨老三登时就不同意:“这都是你的了,你啷个还要还?”照他的意思,把邱家人赶出去不就得了。而且这房子多好多宽敞,住十几个人也没问题。把土地交出去,他到哪里去种这么好的田地,每年哪有那么多的租可以收? 杨初月放下针线,说:”爹,我们还不知道邱家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当今皇上正拿京城里的世家开刀,保不定邱家变成现在的落魄样,就是得罪了当今圣上。连坐的罪名,我们承担不起。我们现在能和邱家没什么干系,就尽量摆脱。虽然他们在三年前把房子和土地都送给我了,但我觉得要想避免引火上身,还是得把邱家的东西都还给他们才好。我还有些银子,能在镇上买一座宅子和一些地。至于以后的事先从这里搬出去再说。” 杨老三一听到这事事关一家人的性命,再也不贪图这房子和地了,着急地问道:“五妹啊,真的有那么严重?” “只是我的猜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好的。” 杨初月召集杨家人把这事说了,“这宅子是邱家的,我们种的地也是邱家的,他们现在回丰莱镇了,我们还是把房子和地还给他们吧。另外,我这几天已经选好了新房子,等交了钱就可以搬过去了。至于土地的事还没落实,不过还是会有的。大家都放心在镇上住着,不会再回桐安村。” 杨家人都知道杨初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因此对她的话都表示赞同。住着别人的房子,心里始终不踏实。两家人还是分开吃,不过吃的饭菜还是一锅里做出来的。杨初七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洗,杨初月叫了两家人到堂屋里说话。 邱老夫人刚刚安顿下来,气色还没恢复,面色枯黄干瘦,没往日半分贵太太的模样。邱振晔这几天一直做沉闷状,到丰莱镇后没主动说过一次话。邱晴然见到堂屋的气氛有些不对,担心杨家人仗着人多,欺负他们一家人,现在的人总不介意做火上浇油和痛打落水狗的事。在京城之时,她牢牢的领教过一次了。 “其实也没什么,当年老夫人对我们一家的恩情,我们都记着。虽然不知道邱家出了什么事,但现在夫人和大公子都来了,我也把话说清楚了。这是当年夫人送给我的房契和田契,现在一并还给夫人。尽管不知道夫人大公子和小姐会在镇上住多久,但房子和地是必不可少的。”杨初月打开装田契和房契的匣子,拿出那两样最重要的东西交到邱夫人手里。 第76章 秉烛夜谈 邱晴然原以为杨初月会说很难听的话,再把他们一家子赶出门,想不到杨初月竟把房契和田契还给他们。“这……”邱老夫人捏着手里的房契和田契发抖,“那你们……” “地契和房契的事就劳烦大公子到县里走一趟,把名字改了。老夫人放心,我已经在镇上找好了房子,等收拾干净了就搬过去。我们家人多,做事快,搬家也不碍事。对了,当年夫人留下的东西我都没碰,收拾出来还能用。现在宅子里的都是我回丰莱镇后一家人置的,搬家的时候得搬走。你们的东西我都放在后罩房那边,仓库里还有,夫人和小姐可以去检查一二。还有,这是当年留下的单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留了哪些东西,请老夫人过目。”杨初月把物件清单送到邱夫人面前。 邱夫人接过一一的看了,她已经不记得当年留了些什么东西在宅子里,见到单子上还有那么多心里又安心了不少,家用东西还在,把家安下来后他们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这座宅子的房子够多,住在一起也不觉得挤,何必要搬出去另寻住处?”邱晴然问道。 柳四娘笑着说道:“平常亲兄弟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也会发生龌蹉之事,更何况是两家人呢?我们总想着,还是搬出去比较好,这样对两家人都有好处。” 邱夫人笑容有些不自然:“这话倒说得不假。” “我们家五妹已经定亲了,若再和大公子挤在一座宅子里,难免会有更多闲言碎语。五妹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找到那样的好亲事了。为了五妹的将来,我们也得搬出去不是?”柳四娘说起杨初月的亲事,脸上带着浓浓的暖意。 邱家七人刚到丰莱镇,对杨初月定亲这事还不了解。咋一听到杨初月要嫁人这事,都很惊诧,邱振晔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往杨初月那里多看了几眼。只见杨初月安安静静的坐在柳四娘身边,柳四娘说话她就低着头听着,脸上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两年多不见,杨初月倒长得更妩媚俏丽,没半点当年的影子,女大十八变,果然不能看低了她。当年邱振晔还想纳杨初月做妾,杨初月拒绝了,虽然他宽容大度的让杨初月回了家,但现在听到她要另嫁他人,心里有些气赌。有种放在眼前无关紧要但必不可少的东西在某天突然不见了一样,心里空荡荡的。 邱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原来初月定亲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儿子这么有福气?” 柳四娘脸上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清亮的笑意,说:“是莱川县城的孟家,是做布料绣品生意的,在莱川县是有头有脸的大家。五妹虽然是嫁过去做继室,但也比一般庄户人家好了很多。当年五妹从京城回来已经过了最适合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的婚事就一直拖着,直到去年才有了眉目,在四月初的时候已经定亲了。我们一家现在都在帮她准备嫁妆,也想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邱晴然听到杨初月要嫁到县城里给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做继室,心里有几分同情她。杨初月容貌也不差,犯不着自掉身价的委身当填房,找个殷实富足的子弟嫁了还行。邱晴然同情杨初月的同时,一方面有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一方面又瞧不起她贪图富贵。前几年她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两年不见就变得和那些只知道贪图富贵的女子一个德性了? 邱老夫人心里想着,当一个商贾的继室有什么好?还不如当初留在京城给邱振晔当贵妾。嫁去做继室,还想嫁得风风光光的,听着就像一个大笑话。“我可听说这继室不好做,不止要应付嫡妻原配留下的孩子,自己生的还没好前途。”邱夫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心理极是不屑杨家的做法。 这个问题杨初月和柳四娘早想到了,柳四娘说:“这事我们在定亲前已经想好了,孟先生说他的长子已经成年,已经为家族生意撑起了一片天地,至于另两个小的都十来岁懂事了,他们将来的事也不用五妹操心多少。至于以后初月的孩子能不能继承家业,也得看他的造化。真正有本事的人,只需长辈稍加提拔,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孟先生说了不会亏待五妹,我们也信得过他。孟先生的人品可是整个莱川县城都夸的。” “话虽如此,可真要相处起来还是很难。你刚才说那位孟老板最大的儿子都成年了,不知他贵庚啊?”邱老夫人说。 “孟先生今年三十又七,正值壮年。”柳四娘说道。 杨初月知道邱家这是看不起她嫁给一个商户做继室,不过她认定孟坚诚是好人,嫁给他当继室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只要以后自己过得好就成,何必在乎那么多非议和不必要的眼光。想起她离开京城之前,邱老夫人给邱振晔定下了一门亲事,据说那位夫人姓侯,见到这次邱家难逃,她并没跟来,遂开口问道:“婚姻大事草率不得,应下这门亲事我们一家都想深思熟虑过。不过怎不见侯夫人?她也是做继室的,倒可以向她请教些经验。” 邱振晔面色一肃,随即露出杀气,藏在长袖里的双手也握紧了拳头,邱老夫人也是同样深沉着脸。杨初月不知邱振晔续娶的这位侯夫人到底怎样给邱家带去了麻烦,见到邱家两人闻之面色后,心知说错了话,只得移开话题,说:“新买的宅子我还得去看一看,另外我娘快生了,先扶她回房休息了,就不打扰夫人大公子和小姐休息了。” 杨初月扶着大肚子的柳四娘回了房,路上,柳四娘拍着胸脯说:“刚才邱家大公子的眼神太吓人了,像要杀人似的。” 邱振晔是个小气报复心又重的人,杨初月不知道刚才怎么就触了邱振晔的逆鳞,只希望他不要记仇才好,“娘,我们还是回房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堂屋中,邱老夫人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都是为娘看错了人,给家里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邱晴然走到邱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说:“娘,这不是你的错。” 邱振晔什么都没说,郁郁地回房躺下,看着两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和天真无邪的女儿。想当初侯家把女儿嫁到邱家来,不过是为了讨好如日中天的忠毅侯府,把原本已经和别家定下口头姻亲的嫡女嫁到邱家,侯卉琴原本就不想嫁到邱家当继室,一直对邱家人不冷不热的,尤其对邱老夫人可以用“憎恨”二字来形容。 侯卉琴不甘不愿的把身体交给他后,还和原来有婚约的那个男人藕断丝连,给他戴了绿帽子,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不知被多少人嘲笑。新皇帝登基后没多久正要拿邱家动刀,于是侯家就上门来让女儿和他和离。那时候他气愤不过,想也不想就和那女的和离了。后来邱家出事,侯家为了免遭牵连,侯卉琴把邱家的家底都掀出来了,由于是除掉奸臣有功,侯家得以在京城保全。想起那个蛇信心肠吃里扒外的女人,邱振晔握紧拳头使劲在柱子上打了一拳。 杨初月正在灯下翻这个月家里支出的账本,当初邱振晔给了她五千两银子,她用了近一千五两,还剩下三千五两,杨初月寻思这些钱要不要还给邱振晔。 杨秋月那天被邱振晔吓到了,这几天都挤在柳四娘房里睡,晚上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杨初月吹熄了油灯,正准备睡下,冷不防身后出现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死死的禁锢在床架子旁。 “别出声。” 杨初月听出是邱振晔的声音,随即点点头。邱振晔的手移到杨初月的脖子间,只要她敢大声吼叫,他就可以掐死她。 “半夜三经大公子不睡觉,偷偷摸摸的到我房里里做什么?”杨初月心想,他该不会是来找她算白天那笔帐的吧? “你已经把房契还给邱家了,这里是邱家的地方,我怎么不能来?”邱振晔说。 “能不能换个正常些的时间来?”杨初月问道。 “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邱振晔嘴硬说道。 杨初月在熄灯前还在为银子的是发愁,现在邱振晔就站在她面前,索性把这事交代了,说道:“我看大公子什么也没带就到丰莱镇了,想着你身上没银子,不如我把当年你给我的那五千两银子还给你。不过我用了一千五百两,剩下的不多,你也别嫌弃。” 当年邱振晔好杨初月约定,她借杨初月的运气助他回京,他便给杨初月五千两银子。现在邱家落魄了,他不能言而无信找杨初月还银子,遂硬气地拒绝,说:“不用你还,我有办法在这里活下去。” 杨初月知道邱振晔是个脸皮薄的男人,虽然面子问题很重要,不过她也不戳穿了这层皮。她爱钱,不愿意轻易借出,也不愿做亏本的买卖,“我知道你现在缺钱,既然你不愿意收回,我也不坚持还给你。要不这样,我先把钱借给你,等到你发达了再还给我,利息照常,我不会少收一分钱。” 邱振晔过了三个月乞丐般的日子,知道钱财的好处,尽管很想在这个他一度瞧不起的女人面前保持高高在上的形象不愿低头,但他现在遇到了难处,杨初月给了他台阶下,他也不拒绝,说:“行,我先借两千两,以后给你三倍的利息,保证一个子不少你的。” “好,不过这事口说无凭,你得先立个字据,有凭有据的东西握在手里,我才放心。”杨初月说道,“所以,你先把你的手拿开行不行?” 邱振晔心里不和杨初月计较,嘴上却说:“本公子至于赖账吗?” 杨初月点上蜡烛,拿出抽屉里的纸和笔,说:“若是从前我倒不担心,但现在不一定了。请大公子写吧。” 邱振晔的自尊心被打击了,现在连一个乡下村姑都敢随意践踏他的自尊心,邱振晔心里有些气。 杨初月眼见邱振晔眼神不对劲,忙解释说道:“大公子不要怨我说话直接,乡下人手里握着钱财才安心。现在天下不怎么太平,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 邱振晔心里不平衡的写下欠条,杨初月收好一份,说:“明天我就去钱庄里取银子,大公子拿去用吧。” 邱振晔坐下,说:“你都不问我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吗?” 杨初月知道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也没闲心管别人家的事:“我何必重新提起来让你生气,今天刚提到侯夫人你就气成那样。” “因为我之前和六王爷相交过密,又支持先皇废太子,当今皇上一登基就迫不及待把六王爷贬到凉州,不过我能撑过去年,也算皇帝开恩了。”邱振晔说,言语间很是瞧不起现在坐在皇位上的皇帝。 现在宅子里有两个和六王爷相交甚密的人,杨初月骤时心惊,如果这事被官府知道了,杨家想过安稳日子都难了?杨初月想到后来的可能,还是决定快些搬出去,免得引火上身。 “至于你说的侯卉琴,那个女人背叛了我,把我和六王爷的书信交给了新皇。皇上夺了侯府的封号,没收我所有的家产,不过他并没让邱家人进监牢,反而让我在京城流浪,他看到我落魄的样子觉得很解气。因为被抄家,所以府上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到丰莱镇后,也只剩我们几个了。”邱振晔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到极致。 杨初月担心邱振晔听到侯卉琴的名字发狂,在说话的时候尽量避开邱振晔的第二位夫人,“至少你还活着。” “我会让皇上知道,斩草不除根的后果,就算他现在能图一时之快有什么……”邱振晔没继续说,难保这句话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候就真没命了。 杨初月惊叹邱振晔的报复心重,不过报复皇帝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大公子的志向……很伟大……不过你能保证当今圣上不继续追究你,或者真的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有比我更让他愤恨的人在京城,我着急什么?他的为人我还不了解?”邱振晔回答杨初月刚才问的话说,“对了,还有侯卉琴,她给我的耻辱,总有一天会让她加倍偿还。”邱振晔说起侯卉琴,比说道皇帝的时候更愤怒。 杨初月未料到邱振晔会主动提起侯卉琴,担心他在这屋里挥拳头,说道:“大公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夜深了,你还是回去吧。毕竟我已经是有婚约的人,和大公子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 “对我又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出去?”邱振晔无所谓地说道。 杨初月没说话,邱振晔咳嗽了几声,“你真要嫁给那个乡下又老又丑的土财主做继室?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点儿?难道就图他有钱?你当年的骨气到哪儿去了。”邱振晔颇不解的问道。 第77章 夜袭 邱振晔虽然落魄了,他的自我感觉还是比一般的商户好些。当时杨初月不那么硬气离开留在邱家多好,虽然邱家现在落魄了,但保不定以后就会重新振兴起来。 杨初月摸不透邱振晔这时候来是个什么心思,但她必须把话说清楚:“这事我想了很久才决定,孟先生有财是其一,其二,孟先生没大公子想的那么不堪。孟先生是莱川县的仁商,他虽是精打细算的商人,但为人仗义疏财,是十里八乡都夸赞的好人。另外,孟先生不老也不丑,虽然比不上大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也差得不远。就凭孟先生为了他的三个儿女在发妻过世后八年不续娶这事,我就愿意嫁到孟家做继室。” 杨初月半句话不离孟先生,听得邱振晔心里窝火,一个只知道赚钱牟利的低贱富商哪有她说的那么好?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杨初月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了? 杨初月趁着邱振晔发呆出神的那会儿,从他的鹰爪下脱离了出来。“夜深了,若大公子愿意待在这间房里,我也没话说。”杨初月快步走出房门,离开了自己住的屋子。 无论是邱振晔是高高在上的侯爷,或是现在这幅落魄的样子,她都惹不起。邱振晔自私小气,恃才傲物,报复心极强,加上脾气大难伺候,性子有些像叛逆期的小孩儿,对于这种危险人物,杨初月一贯的原则就是,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杨初月摸黑去了柳四娘的屋子,柳四娘正和杨秋月挤在一块儿说话。杨秋月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后,为了将来能够嫁个好人家,正在补自己当初的落下的东西。“五姐,你怎么过来了?”杨秋月正在懊恼怎么也学不会刺绣的时候,见到杨初月来了,借以转移注意力说。 杨初月进屋后关上门,“睡不着,想过来和娘说说话。” “坐下吧,我正教秋月绣花。”柳四娘挪了个矮凳给杨初月坐。 杨初月见到屋子不怎么亮堂,多点了一盏油灯,“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柳四娘随杨初月多点了一盏灯,说道:“五妹啊,新房子看好了没?小雨的肚子大了快生了。如果不快些只怕要多拖一个月后才能搬走了,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 杨初月坐下,接着柳四娘未绣完的绣品做了几针,“丰莱镇虽穷,但镇上的空房子不多,我看了几家还没合适的。我看中的那家房子有点儿破,好在有个院子,房间也多,等到修整好了就搬,要修好的话得有一个月的样子。新宅子没这里那么大,估计得挤着一起住了。” “挤着住也好,总比在别人家住着舒坦。我看到邱大公子那双眼睛就心神不宁。不过买那座宅子,你花了多少钱?”柳四娘知道每个月做绣品的来的钱和铺子里挣的钱不过十两,而杨初月似乎存了一座小金库,总见着她大手笔的花钱。 手里的线用光了,杨初月重新穿针引线,“大概有三四十两银子,我们每年卖粮食和铺子里存下的钱够了,娘你不用担心。” 四十两银子,家里现在拿得出那个数。“我看我们在这里置的一些东西搬过去还能用,能省一些钱下来。最开始几天可能很忙,你们多操心一阵吧。”柳四娘说。 母女三人做了大半个时辰的针线,杨初月估摸着邱振晔已经离开了,收拾好针线放进针线篮里,“娘,六妹今晚还是回去跟我睡吧,现在外面的人都晓得你怀着弟弟,六妹跟你睡也不好。” 柳四娘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针线头,“行,六妹就回去跟你挤一挤吧。” 天亮后不久,杨初月起床点了油灯做早点,走到院子的时候,只见到邱振晔挥着齐眉棍在院子里练功。两年前在京城的时候,杨初月见过邱振晔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军队从街上走过的情形。 在玄成帝朝,邱振晔就成功的从文职转到了武职,成了平南将军。后来更是手握重兵。新皇之所以忌惮他,估计也是因为他手里有造反推翻新帝资本的军队。杨初月穿越后的胆子比上辈子小,只希望这辈子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平凡日子,不想卷入太多是非中。 邱振晔现在的模样,不像是一辈子安于在乡下过日子的人,杨初月现在只想快些搬出去。 孟坚诚在莱川县城里得到了消息,领着下人坐了马车急急地赶到丰莱镇上。杨初月正在闺房里绣嫁衣,迎他进门的是杨老三。 “孟老板,你今天啷个来了呀?”杨老三看到风尘仆仆的孟坚诚问道,心里想着一定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才到杨家来一看究竟。 孟坚诚听过邱振晔的大名,无论在京城还是丰莱镇。杨初月虽然曾经是邱家的童养媳,但两年前已和邱家没任何关系。现在邱振晔落难到丰莱镇,两家人还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遭人非议。 他在莱川县城的时候听到了不少关于杨初月和邱振晔的传闻,孟坚诚对邱振晔到丰莱镇的事很膈应,一来邱振晔在当今皇帝夺嫡的过程中站错了位置,后被皇帝削了爵位抄了家贬为庶民,万一哪天皇帝手痒想杀人,杨家岂不是会被牵连?二来,邱振晔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想起前些时候他听到的传言,担心杨初月真和邱振晔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就带着下人急急的赶到丰莱镇了。 “听说杨家出了些事,所以就过来看一看。”孟坚诚说话的语气极淡,掩饰了他心里的担忧。 杨老三为人虽然有些糊涂,但在儿女亲事上,还有些清醒。孟老板今天赶来,一定知道邱家人到了所以才急匆匆的赶过来。还好杨初月已经在说要搬出去的事了,他知道孟坚诚不好糊弄,老实地说道:“邱家是七天前到镇上来的,想起原来邱家对我们有恩,所以就留下了他们。五妹想两户人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多有不便,已经在找房子,等到新房子修整好了就搬出去。前几年邱家给五妹的地契和田契,五妹都还给他们了。五妹晓得自己是要出嫁的人,都避讳着没见邱家大公子。” 孟坚诚听了甚是满意,杨家人现在还算识时务,知道分轻重:“果真这样就好,初月人呢?” “五妹在房间里绣嫁衣,这几天她虽然在忙房子和地的事,不过她出门都带了帷帽的,别人看不到。”杨老三赶紧解释说。 孟坚诚点了点头,想起杨家藏的那个三姑娘来,不觉问候了一声:“你家三……”他深知杨小雨的事不能伸张出去,忙改口说:“现在柳伯母已经有孕九个月了,身子可还好?” 杨老三忙应道:“都是在乡下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身体哪有那么娇气?好着呢,下个月就生了,孟老板你不用担心。” 收留邱家人,这事对孟坚诚来说是件麻烦事。商场上最生意最忌讳走错门路,现在是新潮新气象,他只是一介普通商贾,犯不着为了邱家引火上身。“新房子选好了吗?如果没有我帮你们选,越快搬过去越好。如果搬家那日人手不够,我再派人来帮忙。”他不想在生意上留下把柄让官场上的人抓住。 杨老三自然希望孟坚诚帮他们买房子帮着搬家,但杨初月性子倔,她说她已经欠别人很多了,想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已经选好了,还在谈价钱修整房子。” “那就好。” 邱振晔穿着一身布衣,刚好从外边回来。不知他去哪儿忙活了一阵,浑身都是汗。看到孟坚诚,颇为不屑地笑了一声:“你就是孟坚诚?” 孟坚诚是个高瘦精明三十七岁的男子,虽然长得还看得过去,但邱振晔觉得他整个人看着就古板无趣。他真不知道杨初月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难道是年纪大了耐不住闺房寂寞,就慌不择人的找个人嫁了?想到此处,邱振晔脸上的笑意更深。 “邱公子。”孟坚诚对他抱拳行了一礼,甚是疏远客气含有敌意。 邱振晔满脸讽刺:“我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孟老板不用寒碜我。对了,先恭喜孟老板续娶大喜。”邱振晔还了一礼,负手回了正房。 孟坚诚看到邱振晔离开的背影,就算他落魄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还没变,不止没有穷途末路那种颓丧和衰败,更有一种厚积薄发之势。他越发的觉得,杨家必须从这座宅子里搬出去,邱振晔不像是个安分的主。 “我相信初月是个守礼的好姑娘,不会招惹邱家大公子。你们二老也要当心了,快些搬出去,外面的风言风语越多,对初月就越不利。结婚前不宜见面,我就不去看她了,你转告她就行了。”孟坚诚收回看邱振晔的目光说。 “我晓得,孟老板你放心好了。”杨老三说道。 孟坚诚到宅子里来没见到杨初月,不过杨老三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杨初月。“房子这事我会尽快办妥,孟老板送来的聘礼够多了,我们不能再要人家的东西。明天我到屋主那边看一看。” 晚上杨初月正要歇下,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被一双手扯到角落的芭蕉丛里。还没看清楚是谁,唇瓣就被堵住了,男人吻得霸道而强势,长驱直入撬开她的贝齿和她唇齿纠缠。杨初月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脑子缺氧容易迟钝,一时间忘了反抗。 等到快沦陷的时候男人松开了她,直视她的眼睛嘲笑道:“只这么挑逗一次就受不了,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贞洁烈女,难道你真是春闺寂寞想找男人了?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杨初月在黑暗中看着邱振晔近在咫尺又得意洋洋的脸,恨不得扇他一耳光!也恨不得把自己拍死,她刚才竟然有了反应。为了掩饰面上的尴尬,只得嘴硬说道:“我嫁谁和你有关系吗?邱振晔,你会不会觉得你管得太宽了!” “我就爱管你了怎么遭?”邱振晔还是觉察到了杨初月脸上的尴尬,“今天我见到了那个孟坚诚,人模狗样的,长了一双势利眼,又老又没风趣,他比你大了十七岁,我有点儿担心你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他却老了不行。你说你以后是不是会更空虚寂寞?” 杨初月面红耳刺,怒道:“关你什么事!难道人人都喜欢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色魔?” “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的,又正值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难道你真要嫁给那个老男人?” 不得不说邱振晔这幅模样很邪魅很勾魂,杨初月别过脸:“嫁给谁也不嫁给你,大公子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 邱振晔现在和她的位置正很暧昧很说不不清,杨初月的背紧贴着墙壁,邱振晔的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除了脸没贴上去外,“你叫啊,尽管大声地叫。让他们过来看我们正在亲热吗?反正有损失的人不是我。” “大公子,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好好搬家,搬出后嫁人平稳的过日子,谁也不欠谁。如果你惦记我手里那一千两银子没还,我明天就取了钱还给你。你就高抬贵手好不好?”杨初月先服软说。 邱振晔松开她,“好像我就知道惦记你的钱似的,我还不稀罕。你要嫁那个老男人就嫁,与我无关。” 杨初月对邱振晔作了一揖,说:“多谢大公子大恩大德。”杨初月回到房里,杨秋月正直直的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杨初月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一夜都没睡好。难道被邱振晔占了便宜,她就那么在乎? 一早起床用了早点,杨初月对杨老三和柳四娘说:“等会儿我再去那边一趟,今天交房契,明天我们过去收拾一下,找泥瓦匠把房子再修一修,等个半月一月的就能搬过去了。” 杨秋月在家里学下厨学做针线已经烦腻得不行,见到杨初月要出门,就缠着她要跟着一起去看新房子。杨初月没做多想,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半路上,杨秋月拉着杨初月东看西看。“五姐,我想吃栗子糕了,你帮我买一包行不行?”杨秋月指着卖栗子糕的铺子说。 杨初月身上带了不少银子,栗子糕不是什么贵点心,答应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买了就过来。” 杨秋月站在原地玩弄自己的发辫,一个乞丐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杨秋月一向爱干净,被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乞丐撞了一下,心里气急:“走路没长眼睛啊!路这么宽不走,偏往本姑娘身上撞!”说着拿着帕子狠擦身上刚才被撞的地方。 被骂的乞丐慌忙地走开,杨秋月赌气的走到杨初月身边:“五姐,买好了没啊?”杨初月付了银子,从一大包中拿出一小份:“这是给你吃的,这些是拿回去给爹娘他们吃的。” “姐,刚才有个叫花子撞了我一下,把我腰都撞痛了。”杨秋月挽着杨初月的胳膊揉着腰部说。 杨初月只得说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走吧。” 第78章 生了个女儿 杨秋月懊恼地接过杨初月手上的栗子糕吃了几口,杨初月眼睛四下里瞟了一眼,终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们。青天白日的,难道会出事?幸好今天交钱买房子的过程很顺利,杨初月便也没说什么。“多谢老板了,房契我收下了。” “那房子还是多宽的,就是旧了些,找个泥瓦匠修一修就好。”房主接了银子说。 杨初月看上那座宅子的理由跟简单,离邱家最远,地方够宽敞,修房子的泥瓦匠已经找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工把房梁和旧瓦换了,在把房子中坏掉的柱子和墙面修好,再过一次漆,把门窗都打开通气,过个十天半月就能搬进去住。修房子那几天,杨初七和杨老三一直都在新家那边监工,屋里的事均由杨初月包揽。 现在杨陈氏的病越来越重,随时可能归西。不过想到要办喜事,无论如何也得等到杨初月嫁出去了才能让她走,所以杨陈氏一直都用药吊着命。杨老爹现在的日子过得惬意,每天有好的吃,有儿孙照顾着,一心想多活几年,所以经常往镇上的医馆跑,请江大夫帮他诊脉,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杨老爹在桐安村作威作福了一辈子,做尽了缺德事,却能安享晚年,杨初月想想也觉得讽刺,若不是看着杨老爹老了还算老实,杨老三一心要尽孝的份上,她很想把杨老爹赶出门去。不过杨初月到觉得这几天杨秋月奇怪得紧,这几天动不动就消失,几乎不见她的人影。 “娘,我看五妹这几天有些反常,得多看着她才行。”杨初月正在水井边洗小白菜。柳四娘正在煮饭,这几天杨秋月确实没什么事就往外跑,“这几天我也没怎么注意六妹,她已经不小了,婚事还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得快些找个人看着她才行。不过她那性子,找个乡下小伙儿她又不愿意。另外小雨这几天夜里睡得不踏实,我心里也慌得很。” 杨小雨现在怀孕近十个月,照她的状况,孩子随时都可能出世。“大姐已经和江大夫的夫人说了,家里被产的东西都预备下了,你先别担心,六妹我会看着她。”杨初月只希望六妹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才好。 杨小雨因为夜里睡不踏实,经常坐在床头看外面的夜色,柳四娘为了陪杨小雨,点了油灯,在灯下做针线。杨小雨和柳四娘之间没话说,柳四娘知道三女儿恨她,也不好插嘴说让她不要想那么多。 “小雨啊,已经子时了,快些躺下吧。你不休息肚子里的孩子也要休息。”在沉默了大半个时辰后,柳四娘见到杨小雨还不睡就提醒她说。 杨小雨的肚子奇大,全身浮肿得厉害,孩子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出世了。这时候她更想在凉州那边的六王爷宇文景,“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丰莱镇地方闭塞,外面的消息传进来几乎会晚上好一两个月,“还没什么消息,你先好生养胎,现在孩子最大,你先想想孩子的吧。” 也许杨初月当初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或者六王爷真是为了保护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将她赶出门,无论如何,她也得把孩子生下来。要是能生个儿子,那该多好?在孕期之间,她没多少经验,在杨家一直都是柳四娘和杨初七在照顾她,吃穿上都听她们的。“生孩子……很痛吧。”杨小雨收敛了忧思的情绪说道。 柳四娘生了七个孩子,见到杨小雨开口向她请教生育尝试,乐得说道:“生第一个会痛,不过咬牙坚持下来就好了,看到孩子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当年你生谁最痛?该不会是我吧。”杨小雨看着柳四娘笑说道。 柳四娘的笑容僵在嘴边,颤声说道:“虽然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爱折腾,生你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但生下来却是最听话懂事的……” “是吗,那当初为什么卖的是我?不是大姐二姐或者四妹?”杨小雨银牙紧咬着问柳四娘。 柳四娘眼泪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泪眼朦胧的不知道说什么话好,道歉的话已经说了千百遍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陪着杨小雨,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她。 原以为杨小雨会生气或者大哭一场,只见她淡淡一笑,“因为我当年性子好模样好,所以你就想着能卖个好价钱吗?不过你想错了,大户人家最不喜欢买模样出挑的小姑娘做丫鬟,所以当年那些长相平凡的都成了丫鬟,我和另几个剩下了漂亮姑娘被转卖给了黑心的人牙子,在他手下过了一段苦日子,最后被买进了青楼。” 当年那段糟心的事杨小雨还记忆犹新,“不过你当年不将我卖了,我也许就遇不到他了。虽然在外面吃了很多苦,还不至于吃不饱饭。如果我在家,也许会被用去换婚或者送到别人家当童养媳吧。” 杨小雨的笑容轻轻浅浅,柳四娘一时分不清刚才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愣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道:“小雨……” “睡吧,我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杨小雨对着柳四娘笑了笑,柳四娘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微微惊诧了一下,回过神时只见到杨小雨已经睡下了。柳四娘这才抹干净脸上的眼泪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早,杨小雨就开始肚子疼,慌得一家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杨小雨身上。杨秋月趁着家里没人注意她,出了门就开溜。柳四娘躲到床后,隔着杨小雨的上半身拉了床幔。江夫人坐在床前给杨小雨把脉,只觉得产妇的情况太糟。而柳四娘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夫人,我娘怎样了?”杨初月问道。 “只怕要生了,把生产用的东西都备下吧。”江夫人说。 杨初月说:“都备下了,我去拿。” 杨初七有生产经验,吩咐杨初月去烧开水,自己留下陪着杨小雨。杨初月烧了一锅开水,备了些草木灰和一把剪刀送到产房里。 “你还没出嫁,就别进来了,在外面等着。”江夫人接过杨初月手上的木盆子,将她推了出去。 杨初月在门外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不久后听到杨小雨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她痛得太厉害,叫嚷的声音没平常秀气,倒像是杀猪一般,江夫人听了也分辨不出是柳四娘的叫声。 杨小雨本就身子弱,杨初月先切了一片参送到产房门口,又熬了催产的药。产房里有江夫人和杨初七,杨初月帮不上忙,去了厨房熬了人参鸡汤给杨小雨补充体力。 折腾了一天,杨小雨才把孩子生下来,是个邹巴巴的脸蛋红红的女儿。因为小姑娘在娘胎里时间过长,面色有些发紫,幸好还活着。小姑娘像一只没皮毛的小猫儿,哭声更小,随时都会死掉。 柳四娘在产房里见到杨小雨痛得厉害,在就躲不住出来了,已经把杨小雨的身份告诉了江夫人。杨初月进门的时候,江夫人刚洗好孩子放进襁褓里。一旁柳四娘正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一声一声的喊着产后昏迷过去的杨小雨。杨初七正在用布擦地上的血。 “娘,我熬了人参鸡汤,你喂给三姐吧。”杨初月端了鸡汤来,“夫人,我希望我三姐这事你能保密,对镇上的人就说是我娘为我家添了一个妹妹。” 江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杨初月要瞒着杨小雨这件事,她们不想透露出去的事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人家的家私她不好插手管:“五妹啊,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江夫人了。”杨初月感激说道。 江夫人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姑娘,说:“这孩子身子太弱,得好生养着才行。你们家以后得多费心了,还有你那三姐,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想她产后没落下病根,恐怕得多花银子了。另外我还得告诉你们一声,只怕三姑娘以后不能再生孩子了。如果硬要再生,只怕有生命危险。” 无论皇家还是农家,都讲究多子多福,杨小雨不能再生孩子,只怕她以后的日子很难过。“原本是我们愧对三姐,照顾她和外甥女是应该的。夫人,在这方面你有法子,麻烦你给写个方子吧。”杨初月看了她怀里的婴儿一眼,这孩子要养活真的不容易,连她这个从没当过妈的人都看出来了。杨小雨后三个月一直好好的,按理说孩子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先写一些偏方给你吧,这孩子我瞧着也可怜。”杨初月接过婴儿,江夫人写了方子,叮嘱杨初月说:“好好给你三姐和孩子养着,女人这辈子不容易。” “谢谢夫人了,我先替三姐谢过你了。”杨初月说道。 送走了江夫人,杨初月抱着婴儿走到杨小雨身边,把襁褓里的孩子放到床上:“娘,三姐只是暂时昏迷了,会好的,你先别哭了。外甥女才出生,我们得想想怎样给她找奶水。” 小姑娘哭得声音比小猫的叫声还低,柳四娘看了更心痛。“我听说羊奶孩子可以喝,你先去找些羊奶回来吧。”柳四娘说。 “娘,我先去了。”杨初月收拾好产房,端着一盆子脏血水倒进阴沟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折回来对柳四娘说:“娘,我们现在还在邱家,一定要把三姐藏好了不能让他们发现。” “我晓得,你放心去吧。”柳四娘坐在杨小雨身边说。 “大姐,你先看着娘和三姐,我去买一头奶羊回来。对了,六妹一天都没见到了,也不晓得她跑到哪里去了。”杨初月突然想到了杨秋月。现在杨小雨情况不妙,只能暂时不找她了。 现在正是晚上,菜市场那边已经没多少商贩了,杨初月在屠宰厂那边一无所获。回家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孩子喂奶,杨初月记得她是镇上卖粮油的朱家的媳妇余氏,两家平常也有往来,大着胆子走过去搭讪:“余大姐,你这孩子长得真好,白白胖胖的。” 说起孩子,余氏笑着说道:“这孩子的劲儿大着呢,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像只小猪一样。” 杨初月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脸:“小孩子不就这样吗?能吃能睡是好事,这样才能长得快。” 余氏今天早晨见到杨初七一路小跑的到江大夫家去,想起她娘也快生了,问道:“我看你娘那肚子也快生了吧,今天江夫人还去了你家。” 杨初月本是来讨奶给外甥女喝的,说道:“我娘今天早晨肚子就开始痛,折腾了一天才生下来。唉,小妹是虽是足月出世的,但生下来又瘦又小,看着都可怜,我都怀疑小妹活不活得下来。我娘怀这胎时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没奶水给妹妹喝,我这不是出来找羊奶吗?但现在天都黑了,上哪儿去找羊奶啊?” 杨初月这么说,余氏已经明白她靠过来的意思了。现在杨家是丰莱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而杨初月又要嫁进县城孟家,若能和杨家有进一步的交情,估计以后做生意也能好些,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奶水多,喂了这贪吃的娃儿还有剩,倒可以喂你家小妹吃奶。” 杨初月听后立刻谢道:“多谢余大姐了。”她明白,朱家也是做生意的,最讲究礼尚往来:“余大姐放心,这奶我不会白要的。” 余氏笑道:“五妹,你太客气啦,不就是奶嘛。刚出生的孩子吹不得风,我这就跟着你到你家去。” 余氏跟着杨初月到了杨宅,杨初月引着她到了杨小雨坐月子的房间。 现在柳四娘躺在床上,杨小雨躺在最里面,柳四娘挡住了视线,从外面看不到她。杨初月把孩子抱到她手上,余氏看着孩子都心疼了:“这孩子啷个这么小个哟?看着都可怜。” 说着解开衣襟给她喂奶,小姑娘咬着奶·头使劲儿吸,喳吧喳吧的喝。“还好这孩子能吃奶。”余氏笑道。 “今天江夫人来看了这孩子说只要好生养着还有救,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们会好生照顾她的。”杨初月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race扔了一颗地雷 brace扔了一颗地雷 wanying扔了一颗地雷 暮雪翎扔了一颗地雷 推荐婉约姐姐的文: 第79章 搬到新家 “都怪我年纪大了不中用,怀她的时候身子弱,补品也吃不下,其间还动了胎气,结果小妹生下来就体弱。”柳四娘躺在床上解释说。 杨小雨太瘦,在养胎期间全身浮肿没长多少肉,估计是没奶给这孩子吃了。母乳对初生的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食物,要是杨小雨醒过来能好好养身体亲自喂奶就好了。小姑娘吃饱了就睡下,杨初月抱过来放到床上去,送余氏出门的时候,杨初月把给杨小雨备下的催奶的猪蹄和通草送给她:“多谢大姐了,要不是你我都不晓得我家小妹要怎么办,这些猪蹄和通草你就收下吧,还有这些花生。” 余氏推辞了一阵,杨初月坚持送,“说不定以后还得麻烦大姐,这些东西你就先收下吧。” 余氏脸上挂着推拒的笑,“这啷个好意思。”还是伸出双手接了,那花生饱满颗粒大,猪蹄又肥又白,一看就是上好的,还有那些通草,都是好东西。她自认为身体好,在坐月子的时候无需催奶就能足够的奶水喂孩子,现在有了这些好东西,她还是想收下。杨家有个当官的儿子,还有个做大生意的女婿,若她帮着杨家小妹喂奶,杨家欠她们家的人情自然得还。 杨小雨生下孩子的第二天,邱晴然扶着邱老夫人到房间里看柳四娘和新生儿。杨小雨还是昏睡的状态,柳四娘躺在外面侧着身挡住了她们两人的视线。邱老夫人抱着杨小妹看了又看,说:“这孩子太瘦了。” “都是我不好,自己身体不好还连累了孩子。”柳四娘看着熟睡的婴儿说。 邱晴然奇怪地问:“柳伯母,我看你身体挺好的,怎么几年不见就弱成这样了?” 杨初月只得接了邱老夫人怀里的孩子放到床上,“我娘长年在地里干活儿,怀小妹那段时间没注意,加上她年龄大了,生孩子多少有些困难。小妹先天身子弱,我们只能在后天来给她补身体了。” “也是,女孩儿家就要娇养。夜深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晴然我们回去吧。”邱老夫人是晚上用过晚饭后来的,聊了一阵见到柳四娘有睡意就起身回房。 杨初月送邱老夫人到门口,“老夫人和小姐慢走,我就不送你们出去了。” 赶场这日,杨初月早早的就去了菜市场找奶羊,她问了不少的卖羊的人才问到哪家里有奶羊。不过那家的羊在乡下,杨初月谈好了价钱,让杨宝弟跟着一起去乡下牵羊。奶羊牵回来了,小姑娘吃的有着落了。杨初月想着孩子还小,就麻烦了余氏多次,让她给孩子喂奶。朱家见到杨家有求于他们,心里想着以后若何杨家交好,以后也能好办事些,所以没拦着余氏。 杨小雨醒了后忙问柳四娘孩子在什么地方,柳四娘塞了一个引枕到她身下,扶她坐好了,说:“在外间喂奶呢。” “是男孩还是女孩?”杨小雨刚醒过来脑子虽是一团浆糊,但还知道对她来说生男孩远比女孩来得有用。 “是个女儿,是昨天下午酉时三刻生的。”柳四娘说起外孙女一脸担忧。 “余大姐,多谢你啦。”杨初月抱着孩子说。 “快把孩子抱到里屋吧,我先回去了。”余氏言语带笑的说道。 杨初月抱着婴儿到里屋,杨小雨抱着孩子看了好一阵。一开始她的确希望是个男孩,看到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全身皱巴巴的抱着孩子哭出了声。孩子是她的,无论是男是女,她都会好好的疼爱这个孩子。女孩对当今皇帝没有威胁,如果是儿子,只怕不能被容下吧。 “三姐,你给外甥女起个名字吧。”杨初月放下孩子后到端着花生米和着大米煮的粥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说。 她怀孕的时候宇文景已经给孩子起好了名字,是男孩就叫泽,是女孩儿就叫瑾碧,“她爹已经给她起好了名字,不过我看现在用不上了,等以后再说吧。先给她取个小名,就叫‘平安’吧,希望她和她爹都能平平安安的。” “嗯,三姐夫他……一定会没事的。”杨初月自欺欺人地说,六王爷是当今皇上的肉中刺,他怎么可能平安? “你睡了一天了,吃些东西吧。平安现在喝的是隔壁朱家二嫂的奶,等她长结实些了就能喝羊奶了。”杨初月看着瘦弱的平安说。 “怎么不请奶妈?”杨小雨问道,六王爷的女儿怎能喝带着膻味的羊奶?虽然她是流落民间的郡主,好歹也是皇家血脉。 杨初月说:“乡下找奶娘哪有那么容易,平常人家生了孩子的女人,给自家孩子喂奶都还不够,哪有闲工夫给别人家的孩子喂奶?朱家的铺子和我家的铺子挨着,也是看在一起做生意的份上才给了平安一口奶吃。我听江夫人说,初生的孩子喝亲娘的奶最好。平安又那么瘦那么小,如果三姐能喂她就好了,但三姐的身子那么弱,只怕没有奶水给平安吃了。” 杨小雨恍然想起当年她被卖就是因为家里太穷,她现在在丰莱镇,已经不是锦衣玉食的王府,给孩子找个奶娘只怕是件奢侈的事。想到现在宇文景的骨肉已经被新皇杀的差不多了,她无论如何,也得帮他保下这个女儿。她很想到凉州那边把当初的事问清楚,也想带着女儿去看他,想到将来的盼头,母亲的奶对婴儿最好,遂对杨初月说:“拿食物来,我要把身体养好。” 杨初月送上催奶养身体的花生大米粥:“早就备好了,三姐慢用。你能想通就好了,你现在不止要为自己活,还得为平安活着。我先去给三姐熬补药了,你好好休息。” 现在杨小雨已经脱离了危险,杨初月再也不担心她自寻死路,倒是杨秋月,她这几天闹得着实不像话,整个白天都见不到人影。 杨小雨身体弱,新房子还没装修好,必须等一段时间后再搬过去。想起那天晚上邱振晔对她说的那席话,杨初月颤抖了一下,浑身如置冰窖一般。后几天杨初月见邱振晔都是绕道而行,绝不和他再有半点联系。 柳四娘生下了一个女儿,邱老夫人让邱振晔到镇上买了些东西回来送给柳四娘补身体。杨初月在后院正要问杨秋月这些天都做什么了,杨秋月正在为难之际,听到救命的敲门声,心里窃喜又逃过了一劫。 杨初月指着杨秋月的额头说:“今天别想出门,等会儿再来收拾你。回房去待着。” 杨秋月想撒娇求饶,杨初月呵斥说道:“少来这套,就是娘知道了也不会护着你。”杨秋月只得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杨初月开了门,见到邱晴然扶着的邱老夫人,还有提着礼物的邱振晔:“老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邱老夫人一手搭在邱晴然身上,一手拄着拐杖:“昨天什么也没拿就去看了你娘,今天我让振晔买了些补品回来,你娘的身子那么弱,拿去给她补一补吧。” “老夫人你太客气了,都住在一栋房子里还送东西做什么?” “拿着吧,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多谢你们收留我们,不然到现在我们还无家可归。”邱晴然把邱振晔手里的礼品交到杨初月手上。 “谢谢啦,我娘还歇着不方便见人……” “我们知道,把礼送到了就行。你去忙吧。”邱老夫人说。 孟坚诚在柳四娘生下孩子过后到了杨家看过一次,送了滋补身体的补品来。邱老夫人看着孟家的下人把礼盒送到后院,邱老夫人见了蹙眉,觉得自己送的礼物太寒碜,又觉得孟家是暴发户一身铜臭,就知道用钱收买人,瞧不起他的同时又在艳羡他大手笔。 孟坚诚在用过午膳后,把杨初月叫道一旁问话:“你们什么时候搬家?” 杨初月见孟坚诚面色不善,小心地说道:“新房子那边修好了,等房子里的浊气散了后就可以搬进去。不过三姐生了孩子,江大夫诊脉后说她身体不好,必须作足了双月子才行……” “所以得两个月后在搬家是不是?所以还要和邱振晔纠缠不清两个月是不是?”孟坚诚脸色铁青,面色不善的盯着杨初月,“别以为我非你不娶,反正还没结婚,我还可以退亲。邱家那个男人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没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也会怀疑。不要你为在四月十八那天晚上和邱振晔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四月十八那天晚上?那天晚上邱振晔戏弄了她一次,难道被孟坚诚知道了?“你派人监视我?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下·贱不堪?” 孟坚诚闻言面色微沉,不屑地说道:“我原本很相信你,也没派人监视过你。不过现在我不得不怀疑你了,不要自己做了什么就可以隐瞒得天衣无缝,要么搬出去,要么留下把亲事退了,和你的邱家大公子双宿双栖!”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杨初月解释说道,“我三姐身子弱,受不得风,强行搬家对她不利。还有,平安还那么小……” “狡辩!你还要找借口吗?”孟坚诚沉下一张精瘦的面孔说,“搬家我可以派人来帮你,让你三姐平安无事的到新宅子去。” 杨初月内心愤愤的,看到孟坚诚这幅模样,只得答道:“好,麻烦你帮忙了。” 孟坚诚留了人在杨家,说要帮着搬家。邱振晔闻言只笑了笑,亲自把孟坚诚送出门:“孟老板果然是莱川县城的大户,有所有商贾多疑的性子。杨初月胆小老实,一辈子都安安分分的,你连不过她都信不过还真是悲哀。” 孟坚诚对着邱振晔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一拳打扁他邱振晔俊脸的冲动。邱振晔是练家子的人,他明白不是邱振晔的对手,双手在袖子里我成了拳头,面上无波的对邱振晔说:“我信不过的是邱大公子你。” “呵呵,我确实不怎么让人值得信任。你还是快些让你的未婚妻搬走吧,不然对着这么个美娇娘我可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来。”邱振晔挑衅地说道。孟坚诚看着邱振晔小人得志的小脸拂袖而去。 杨初月到新宅子那边看了,房子修整好了,墙壁也干了,浊气散得也差不多了。杨初月到周围邻居家买下了所有的吊兰放进新房子里,杨小雨住的房子放得尤其多。选了个天气稍微凉快的日子搬家,有孟家的家丁帮忙,搬家容易得多了。 邱夫人从前留下的东西大部分放在地窖里,杨初月把那些东西搬出来洗了摆好,重新帮他们收拾好了屋子。邱夫人邱晴然以及邱振晔从前都是锦衣玉食不用做下人的活儿,他们一行人到丰莱镇这半个月里,一直都是杨家人在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现在杨家人要搬出去了,他们的饮食起居上眼见就没了着落。 搬家前一天晚上杨初月晚上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膳,算是吃散伙饭。饭桌上邱振晔和邱晴然都各怀心事,一个想那天孟坚诚和杨初月说的话,一个在想杨家搬走后她们的日常生活该怎么办。 “老夫人,我们明天就搬走了,就不留下打扰你们了。大公子已经把房契和地契都过了户改了名字。每年地里的出息有一笔不少的银子,在镇上过日子不是难事。”杨初月说了一句道别的话。 “嗯嗯,知道了。”邱老夫人敷衍着说道。 孟坚诚还弄了一顶轿子来,让杨小雨坐轿子到新宅子去。在房间的时候,柳四娘就给杨小雨穿了厚厚的衣裳,围了围脖带了帷帽,把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她抱着同样捂得严实的平安上了轿子。柳四娘换了装从后门出去,绕远路去了街尾的新房子。 搬到新宅子后,杨小雨住进了后院最宽敞通风的那间屋子。通风好光线好,几盆吊兰长得十分茂盛喜人。杨小雨进屋后摘下帷帽围脖和斗篷打量新房子,房间虽小了些,不过布置得很朴素雅致,她看了点头对杨初月说:“这间房子我很喜欢,谢谢你了。” 第80章 发现秘密 “三姐喜欢就好,这里还有一个隔间,等有人来了过后移开这个柜子就能躲进去。”杨初月说着示范了一下,后面是一个一人来高的隔间,还安放了一张床榻,躲进去后还能休息。柜子很轻,以杨小雨的力气能拉动。 “劳烦你费心了。” “你要坐足双月子,好生养躺着吧。今天搬家还有很多事忙,我先出去了。”杨初月把柜子拉回了原处说。 杨家原在邱宅的东西全部搬到新家这边,柳四娘想到新家还是自己收拾好,就让孟家那些下人喝了一口热茶休息。 杨小雨住的房子最先收拾出来,她抱着孩子休息,剩下的人全部一起收拾房子。新买的木床早放好了,杨初月好杨初七忙着铺床收拾各人的住房,柳四娘和杨老三一起把猪和鸡鸭等关在一间破旧的烂房子里。新房子够大,当初杨初月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不顾房子破买下来了。 他们搬到镇上后种的是邱家的地,现在地还给了他们,杨老三和杨初七相当于失业,以至于搬家后几天他们父女两人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地还没买到手,杨初月这几天就琢磨着买地的事。杨老三闲着无事,把最脏最乱的那间房子收拾出来,砌了猪圈,再在屋外用竹子编了一排鸡舍鸭舍和兔笼子。 杨初月和柳四娘尤为喜欢新厨房,新宅子的厨房靠近天井,有一半是镂空的,光线比邱家的好,地方也宽敞。做饭的时候不会转不过弯儿。正午做饭的时候,母女两人笑得十分灿烂。 幸好孟坚诚留在杨家的人只有五人,午饭不难做。柳四娘招呼他们吃了饭,给了一些辛苦钱让他们回县城去。 杨小雨还在坐月子,她生平安的时候伤了身体,加上最近搬家劳顿,柳四娘晚上就搬了一张榻在杨小雨屋里,晚上帮着端茶倒水哄孩子之类的。杨小雨目前还没发脾气的征兆,每天抱着平安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柳四娘端着煲好的青木瓜鲫鱼汤到杨小雨房里,“大夫说你产后体虚,多吃鲫鱼对身体好。”只要是对杨小雨补身体有用的东西,无论花多少钱柳四娘也愿意掏腰包。 “东西放下吧,我会吃的。”杨小雨说。她如今每天努力吃喝养身体,已经能给平安喂奶了。有时候没奶水,平安就喝羊奶。在平安出生半个月后,她的脸色终于不再是紫红色,有了点儿婴儿的红润,但还是瘦瘦小小的。 杨初月见到院子很大,里面空空的,想起自己上辈子住在外婆家的情形,和杨老三说不如在院子里搭一个瓜架子,在院子里种一些丝瓜南瓜和葫芦之类的蔬菜。杨老三这几天正好没事做,找了一些木材和新砍下来的竹子,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瓜架子。 杨老三杨初月和杨初七三人帮忙,架子搭得很快。杨初月到乡下寻了一些瓜苗来种在大土陶缸了。五月初已是夏天,这个时候种下的瓜苗虽然晚了些,每天浇够了大粪,加上高温多雨的天气,瓜苗长得很快。 邱振晔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了杨家人几天,见到柳四娘本人每天在家里干活儿不坐月子,觉得很奇怪。他多少明白女人生孩子的事,这柳四娘恢复得也太快了些。想起杨初月说她身体弱,要做足了双月子才可以。再想起那天出了两个柳四娘,邱振晔心中生疑。 杨初月熄了灯躺下睡着,邱振晔已经穿着一身夜行衣到了杨宅,摸索到了杨小雨住的房子里。 邱振晔趴在屋顶,轻轻地拨开一片瓦看下去,只见一个绝色美人抱着杨家小妹坐在床上,眼神郁郁的看着窗户外的黑夜。 那个女人他认得,是宇文景的宠妾寒秋,“想不到六王爷最宠爱的小妾居然在杨家。”邱振晔在京城时经常出入六王府,见过寒秋数次。寒秋确实青春貌美,极得六王爷宠爱,听说她是青楼的清倌花魁,所以在王府姬妾中的地位不怎么高。在六王爷被皇帝赶出京城之前,她似乎被赶出了王府,她居然流浪到了西州丰莱镇。从京城到这里,最快也得一个多月。 柳四娘在一边给她掖好背角,说:“小雨,夜深了,赶紧睡吧。” 杨小雨没看柳四娘,继续盯着窗外说:“我想多看一会儿,你先抱着平安休息吧。” “大夫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每夜睡晚了可不行。为了孩子你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呀。”柳四娘坐在床边拉着杨小雨的手说。 杨小雨今天没推开柳四娘的手,说:“有了孩子,一切都得以她为重了。”说话间她的手在平安的小脸上抚过。 “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心疼。”柳四娘说。 杨小雨脸上又挂着无所谓的笑容,问柳四娘说:“就算是一个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有区别的吧。比起几个姐姐妹妹来,你疼宝弟多一些吧。” 柳四娘听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杨小雨还在埋怨她。“我开玩笑,早点儿睡吧。”杨小雨终于愿意躺下了。 柳四娘叹气,吹熄了等在榻上歇下。 邱振晔在房顶上把她们的话听了个完整,寒秋什么时候改名字叫杨小雨了?邱振晔见到房里没了动静,抽身回了邱宅。 昨天杨家搬最后的东西时,他一直在无意间看到杨初月扶着一个和柳四娘穿着打扮一样的女人从后门走了,然后就跟了出去。那时他觉得奇怪,柳四娘明明已经从前门走了,怎么还有个柳四娘从后门离开?心里觉得好奇,就夜探杨家把这事弄个清楚,想不到打探到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杨小雨和寒秋,她们到底长得像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想起当年到丰莱镇打探的消息,杨初月家有个迫于生计被卖掉的三姑娘,好像就叫什么杨小雨。不会是杨小雨被人贩子买到了京城,成了天香楼的花魁,然后被六王爷看中,成了六王爷的侍妾吧。 细想寒秋的模样,邱振晔才发现杨初月长得和她有五六分相似,还有那个杨秋月也长得有几分像寒秋。再看柳四娘对寒秋的态度,怎么看都像对亲生女儿的神色。这件事还有待进一步查证。在杨家蹲点了几天,邱振晔终于弄明白了,寒秋竟真是杨家的三姑娘杨小雨。 六王爷最宠爱的小妾居然是杨初月的三姐,当时他奇怪杨老三那长相怎么可能有杨初月和杨秋月这样漂亮的女儿,想不到当年京城艳冠群芳的天香楼花魁居然也是杨老三的女儿! 杨老三的模样普通,柳四娘倒是个美妇人。都说柳四娘是当年被卖到丰莱镇的,他一时间好奇柳四娘的身份。只是他现在还有其他事做,不能去查清楚柳四娘的身份。杨家的长辈粗俗平凡,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不简单。不知是不是他们的祖坟埋得好还是别的什么。 邱振晔突然明白杨初月急着搬出邱宅的原因了,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和孟家有婚约,大概是因为他现在是罪臣的缘故,还加上一个难处理的六王爷宠妾。照现在的样子看,那个新生的孩子是宇文景的骨肉。还好是个女儿,要是男孩还真是麻烦了。 他到丰莱镇这段时间,还没听到杨家多了个女儿的事,杨初月把这事捂得还真严实,说起这事来,他还真有些佩服杨初月的本事。 要是孟坚诚知道杨家藏了这么个祸害在,他还会不会娶杨初月。到县城拜访孟坚诚的时候,邱振晔把他打探得来的消息无意间透露给了孟坚诚。想不到孟坚诚闻言一笑并不担心:“邱大公子多虑了,我知道初月三姐回家的事。你说的那些,我早在数月前就知道了,也到京城去打听清楚了她的来历。” “所以孟老板才会心安理得的娶杨初月?”邱振晔问道。 “是。”孟坚诚说。 邱振晔呵呵笑了几声,用带了赞叹和认同的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孟老板不愧是莱川县的首富,行事周密,做得滴水不漏。” 孟坚诚颇为自豪地说:“我从不做不经过脑子的事,也不像某些身在高位的自以为是的人。大公子要说的话也说完了吧,若没别的事情回吧。” 邱振晔被孟坚诚讽刺了一番,扬起他在官场上一贯的微笑,说道:“我这就告辞。祝孟老板和杨家五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孟坚诚的心咯噔一跳,邱振晔的笑容太假,“既然如此,还请大公子对孟某的未婚妻子高抬贵手。” 邱振晔走出了孟家大门,回头高声说道:“我不抢别人的女人。” 孟坚诚不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还好后几天派到丰莱镇监视杨家的人回来说邱振晔再没到杨家找麻烦后才放心了。而邱振晔已经离开了丰莱镇,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邱家只剩老弱妇孺,宅子内的大小事物一团糟。倒不是邱老夫人不和邱晴然不会过日子,还是因为她们曾在侯府中过惯了被下人伺候的日子,现在到自己动手的时候变得困难重重。孟坚诚没多少心去同情邱家的老夫人和小姐,他只希望快些成婚,免得好事多磨。 杨小雨终于做足了双月子,平安虽然瘦小,江大夫说已没什么大碍了,柳四娘才放心了。平安满月的时候没办满月酒,杨小雨出了月子也没大肆操办的心,万一被人知道了麻烦就大了。杨初月通知左邻右舍的和乡下的亲戚不用来吃满月宴了,家里的长辈病着不好操办宴席,所以他们就在家吃了一顿好的,算是庆祝。孟坚诚带了礼来送给柳四娘和平安,柳四娘半推半就的接了,还把平安抱出来给孟坚诚看了。 “小妹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如果有什么病灾的,到县城来找我吧。”孟坚诚知道实情,还是配合她们撒谎。 “谢谢孟老板了,平安现在好多了。只要好生养着就没事。”柳四娘说。平安这时候大哭起来,柳四娘忙着哄孩子。看到平安不停地往她怀里钻,柳四娘笑说道:“孩子怕事饿了,守仁你先坐着歇息,我去喂孩子。” 孟坚诚第一次到杨家的新宅子,免不了要好生打量一番。“房子翻修了一次,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杨初月走在他身边说。 孟坚诚道歉说道:“初月,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杨初月面容平静地说:“你做得对,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以后也少了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孟坚诚神色一松,“你能这样想就好。” 吃了一顿简单的双月宴,孟坚诚歇了一会儿回了丰莱镇。 杨家小妹满两个月的后一天,邱老夫人到杨家来看了一次。陪她来的还有邱晴然和突然回家的邱振晔。杨初月忙了两月,本想趁空管一管杨秋月,没想到邱老夫人到了,只得开门请她们进屋。 杨初月扶着邱老夫人进屋,只见院子里架着竹子搭成的架子,在向阳的一角种了一些藤蔓,新收整好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有农家小院的感觉,布置得很有家的味道。 “你这里倒收拾得好,看着就心里舒畅。”邱老夫人快眼看了一下这个院子说。她对杨家的新房子颇有好感。 “今年错过了最好的时候,要是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已经是瓜果满架了。若夫人喜欢这里,可以随时过来。”杨初月客气的说道。夏天的瓜藤长得快,短短两个月就爬满了挂架,杨家院子顶上绿油油的一片,看起来赏心悦目。 杨秋月见到邱家人来早就溜出门了,现在杨宝弟看着铺子,杨老三要忙着买地的事,杨初七还得照顾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杨陈氏,家里几乎没个人管杨秋月了,只能等到晚上再说她。 “娘,你和晴然留下好好说话,我先回去看着三个孩子。”邱振晔放下礼品后说。 “你回去看着也好,仔细炜鸣,他身子不好,到这里后又水土不服的。”邱老夫人无不担忧邱炜鸣。 第81章 杨陈氏过世 邱振晔出了杨家走在镇上的青石板路上,在宇文景被贬之前,未听到王府有姬妾怀孕的消息传出,不过他确定杨小雨生下的一定是宇文景的女儿。宇文景不是个那么容易认输的人,估计当今皇帝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吧。今晚,他还得见一见六王爷的宠妾一次。 回到家,邱炜鸣正在躺在床上看书。这个儿子聪明伶俐,只是身体太差,到底是他这个当爹的不是。现在邱家的下人跑的跑,被卖的卖,没有服侍他们饮食起居的人了,凡事都得自己动手做,他那一双手老得比平常舞刀弄枪时候还快。邱老夫人享了一辈子福,从没做过活儿,现在年纪大了,更不能搬能抬了。邱晴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对下厨做家务这些事一窍不通,至于四个小孩子,还没习惯现在落魄的日子。 所有的事都压在他身上了,每天出门买吃的,每天照顾好一家老小,还好当初给了杨初月五千两银子,杨初月借了两千两给他,不然他还不知道在镇上的日子要怎么过。 不过杨初月倒还真是跑得快,她这么急着搬出邱宅,估计也有不想留下继续伺候他们缘故,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下人的不容易和难处了,人果然是难伺候的,自家人都会各种抱怨不满,更何况是没什么关系的人。 邱炜鸣已经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这里没有下人伺候,这里为什么那么苦了。想起过去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至少在一年内回不去了,他和邱家现在剩下的人都必须习惯节衣缩食的过日子。穷人的日子,果然不是好过的。 邱晴然扶着邱老夫人到房里看柳四娘,杨初月和杨初七到厨房做午饭。杨初七在烧火的时候对杨初月说:“五妹,我看奶奶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她这几天都喝不下药了,人也恍恍惚惚的。” 杨初月正在切一块瘦肉,杨陈氏坚持不下去也是天命,“还是先用药吊着吧,我们还有三姐和平安还要照顾,不能出岔子。”要是杨陈氏真坚持不下去,办丧事的时候杨小雨住的房子里有个小暗室,只要有人来杨小雨就可以藏进去,不会有人发现。 “我看三妹这两个月倒是好了些,她现在能吃能睡了。倒是平安还瘦瘦小小的,我看着担心。”杨初七说,还好她剩下的两个儿女长得皮糙肉厚的很好养。 “为了平安,三姐已经想通了,平安会没事的。”只要杨小雨有活下去的念头,有护犊之情,平安就不会出事。 杨初月做了一桌子家常菜招呼邱夫人和邱晴然,杨宝弟要看着铺子,所以杨初月装了几样菜到食盒里送到铺子里去。饭桌上的人多,家里的孩子吃饭又没个规矩,见到好吃的就抢。杨初七不止一次制止自己的儿子抢食,只得拿了一双新筷子给邱老夫人夹菜赔罪:“小孩子家的没规矩,老夫人别见怪。这些都是五妹做的,老夫人多吃些,都是些家常小菜,你可别嫌弃呀。” 杨家两个小辈吃饭纵然没规矩,还没到当年杨宝弟抢食时唾沫横飞的地步。邱老夫人见到桌上的菜食指大动,邱家被抄以后,她们已经鲜少能吃到一顿家常菜肴了。杨家没搬出去之前她们还能吃上现成的饭,杨家搬走后她们拿钱买镇上小馆子里的饭菜吃,以至于宅子后菜畦里的新鲜菜都老了不能吃。不说小馆子的饭菜做得有多差,只是她们吃不惯。 邱晴然夹着山药滑牛肉尝了一口,“初月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尝着有些像王大娘的手艺,就像王大娘跟着我们到了丰莱镇一样。” 邱老夫人吃了几口,也说道:“是啊,五妹的手艺比镇上的大厨还好,我吃了好些天馆子里的菜,都是些重油重盐的,吃了几天身体都不舒服,觉得一肚子都是油。” “家里的饭大部分时间都是五妹在做,我听说她从前还在邱家跟着宅子里的厨娘学过呢。老夫人和小姐的喜好她都记得,今天的饭菜都是照着夫人和小姐的口味做的。”杨初七又往邱老夫人碗里夹了冬瓜炖的排骨。 “是吗,还真是难为她了。”邱老夫人面上笑道,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老夫人,小姐,你们慢慢吃,我得送饭到后院了。”杨初七放下筷子说。 下午邱夫人回了邱宅,路上还念着杨家的饭菜。还没到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杨初七就到铺子让杨宝弟关门回家,说杨陈氏死了。杨陈氏病重,杨家人都知道,她去了家里人都不奇怪。只是杨陈氏死了,家里得办丧事,杨初月的婚事又得延后了。 杨陈氏咽气的时候,在宅子外放了鞭炮,杨老三到乡下通知了王金镯一家和杨老二两家到镇上来办丧事。杨陈氏在村子里人缘不怎么好,几乎没人愿意来送她最后一程。杨家死了人,没多会儿就传遍了整个丰莱镇,邱振晔得到消息后晚上也没去杨家夜探密访杨小雨。 杨初月对外宣称是柳四娘生了儿女,杨陈氏办丧事这几天,杨小雨都得待在暗室里不能出来,加上柳四娘这几天病了,杨老三腿脚不方便,给杨陈氏办丧事的担子就落到了杨家几个小辈身上。 来奔丧的人不多,只有几桌人。杨初月请道士做了道场,因天气太热,尸体放太久容易腐烂,因此停灵三天后就下葬。 王金镯领着她的两个儿子和媳妇还有孙女在杨陈氏的灵前哭得死去活来,说杨陈氏对她怎么怎么好,她去了后自己怎么怎么伤心的,说家里没了主心骨,杨老三一家只顾自己过好日子,都不管亲兄弟一家还在过苦日子,说自己命苦,嫁了这么一个男人,要一头撞死,说杨兴年在外地当官,都不帮着他们把关在县衙监牢的杨大放出来之类的云云。 镇上来吃席的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当年杨大一家对杨老三一家做的那些事,他们都有所耳闻:“我说杨家大嫂啊,当年你们一家子把杨老三一家逼成啥子样了你比我们更清楚吧。你还有脸来讨债,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杨初月穿着素色的丧服,扶起哭得呼天抢地的王金镯:“大伯娘,当年你和大伯不是已经和我家断绝关系了吗?你还说要想过日子还得靠自己,我一直都记得你这句话,怎么你忘了?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把那天你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王金镯听后愣在原地,想不到杨初月那么记仇,十多年前的事都还记得。那时候杨初月不到四岁,杨老三家穷得叮当响,杨大家的粮食多,柳四娘就背着杨初月到她家去借粮食,她没借,反而把柳四娘和杨老三数落了一通,说的话极为难听。 “看样子大伯娘是想起来了,我就不提醒你了。如果大伯现在在家的话也六十多岁了,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大堂哥和二堂哥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了,他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是有孝心的,一定不愿意大伯这么大把年纪还下田干活儿吧,不孝顺父母可是会进监牢的呀。而且你家有两个男丁,劳动力比我家多,日子该比我们过得好些,怎么会比我们过的差?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养家糊口孝顺爹娘,我看大堂哥二堂哥手脚齐全又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就没能力养活一家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还是邱家丫鬟的时候,你们到我家顺走了不少银子,我不信这些年你们只出不进,我们没找你们还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杨初月挽着王金镯的手臂说。 “大伯娘啊,不是大哥不救大伯。你想想啊,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高门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犯了罪,不还得进监牢,怎么你家就得例外了?再说大哥在江州梧北县当县官,哪有那个通天的本事管西州莱川县的事啊?大哥的官职本来就低,要是被上峰知道他徇私枉法,不还得治他的罪?到时候人没救到反给自己惹了一身祸事。”杨初月细细的极为有耐心的和王金镯说话。 王金镯听了还想说几句话反驳,杨初月又和颜悦色地说道:“还有啊大伯娘,我们现在已经分家了,各家人过各家的日子,没来由的还去替别家操心。你看到了,我家在镇上虽然有个铺子,但我们家人多,大姐有几个孩子要养活,还得给爷爷养老,宝弟还要娶妻,六妹还要嫁妆,我娘刚生下小妹,她们两人身子弱要补身体,我爹腿又残废了,能做的活儿不多。虽然我议亲了,但我还是当年那句话,孟家的银子姓孟不姓杨。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杨初月直接拒绝了王金镯的要求,还翻出当年的旧账来,说得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办丧事这三天,杨初月用柳四娘产后体虚的理由谢绝所有要去看柳四娘和平安的人,王金镯在杨家闹过一阵后,要找柳四娘理论,说她是外来人,说她生的儿女一个个的都没良心,杨初月拦住了。 出殡那天,棺材是杨家几个小辈抬出门的。杨老爹坐在堂前流泪,杨陈氏死了,估计下一个就是他了。看到冷冷清清的丧宴,他哭得更厉害了,杨陈氏当年在村子里得罪的人太多,都没人愿意来送她最后一程,想到自己以后也会走得这样冷清,杨老爹哭越加伤心难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和杨陈氏夫妻情深所致,杨老三抹着眼泪上去安慰他不要太伤心。 棺材抬进了坑里,覆上了黄土,封坟后众人在坟前磕头跪拜。杨陈氏出殡这天,邱老夫人去看了。她记得是她到杨家那天的晚上杨陈氏才去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那天就不去你家打扰了……” 杨初月在杨陈氏的新坟前烧了纸,对邱老夫人说:“老夫人不必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我奶奶已经病入膏肓了,也就那几天的事了,她是因病去世的,与你那天到我家无关。夫人无需自责。” 出殡后,没捞到任何好处的王金镯领着儿孙回到桐安村,继续宣扬杨初月冷血无情的恶名。 杨陈氏死了,孟坚诚到杨家来了一次。到新坟前祭拜过后坐在杨家院子的挂架下思考未来的事。杨家家里的长辈过世,小辈得守孝,在三年之内不得办喜事。虽然乡下规矩没那么多,至少杨初月不能如约在一个多月后的八月初八办喜事,所以杨初月的婚期往后挪了一年,对此杨初月没意见。 杨初月有孝在身,所以要风光的送她出嫁已经不可能。说出嫁的酒席和礼节从简,杨初月听了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地方。 邱夫人在丰莱镇上吃不惯小馆子里的饭菜,但宅子里没厨娘帮着做饭,王大娘在京城时死于抄家之时,已经没谁能做出合她胃口的菜。邱夫人挑食,邱晴然见了也没办法,“大哥,娘吃不下东西怎么办?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若再不吃东西,只怕会拖垮身体,你得想想办法才行。” 邱振晔端着药碗给邱炜鸣喂药,邱炜鸣嫌药苦不喝,邱振晔只得哄道:“把药喝了身体才能好,不然你的一辈子喝药懂吗?” 邱炜鸣苦着脸,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看地上的蚂蚁:“可是太苦了。” 邱振晔耐心地劝说道:“病好了就可以不用喝药了,你把药喝了有蜜饯吃。”邱振晔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看后正是一包蜜饯。 邱炜鸣看到蜜饯当即应道:“我喝。”他喝下药后,邱振晔给了他蜜饯,擦了他嘴角的药汁,叮嘱他说:“好了,这个给你,不能吃独食,要分给弟弟的妹妹吃。等会儿可以出门去玩儿,看好他们不要跑得太远了。” 邱炜鸣点点头,“知道了。”拿着蜜饯慢步跑到院子里喊邱炜轩他们来分蜜饯。 “你上次不是说上次到杨家,娘吃了好些东西吗?娘还说杨初月做的东西像王大娘的味道,我等会儿去杨家一趟,你留在家照顾娘。”邱振晔说。 听到敲门的声音,杨初月开门见到是邱振晔,吃惊之下问道:“大公子来有什么事?” 第82章 出大事了 邱振晔迈步进了院子,坐在石凳上直接说道:“有事麻烦你。” 杨初月开门后继续爬上木梯站在一旁摘南瓜藤的嫩尖,“你直说吧,我尽我所能。” 邱振晔说:“我娘吃不惯镇上的吃食,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担心她年老受不了,所以就来找你了。你曾经跟着王大娘学过厨艺,做出来的饭食和王大娘做的最像。我娘最喜欢她做的饭食,就来麻烦你帮忙做一下我家里的餐饭。” 杨初月沉思犹豫,并未点头答应,拿着剪刀剪了好些南瓜藤嫩尖放进筲箕里。邱振晔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石桌子上:“这是每天做饭的食材钱和工钱,我不会让你白做的。” 筲箕里南瓜藤尖已满,杨初月从木梯子上下来,看到石桌上的二两银子,想了想才说:“行,饭食在我家做吧,做好了我放到食盒里,到时间我让宝弟给你送来。” 邱振晔明白杨初月的顾忌,当时他不服气输给一个经商的老男人,才故意对杨初月说了那些话。到县城见了一次孟坚诚,邱振晔多少有些佩服他,“好吧,就照你说的做吧。” 杨初月想了想,说:“夫人要吃什么菜你每天写一张单子给我,顺带买了材料过来,每顿饭的工钱我只收十文。”杨初月把银子退回到邱振晔手上,买多少东西邱振晔能做到心里有数,她不想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邱振晔拿了银子到镇上买了些时蔬和鲜肉到杨家,杨初月拿了食材到厨房,让他在院子里等着。不得不说杨家新房子里的瓜架子确实很好看,可以遮阴避暑,还能摘最新鲜的菜吃。 听到西侧最角落的屋子后面传出婴孩的哭声,邱振晔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杨初月正在炒菜并未注意到他,于是轻手轻脚的转过西角到了后面那排屋子,凑到窗户边看个究竟,里面除了杨小雨外没别的人。他一直想问这位六王爷宠妾一些问题,趁着四下无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原来是六王爷身边的宠姬寒秋姑娘。” 因杨秋月这几天不安分,柳四娘出门去寻她了,杨初七和杨老三去看地了,准备买上几亩地自己种,两个孩子都到小伙伴家里玩儿去了,故而家里只剩杨初月和杨小雨。邱振晔突然闯进来,杨小雨抱着平安避之不及,“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寒秋。” 现在六王爷失势,凡与六王爷沾上边的人均没好下场,她要自保要保住孩子,邱振晔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我知道寒秋姑娘是当年被卖掉的杨家三姑娘杨小雨,你不承认也是为了保护小郡主和杨家人。” 杨小雨认得邱振晔,当年在王府时见过他,他也见了她数次,邱振晔已经拆穿了她,再坚持也没意义,“想不到忠毅侯也到了丰莱镇。” “这里地方虽然偏了些,但好在天高皇帝远,皇上的爪牙虽多,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这里来,故而丰莱镇也算是个安全之所,杨姑娘也可在此安心将小郡主抚养长大。” 杨小雨抱着平安坐在床沿上,“女人做了母亲后心境便会变得不一样。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想孩子能平安长大。若侯爷还忠心于六王爷,请侯爷放平安一条生路,她还是个孩子,我不想她卷入皇室的争斗中去。” 经过三个月的调养,平安的身体刚有了气色。在孩子未出生之时,她忧心宇文景多一些,一直都想到凉州去找宇文景问个清楚。但孩子出生后,看到平安瘦瘦小小的样子,她又不忍心抛下孩子到凉州去找宇文景,只想留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守着孩子过完下半辈子,毕竟这里还有她的家人。 在王府的时候,宇文景的王妃和侧妃无一不是高门世家的女儿,因为她出身低微一向被府里出身高贵的女人瞧不起,王府里那些斗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现在宇文景失势,若她的身份暴露,她和平安都会限于危险之中。 “姑娘为小郡主着想实乃天性,小郡主是六王爷的血脉,在下定会护姑娘和小郡主周全。以杨家现在的家境,能让小郡主衣食无忧的长大。”邱振晔说道。 杨小雨哄平安睡下后,将她放到床里边,说:“也许你早就知道我在杨家了,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我只是王府一个姬妾,对王爷储君之争那些事一无所知,你也问不出你想知道的事。” 邱振晔试探地问道:“杨姑娘当真不知道?” 杨小雨摇头:“男人们的争斗怎会让女人知道,我想侯爷也知道这个道理。若你再留下,被五妹发现就不好了,请出去吧。” 先帝时期争储这事事关重大,杨小雨虽得六王爷宠爱,但到底是个无足轻重的姬妾,六王爷没来由的让她知道那些内·幕,“既然如此,杨姑娘就先好生照顾小郡主,在下告辞了。” 回到院子的时候,杨初月还没从厨房里出来。现在正是八月初,因今年的南瓜等种得晚,所以杨家院子里的竹架子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其间露出好些小南瓜和丝瓜来。想到他上次路过杨家大门时听到的笑声,其实这样过平淡的日子也好。 没多会儿,杨初月提着食盒出来交到他手上,“我做了五道菜,大公子先看看吧。你买来的东西没用完,明天还能用。” “多谢。”邱振晔提着食盒道了一声谢,刚出了杨家大门,杨初月就把门关上,留给邱振晔一个冰冷的木板。 正午时分,杨秋月被柳四娘揪了回来。盛怒的柳四娘捏着杨秋月的耳朵进门,杨秋月的哭声满院子都听到了,连杨小雨都出门来看出了什么事。 只见柳四娘起得眉毛倒竖,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上,一副电母发怒的模样。杨秋月则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大哭。 “娘,六妹怎么了?”杨初月从没见过柳四娘发那么大的火。杨秋月一直哭,但她低着头不敢看柳四娘,更不敢躲到她就杨小雨身后躲避。 “都是我没看好她,我怎么生了这样的女儿哦?你当时提醒我好生看着她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跑出去只是因为贪玩,想不到却是去会男人!杨家怎么出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姑娘哦。我和你爹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柳四娘一面指责杨秋月,一面嚎哭着说道。 会男人?杨初月知道这个朝代民风没那么开放,未出嫁的没定亲的姑娘不能私会男人。尽管有这个规定,但对那些大胆的姑娘来说不是什么在意的事,难道杨秋月这几个月来都在私会男人?杨初月和杨小雨齐齐看向杨秋月,杨秋月抹着鼻子呜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小雨对杨初月使眼色,她扶了柳四娘进屋,杨初月跑去安慰杨秋月。“六妹,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娘这样生气?”杨初月知道杨秋月素来大胆,敢爱敢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杨秋月不回答杨初月的话,甩开她的手跑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扑到被子里放声大哭。那边柳四娘坐在杨小雨的房里,杨小雨正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柳四娘和杨老三规矩了大半辈子,想不到教出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女儿。她哭了一阵,等到气头过了才说:“都是我没看好她,她居然不顾礼仪廉耻和男人幽会。我今天出门找她,她正在河边的树林和男人做那种事。她贞洁没了,以后怎么嫁人啊!她的眼光一向高,我和你爹给她找的正紧人家她看不上,却背着我们找男人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养了这么一个闺女哟。” 虽然杨小雨在京城最大的妓院待过,但那些姑娘都是走投无路或者被逼着才出卖身体,想不到杨秋月居然那么大胆,“这……” “娘,那男人到底是谁!”杨初月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柳四娘那句话。 柳四娘想到那个男人,哭得更伤心了,捂着脸说:“五妹,只怕你嫁不成了。” 嫁不成?难道和杨秋月偷情的男人是孟坚诚!杨初月觉得不可思议。杨秋月就算再想嫁一个有钱的大户人家,也不用勾引自己将来的姐夫。她一直认为孟坚诚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勾搭小姑子这事,想不到到最后,这事还落到了她头上,“娘,那个人是孟坚诚?” 柳四娘哽咽着说:“倒不是孟坚诚,是孟坚诚的大儿子孟康元。你说秋月怎么这样糊涂,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她还偏和未来的外甥搞到一块儿去,这传出去怎么是好啊?” 杨小雨听了柳四娘的话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尴尬地看着柳四娘,一会又看看杨初月。不是孟坚诚,杨初月的三观没被彻底毁掉。但杨秋月怎会不顾姑娘家的名节和孟家的大公子勾搭上了?姑娘家贞洁被毁,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婚前提前做了那事,传出去也行不通,当家主母定会嫌弃一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孟家的主母死了八年多,但还有孟家其他的长辈在,杨小雨这么做就没考虑过其他的? “秋月怎么那么糊涂啊,她要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跟五妹学怎么管家怎么做好宅内事多好,将来嫁个殷实的农户也成啊,怎么偏和未来的外甥扯到一起了,这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柳四娘哭得呼天抢地。 杨初月现目前还没想出要怎么安慰柳四娘,只能一遍一遍劝她不要伤心,会想出法子来解决的。正午坐在饭桌上,柳四娘无心吃饭,杨秋月今天被亲娘抓了个现行,家里的人都知道了那事,她已经没脸见家里的亲人了。 杨老三和杨初七喜气洋洋的拿了田契回来,一路上还在商量要多种些粮食,多养一些家禽好卖钱,以后给杨秋月找一个好人家,给宝弟找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儿。 回到家听到杨秋月的事,父女两人脸色都气变了,杨初七只说六妹糊涂! “出了这事,秋月毁了,五妹的婚事不成了,这要怎么办啊?”杨老三气急,他一直想着,等杨初月嫁了给好人家,把宝弟交给孟坚诚,让孟坚诚教宝弟做生意,以后好成家立业。几个女儿中,他最疼的就是杨秋月,一来是杨秋月长得和柳四娘一模一样,二来便是杨秋月的性子讨喜,最和他心意。他一心想让小女儿嫁个好人家,现在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杨秋月别想嫁个好人家,杨初月这门难得的亲事也没了。 一家人焦急的坐在饭桌边,柳四娘不停的流眼泪,一说自己没关好女儿,二说杨秋月糊涂,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杨初月。她太过伤心,放声大哭几乎顺不过气来了。 “娘,你先别哭了,等会儿我去看看六妹。”杨初月坐在她身边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说道。 “五妹啊,你说秋月到底是怎么了啊,她平常那么听话懂事,她这次……这次真的毁了……”说着,柳四娘又扑到桌上放声大哭。 “娘,这事还有哪些人知道?”杨初月问得小心翼翼她。 “除了我和你六妹,还有孟家大少爷和他的小厮。”柳四娘说道,“你说万一孟康元不承认怎么办啊五妹?嫁到农家和庄稼人做贫贱夫妻也不要到商家做妾啊!” “爹,我去看看六妹,你先别去。她这会儿估计也怕得很,我先去问问她探探底也好。”杨初月拦住想打死杨秋月的杨老三说道。 昨天杨秋月嚷着要吃卤鸡腿和土豆烧牛肉,杨初月拿了两个小碗,把那两样菜倒进了碗里,用一个汤碗舀了半碗青菜汤,再舀了一大碗饭放到托盘里去了杨秋月的房子。 杨初七站起来说道:“五妹,我跟你一块儿去。” “大姐,待会儿你别骂她,我们先把这事问清楚了再说。”杨初月在去杨秋月屋子的路上对杨初七说道。 杨初七抱怨说道:“我明白,但这事要啷个办啊,秋月还真是的。” 杨初月还没想出办法来,“若孟家大少爷愿意娶秋月,我不嫁孟坚诚也行。怕的就是孟家大少爷对秋月只是一时兴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情节,亲们都猜到了,给跪了…… 第83章 该怎么办 “若六妹嫁进孟家,固然是好事,但到底耽搁了你,你今年都二十了,错过了要找一门孟家这样的亲事确实不可能了。”杨初七无不担心的说道。 当初嫁给孟坚诚,多是看在他为人正派有责任心,是个敢作敢为有担当的男人,但她对孟坚诚并没多少感情。嫁过去当一个宅内妇人,不嫁在家做老姑娘,嫁或者不嫁,对她来说都一样。“如果嫁不出去,我也不想委屈自己嫁一个老头子或者鳏夫,留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成。”杨初月说得无所谓,若这亲事真的吹了,她现在也有能力养活自己,在乡下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你别胡说。”杨初七打断她说道。 杨初月开很认真地说道:“我是认真的,要不大姐让我做你家程子和英子的干娘吧,等我老了也好有人养着。”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杨初七说道。 杨初月端着托盘站在杨秋月屋子的门前喊道:“六妹,我和大姐来给你送饭了,你把门打开,我们有话和你说。” 杨秋月在房间里哭得没力气,现在又累又饿又羞愧。杨初月来问话了,她和孟家大少爷走到了一起,坏了五姐的好亲事,五姐一定不会原谅她,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们走开,我不想见你们。” 杨初月手里端着饭菜,都是杨秋月最喜欢吃的,于是站在门口说道:“你今天在外面那么久了,现在都过了正午了,一定饿了吧。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卤鸡腿和土豆烧牛肉。你放心,爹和娘都没来。我和大姐不会骂你打你。” 听到有吃的,杨秋月的肚子响了几下,似乎闻到了卤鸡腿的味道,开始不停地咽口水。想吃饭又担心杨初月责怪她,本已经走到门边又倒了回去。杨初月站在门外,见杨秋月迟迟不开门,说道:“再不吃的话饿坏肚子了怎么办?还有,你和孟家大少爷的事如果不说清楚吃亏的是你啊,六妹,你想不想嫁到孟家去做贵夫人?” 杨秋月走到窗户边,见到门口有两道人影,细看之下只有大姐和五姐。“五姐,我这次做错事了,你……你怪不怪我?”杨秋月站在屋里弱弱地问道。 杨初月本是来找她说清事实的,在门外耐着性子说道:“其实最开始我听到这事的时候还是怪你坏了我的亲事,但转念一想,这门亲事退了于我没什么影响,倒是你,如果不把这事说清楚,只知道躲在屋里不面对事实,我们要怎么帮你呀?你不一直想嫁户好人家吗?孟家是莱川县城的首富,你如果能嫁进去,不就得偿所愿了?还有,你得告诉我们你和孟家大少爷是怎么回事呀?” 杨秋月站在门背后说道:“姐,其实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嫉妒你嫁了户好人家,所以帮着孟家大少爷搅黄这门亲事。大少爷担心你嫁到他们家会夺了孟老爷对他们兄妹三人的宠爱,更担心你以后虐待他们,担心你生下子女后和他们抢夺家产,所以就让我来阻止你。那时候他说他喜欢我,如果你嫁不成了,他就会娶我为妻。他说我和他好了,无论对我还是对他都好。大姐五姐,其实我也后悔了,想起今天孟大哥的样子,我好担心他不要我了。” 杨初月站在门外暗骂孟康元是禽兽,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毁了杨秋月。这个年纪的姑娘最听不得年轻又英俊男人的话,杨秋月嫁入豪门心切,一见到莱川县城首富的大公子对她展开温柔攻势,杨秋月哪里受得了?“那他还说什么没有?”杨初月担心孟康元使坏,他能骗杨秋月欺骗家人,为了自己多的一份家产做出这些事,只怕人品不好耽误杨秋月一辈子。 “这倒没有。”杨秋月在里面说道,“他说他原本想你嫁不成,原想找个老流氓毁了你的清白,但他说他见到我以后就改变了主意。他说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他还说他一定会娶我为妻。让我到孟家去享福,当莱川县的第一贵夫人。上次你被邱家那个男的欺负,我无意间看到了,也是我告诉他的……” 杨初月不知该恨孟康元放过了她还是该恨她欺骗小姑娘,“一个陌生男人的话你也信?”杨初月在门外没好气的说。 她去过孟家数十次,但从没见过孟家三兄妹,更不了解孟康元为人如何,只听铺子里的伙计说他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脑子好使长得俊俏,但性子有些急躁意动怒。孟坚诚的为人她信得过,但孟坚诚的儿子就不一定了。 “姐,他当时说得太认真,我一时就心动了。姐,他说他会娶我的,他一定会来娶我的。”杨秋月在屋子里坚定的说道,她一直都坚信自己是个好命的人,一定会如愿嫁一个好人家。 杨初月只叹杨秋月年轻不懂事,如果孟康元真的愿意娶她,就不会不为秋月着想,没回家对父亲长辈说清楚就要了她的清白。“你那么肯定他会娶你?”杨初月在门外问道。 杨秋月在屋里狂点头:“嗯!” 杨初月不确定孟康元的为人究竟如何,只得说道:“既然如此,你先开门,我们先商量这事该怎么处理。我这门亲事不成倒没什么,倒是你,这事耽搁不得。先把饭吃了,我们明天到县城去找孟家把这事说清楚。” 杨秋月没从杨初月的话里听出生气的意思,想了想就开了门,杨初月把饭菜端进屋放到小桌子上:“先吃饱了,再到堂屋去和爹娘把这事说清楚。” 杨秋月站在她身边,底气不足地问道:“五姐,你不怪我吗?” 杨初月帮她盛好饭,把筷子递到她手上:“事情都这样了,怪你有什么用?你先吃饭,我到堂屋里先和爹娘说说该怎么办。不过,吃了饭后,你一定得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杨秋月听话的接过筷子,“我晓得了。” 杨初七想说几句,杨初月拉了她出门。“五妹,万一孟家大少爷不愿意娶六妹啷个办呐?”杨初七无不焦心的说。 杨秋月模样讨喜,自从她回家后,取代杨宝弟成为全家上下包括杨老三自喜欢的孩子,杨初七担心杨秋月这辈子就那么毁了。 “这事我们还说不定,明天让娘陪我进城一趟吧。”杨初月挽着杨初七的胳膊说,她拿不准这事啊。万一孟康元来个翻脸不认人怎么办?再说将来孟家是孟康元当家,一个当家主母怎可能是杨秋月这种天真烂漫不知深浅的小姑娘?要是孟康元栽赃杨秋月陷害他污蔑他的话,一切都难办了。 杨初月到堂屋后,对杨老三和柳四娘说了杨秋月的事。“爹娘,待会儿小妹来了后,你们别一味的骂她,不然她又要置气躲起来不见人了。” 柳四娘就气杨秋月不懂事,不稳重,听了男人的甜言蜜语就把自己卖了。杨老三盛怒一阵后突然想通了,对他来说,要是孟家大少爷愿娶杨秋月也好,反正都是嫁到县城最大的富户家里去,五女儿嫁和六女儿嫁没什么两样。 杨初月能干,留在家也不吃亏,要是她真嫁不出去,他可以做主留杨初月一辈子,若能找户好人家把她嫁了,那最好不过。但杨秋月不一样,小女儿也过了最适合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又被全家人宠坏了,以她的容貌嫁个普通人家太委屈她了,再说杨秋月娇生惯养的,他担心杨秋月以后有个厉害婆婆,给她下脸使绊子或者虐待她。正好孟家现在没当家主母,杨秋月嫁过去不用担心被婆婆压着。再说孟家富贵,杨秋月不会吃苦。 杨秋月吃过饭后,扭扭捏捏地到了正堂。看到亲娘一副伤心欲绝又忧心忡忡的样子,跪到她面前,留着眼泪道歉:“娘,我错了。” 柳四娘登时来气,指着杨秋月的额头说道:“你还知道自己错了!”看到杨秋月泪汪汪的眼睛和红扑扑的脸,一下子又心软了,趴在杨初月肩上大哭。 杨秋月又偷偷地看杨老三,杨老三宠溺又担心她,没有发火的意思,跪在杨老三脚下,双手抱着杨老三的小腿,头搁在他的大腿上,糯声喊道:“爹……” “小妹啊,你这次太糊涂了。当初遇到孟家大少爷,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呐?”杨老三慈爱的抚着杨秋月的头发。 杨秋月扬起头来,说:“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踩了我的脚,我对他发了一通脾气,他买了栗子糕给我吃,还给我赔礼道歉。然后我们就说上话了。我看他长得那么好看,觉得他不是坏人,所以就跟他一起谈天,还带着他到镇上转了一圈。他还买了好多好吃的给我。他问了我的名字,我说了,他还以为听错了,又问了我一遍。他说他家住在县城里,这次是到丰莱镇游玩儿的。他说他很喜欢这个小镇,下次会再来。后来他每次到丰莱镇,都会来找我。我就跟他一起出去玩儿。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他只说他喜欢我,家里的人可能不会让我进门,就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后来我也喜欢上了他,他才说他是孟家的大少爷。本来我也想,五姐要嫁到孟家去,以后他就是我的外甥,就不想再理他。但是他缠着我不放,他说他会娶我,然后我就信了。” 如果没有阴谋诡计的话,杨初月会认为杨初月和孟康元的相遇是一次不错的浪漫爱情故事,但和争夺家产这事联系在一起,他们之间就显得不那么单纯美好了。杨初月一边安慰柳四娘,一边听杨秋月把事情说清楚。 “他还告诉我他一开始接近我不安好心,想利用我害五姐不让她嫁进孟家。他说他见到我后,就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他说我和五姐谁嫁进孟家对杨家来说都一样,他喜欢我,我嫁给他更有好处。五姐以后的孩子不会和他争家产,他也能娶我。所以我就信了他的话。他还发誓说,只要我成了他的人,他就可以娶我进门,孟老板就能来退亲了……”杨秋月说起孟康元,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想起喜欢的人一脸甜蜜。 杨初月只在心里叹气,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美好,事事都能如愿?不知道杨秋月是否有那么好命,能够嫁到孟家。 “我……我已经怀孕一个月了……”杨秋月害羞的说道。 此话一出,全家人都怔怔的看着杨秋月,有震惊的,有不可思议的,有担忧的,还有无可奈何的。虽然奉子成婚在现代不少见,但在这个朝代确实太劲爆了一些。 在上辈子,奉子成婚是一件很掉价的事,就像那家的姑娘嫁不出去,用孩子逼着人家娶一样,怎么看都像卖不出去的烂白菜白送倒贴那样,不知道现在会怎样? “你……”柳四娘指着杨秋月说不出话来,想不到杨秋月竟然未婚先孕,这传出去多丢人呐! 杨老三心里又气又喜,“秋月啊……”他急的是杨秋月肚子里有了孟家的血脉,若再拖着也不是办法,等到月份大了,到时候就难以见人了。喜的是杨秋月有了孟康元的孩子,孟家或许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杨秋月进门。 “爹,”杨秋月低着头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娘。” “明天到县城孟家找孟康元说个清楚!”生米煮成熟饭,柳四娘只得这么说了。 “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再跪着里,起来吧,回房去好好休息。”杨初七扶起杨秋月说。 “晓得了,大姐。”杨秋月回了房间休息。 柳四娘对没什么表情的杨初月说:“五妹啊,是你没那个福气。” “娘,我不嫁不要紧,只要五妹能嫁个好人家就行,希望孟家大少爷是真心待五妹的。”杨初月反过去宽慰柳四娘说,嫁不嫁孟坚诚对她来说无所谓。 柳四娘连着叹了数声“唉”。 “都饿了吧,我再把饭菜都热一热,吃饱了才好想明天到孟家该说些什么。”刚才一家子为了杨秋月的事,忧心得都没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我家二妹的文: 第84章 来得太容易 柳四娘内心极为矛盾地说道:“好,你去吧。” 杨初月收了桌上的菜拿去热,杨初七帮着烧火:“五妹啊,你真的不怪六妹?” “婚姻这事还得靠缘分,是我和孟先生没缘分吧。六妹一直都想嫁一户富贵人家,若这事成了,也能如她所愿,与我来说倒没什么。”杨初月说。也不是她心宽原谅杨秋月,或许在她的意识里根本不想嫁。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怪异,谁也没说一句话,杨小雨喝完花生核桃炖的猪蹄汤后,说了第一句话:“我回房去看平安,你们慢用。” 下午,柳四娘和杨老三在杨秋月房里说话,商量明天到了县城后该说些什么话。杨初七出门去看新买回来的地,顺带把午饭给杨宝弟送去。 杨初月在厨房里用老酵粉发了面装在木盆子里,放在热水上用盖子盖着。再买了一些新鲜蔬菜和鲜肉回来,院子里的丝瓜和葫芦能摘了,杨初月搭着梯子摘了一些下来。收好了食材,杨初月在厨房里把鲜肉剁成肉糜,再切了小葱,用筷子拌匀了。做好了一笼小包子,放进大食盒底部,再烧火做了两顿的吃食。刚好天黑的时候,邱振晔就来敲门了。 杨初月提着食盒送到门口,“今天的晚膳,明天的早点和午膳都做好了,拿去热一热就能吃。大公子在乡下住过一段时日,知道怎么热饭菜吧。我们一家明天要到县城一趟,所以我做了三顿的。” 邱振晔接过,提在手里沉沉的,“好。” 做完邱家的饭食,杨初月在屋后的菜地里摘了一把空心菜回来,杨小雨坐在石桌边和她一起折菜。想到一家里的几个姑娘,杨小雨莫名的笑了。 杨小雨笑得莫名其妙,杨初月开口问道:“三姐笑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若我在在家里长大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早就嫁了一个庄户人家,生了一大堆虎头虎脑的孩子了。”杨小雨笑道。 “若三姐在家,就遇不到六王爷了。以三姐这样的容貌,埋没在乡下岂不可惜了?”杨初月也笑着说。 “是啊,遇到六王爷,我没了亲情,若在家,我也遇不到他,所以凡是都有两面。也许六妹命好,真能嫁一个喜欢她,她也喜欢的人。”杨小雨说道,“说起来这门亲事不成了,也没见的你有多难过。” 杨初月听了没说话。 “孟坚诚人虽好,家里又有钱财,但你并不上心,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对吧。我回来这一年,见你好像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除了操心家里那些事,你好像从不担心自己的终生大事。难道你就没个上心的人?”杨小雨问道,把手里折好的空心菜放进筲箕里。 杨初月想了一会儿,摇头说:“倒还真没有让我上心的人,我倒觉得现在挺好,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是难事,被别人说也没什么。” “你是个怪人。”杨小雨十多年没做过活儿,折起菜来倒还有模有样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杨初月说:“我看你的厨艺不错,要不你教教我吧。” 杨初月奇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杨小雨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下厨:“你不像个下厨的人。” 杨小雨说:“我到底是个庄户人家的女儿,回家那么久了,我也不想在家里当一个闲人,看你做饭挺有趣的,就跟着学一下啰。” 对生活有热情有乐趣是好事,杨初月应道:“好啊。” 晚间,杨初月教杨小雨切菜炒菜煲汤,杨小雨天赋高,动作虽不熟悉,但学起来一板一眼很像一个厨娘。晚间,杨初月和杨小雨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柳四娘立刻接过,说:“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做这些事。” 杨小雨难得笑了笑:“娘,我没那么娇贵。” 杨小雨很少对家里人笑,也很少主动叫爹娘,她突然叫了柳四娘一次,柳四娘乐得笑开了花,“好孩子,委屈你了。” “当年的事我想通了,也不怪你们,有得必有失,坐下吃饭吧,今天的菜是我做的。”杨小雨说道。 柳四娘听了,心里高兴了一阵,小雨终于不怪她了。晚间,杨小雨抱着平安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天空的月亮。柳四娘晚上和杨秋月挤在一起,叮嘱她明天到县城里该说什么话。一早,杨老三夫妻和杨初月杨秋月姐妹坐上了去县城的马车。 孟家大宅,孟坚诚正面色不善的坐在正坐上,喝了一杯又一杯茶。孟康元站在一边,面红耳刺,杨家到的时候,孟家的管家引他们去了正堂,就吩咐下人上了茶点,命人关上了门,领着所有下人退了出去。 孟坚诚对孟康元喝道:“还不跪下!” 杨老三夫妻进门的时候,孟康元已经跪到他们面前了。孟坚诚见到他们一家到了,放下茶盏,走到杨老三夫妻面前,抱拳道歉说道:“孟某家教不严,出了康元这逆子。孟某这就杀了他为民除害!” 听到孟坚诚要杀孟康元,杨秋月一个箭步冲到孟康元身边挡在他前面,“求老爷不要动他。这事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是我嫉妒五姐才和孟大哥一起的。” 自己的女儿做出不守妇道之事,做爹的脸上也无光,但杨秋月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就算丢了老脸,杨老三也打算为杨秋月争上一争:“孟老爷,只怕我姐五妹嫁不成了。是她福薄没那个福气,唉,都是我们把秋月宠坏了。” 昨天,孟康元回家的时候,已经把他和杨秋月之间的事坦白了。不出他所料,孟坚诚果然发了很大的脾气,差点儿用茶盏砸破了他的头。孟坚诚胸口起伏,好不容易把怒气忍了下去,才对杨老三夫妻说:“是我儿康元做错了事,这事孟家会负责到底。他说他是真心喜欢你家六妹,我便做主,让康元娶了你家姑娘。” 杨老三没想到这门亲事这么好说,在路上他还和柳四娘商量要怎么说,要怎样帮杨秋月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想不到孟坚诚这么快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爹,你真的同意我和秋月在一起?”孟康元被昨天孟坚诚的架势吓到了,原以为他会震怒不同意。 孟坚诚极为不舍的看了杨初月一眼,又看了看跪在孟康元身边的杨秋月一眼,叹气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怎样?你要了人家姑娘,她把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你,我难道还要怪杨家没教好女儿?你昨天不是说,秋月已经有你的骨肉了吗?虽然杨家才办了丧事不久,但你们的婚事必须尽快的办了,秋月的肚子等不得。” 杨初月原以为孟坚诚会反咬杨家一口,到底还是她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谢谢孟先生接纳我家六妹。”杨老三谢道。事情比他们所想的来得更容易,心里有几分雀跃。 “康元,你和秋月两情相悦,成婚以后就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切不可像个孩子那样闹脾气了,以后和你的媳妇在孟家好好过日子吧。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家姑娘受委屈。”最后一句话,是孟坚诚对杨老三夫妻说的。 孟坚诚同意了杨秋月和孟康元的婚事,当初送到杨家的嫁妆就变成了给杨秋月的聘礼。他们两人的婚事定在十一月初十,今天是八月二十六,杨陈氏刚死一个月。 商量好这事后,孟坚诚说他会收回当初给杨初月的聘书,再新请媒婆到杨家给孟康元提亲,县里大户人家娶亲规矩办事。 商量好这事后,孟坚诚和孟康元到铺子里,选了最好的红绸缎给杨秋月,让她拿回家去做嫁衣,杨秋月欢欢喜喜的接下了。 坐上马车回丰莱镇,杨秋月喜上眉梢,靠在柳四娘的肩膀上。杨初月坐在车窗边看田野的风景,原来真有灰姑娘这种事,最开始她还担心杨秋月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甚至还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补救,事实出乎她的预料,来了个九十度逆转,杨秋月不仅好好的,还如愿以偿的嫁入县城的豪门,还有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杨秋月确实比谁都幸运,说来她也有些嫉妒杨秋月好命。 回到家后,正是下午酉时,把车上的红绸缎和针线搬下车,还有一个大首饰盒子。杨初七担心这事没处理成,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忙问结果怎样了。 杨秋月欢喜的跑过去,攀着杨初七的胳膊把今天的事加火加料的说了,杨初七听了也为她高兴。“大姐你看,这是孟大哥给我选的做衣裳的料子,都是天衣阁里最好的。你看这匹红绸多红多喜气呀?做成嫁衣穿在身上肯定好看。”杨秋月抱着那匹猩猩红的绸缎在身上比划。 杨初七眼里带着艳羡的神色,她这辈子都没穿过红绸料子做的嫁衣,到底是小妹命好,她只能期盼下辈子了。“嗯,我们家秋月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杨初七赞叹说道。 把绸子搬进屋,从明天开始就要为杨秋月绣嫁妆了。杨初月做好了邱家的吃食,送到门j□j到邱振晔手里。“听说你家六妹要嫁进孟家了,我先说一声恭喜了。”邱振晔接过食盒,脸上还有一丝淡淡的讽刺。 杨初月无所谓的笑道:“大公子的消息倒是灵通,这杯喜酒,无论如何也要请你喝。” “一定来。”邱振晔提过食盒笑道。 吃过饭后,杨初月在天井边的洗衣台上洗衣服,杨小雨汲了水,舀了在木盆里帮着清洗,“想不到小妹真的能嫁到孟家去,她的命真好啊,还亏我还在家担心了好一阵。” “她能嫁个好人家是好事。”杨初月往衣裳上抹了皂角,用木刷子使劲刷。 杨小雨拧干水,用衣架晾好:“你还真的不在乎啊。我看大姐在那边站了半天,也许是想过来安慰你吧。” “我看得开,心里也没什么。”杨初月说道。 第二天上午,孟家就到杨家来收回来聘书,镇上的人都对杨家指指点点的,有人小声议论是杨初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孟家要来退亲。 “邱家大公子回来了,我看他这几天每天都往杨家跑,如果没点儿啥子,打死我也不相信。” “就是,说起来我也不相信,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容易让人乱猜。退亲无论发生在哪家姑娘身上都说不过。不晓得杨初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孟家这么着急的退亲。” “八成是和邱家公子有了什么吧。” “唉,你别说,杨家五妹自从邱大公子来了后,没多久就搬出了原来的宅子。我听说杨家六妹和孟家大公子孟康元走得很近,前几天他们两个还结伴出游。还在我这里买了好几次栗子糕。”买栗子糕的老板说道。 各种话在镇上说了一天。 天亮没多久,镇上的第一家铺子开门做生意,就见到孟家人又抬了好几个箱子到了杨老三家,其中有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看样子像媒婆。昨天才撤回了聘书,今天怎么又请了媒婆到杨家,这是要做什么怪事? 后来他周围的铺子陆续开了门,他就把刚才看到的事说了出去。有好事之人跑到杨家屋外偷偷的打探这两家到底要做什么。 孟家请了县城里的媒婆来说媒,再让孟康元的大伯到杨家说亲。当天杨秋月穿了一身新衣裳,坐在杨老三和柳四娘身边,低着头听爹娘和媒婆说话。 下了聘,过了礼,定了亲,这门亲事算定下了。杨初月和柳四娘的绣活儿好,杨秋月的嫁衣是她们绣的。三个月过得快,转眼就是杨秋月出嫁的日子。 嫁到邹家的杨十三和莱川县的杨十九也到了镇上给杨秋月送嫁。因杨陈氏才过世不久,所以送亲酒办得不怎么热闹。邱振晔如约来喝了一杯喜酒,邱老夫人认为杨家在老人过世不久就办喜事于理不合没来。 为了避嫌,杨初月没跟着到孟家去喝喜酒,留在家和杨小雨一起照看平安。“家里最小的妹妹出嫁了,就剩下你了,你打算怎么办?”杨小雨哄平安睡着了问杨初月。 第85章 大龄剩女 “难道不嫁人就不过日子了?我到觉得在家挺好。”杨初月说道。她自己心里没什么,但在别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杨小雨也怀疑她心里不好过,故意做出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她装作不在乎,杨小雨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了。 杨秋月嫁到孟家后,杨家彻底安静下来。孟坚诚觉得这事多有对不住杨初月,想多给她一笔银子傍身,杨初月拒绝了,说杨家现在不缺钱,他们最担心的是杨宝弟,希望杨宝弟能在他身边学一些东西。孟坚诚应下了,杨宝弟到县城去学做更大的生意,全家人心里欢喜。 杨宝弟这些年见到了读书有出息的大哥,心里羡慕得不行,又见到孟家通过经商挣下了那么大的家业,想自己也能做生意过上好日子。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不过他对杨老三夫妻说不着急,一定要等到他事业有成后才娶。 丰莱镇上的铺子又交给杨初月和柳四娘管着,杨老三和杨初七照旧种田养家畜赚钱。杨小雨现在在家里安心照顾平安,还能帮忙做家务。 丰莱镇一切平安,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照常,没有谁来打乱这里的秩序。邱宅内,邱晴然在没有下人照顾的情况下已经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务,照顾家中的孩子和老人,但还没学会做饭。 邱振晔这阵子忙着习文练武,很少到杨家去取饭食。邱晴然就接了这活儿来做,把宅子里的家务做完,就到杨家去跟着杨初月学做饭做菜。 “这个滑肉得用红苕粉裹了才行,红苕粉里的水不能加多了,到时候就是一团白浆。”杨初月一边捏着红苕粉往里加水。 “煮汤的时候往里面加一些花椒和姜,煮出来的汤会更香。”杨初月说着,往锅里加了那两样东西。 杨初月指导邱晴然做菜,邱晴然在镇上无事可做,学这些倒还有耐心。发现做饭的乐趣后,邱晴然学得更上心。 “最近老夫人的身体可还好?”杨初月做好了邱家的饭食后问道。 “刚开始那段时间还不怎么习惯,又病了一段日子,现在好些了。每天下午大哥会扶着她到镇上到处转转散心,说来丰莱镇的风光不错,我娘也开始喜欢这里了。炜鸣也经常吵着要出门去看,他身子不好,走不了多远就得回家。”邱晴然说道。 这次跟着邱振晔到丰莱镇的还有桂姨娘生的一对儿女,邱振晔现在真是又当爹又当娘了。镇上的日子平稳的过了,不过听说皇帝要东征,因为皇帝听说东北边高沽丽的丽姬公主貌若天仙,派人索取不成,就派兵去强抢。 新帝即位才两年多,最开始大肆抄贬世家,现在又为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只怕这皇帝的位置坐不了几年就会被推翻。西州本在大胤最西南边,而丰莱镇又是个更偏远的地方,皇帝要征讨的地方离这里千百里,所以丰莱镇一如既往的安宁。 杨兴年来信说,他媳妇生下了一个儿子,特送信来报喜,杨老三和柳四娘见了欢喜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赶到江州那边去。但江州里这里有半个月的路程,他们只得放弃了。 杨秋月嫁到孟家后,孟康元对她很好,现在她正在孟家养胎。杨老三和柳四娘提了好些鸡蛋鹅蛋以及乡下特产去。都说杨秋月才四个月的肚子,竟比一般孕妇七八个月的肚子还大,大夫诊断后说是双生子,孟康元听后更是欢喜得不得了。杨宝弟想出人头地,跟在孟坚诚身边学得也认真。想起小时候杨宝弟那调皮的劲儿,杨初月还真没想到杨宝弟可以收敛性子奋发向上。 过年的时候,邱振晔到铺子里给全家每人订了两套新衣裳。铺子里的成衣邱振晔看不上,杨初月拿了尺子到邱家给他们量尺寸。进门没多久,邱炜鸣就跑了出来。杨初月在京城三年,和王大娘等人照顾过他。邱炜鸣对杨初月还有印象,刚到丰莱镇的时候,他还问过杨初月当年为什么要走。 后来杨初月搬出了邱宅,邱炜鸣就很少见到她了。邱炜鸣六岁,长得清秀清瘦,一点儿也不像邱振晔,多半像当年死去的姚夫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是桂姨娘的。 “月姨,你来了。”邱炜鸣抱着她的大腿说道。 “快过年了,我来帮你们量尺寸做新衣裳。”杨初月蹲□来说。 “好。”邱炜鸣牵着杨初月的手到了内堂,大声叫道:“爹,月姨来了。” 邱振晔出门,“你先给你个孩子量吧。” 杨初月拿着尺子,先给四个孩子量了尺寸,拿笔记下。再给邱晴然和邱老夫人量了尺寸,邱老夫人远没在京城之时富态精神。 “丰莱镇虽然在南边,不过冬天却是又湿又冷,宅子里又没地龙烧着,倒比京城的冬天还难过。冬天的棉衣得做得更厚些才行。”杨初月给邱老夫人量尺寸的时候说道。 “这个得多谢你啦。”邱晴然说道。 “我记得当年的暖手炉还放在地窖里,小姐可以找出来擦洗干净了给夫人用。”杨初月说道。 最后才是邱振晔,邱振晔张开双手,杨初月拿着尺子比划,手长脚长,那种给人的压迫感依旧未减。 “什么时候能做好?”邱振晔问道。 杨初月拿着笔记数据,“在十二月底就能做好,到时候就送来。” “你看你的姐姐妹妹们都出嫁了,你倒一点儿也不担心你自己,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邱振晔笑说道。 杨初月收起工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姻缘天注定,强求不来,强抢也没用。” 邱振晔笑道:“还以为那个孟坚诚在你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原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过你那六妹的命确实好,你和你的几个姐妹都在家受苦受累的时候,她在张家像个大小姐一样活着,你家家境好后,她又回来了,现在还顺利嫁进莱川县城的首富之家。这样的好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我不是那种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的人,她是我妹妹,她有个好归宿,我也为她高兴。”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家还有个被卖掉的三姐,好像叫杨小雨吧。去年秋收,镇上好像还闹鬼了。对了,那次我看到你扶了一个女人从后门出去了,不知是不是那个女鬼?”邱振晔在杨初月身后幽幽地说道。 杨初月心惊,难道他都知道了?“你想说什么?”杨初月扭头问道。 “没什么,说起来,她和我一样,是个危险的人物,或者会为你家带来灭门之灾。”邱振晔笑说道。 杨初月面无表情的看着邱振晔。 “不过现在皇上忙着向高沽丽追讨美人,暂时没工夫管我和六王爷宠姬流落到丰莱镇这事,你暂可放心。”邱振晔又笑说道。 杨初月捏紧了衣角,“别忘了,这次的冬衣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不能算便宜点么?”邱振晔讨价还价的说道。 “对你来说,一个子都不能少。”杨初月回到铺子里忧心忡忡的半日,万一邱振晔哪根筋不对向县官告发了这事,他们家的好日子估计就到头了。邱振晔倒还好,皇帝已经放过他了。杨小雨毕竟曾是宇文景的宠妾,还有他的骨肉。还好是个女儿,若是儿子后果就不堪设想。 杨初月绣着衣服上的花纹,心里想着别的事,柳四娘见她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了,你看这个纹饰绣得那么乱。” 杨初月低头看衣服上的寿字纹饰绣得不伦不类,在看现在太平安乐的日子,一时间又发现是她想太多了,杨小雨不过是被赶出王府的姬妾,于皇室来说没什么威胁,邱振晔爱怎么说怎么说。 年底,杨初月和柳四娘抱着新衣裳送到邱家,邱晴然拿着新衣裳在身上试穿,“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款式和花样,真的太谢谢你啦。”说着拉着杨初月的手说道。 “衣裳要穿喜欢合适的才好,小姐穿着正好。”柳四娘说道。 邱老夫人的冬衣里多加了棉花,穿着十分暖和,她抚着衣裳上的花样舍不得放下。邱振晔接过衣裳,付了银子,杨初月接了和柳四娘回了铺子。过年的时候,邱晴然让杨初月到她家去帮忙做年夜饭。 杨初月提着篮子和邱晴然一起到菜场上买菜,她常到镇上买东西,卖菜的老农和买肉的屠夫都与她熟识,见到她来都说价钱便宜卖。杨初月挑了一些鲜菜和鲜肉,放进篮子里。 要买的东西多,邱振晔跟在她们身后提着菜篮子。“早知道你这么会砍价,就让你来买。”邱振晔在旁边说。 “如果你信任我,我才能用你的钱买东西,免得缺斤少两惹闲话。”杨初月付了钱,买了一块鲜羊肉放进篮子里。 邱振晔气赌:“我有那么小气吗?” 杨初月蹲□去挑反季节的蒜薹,“你的性子小姐比我清楚,我也不多说。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贵,大公子现在还剩多少银子我不过问。” 邱晴然尴尬的看着邱振晔,邱振晔提着菜篮子,许久之后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邱振晔烧火,邱晴然切菜,杨初月掌勺,厨房里的气氛莫名的有些尴尬。 “火大点儿。”杨初月对邱振晔说道。 邱振晔使劲儿的往灶膛里加木柴,反倒把火压熄灭了。“看来你真是富贵命,还是我来吧。”杨初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邱振晔赶到一边,把灶膛里的木柴夹了出来,用稻草引燃了,慢慢的加一些细小的干柴棍,最后才加大块的木棒子。 邱晴然切菜时把手指切破了,杨初月用冷水给她冲了,那白酒淋了,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给她包上,邱晴然很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给她添麻烦了。 “小姐,你和大公子换吧,让他来切菜。”杨初月给她包扎好后说。 邱晴然坐在木凳上,拿着火钳夹柴草。邱振晔是练家子的,把练刀法的劲儿用来切菜,倒还切得不赖。邱晴然把做好的菜端上饭桌,做最后一道凉粉的时候,杨初月在找陈醋,邱振晔切姜末和蒜。 “你把陈醋放哪里了?”杨初月在碗柜旁边找了好一阵也没找到扭头问邱振晔。 邱振晔放下菜刀帮着找,杨初月刚好拿着找到装醋的罐子过来,邱振晔急转身碰掉了醋罐子,醋罐子砸到杨初月的脚上,醋泼了她一身。 “对不住对不住。”邱振晔踢开醋罐子说道。 醋罐子虽然不大,但砸在脚上却是非一般的痛,杨初月咬着牙忍了,后退了数步,这事还怨她,“没事,是我没拿稳。”杨初月下半身被醋淋了个透,“我看这个凉粉就不用端上桌了,我先去换一身衣裳。” 说着,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在她原来住的房间里脱了鞋袜,右脚全肿了,两个脚趾的趾甲全青了。换上衣裳后,把那一身全是醋的半旧的衣裳叠好放在包裹里一会儿拿回家洗。 那道没醋的凉粉,邱振晔用酱油,芥末和姜拌了,撒了一些切细的葱花端到了桌上。杨初月扶着门走了出来,老夫人留她吃饭,“爹娘和大姐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就不吃了。”说着,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了大门。 邱振晔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说道:“我送你回去吧,看你这样子也不能走路。” 杨初月收了扶着墙壁的手,说:“只是右脚有点儿肿,还能走路。” “路又不远。”不管杨初月不同意,横抱起她就往街尾杨家走去。还好现在天已经黑了,不少人都在家吃饭,看到的人也不多。 “我娘需要照顾,孩子没人带,不如你嫁给我,帮我看家吧。”邱振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杨初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呵呵笑了两声:“你是找媳妇儿还是找下人?” “不都这样么?媳妇伺候公婆养孩子管家务。”邱振晔说道。 “你以后为娘有那么好当吗?婆婆有那么好伺候吗?你还真以为你是当年的忠毅侯,人人都想进你的门。”杨初月哈哈一笑后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高沽丽,化用了某古国名字,可以无视掉…… 第86章 千里寻夫 “想不到你也是个嫌贫爱富的!你说你一点儿都不恨杨秋月抢了你的婚事,我一点儿也不相信。虽然我现在是白身,说不定以后就发达了。”邱振晔不服气地说。 “不是嫌贫爱富,是嫌你脏,你快放我下去!”杨初月吼道。 “我哪里脏了。”邱振晔说着用衣袖擦脸。 “你的身体脏,心也脏。死了嫡妻,还休了继室,身边还有数十个小妾,难道不脏?我就算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嫁你。你现在除了一张脸长得好,还有哪点儿好的?”杨初月说道。 “你……”邱振晔龇牙咧嘴的,“我不嫌你老,你还嫌我脏!” 杨初月坐在地上,想不到邱振晔就那么把她扔到杨家门口,“是你比我老吧,我就嫌你脏了,你要怎样?慢走不送。”杨初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拐着脚进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柳四娘和杨小雨刚把饭菜端上桌,杨初月就回来了,杨初七过去扶她,“你的脚怎么了?” 杨初月想起刚才邱振晔说的那番话,说道:“被狗咬了,不碍事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娘,你做南瓜饼没?” 柳四娘一面责怪杨初月走路不小心,一面说道:“做了的,就知道你喜欢吃。” 邱振晔走在路上打了一个喷嚏,一定是杨初月在骂他。他不怎么理解杨初月的思维,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做那事也很平常,怎么在她看来就是脏了?其实他也不明白,他怎么就把杨初月看上了?长得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是,比她温柔体贴的女人在京城一抓一大把,杨初月又小气又贪财又没见识身上的市侩气息又重,难道落魄后,他看人的眼光也下降了?还是在这个穷乡僻壤里面找不到比她能干的女人,就拿她来充数了? 想起刚才被杨初月拒绝,还被嘲讽,就暗骂自己哪根筋不对,和杨初月说那些话。不过想来,找女人搭伙儿过日子,杨初月的确比较适合,能持家,能照顾好一家老小,相处起来偶尔吵吵嘴,偶尔耍些小脾气也不是那么难,她又没什么心机,相处起来不累。很矛盾的回到邱宅,一家老小都在等他回家吃饭。 “刚才杨初月的脚怎么了?我端菜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邱晴然问道。 “没什么,她自己不小心碰到石头上了。”邱振晔做到木凳子上喊开饭。 过了年,走了亲戚,杨初月的脚擦了药酒后半月就好了。他们现在耕种的地就在屋后,杨老三花了不少钱才把那片地买下。 邱家后面那块菜地,邱振晔也撒了些种子,挑了大粪淋了。当年在杨初月家待了三个月,他会做好些农活儿,地里的稻秧是他培育的,田是他自己耕的,等到可以插秧的时候,他一人就把五亩地的稻秧插好了。去年收回来的租,他留了一半在家,一半拿去换了银子。现在身上的银子还能让他们一家撑上一段日子。 平安满一岁的时候,柳四娘请了周围的邻居来吃酒。不过杨小雨依旧没露面,坐在后院屋里想事情。平安的身体现在好多了,已经是个白胖的孩子,能吃能睡,偶尔还能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孩子平安了,她朝窗外看去,凉州,在西州的最西边。平安周岁后没几天,杨小雨不见了,拿走了家里的五十两银子,她的衣裳也一件不剩的收走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说她去找平安的爹了,请他们一家不要担心她。 柳四娘拿着纸条去找杨初月,哭着问道:“五妹啊,你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啊?” 杨初月念了上面的字,杨老三忧心地问道:“平安的爹是谁啊,小雨要到哪点儿去啊?” 杨初月拿着信,她知道杨小雨去凉州那边找宇文景了,宇文景牵扯到皇位之争,杨家不过是大胤的普通人家,皇家之事与他们没多大关系,只得对杨老三夫妻说道:“我也不知道。” 当年杨家因为太穷才卖掉杨小雨,柳四娘失去了杨小雨一次,不想再失去这个女儿第二次,“她肯定还没走远,我们快去找她。” 杨老三放下烟斗,对家人说:“我们分头去找,四娘,你往东边走,我往南边走,初七,你往北边去,五妹,你找西边。一定要把小雨找回来。我们快去找!” 杨初月走在镇上的石板路上,到凉州,的确走的是这条路,她要不要把杨小雨找回来?杨小雨一个弱女子,能不能翻山越岭平安走到凉州?西州多山地,往西的山比这边更高更荒凉,她能不能平安走到那边? 杨初月看到野地里的小路,折回家里,收拾了包裹,拿了些银子,到镇上寻了一匹骡子。匆匆赶回来的杨初七见到她收拾好了行囊,问她说:”五妹,你要去哪儿?” 杨初月骑在骡子背上,说:“我知道三姐去哪儿了,现在去找她回来,你们在家等等消息。也许一两个月后才能回来,照顾好平安。”回丰莱镇这几年,每次到莱川县城均是坐马车或骑骡子去,她已经学会了骑骡子。杨初月起着骡子往丰莱镇西边走。 晚间,杨老三夫妻回来了,杨初七把白天杨初月说的话告诉了他们。“五妹真的晓得小雨去哪儿了?”柳四娘问道。 “她是这么说的,她还说要一两个月才回来。。”杨初七说道。 “丰莱镇周围都是山,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柳四娘想到人贩子就哭了,她不想一下子没了两个女儿。 杨初七知道她白天没把杨小雨的去处问清楚,现在也后悔莫及,看到杨老三和柳四娘焦急的样子,只得安慰他们说:“也许五妹真能把三妹找回来,我们慢慢等吧。” 平安由杨初七的两个孩子照应着,她一天没见到亲娘,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大哭。柳四娘过去抱着平安又哭了一阵,“平安啊,你爹是谁呀?你娘要去哪里找他?” 平安只大哭着要娘,柳四娘抱着她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走,把她哄睡下后才吃饭。 邱振晔到杨家拿晚饭,杨初七开门后说:“大公子,五妹不在,可能要一两个月后才回来。这些天你还是找别人做饭吧。” 邱振晔问道:“她去哪儿了。” 杨初七担心杨小雨和杨初月,不小心说漏了嘴:“三妹不见了,五妹去找她了。” “三妹不见了?”邱振晔重复说道。 杨初七说漏了嘴,忙闭上嘴巴不说了。 “进门去说。”邱振晔进了门,把大门用门闩闩紧了,“我知道你家三姑娘去哪儿……” 柳四娘着急两个女儿的安慰,忙打断他问道:“小雨去哪儿了?” 邱振晔说:“她去哪儿了还不能让你们知道,我会帮你们把她找回来。不过我离开丰莱镇这段时间,请你们帮我照顾好我家里的老小。” 杨老三和柳四娘见邱振晔愿意帮他们找女儿,立即点头应下。“先麻烦你们了。”邱振晔放下一锭银子,转身出了门。敲开镇上马房的大门,邱振晔牵了一匹马,丢下一锭银子就朝西边走去。 两个女儿都不知所踪,杨老三夫妻心里焦急,在邱振晔没把杨小雨和杨初月找回来之前,杨家人寝食难安。邱振晔离开丰莱镇,杨老三到邱宅说了这事。 “不瞒老夫人,当年被卖掉的三闺女回来了,她一直不让我们把她回家的事说出去,我们也瞒着没说。不知怎的,她说要去找孩子她爹。可我们连她当年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五妹说她知道小雨去了什么地方,还背了包裹买了一匹骡子去找小雨。我们担心得紧,后来大公子知道了,他也说知道我家小雨去了什么地方,也跟着去了。大公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好好照顾夫人小姐的。”柳四娘说道,她已经哭了一天,眼睛红肿,布满了血丝,说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还流了好多眼泪。 邱晴然端了茶水来,安慰这对夫妻说:“我大哥的拳脚功夫好,镇外他比较熟,既然他肯定三姑娘在什么地方,就一定能找到,你们就放心在家里等着吧。” “小雨身子弱,我们还是担心啊。这地方四处都是荒山,常有猛虎和野狼出没,万一她们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啊?”柳四娘说道,她更担心杨小雨和杨初月遇到人贩子,被拐骗到更偏远的地方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邱晴然只得安慰他们说吉人自有天相,杨晓月和杨初月一定会没事。 杨初月骑着骡子往西边跑了一阵,遇到路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有人说没看到漂亮姑娘,长相普通的人路上倒是见得不少,估计她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路上。杨初月只得用鞭子不停的打骡子的臀部让它跑得更快些。 越往前走两边的树林越高越黑,小路两边的落叶积了一尺来后,时不时的有松鼠和蛇等蹿出来,因不久前才下过一场大雨,泥泞路上有同样的一排骡子的脚印,这一路上的人少,杨初月确定杨小雨是走这条路,顺着脚印往策着骡子往前赶。 越往前走路越窄,林子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一声鸟啼,几乎没别的。走在这种路上,杨初月心里开始打鼓,万一遇到猛兽怎么办,想着骑着骡子跑得更快。 在骡子背上颠簸了一个下午,杨初月下马拿出行囊里的粗面馒头啃了几下,喝了几口水继续往前赶。这里荒郊野岭的,不像是有酒肆茶棚或者客栈之类的可以歇脚,看着样子估计晚上有夜雨,杨初月穿上蓑衣,杨小雨比她早走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估计明天就能赶上她。 夜里听到狼嚎的声音,杨初月只得策着骡子离开这片林子。山路难行,往前是石板小路,贴着山脊。杨初月下了骡子,点上出门时携带的油灯,罩上灯罩,牵着骡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树林,杨初月这辈子从未一个人到过这么偏僻的地方,看样子周围也不怎么安全,不禁心里有些打鼓。初夏的雨绵绵的下着,眼前一片朦胧。下了山,杨初月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向前伸出约有一两米的石头,牵着骡子走了过去站在下面躲雨,顺带休息明天继续赶路。 骡子跑累了吃着路边的野草,杨初月把灯灭了,骡子吃了草就趴在一边休息。她只知道凉州在丰莱镇西边,但要具体怎么走,心里也没底,看着越下越大的夜雨,杨初月有些后悔没计划周全就出门。 不过她有些佩服杨小雨的勇气,杨小雨在宅子里待了一年多,消息比她更不灵通,也敢为了爱情不远千里寻夫。她这辈子的追求就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没一点儿轰轰烈烈的事,想想也觉得对不起穿越这个创造无数传奇的词。自嘲一番后,杨初月靠着一旁的石头睡下。 一夜无梦的睡到大天亮,杨初月拿了帕子接了雨水洗脸,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吃了个饼,让骡子吃了些草继续赶路。看着前面的茫茫大山,也不知杨小雨有怎样的勇气翻山越岭走到凉州去。 杨初月牵着骡子走了一个上午的石板路,出洞的大蛇小蛇把她吓得够呛,偶尔还有一些壁虎等奇形怪状的虫子从枯树叶里蹿出来,或是前面的树枝上又吊着一条绿色的大蛇,她只得拿匕首砍了一根小树削成木棍探路。 前面的路平坦了些,再骑上骡子赶路。骡子跑了约一个时辰,突然身体往前一倾,杨初月跟着从骡子背上摔了下来。 一张渔网样的东西罩在她身上,几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对他身后的人喊道:“老大,又来了一个美娇娘。” 后面那个高瘦的大胡子男人一把推开那人,说:“都滚开,让老子来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杨初月看这些人倒有些像山贼,她运气着实太差劲,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一批贼人。刚才那人说又来了一个,难道杨小雨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要狗血了…… 第87章 压寨夫人 大胡子中年男人捏着杨初月的下巴,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够,“虽然比不上今天早上抓的那个漂亮,不过模样也不差。拿绳子来!”山贼老大吼道。 立刻有喽啰递上一条绳子,他拿过绳子,把杨初月的手脚捆得牢牢实实的,还塞了一块破布堵住她的嘴,扯开杨初月身上的渔网,抱着她就往山寨走,还时不时的往杨初月的臀上摸几下。 杨初月恶心得不行,没形象的张牙舞爪呜呜地喊大胡子放她下来,大胡子他只哈哈大笑了三声扬长而去,身后的一干喽啰举着木棍子和大刀像野人一样大声吼叫。回到山沟里的山寨,杨初月被押着关到一个木房子里,杨小雨正和她一样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坐在墙角。 看到杨初月也被抓来,杨小雨瞪大了眼睛,用眼神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初月跳到杨小雨身边坐下,亦用眼神说道:“我们都担心你不见了,我就来找你了。” 杨小雨看了看山寨,有些后悔没想周全就出门去凉州找宇文景。前年她流落到丰莱镇,也是机缘凑巧。那时她被赶出王府,万念俱灰,身无分文,像个乞丐一样往西南行。后来听到宇文景被抄家,被贬到西州的凉州城,就跌跌撞撞的往西州赶。因她走的是官道,有顺路的商人看她可怜,让她搭了顺风车,后来她流浪到了丰莱镇。那天下了大雨,她又冷又饿的敲开了杨家的门。 不过那条路虽然同样是山路,但走的人多,不想往西的这条路,越走越偏僻,还遇到了山贼。只听到木屋外的山贼们议论两个抓到的女人,一个说:“我们平川是个穷地方,连只母老鼠都少见,更何况是女人,这抓了两个,要怎么分啊?” 一个说:“老大,寨子里的兄弟都没碰过女人,好不容易抓到两个,你可不能两个都霸占了,得分给兄弟们享受享受才是。” “你们都是跟了我豹子大半辈子的兄弟,有好的当然要一起分,放心,我不会独占两个女人的。”山贼老大说。 “老大万岁,老大万岁!”众山贼们齐呼到,比抢到路过商贾的银子还高兴。 杨初月和杨小雨听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惊恐的望着窗户外面。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又是深山老林的,难道就一辈子陷在这里成为那些山贼泄欲的工具? 杨小雨心有所属,被糟蹋了,这辈子都没脸见宇文景。杨初月身体里住了一个异世的灵魂,尽管现代女子都大胆在X方面开放,但NP也不是这样玩儿的!她性子保守,这辈子虽然没想过要嫁人,但也不想把自己交待给这些粗鲁的山贼。姐妹两人都慌了神。 “老子大半辈子都没碰过女人,这次一定要好好享受一回。我看那两个女人脸蛋都不错,身材也好,有胸有屁股,刚才抱的那个女的,那身材真是好,若不是在路上,老子早想上她了。老子是山老大,总得有个压寨夫人吧。我看那个漂亮的就留给你们,才抓到的那个留给我。”豹子对着他的手下说道。 见到老大把好的留给兄弟们,自己留了个相对丑的,不由得又欢呼了一阵:“要得要得,多谢老大多谢老大!豹子大王万岁!豹子大王万岁!” 姐妹俩听了这话,顿时吓傻了眼。后面那些话,她们都没听清楚,杨小雨一下子倒在地上。杨初月吓得大吃一惊,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到她临走前藏了一把匕首在靴子里,蹲下·身来,慢慢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割断了手脚上的绳子,扯出嘴里的破布,给杨小雨松了绑,摇醒杨小雨说道:“姐,这把匕首你藏着防身,有机会就先逃走。” 杨小雨拿着匕首双手颤抖,她这辈子都没拿刀杀过人。 “姐,你若想到西州见到六王爷,就不要畏畏缩缩的,我会先想办法拖住那个山大王。”杨初月把匕首藏到杨小雨的靴子里,“姐,自保要紧。想想六王爷,想想平安。” 杨小雨点点头:“我明白。” 没多会儿,就有山贼拉了她们两人到山寨的大堂见山大王,所有的喽啰都看着她们两个流口水。稍微丑点儿那个将是压寨夫人,另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人才是他们的,想到这里,都盯着杨小雨看。杨小雨在天香楼见过各种赤·裸裸的目光,但没见过这样禽兽这么直接的,那副猥琐的样子让她心头发麻。 豹子上前来拉杨初月的手,杨初月拉着杨小雨后退数步,“不要碰我们!”姐妹两人戒备的看着他。 “哟,还挺辣的,不过我就喜欢这样泼辣壮实的。身体好,身材好,应该很有味儿吧。你看这里荒山野岭的,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不如就跟着本大王,虽然这里的房子比不上那些县城里的,好歹也能遮风避雨。这方圆百里的荒山都是我的地盘,嫁给我当压榨夫人比嫁一个山野村夫好吧。”豹子捏着杨初月的下巴说。 “你为什么选我,明明是我姐姐更漂亮……”杨初月被捏着下巴说话困难。 “原来她是你姐姐,我还想着把好的留给弟兄们好好享受一番。”豹子盯着杨小雨说。 “我姐姐已经嫁人了,孩子都有了。既然你要我做压寨夫人,总不能把自己的姐姐推给兄弟们糟蹋。”杨初月扭过头去看杨小雨。 豹子听到杨初月说杨小雨已经嫁人,还有了孩子。再听她后半句,想着杨初月刚才的话定是骗他,笑道:“该不是你们为了自保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吧?” 杨初月甩开豹子的手说道:“我怎么会骗你,我和我姐姐长得有七分相似,你细看就知道。”豹子细看之下的确如此,她们两个的眉眼和下巴相似,鼻子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瓜子脸,一个是鹅蛋圆脸。“她真是你姐姐?”豹子指着有一张精致瓜子脸的杨小雨问杨初月。 杨初月有心胡扯下去,说道:“她是我姐姐,而且已经嫁人。你说了要娶我做压寨夫人,总不能让我姐姐伺候你的手下,这不显得你也掉价了?” 豹子想想,觉得杨初月说的话有些道理,旁边站着的兄弟们听到刚才她们那番话,心里想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出声抗议:“老大,你可想好了啊,好不容易才抓到两个女人,可不能把她们放走了啊。反正我们不嫌弃她嫁过人不嫌弃她生过孩子。我们把她们姐妹两个留在山里,反正这里偏得很,又没人晓得她们过去的事。” 豹子一时间觉得找个女人确实不容易,更何况是两个,放走一个或留着一个不碰,着实对不住他手下的那帮子兄弟,想到这是深山老林,没那么多规矩和顾忌,心一横,说道:“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姐妹,既然到了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人。你跟我,你姐姐跟我那帮兄弟,就这么定了。” 杨小雨见到杨初月劝说无效,心慌得哭了。豹子的话赢得了兄弟们的赞同,杨初月看到这个欢呼的场面,心里也慌了,高声说道:“那……那……既然大王要我做压寨夫人,也得等到我先嫁了,他们才能碰我姐姐,不然怎么体现你当大王的优越感?” 众人都想到杨初月和杨小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里又荒无人烟的,她们要逃也逃不到哪儿去,反正能碰女人,也不急于一时,都纷纷点头同意。 “这个……都说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总要选个黄道吉日才行吧。我第一次嫁人,仪式得隆重些吧,要好好准备一番是吧。”杨初月随口胡说道。 众山贼想想也同意,豹子也觉得可行,毕竟结婚事件大事,他要娶压寨夫人,怎么都得好好操办一番,遂找来寨子里的军师看日子。 军师翻着老黄历,说:“后天就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不如就后天吧。”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杨初月本想多拖几天,好摸熟了地方趁机逃跑,想不到这么快。“后天……就后天吧。”杨初月咬牙半天才说道。 她和杨小雨被关进木屋,杨小雨趴在屋子里哭,杨初月推开窗户看四周的光景。照她刚才看的情形,这个山寨的人不多,因这里人烟稀少,他们很少抢到好东西,几乎就在山里以打猎为生,这个寨子的规模也不大。 往后看是一处不高的断崖,崖下是小河,还能看到河边的草地,后边没人看守,往前是山谷,门前和前窗都有人看着。杨初月摸出身上的火石,顿时有了主意。 晚间,有人送饭来。菜是山里的野菜和各种野味,杨初月让杨小雨别哭了,先吃饭保存体力,等半夜的时候好走。 杨小雨小声问道:“你有办法?” 杨初月递了筷子到她手上,拿出身上的一块碎银子试了试,饭菜里没毒,“先吃饭再说。” 杨初月大口大口地吃东西,杨小雨见了也开始吃起来。等到晚上有人端来洗脸水,杨初月先用木屋里衣柜里的一块麻布沾了水放到柜子上,姐妹两个才洗脸洗脚。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杨初月对杨小雨说:“姐,我在进寨子和这间屋子的时候,发现这座屋后有一条河,你会泅水吗?”杨小雨点点头,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天香楼的妈妈为了增加情趣,特意教了她们泅水在水下跳舞。 “我身上有打火石,等到半夜就把这间屋子给烧了,你拿着这块破布捂住口鼻,往后跑。我体力好,去引开他们。你顺着河往下走,到时候我来找你。”杨初月在被窝里悄悄地对杨小雨说。 杨小雨点点头,又问她说:“你怎么办?” “你先跑出去再说,幸好他们没收我们的包裹,逃走的时候你带好了。等到我们都逃脱了,我陪你一起去凉州。”杨初月拿了包裹交到杨小雨手上。这次逃跑她心里也没底,试一试总比留在这里当压寨夫人好。 等到后半夜,所有人都入睡的时候,杨初月叫醒杨小雨:“姐,拿着。” 杨初月把准备好的湿布交到杨小雨手上,她拿出打火石,点燃了床上的幔帐和一些易燃的物品,火势蔓延,杨初月退到后墙,拿起一根木棍子,砸开了那堵烧得半塌的木墙:“姐,你先走。记得,往河下游走。我到时候来找你。” 杨初月把杨小雨推出去,朝相反的方向跑了。杨小雨见到火势蔓延,心想事不宜迟,拔腿就往屋后的河边跑去。 这几天春雨绵绵,烧一间估计不够,杨初月又拿出火石点燃了其余几间木房子,几处火源没多久就练成一片,整个山寨都烧了起来。杨初月朝山谷下方跑,没多久便听到了山寨里喊“着火了”的声音,到底是天公作美,没多久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火势很快被扑灭。见到杨小雨和杨初月跑了,豹子气得不行,召集所有的兄弟,说狠话一定要把那两个女人抓回来。 山谷处的树木多,更兼又下了大雨,很快就起了雾。时不时的有蛇从草笼里蹿出来,杨初月这一路走得胆战心惊的。听到身后有狗叫的声音和若隐若现的火把,杨初月咬牙往前跑得更快。幸好她不是体弱多病的病美人,杨初月身体强健,在山谷中跑了好长一段路还有体力继续往下走。 她只顾着山谷下跑,没注意脚下的陷阱,顿时就落了下去。陷阱很大,四周挖得光滑,像是猎野猪的,幸好里面没竹签之类的东西。杨初月往上看,大约有一丈来高,以她的身手想爬上去很困难。 狗叫声越来越近,头顶上围了一圈人,撑着破伞俯视她。杨初月眼一花,脚软的躺在陷阱里,这次死定了。凌晨十分杨初月逃出山寨的时候沾了一身灰,在路上狂奔时淋了雨,全身都打湿了,衣裙上全是泥土,又落到陷阱里,身上沾满了泥土,脏得像一只大花猫,被困住手脚押到豹子面前时他都认不出杨初月是他昨天抓回来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要……泼狗血了…… 第88章 推到汉子 此时天蒙蒙亮,整个山寨被烧了大半,连大堂也毁了四分之一。豹子一见到杨初月,狠扇了她几巴掌:“倒是本大王小看了你。” 杨初月挨了几耳光,脸上火辣辣的,闻到一阵血腥味,再次被抓回山寨,杨初月无话可说。豹子扇了杨初月十来巴掌,看到她全身脏兮兮的,对一旁的喽啰说:“让她去洗澡,洗干净了今天就拜堂成亲!” 杨初月被关进一个漏风的木屋,没多会儿就有人抬进了一个大木桶,倒满了热水,送进一套干净的衣裳后,关门出去规矩的守在门外。 杨初月全身都是稀泥巴,既然她将是压寨夫人,洗澡也没人偷窥。杨初月脱了衣裳,很迅速的洗了澡换上衣服。不过她的脸被打得红肿,着实影响美观。 豹子见了杨初月又气又恨,另一个美人跑了,到现在都没找回来,眼前这个又烧了他大半个山寨,他也不想娶什么压寨夫人了,想到报复她,豹子往她嘴里灌了一包粉末状的药,“兄弟们,这次是我豹子对不住各位。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次是我失算,女人不要了。就把她赏给你们好好享受一番。刚才我已经给她灌了催情药,你们尽管上,记住,别玩儿死了,不然以后没得玩儿的了。” 听到这消息,山贼们一阵欢呼。杨初月站在原地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拼命的把那个粉末吐出来。一个身体强健的山贼扛着杨初月就往还没烧塌木屋里去,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身材高大的汉子。 杨初月把匕首给了杨小雨,身上没任何防身工具。这里的山贼都是山里打猎的好手,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真要被轮X?!杨初月躲到墙角捂着眼睛尖叫,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余三方都围了眼睛瞪得像牛眼的男人,若是被强X了还可以当做被疯狗咬了,这次有那么多疯狗,后果不堪设想。杨初月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转身一头撞到木墙上,心想撞死也比轮X强。 有人见到杨初月要撞墙,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后的人围上来扒她的衣裳,她皮肤不怎么好,胜在年轻看得过去,全身被上下其手,背上一阵湿热,心里恶心得不行偏偏动弹不得。整个山寨都是杨初月尖叫声。 好些人脱了裤子,露出关键部位来。杨初月被扔到草堆上,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肚兜。迫不及待的男人争相扑了上来,好几条肉·棒子在她双腿间摩擦,杨初月下意识的夹紧双腿。刚才被灌了一包催情药,心里恶心的同时身体却有了反应。 正当杨初月身体屈服的时候,有人一把推开了门,拿着一把大刀砍了进来,一脚踢飞一人,他脱了身上的外衣罩在杨初月身上,抱着她飞快的出了寨子,临走前还往寨子里扔了一把火。杨初月身上只裹了一件外衣,被灌药后意识越来越模糊,分不清到底是谁救了她。 坐在马背上颠簸前进,全身热血沸腾,抱着另一个人的腰,X欲望越来越强。杨初月在马背上那男人的怀里不停的骚动,惹得那男人心痒难耐:“你别勾引我,否则我要了你可不会负责。” 杨初月脑子不太清醒,下腹又空虚有涨得难受,只想发泄欲望,抱着男人的腰不停地往她身上靠。男人被引得血脉膨胀,抱着她就往不远处的山洞里走去。 磨磨蹭蹭的纠缠在一起,火拼到关键步骤的时候,杨初月突然惊醒,见到自己赤身裸体的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吓得裹了件衣裳就往后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杨初月靠在一边,死死的抱着衣裳裹住关键部位。 邱振晔身无寸缕,精壮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哑着嗓子说道:“你说呢?” 杨初月把邱振晔全身都看光了,心里有无数的虫子在爬,喘着粗气捂住眼睛。 “我救了你,难道你不该以身相许吗?你被喂了催情药,还险些被……”邱振晔也退到一边,捡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 “别说了……”杨初月顿时想起在山寨里的一幕,“那个药……有没有别的解药……” “你认为呢?催情药的解药不就是男人或女人吗?” 杨初月捂着眼睛,尽量不去看邱振晔。这种狗血的事发生到她身上,被下药了,要么和男人滚床单,要么凭毅力挺过去。好像靠毅力挺过去的人太少,难道真要和邱振晔XXOO才能活命? 邱振晔被那么多女人上过,刚才她又看了那么多男人,心里对那方面的事非常排斥,“我撞死在这里也不和你做那种事!” 邱振晔在一旁冷冷地讽刺说:“刚才是你求我的,我才不稀罕碰你。除了胸有点儿肉外全是骨头,抱着磕手我还嫌弃你呢。” 杨初月又羞又气,催情药发作了比死还难受,想到这里是一处山洞,狠下心一头撞在石头上,额头被磕破了,流了一脸的血,人也晕过去了。 邱振晔正背着杨初月说话,说了一阵见到杨初月没应声,回头看到杨初月裹着他的外衣,额头上有个血窟窿,脸上全是血得晕倒在一边。慌得拿了衣裳给她擦血,“我……我……刚才只是开玩笑,你不用那么当真啊。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你别死啊,你死了我以后娶谁?以后谁还和我拌嘴吵架?”邱振晔心慌,手忙脚乱的给杨初月止血穿衣裳,看到她额头上那个血窟窿还在流血,赶紧抱着她出山洞找个大夫帮她止血,不然以后留疤了就不好了。 杨初月本就只裹了他的外衣仓惶逃走,他也没多的衣裳给杨初月穿。刚抱着她,就看到胸前的大好春光。他只顾着看那胸前的几两肉了,山洞里窜出一条蛇,邱振晔吓了一跳,跌倒在地上。 杨初月的头磕到石头上,本已经昏厥的她被痛醒了。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小心。”邱振晔扶起她心虚的说道。 杨初月身上穿的衣裳大,他轻轻一带,衣裳就滑落到腰间。 邱振晔捂住眼睛,说:“你先把衣裳穿好。” 杨初月刚才还做了一场春梦,药力还没过,再也忍不住,兽心大发的扑倒邱振晔:“大公子,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不过我现在……确实忍不住了。” 杨初月动手解开邱振晔的衣裳,邱振晔原是武将,身材本就好。杨初月上辈子一直梦想找一个当兵的,目前邱振晔确实最合适。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负责。以后……以后我出家当尼姑去,绝不找你麻烦。你……你以后想找多少女人找多少女人……”杨初月看着邱振晔的身体不停的咽口水,他除了小气除了有些霸道除了喜欢自私外,身材好得没话说,想想也只有这一次,以后再不相干,反正以后各走各路。她这辈子错过了嫁人的最佳年龄,已经没嫁人的想法了。 俯□去强吻邱振晔,邱振晔刚才看到杨初月突然醒来兽性大发的样子一愣,现在杨初月主动贴上来,更是一惊。想也没做多想,翻过身就把杨初月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杨初月太热情,邱振晔也顾不得杨初月身上有伤,更热情的还回去。迫不及待的进入她的身体,杨初月一阵抽搐,经过钝刀割肉的痛苦后,随即两人和谐了好一阵。 看着地上的污血,缩到一边杨初月全身是汗,头发散落,不敢直视同样身体还留着暧昧液体和气味的邱振晔。“……我说过……不会让你负责……你放心……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次……” “疯狗?还不知道刚才谁是疯狗。”邱振晔捡起地上的衣裳穿好。杨初月看到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痕迹,有些惨不忍睹。她没那么矜持,在清醒之前,她记得确实是她扑到了邱振晔,的确是她比较像疯狗。 “你姐姐还在前面的茶棚里等我们,再不去她就危险了。”邱振晔扔了一件衣裳到她身边。她的形象全毁了,在邱振晔面前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捡起衣裳穿好了,披头散发的跟着走了出去。 马匹和包裹都还在,“前面的路比较平,能骑马走。”邱振晔扶了杨初月上马,自己也跟着上去。“坐稳了。”邱振晔策马跑到一条平坦的小路上,低头就能见到杨初月脖子上和胸前的红痕。心猿意马的搂着杨初月的腰策马前行,约跑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茶棚。 杨小雨正焦急的在道上伸着脖子张望,见到邱振晔和杨初月来了,才放下心来。见到杨初月和邱振晔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杨小雨一时想歪了,见到杨初月穿着邱振晔的衣裳,脖子上还有暧昧的痕迹,又看了邱振晔下巴的咬痕,更确定他们两个做了那种事。 杨初月和邱振晔都故作镇定的不提,一个劲儿的关心她怎样,有没有被伤到,又没有被坏人抓到,有没有受伤,一个问题问了十来遍。 杨小雨听不下去了,说:“我没事,你们问得烦不烦啊?我问了,往前走两里有户人家,我们先到那里讨口饭吃吧。” 杨初月听后点头不迭:“姐,我们快去。” 往前走了两里路,果然见到一户人家。杨小雨上前敲开了门,说讨口饭吃,还递上了一块碎银子,那户人家将他们三人迎了进去。杨初月要了热水洗漱,坐在木桶了擦洗干净了身体,换了一件自己带来的衣裳。 在水里见到自己额头上的血窟窿,血迹已经干了,杨初月拿着帕子擦干净周围的血迹,想到样子难看,她洗了头发后,拿了剪刀剪头发。 邱振晔见了,扼住她的手说:“你……该不会真要出家当尼姑吧。” 杨初月推开他说:“这里哪有尼姑庵?我额头上有那么大块伤疤,想剪刘海遮住。出家这事等三姐到了凉州再说。” 邱振晔白担心了一场,不自然的松开了手。杨初月以水为镜,剪了齐眉刘海,遮住了额头上那道难看的伤疤。杨初月收拾好,杨小雨帮忙端出饭菜,三人吃了,问往凉州去的方向。 得知凉州还在更远的山里,杨小雨看着高高的大山,定了定心神,“我一定要去那边。”邱振晔花了些银子买了一袋粗面馒头,打了几袋子水,三人休息好一阵后往山那边走去。杨初月和杨下雨并排着走在前面,邱振晔牵着马带着干粮走在后面。 在半路休息的时候,邱振晔找了一些草药来磨碎了给杨初月敷在额头上。“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啊,看起来脏兮兮的?”杨初月看着邱振晔手里的绿色浆糊问道。 “本公子行军多年,好歹也知道怎么治皮外伤。难道你以后就想顶着一张破了相的脸见人?你不嫌丑别人还嫌丑。”邱振晔用杨小雨的手帕蘸了药汁就往杨初月额头上擦。 杨初月痛得吱呀咧嘴。邱振晔喝道:“别动。”给杨初月包扎好伤口,粗粗的吃了一顿午饭继续赶路。 邱振晔有行军经验,偶尔拿着手里的剑到林子里杀一只野兔火来烤给他们吃。往西走了数天,盗匪不多,倒经常出现大蛇或灰狼等猛兽出现。 往西走了一个来月,终于到了凉州境地。还有一天到凉州城,夜宿在密林里,邱振晔猎了两只野兔回来剥皮烤了,杨初月和杨小雨坐在一边,摘了一些树叶子包着在沿途买来的粗面馒头埋在火堆里烤,用竹筒热了水。 “皇上将六王爷贬到凉州,本已是凶多吉少,他在这里的日子不好过,被皇上的人监视得死死的,我们要见他恐怕也不容易。”吃饱喝足后,邱振晔对杨小雨说。 杨小雨在杨家修养了一段时日,她身体恢复了,平安有杨老三夫妻照顾她很放心,所以才不管不顾的跑到凉州来找宇文景:“我想过了,也知道见王爷很难,但我必须试一试。我曾是王爷的宠姬,回到他身边理所当然,不管当年的事是不是真的,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照顾他就好,我想监视王爷的官兵不会拒绝。去见王爷的时候你们不用跟去了,免得被无辜牵连。五妹,我也许一辈子都陪着王爷在凉州,平安就交给爹娘照顾了,记住,不要让杨家以外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就让她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b 第89章 秋月的境遇 “我知道,三姐你放心,我们全家会好好照顾平安的。”杨初月紧握着杨小雨的手说,杨小雨刚才说的那番话的确让她感动。 邱振晔和杨小雨商量,杨初月不用进城,就留在凉州附近的乡下等消息,邱振晔护送杨小雨进城见宇文景。“五妹,侯爷的安排有道理。六王爷身边有很多暗探,你去了有危险。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和杨家的关系,只怕家里有大麻烦。”杨小雨对杨初月说。 杨初月应道:“嗯,我在乡下等你们的好消息。” 在到凉州的前两天,杨初月留在一户猎人家里,邱振晔和杨小雨继续往前赶路。在山里等了十来天,邱振晔才牵了马,买足了干粮回来。“看样子你过得很惬意嘛。”邱振晔见到杨初月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过得惬意了?”杨初月还在担心杨小雨有没有成功留下,不过见到邱振晔这幅样子,十有八·九成了。 邱振晔笑了笑:“走吧。” 山上的石板路多,往回走几乎是上山的路,邱振晔让杨初月骑马先走,他有事耽搁一阵。杨初月刚骑上马背,邱振晔喊了一声:“坐稳了!”抽出马鞭抽了马臀一鞭,马吃痛在山路上驰骋,杨初月吓得俯□抱紧了马脖子。等翻过了山,杨初月才勒住缰绳让马才停了下来。 杨初月啃了一个馒头喝了几口水等了两个时辰,邱振晔就提着长剑赶了过来。“怎么了?身上那么多血?”杨初月注意到他身上沾了不少血,绝不像兔子或灰狼的血。 “没事。”邱振晔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拿出一套干净的袍子换上,把身上那件有血迹的衣裳扔了,再把剑挂在马背上,牵着马往前走。 “你……杀人了……”杨初月问道。 “我只是解决了几个跟来的暗卫,你想我在丰莱镇的消息被泄露出去?”邱振晔反问说。 杨初月只在想,每个王朝都有旁大的消息机构,也许当今皇帝早就知道了他和杨小雨在丰莱镇待过的消息。“我不信你到丰莱镇的消息没人知道。” “当今皇上已经抄了多少世家?而且皇上现在忙着打高沽丽抢美人,已经不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了,哪会在乎我这个已经构不成威胁的人?不过私下见六王爷这事还是不能传出去。”邱振晔说。 “那你和三姐怎么进城的?”杨初月问道。 邱振晔瞟了一眼杨初月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笨,易容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了。”杨初月在后面答道,上辈子看武侠剧看小说,易容出场的次数太多,她也记下了,只不过这辈子还没见过。 杨小雨留在了凉州城,邱振晔也见到了宇文景,只怕不是单纯的护送杨小雨去见他那么简单,以邱振晔不安分的性格,着实不像会留在乡下一辈子的人。 “额头上的伤好了吗?”邱振晔突然转身,拨开杨初月厚厚的刘海。 杨初月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温柔的神色,吓得后退了几步,慌忙答道:“好多了。” 邱振晔跟上走了几步,很认真地看她额头上的伤疤,“结疤了,不要用手挠,留疤了就不好看了。我不想娶一个毁了容的女人。” 杨初月一把打开邱振晔抚在她额头上的手:“我说了不会让你负责,你不用昧着心娶我。” “我一向都是个很负责的男人,万一那次过后,你有了孩子怎么办?难道你想当一个被人唾弃的娘?我不想邱家的血脉流浪在外边。”邱振晔盯着杨初月的小腹说。 前几天的葵水刚走,一次中标的可能性没有,“不会,就算有,我也不会……” 邱振晔上前一步箍着杨初月的腰,“你忘了那天是谁主动的吗?你不要我负责,可你得为我负责是不是?还有,你那天热情得我都快招架不住了,不过我很喜欢。”说着,抱着杨初月一阵乱啃,腾出右手伸进她的衣裳里乱摸一通。 杨初月喘不过气,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一耳光扇在邱振晔洋洋得意的脸上:“流氓!” 邱振晔松开杨初月,捂着火辣辣的脸说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我一直都讨厌你,以后也讨厌你。”杨初月有些抓狂的吼道,被邱振晔调戏了一通,气不过的先走了一步。 “照你这样走回去,得走多久啊?”说着,抱起杨初月坐到马背上,朝坡下跑去。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终于走到了一块较平的地方。 杨初月看到路上的行人渐多,说道:“前面就到丰莱镇了,你让我下来。” 邱振晔拎着杨初月扔到路边的草丛里,“自己走去,反正路不远了。”而后策马跑回了丰莱镇。杨初月从草丛里爬起来,拍干净了身上的泥土和草屑慢慢得走回了丰莱镇。 敲开杨家的大门,刚走的时候,院子里的南瓜藤和丝瓜藤以及苦瓜藤还没爬满架子,再次回来的时候,竹架子上已经挂了好多瓜,柳四娘正在瓜架子下教平安走路。 “娘,我回来了。” 柳四娘见到杨初月回来,抱起平安就上来问道:“你平安回来了就好,小雨呢?她怎么样了?” 杨初月依旧是未出嫁的姑娘打扮,不过额前多了一道厚厚的刘海,“三姐已经找到三姐夫了,她她说要留下照顾姐夫,就不回来了。她在那边一切平安,我们不用担心她太多。”杨初月没说杨小雨的丈夫是谁,宇文景是她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她们还得在丰莱镇上过日子。 “小雨的丈夫是谁呀?你见到了吗?他人好不好?对小雨好吗?当初为什么让小雨怀着孩子流浪啊?为什么他不来见我们呐?”柳四娘迎杨初月进门后不停地问问题。 杨初月进门后,倒了一杯茶喝。想了想才说:“三姐夫对三姐很好,只是三姐夫遇到了麻烦。上次因为三姐夫误会了三姐,所以三姐出了他们的家门。现在误会澄清了,三姐已经回到三姐夫家了。不过他们家现在遇到麻烦,所以就让平安留下让我们照顾,我回来的时候,三姐让我们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她。娘,这事我们不要伸张,就让平安暂时做我们的小妹,你的小女儿。等到三姐夫家境遇好些了,我们再把平安送回去。” 柳四娘摇着拨浪鼓,平安见了伸手去抓,杨初七过来抱平安玩儿,顺带坐在一边听杨初月说杨小雨的事。 “娘,你放心,三姐说三姐夫对她很好,你们不用操心。我们在丰莱镇好好过日子,三姐会好好的,我们也会好的。”杨初月说道。 杨老三和柳四娘最信任杨初月,杨初月说杨小雨没事,那杨小雨一定没事。“这三个月平安还好吗?”杨初月休息够了,抱了平安来放在膝盖上哄她玩儿。 平安已经长成一个白胖的女娃儿,不像刚生下来那样瘦瘦小小皱巴巴的样子,她现在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扯着杨初月的刘海玩儿。 “小雨刚走那会儿她一直哭,后来慢慢好了,这才不哭了。”柳四娘说,“她还没断奶,还在喝羊奶。” 杨初月捏捏平安胖胖的红扑扑的小脸,难怪平安长得胖乎乎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刚生下来的样子,问道:“镇上还好吗?” 柳四娘说道:“还好,一切都好。秋月怀的不是双胞胎,她在一个月前生了个闺女,满月酒也办了,你错过了,孟老板还问你去哪里了,我只能说为了避嫌就没去。” 杨秋月生了,“秋月还好吗?小侄女还好吧。” “都还好,不过生的是女儿,孟家的长辈脸色不怎么好,还好康元疼她。她嫁到孟家晓得自己有很多不足,现在正在学怎样管家,学看账本。说来孟家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她现在笑得也没在家的时候多了,我看到她整天愁容满面的,我们去看她那天,总觉得她是故作高兴让我们不要担心。”柳四娘说起杨秋月来一脸担忧。 杨秋月嫁入孟家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奉子成婚本来不受欢迎,还因她的身份,在孟家不怎么受待见,“富贵人家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那也是六妹自己争取来的,该怎么走,也得靠她自己。” “那也是,那也是她的命,我们也只能帮她走到那一步了。”柳四娘无不担心的说道。柳四娘刚才看到平安玩杨初月的刘海,瞟到了她额头上的伤疤,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亲自又拨开杨初月额前的刘海,看到了疤痕问道:“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杨初月赶整理弄好自己的刘海,说:“没事,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额头,留了伤疤,多擦药就没事了。” “那就好,”柳四娘说道,“邱家大公子也跟着去了,一路上遇到他了吗?他回来没有?” 说道邱振晔,杨初月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已经回来了。” “哦,那就好,这几天老夫人也在问我大公子的事。他回来就好。” “娘,我赶了几天的路,先回房休息了,吃晚饭的时候再叫我。”杨初月找了个借口离开。杨初月走得快,柳四娘也不拦她。 醒来后继续吃饭过日子,丰莱镇上的日子依旧平淡如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这里永远一片宁静。杨秋月这几天在孟家过得不如意,收拾了行礼回娘家住了几天。在娘家,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可以没规矩的在家里走,吃饭不用看人脸色。她女儿的名字叫孟琼霏,长得玉雪可爱,杨老三和柳四娘都极为喜欢。 杨初月会看账本会打算盘,杨秋月会家这几天,一直都扭着杨初月学这两样东西。杨秋月愿意学,杨初月也乐得教。她学得累了,就向杨初月抱怨在孟家的日子不好过:“孟家规矩太大,我还以为去了会过得多轻松,想不到在那边是这样不行,那样不许,每天还起得那么早起做饭下地干活儿。” 柳四娘劝道:“婆家不比娘家,你在娘家做什么都行,在婆家就不行。你现在是孟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一言一行都是孟家内宅的表率,还像在娘家的小姑娘哪行啊?还好你没婆婆给你立规矩刁难你,不然我真不知道你以后怎么办。” “没婆婆还不一样?孟家还有一个老太太,是公公的娘。她整天看我不顺眼,说我这里不好,说我那里不对。说我目不识丁什么也不会,就是个乡下村妇,不配嫁到孟家当长孙媳妇。她说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狐狸精,就晓得勾引她的孙子。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奶奶她那么讨厌我?我什么都不懂可以慢慢学啊,她也不能那样说我啊。”杨秋月依偎在柳四娘的怀里,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 “唉,你得到了也会失去一些东西。当媳妇儿的哪个又好过了?慢慢来不哭了啊。”柳四娘一边叹气一边安慰她说,“你在家这几天就让初月好好教一下你,好好学懂了吗?” “懂了。”杨秋月说,想到老夫人身边那个长得没她漂亮但比她能干的姑娘,杨秋月又免不了担心,“娘,原来老夫人想把她姐姐的孙女嫁给康元,我见过那个姑娘,她现在就在老夫人身边,我好担心啊。她那么能干,会读书认字会打算盘会看账本,还会做衣裳鞋子讨好老夫人公公还有小姑子。我担心老夫人让康元娶她,到时候我和琼霏怎么办啊?” 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很平常,柳四娘只得劝她说:“这也没办法,有钱人家多养几个小妾姨娘的也说得过去,你要是不让康元纳妾,别人只会说你善妒。这个罪名可以休妻,就算康元以后有了妾室,你也不能哭不能闹。” 杨秋月挣扎着从柳四娘怀里出来,双眼含泪的看着柳四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不要,娘。我不要康元纳妾!” “除非孟康元真心待你,否则他还是会纳妾。六妹,你现在除了年轻外还有什么优势?必须趁现在牢牢抓住他的心生下嫡长子再说,有了儿子才能真正在孟家立足。当年我们家也不一样?其余的可以慢慢学,这种事急不来的。我看你现在就像个满腹怨气的小媳妇,脸像一个苦瓜一样,谁看了会喜欢?想想你最开始的样子,谁见了你不会喜欢啊?老人家都需要哄,你多哄孟老夫人开心,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再说你还有孟老板和妹夫给你撑腰,不要把将来想得那么难。”杨初月坐在一边描花样说。 杨秋月现在满腹怨气,哪听得进杨初月的劝?直觉告诉她杨初月是在嫉妒她恨她嘲笑她,登时拉下脸来:“五姐,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要是能那样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了?你以为你嫁到孟家就不会面对那些问题了吗?你以为你很有本事能摆平孟老夫人吗?是,你曾经是忠毅侯府的大丫鬟,见的世面广,懂得比我多,比我会当奴才。” 第90章 上门求亲 柳四娘喝住杨秋月:“秋月,你是怎么说话的?你五姐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好,你还不听。她刚才说的都是你迫切需要解决的,你做好了将来自然就好过了。孟家的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你有现在的境遇怪不了谁。在孟家那样的人家家里,你还指望人家就守着你一个人过?我看你继续丧气下去抱怨下去,孟家还有谁护着你?我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富贵人家宠妾灭妻还有休妻的事见得多了,你以为你这样子还能在孟家待多久?” “娘……”杨秋月刚收住眼泪,听了柳四娘训斥她的话,又急得大哭了,“娘,你就把我当成你泼出去的水!我当年要是在家里多好,能跟你学刺绣,能跟你学做家务。我就是个没娘养的野姑娘,难怪讨人嫌!我在孟家过得那么委屈,回来还被你骂,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好了好了,是娘说错了,你不要哭了。五妹你少说几句,不要让秋月伤心了。”柳四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去安慰杨秋月。 杨初月继续拿着针绣图样,杨秋月在柳四娘怀里哽咽了一会儿。过了半个时辰,杨初月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起身说:“我先回去帮大姐做午饭,娘陪六妹说说话吧。” “也好,回去吧。”柳四娘说道。 杨秋月在杨家住了两个月后回了莱川县城,杨初月送她出门什么话也没说,平安挨着杨初月,看着漂亮的六姨。柳四娘抱着琼霏,叮嘱了杨秋月好一阵,什么要和孟老夫人多相处,在孟家要多看多学之类的。也不知她听进去没,还没等杨初七送别,她就登上马车走了。“六姨再见。”平安挥着胖乎乎的小手对杨秋月说。杨秋月留给他们的就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两月过去,邱振晔在丰莱镇上没什么动作,杨初月不担心邱振晔真要娶她。邱晴然还到杨家学厨,她说邱振晔有事出门做事了,不在丰莱镇上,“我那哥哥啊整天神神秘秘的,谁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杨初月玩笑说道:“你哥哥是做大事的人嘛。”也没多问她邱振晔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晚上邱振晔一身是伤,黑衣蒙面的回到丰莱镇上,邱晴然开门见到他的时候下了一大跳,“哥,你到底去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呀?” “没事,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娘。”邱振晔趴在门口上说,进门时,还用擦干净了石头上的血迹。邱晴然慌忙之下扶了邱振晔进府,没多久,就传出大胤军队战胜的消息。 邱振晔重伤,没叫大夫,只写了一张单子让邱晴然到药铺里抓药回来熬了喝下。邱振晔在邱宅内养了大半月的伤,问邱晴然说:“杨家怎么样了?” 邱晴然端来药交到他手上:“一切都好,没什么变化。杨老三和杨家大姐还是下地干活养家禽,柳四娘和杨初月还是看着铺子做生意,没什么变化,就是杨秋月回杨家住了两个月,才回县城没几天。” “那就好。”邱振晔喝了药,躺在床上睡下。 元和三年八月,高沽丽大败,送丽姬公主到大胤求和。丽姬公主被宣武皇帝封为羞花夫人,取历史上某典故来形容她倾国倾城的容貌。 杨初月额头上的伤好了,还留了淡淡的伤疤,额前还留着很厚的刘海。“这个药擦了估计就更淡了,你当时是怎么这么不小心把额头都磕破了?我看你以后都得留刘海。”杨初七正在院子里给杨初月擦药说。 “我也不知道……”杨初月一看到额头上的伤疤就想到邱振晔,脸很不争气的红了,“还好不是脸,不然以后没脸见人了。”其实她现在就觉得没脸见人。 “还好恢复得比较好。”杨初七给杨初月擦完药后说。 这几天丰收,杨初月留在家做家务,摘了院子里的瓜做午饭。杨初月上辈子从没玩过女生很喜欢的绒毛玩偶,总觉得有些遗憾,最近家里忙没谁能顾着平安,杨初月用铺子里的碎布和旧布做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布偶熊给平安玩儿。平安没事的时候就抱着小的那个熊玩儿。 平安五官小巧精致,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小脸白里透红比新摘下来的红苹果还水嫩,谁看到了都忍不住抱住她亲一口,放到现代一定是萌化所有大婶大妈和宅女的小姑娘,她抱着熊坐在席子上和熊说话的样子可爱到不行。 杨初月摘完南瓜藤嫩尖,平安拿着一个黑色的珠子说:“五姨,掉了。”杨初月把大熊抱了出来让她继续玩,拿针缝好了眼珠子,把小的还给她。“五姨,抱。”平安不玩布偶熊了,睁大眼睛看着杨初月。 “好,五姨抱。”杨初月俯□抱起平安。杨小雨到凉州已经四个月,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怎样。“你说,你爹会不会翻身呢?”杨初月扭头问她。 平安小脸很认真地说:“会,我要爹娘。” 杨初月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平安说会就一定会,我们一起等你娘回来接你好不好?” 平安在她的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嗯,五姨最好。” “好,我们中午吃南瓜饼好不好?” “嗯!”平安点点头,欢乐的喊道:“南瓜饼南瓜饼,中午吃南瓜饼。” 杨初月又爬上梯子,在瓜架子上摘了一个老南瓜。 “有人敲门了,你先到屋里去玩儿好不好?”杨初月放下南瓜对平安说,平安抱着她的布偶玩具跑进了屋找表哥表姐玩。 杨初月开了门,见到是邱振晔后,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来了?” 邱振晔打量了杨初月全身上下,杨初月头皮发麻。“上门提亲啊,快冬天了,也得有个女人暖床才行。” 杨初月没等邱振晔进门就关了大门。“杨三叔回来了呀。”杨初月听到门外邱振晔很热情的喊道。杨老三从未被邱振晔这么高称过,肩上扛的锄头都抖了几下,“大公子怎么到杨家来了?” 邱振晔拱手笑道:“有好事要说。” 进门后,听到邱振晔说来来意后,杨老三喝茶的杯子都掉到地上了,“大公子,我……没听错?” 邱振晔摆明了诚意,很恭敬地说道:“在下真心上门来求亲,这些都是聘礼。”邱振晔送了聘礼来,寻常百姓该有聘礼的应有尽有,外加五百两银子。 杨初月立即说道:“爹,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就不嫁了,等到年纪大了出嫁当姑子去。” 杨老三一直害怕邱振晔的眼神,对他曾经在镇上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忙推拒说:“大公子很有诚意,但我家高攀不上,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家六妹嫁到县城孟家都被嫌弃,更何况是孟家这样的大家。” 邱振晔感慨说道:“邱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富贵的高门府第了。我现在也只是庶民,哪有配得上配不上的?再说,”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杨初月一眼,“你家五妹,已经是我的人了。” 杨老三不解地看了杨初月,“邱大公子,这话怎么说?” “上次送你家三姑娘去找她的丈夫,五妹和她遇到了三贼。在下正巧赶上她们,将她们救出了狼窝。你家五妹为了谢我的救命之恩,所以对在下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杨老三瞪大眼睛盯着杨初月。 杨初月连忙摆手:“爹,不是这样的。我没做什么以身相许的事!” “那就好。”杨老三从前很信杨初月的话,但这次却不怎么相信她说的。 邱振晔又接口说道:“有没有,我们可以请江夫人过来一看究竟,有江夫人作证一定错不了。” 杨老三又用怀疑的眼观看着杨初月。“婚姻大事,由父母说了算,不如把柳伯母也请回来?”邱振晔说道。 刚才坐在一边的杨初七说道:“我去请娘回来。” “爹,那天是我的错,我被下了……药,才做出那种事,但我绝不答应嫁到邱家。不说邱公子死了嫡妻休了继室,还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上有老下有小,我嫁过去还不得累死?我知道失了贞洁对自己不好,我已经想好了,到缙山的尼姑庵里去。”杨初月知道这事瞒不住,自己先说了打算。 杨老三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初月,“五妹啊,这是怎么回事?”杨初月无奈,只得再说了一次。 邱振晔立即拱手作揖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在下定会负责。所以我没请媒婆来,就是为了初月的名声着想。虽然在下上有老母下有弱子,但还不至于让五妹嫁过去当下人做奴婢。再说五妹年纪大了,再想找个好人家只怕很难了。另外杨伯伯愿意五妹出嫁当尼姑吗?”最后那句话说得杨老三心计胆战的。 那一声一声的五妹,叫得杨初月头皮发麻。柳四娘没多会儿就关了门回家了,家里正为杨初月嫁不嫁这事争议得正厉害。杨初月正闹得要赶人了,柳四娘就到了家门,听到杨老三说了一遍刚才的经过。杨老三话刚落音,杨初月就说道:“娘,我不嫁。” 邱振晔说道:“这事我会负责到底,请岳父岳母大人放心。” “娘,邱大公子是个有大抱负的人,他不像是个会在乡下待一辈子的人。如果大公子以后再东山再起,他有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夫人,传出去怎不会被笑话?错事是我自己做的,大公子刚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我心中自会有了断,绝不给邱家添麻烦,不给你和爹丢脸。”杨初月说得很坚决。 杨秋月坏了杨初月的亲事,他们夫妻一直琢磨着怎样弥补杨初月。邱振晔现在是个比他们还不如的庶民,而且已经娶了两位夫人,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杨初月嫁过去很吃亏。邱老夫人喜欢杨初月,是因为她老实规矩,对大户人家的老夫人来说只觉得实用,而不是当媳妇最好的人选。杨初月不愿嫁,他们夫妻两人也不同意,柳四娘拒绝说:“大公子,无论你现在怎样,我家五妹还是配不上你,你还是另寻贤妻吧。五妹不愿意,我们不强迫她,我们夫妻亏欠她的也多,她若是嫁不出去,我们养她后半辈子也养得起,你也不用再为我家五妹操心了,请回吧。” 杨老三也说了拒绝的,难得邱振晔好脾气的没发火,收了带来的聘礼,对杨老三和柳四娘夫妻作揖行礼,很礼貌的退了下去。 杨初月几天没出门,一直待在家,邱振晔突然上门来提亲,弄得她心烦。邱振晔还是权力滔天的侯爷之时,杨初月没想过要嫁给他,邱振晔现在潦倒了,她更没想过要嫁给他。邱振晔虽是庶民,但保不定皇帝哪天想起他来了,就拿刀砍了他了?到时候杨家也会被牵连,她还不想死。万一邱振晔东山再起,遇到的麻烦只多不会少。如果实在不行,她就收拾了包裹到缙山的尼姑庵去,孤老终身也不嫁给邱振晔! 七天后的正午,杨初月正坐在院子里洗菜心,邱老夫人和邱振晔又上门了。邱老夫人和邱振晔请了媒婆来说亲,还请了人帮忙提了聘礼来。没多久杨老三夫妻也回来了,杨初月到厨房做午饭,让杨老三夫妻去说这门亲事。 正午吃了一顿饭,邱老夫人就面红耳刺的扶着一对儿女回了邱家。杨初月和杨老三夫妻说了要去缙山的尼姑庵,柳四娘劝杨初月别想不开。 杨初月坚决地说:“娘,不是我想不开。我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愿嫁到邱家去。邱家虽然对我们有恩,但我不能卖了自己回报他们。如果我失身于大公子的事传出去,在镇上我还能待下去吗?与其以后活得没脸,不如现在就想办法解决了。我不想死,出家当尼姑是最好的办法。” 柳四娘劝她说:“缙山山高,山上又过得苦。不瞒你说,那个尼姑庵虽然面上借着菩萨和佛祖的名义做善事,私下就是一处暗娼妓馆,你去了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第91章 嫁得容易 缙山的尼姑庵竟是一座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为什么我从前没听说过?”她在丰莱镇住了二十多年也没听到一丝风声。 柳四娘对杨初月说:“我也是听你爹说的,隔壁村李三牛家的男人,隔三差五的就往那里跑,经常夜不归宿。李三牛他媳妇就到尼姑庵去找他男人,结果发现她男人和那里的尼姑好上了,尼姑庵的主持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拿了一大笔银子收买李三牛的媳妇。其实晓得那里是暗娼妓馆的只有男人,要不是你吵着要到那里去当尼姑,你爹还不告诉我。丰莱镇是个穷镇,娶不到媳妇的男人多了,你想,这里的姑娘还有嫁不出去要出家的?那些尼姑都是外地来的,专让娶不到媳妇儿的男人风流快活的地方。十里八乡的娶不到媳妇的人多了,大家都默许了那个地方都存在着,只是你这种未嫁的姑娘不知道罢了。你看平常哪有人到那里烧香拜佛?” 杨初月听了着急:“娘,那我要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嫁。” 柳四娘帮她擦眼泪:“你呀,不愿意我们也不强迫了。我们不同意,难道邱家还能强娶不成?先安心待在家里,这几天铺子里的活儿不用你做了。”杨初月点了点头。 后两月邱振晔再无任何举动,杨初月觉得奇怪,只希望自己多想了,她现在每天憋院子里,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冬天的晚上,柳四娘从储物间拿出十来个红皮红苕削干净了切成丁,用面粉裹了放在漏丝勺子炸了吃。全家坐在堂屋里吃热腾腾的红苕饼摆龙门阵,英子和程子嘴馋,吃了一个有一个。杨初七招呼了一次又一次不要抢,柳四娘笑着说:“没事,还有呢。今年的红苕多,明天还可以做。” 杨初月抱着平安,掰了一半红苕饼说:“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平安说:“我自己吃。”杨初月把那一半给了她,平安吃得极为斯文秀气。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柳四娘去开了门,只见到一个穿着黑色披风,头戴帷帽的人站在门前,他身后站的人,正是邱振晔。 柳四娘不知道来者是谁,问道:“你是哪个?” 来人摘下帷帽,“娘,是我。” “小雨?”柳四娘惊呼一声,“快进来快进来。” 平安正抱着一个半个红苕饼啃得正欢,看到杨小雨回来,就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抱着杨小雨的腿,奶声奶气地叫道:“娘。” “平安,娘回来看你了。”杨小雨抱着胖胖的平安哭了一阵。 平安扯着自己的衣袖去擦杨小雨脸上的眼泪,还把自己啃了一半的红苕饼递到她面前:“娘,不哭。这个,好吃,你吃。” 杨小雨拿着红苕饼咬了一口,“平安真乖,很好吃。” 柳四娘把门关得紧紧的,“小雨,你回来了。”她又惊奇又高兴。 “娘,我回来有事要说。你和爹都到后院来吧,五妹也来。大姐你先领着几个孩子待在院子院子里,不要靠近后面的屋子。” 杨初月跟在柳四娘身后,去了后院。关紧了房门,杨小雨直说道:“我这次回家是为了五妹的亲事……” 杨初月抢话问道:“为什么?” “我的事你清楚。不过我只想说,他需要邱振晔帮他。如果邱振晔不帮他,也许他只能待在那里,永不翻身,甚至会被处死。如果五妹嫁给邱大公子,于他,于我们家都有好处。”杨小雨说道。 杨初月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宇文景,“我知道三姐夫现在有难,大公子不一直都是姐夫的人吗?这和我嫁不嫁他有什么关系?” 杨老三夫妻不知道杨小雨的相公是谁,一个劲儿的问她:“女婿家出了什么事?小雨啊,你就说了吧。你上次离家出走,把我们吓坏了。” 杨小雨说道:“这个说来话长,相公遇到了难事,需要邱大公子帮忙。如果五妹嫁给邱家大公子,事成之后,对我们家的将来都有好处。” 杨初月不服气地问道:“若败了呢?难道让全家人跟着陪葬!” 杨老三和柳四娘听不懂她们姐妹在说什么,杨小雨明白要说服了杨初月,才能让杨老三夫妻点头,“爹娘,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有重要的话和五妹说。” 等到杨老三夫妻都出了门,杨初月已经想到是邱振晔请杨小雨回来的,“我不问别的,邱振晔为什么要娶我?我不相信他突然就看上我了。” “也许是他真的看上你了,说来邱振晔除了结了两次婚,有三个子女外也没别的了,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他人长得好,为人又正派,在京城的地位又高,你怎么就看不上他呢?”杨小雨问道。 杨初月说道:“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说邱大公子的,我看到邱大公子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内宅从来都以自己的喜好来做事,他从来都高高在上,不顾别人的感受,好像下人的命就不是命,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他永远那么自以为是,在家专·制独·裁像个暴君,活在他的屋檐下太累。我在忠毅侯府看到的是,他的内宅一团糟,尽管管家宅是女人的事,但他宠妾灭妻,对妻儿从未付过任何责任,这种没担当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吗?你在王府也见过女人之间的斗争,难道你愿意再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吗?” 杨初月说得煞有其事,杨小雨听了只得摇了摇头:“我也只说我听到的,大公子当年也是京城的风流人物,他流落到乡下不也凭自己的本事回到京城了?先帝在世时常夸他,说他是真正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若在官场上没什么手段,能在仕途上走那么多年吗?纵然他在宅内犯了错,他在官场上也是有勇有谋有魄力的男人。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太不懂男人的心思。男人不都要哄的吗……” “这是三姐你的看法,我并不这样想。作为女人,为什么要讨好男人,你认为讨好他,就能拴住他一辈子被宠一辈子吗?我始终相信门当户对这句话,就拿六妹来说,她原以为嫁到孟家会有好日子过,可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得不到夫家的认可,每走一步都很困难,能依靠的只有男人。如果哪天能依靠的男人对她不感兴趣了,她该在家里怎么过下去?像你在皇家,以后会有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进宫,你以后怎么过日子?守着宫里那一方天地过日子?还是去和那些比你漂亮的女人争宠?我宁愿嫁一个身份相当的男人,可以相互尊重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杨初月说话的时候有些亢奋。 杨小雨知道杨初月说的话不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想了许久,“你说得对,不过我也想说,不管王爷以后会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他。我也知道我不年轻了,我只想他好,不想他在凉州每天都过心惊胆颤的日子,只要他好,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即便以后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来分享他,我也不介意。富贵人家不都三妻四妾吗?我不在乎,我只想他和平安都好好的。” 杨初月感叹,杨小雨太有牺牲精神,“姐,你甘心吗?” 杨小雨毫无疑问地点头:“只要王爷好,无论我做什么样的牺牲都值得。你难道就没喜欢的人吗?愿意心甘情愿的付出?只要他好,再苦也觉得开心?” 杨初月第一次觉得,杨小雨比她这个穿越来的人更有现代气息,见到杨小雨,她好像看到了琼瑶小说里善良心无城府的女主角:“没有。” “五妹,你帮帮王爷,帮帮我帮帮平安好不好?王爷现在需要他帮忙。王爷成事,需要一批忠心于他的臣子。正如你所说的,王爷成事后,我除了能依靠他外,再也不能依靠谁。若你嫁给邱大公子,我们也能相互扶持是不是?平安以后也不至于被瞧不起?算我求你,行不行?”杨小雨跪在杨初月面前。 杨初月看到窗户外的身影,扶起地上的杨小雨,对窗外的那个身影说道:“大公子,你听够了吧,先进来吧。” 邱振晔推门而进,神色激动的对杨小雨说道:“王爷有姑娘陪在身边,是王爷的福气。”他也被杨小雨刚才那一番话感动了。 杨初月不顾邱振晔如何,质问他说:“难道没我,邱大公子对王爷就不尽心了吗?依靠这种关系建立起来的忠诚,能有多长久?我不相信你会突发想要娶我。” “听了你刚才说的话,我更想娶你了怎么办?”邱振晔笑说道。 杨初月很豪气的提出要求,“可以,如果你能做到我说的几点,我就答应嫁。” “你说,我都答应……” 杨初月急着打断他,“先别说大话。第一,以后不准纳妾,无论谁送你女人,别怪我河东狮拿着棍子赶人。第二,先选出你家业的继承人,免得以后孩子多了闹内讧。我不求别的,你就选姚夫人的儿子就成。第三,若以后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可以休夫,这点你绝对不能拒绝,否则这门婚事免谈!” 杨小雨拉了拉杨初月的袖子,她刚才的话太大胆了,不准纳妾,还要休夫。“姐,我自有分寸,我一没家世二没权利,为了将来不被欺负只能在现在多提要求。我没你那样的牺牲精神,只能在有利的时候尽量为自己多谋一些利益。”杨初月认真地说,再看向一脸严肃正在思考中的邱振晔,“如果大公子能做到这三点,我就答应。如果不能,就请回吧。你的忠诚能建立在威逼利诱上,我们的婚姻为何不能有协议?我不是贤妻良母,只要你能做到我提的条件,我也能做到你想要的要求。” 邱振晔经过再三思考过后,点头答应说道:“我同意。”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小雨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口头应下还不算,我会写下来,姐姐是证人。”杨初月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张纸,蘸了墨水在纸上写下刚才的条件,在末尾写上自己的大名,再把毛笔递到邱振晔手上:“写吧,签上你的大名。” 邱振晔接过笔,在协定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三姐,你是证人,也请你写上你的名字吧。”杨小雨不相信的接过杨初月递过来的毛笔,在最后写了自己的名字。 协定在场者人手一份,杨初月说:“这事定下了,该怎么办,由你们决定,我没任何异议。” 邱振晔回了邱宅,杨小雨歇在了自己家。他们谈妥后,柳四娘热了饭菜,招呼杨小雨和邱振晔吃。杨初月应下了这门婚事,两家开始筹备婚事。杨小雨洗漱后,抱着平安一起睡下。 一切程序按照乡下的规矩来,下聘定婚期,再嫁娶。十一月十四宜嫁娶,现在是十月中旬,剩下的时间也就那么些日子了。婚事准备得匆忙,嫁衣是到县城买来的,嫁妆也是匆忙之间准备出来的。办酒席也请的是镇上客栈师傅来办的,所有准备的这些均是杨老三夫妻和邱振晔一手操办的,杨初月半点也不关心。 杨初月坐在铜镜前,杨小雨给她梳妆打扮,“是我连累了你。” 杨初月端坐着,脸上没多的表情,“还说什么连累?以后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辈子就那么一次,要嫁得有底气才行。三姐不用为我担心。” 杨家住在街尾,邱家住在僻静的丰莱河边,抬轿子的人也不吃力。杨初月坐在轿子里,捏着猩红的嫁衣,心里恨得牙痒痒。喜娘扶着她进了邱家的大门,拜了天地,进了洞房,邱家和杨家的亲戚不多,闹洞房这一环就省了。 等到最后,喝得半醉半醒的邱振晔回了新房,接了杨初月的盖头。“你确实长得好看,今天很漂亮。”说着,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第三次结婚,有何感想?”杨初月不合时宜的问道。 第92章 为人妇的日子 “这次娶了一个想娶的女人,心里高兴。”邱振晔躺在床上说道。 杨初月坐在一边笑了一声, “你不一直都说姚墨云是你最爱的女人吗?我还听说当年桂姨娘也是你爱的女人。还有,侯卉琴当年嫁给你的时候,你也喜欢了她好一阵。你喜欢的女人还真多啊!” “怎么,吃醋了?”邱振晔扭头问她。 “为了你和其他女人吃醋不值得,况且我讨厌醋。”杨初月起身自己端了交杯酒递到他面前,“听说这个必须喝。” 邱振晔坐了起来,接了酒杯和杨初月喝了。杯子还没放回去,抱了杨初月,随手卸下帐帘就把她压在身下,“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忘了那天你说的话,你会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没教引嬷嬷教你,我可以亲自教。” “又不是第一次,我也不用矫情是吧。不过我还没卸妆,头上还有簪子,你不想我半夜那簪子刺你的心脏就继续。我脸上还有胭脂,你总得让我洗了澡再睡吧。”杨初月说。 “好,我等你回来。”邱振晔松开了杨初月。 杨初月坐在铜镜前,卸下头上和脖子上的首饰,换了一件家常衣服到厨房烧了水洗了澡。 “怎么去了那么久?”邱振晔躺在床上等了半个时辰说。 “你还以为是侯府,有下人烧好了热水伺候你洗澡?”杨初月拿着帕子擦头发上的水。 “现在可以了吧?”邱振晔说着就开始行动,缠绵过后,扒光了两人身上碍眼的衣裳。邱振晔在X方面经验丰富,做起来顺风顺水,很快就让杨初月摊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邱振晔长驱直入进入杨初月身体的时候,她本能的颤抖了一阵。想起邱振晔和那么多女人都做过这事,心里有些恶心的推开他。 “我有很多女人,但她们都成为过去了,我以后只有你一个,你还要拒绝吗?”邱振晔咬着她的耳垂说。杨初月放开推邱振晔的手,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他身下任由他摆布。快节奏的活塞运动,让整个新房都弥漫着浓浓的情·欲气息,婚床上一片和谐之声传出来。 运动过度的新婚夜,杨初月一度怀疑邱振晔是久了没那什么才那么豪迈奔放。无论晚上怎样劳累卖力,大清早还得起床做早饭,给婆婆奉茶。 邱老夫人坐在正堂上,杨初月和邱振晔恭恭敬敬的跪着奉茶。邱老夫人接了,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当初邱振晔两度上门求亲,杨初月都拒绝了,邱老夫人一度以为杨初月嫌贫爱富,是以对她多有微词。邱振晔第三次上门提亲时她本不同意,现在杨初月嫁进来后她也没那么喜欢。若不是邱家落寞了,还轮不到杨初月这个乡下村姑,以邱振晔的样貌,在京城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现在有机会教训她两句,自然得多说几句话。 “你以后是邱家的媳妇,嫁进这个家门,就是邱家的人,切不可像在娘家那般任性胡闹。你过去的事,老身就不计较了,以后和振晔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好生在家里相夫教子。”邱老夫人说。 规矩大的人家很忌讳媳妇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杨初月在镇上开有一家铺子,整天和各种人打交道,对邱老夫人来说是有违妇道的事。而且杨初月先前还有一门亲事,几乎到了要嫁进门的地步。邱老夫人对这事很在意。 杨初月听了只在心里讽刺了无数次,大户人家那些臭规矩最拘束人,邱家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老夫人还端着先前的架子数落她,这门亲事不是她求来的,也不是她心甘情愿的,不过是一笔买卖罢了。想到此处,杨初月一副无比受教的神情,对邱老夫人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媳妇谨记婆婆教诲。” 杨初月买账了,不过邱老夫人也没叫她起来的意思,继续让她跪着说话,倒是邱振晔看不下去了,才提醒老夫人说,“娘,早点都做好了,再不吃就凉了,你看今天又下雪了,跪在地上怪冷的,你也不忍心我受冻对吧?” 邱老夫人这才让杨初月起来,杨初月很识货的上前一步扶着老夫人去隔壁屋吃早饭。宅斗小说看得多,极品的婆婆也看得多,杨初月不想在最开始就得罪了邱老夫人,万一以后邱振晔真回京城了,在后宅可就麻烦了,所以杨初月尽量好脾气,就算装也要装得像一个乖巧小媳妇的样子来伺候婆婆。 饭桌上,杨初月没立刻端着碗吃,站在一边给婆婆,给小姑子,给相公,给相公前妻以及小妾生的孩子盛饭布菜,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又服侍婆婆去休息了,才开始吃早点。 收拾好了碗筷,杨初月歇了会儿,拿着扫帚端着水盆擦屋扫地,把昨天的残局都收拾了。杨初月在邱家的时候,早已摸清楚了邱老夫人的饮食喜好以及生活习惯,所以伺候邱老夫人杨初月完全按照她老人家的规矩来办事,先伺候好了她老人家的胃,再伺候她在宅子里过得舒心。再就是她老人家的两个宝贝孙子一个宝贝孙女和外孙女。 新婚三天,邱老夫人给杨初月立了三天的规矩,幸好杨初月熟识,都顺利通过。回门那天,柳四娘和杨老三特地宰了一只鸡来煲汤,在镇上买了两斤精瘦肉回来做菜,还有其余杂七杂八的食材,做了满满的一桌子好吃的招呼他们。 邱振晔在饭桌上和杨老三喝酒,一副和谐友好的画面。柳四娘年轻的时候没少受杨陈氏的虐待,知道当媳妇不容易,一个劲的往杨初月碗里夹菜。 杨初七看了笑道:“娘,五妹晓得自己夹菜,你看她的碗都堆成小山了,搞得好像她在邱家受了委屈又吃不饱似的。” 柳四娘闻言才收了筷子,“唉,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五妹才出嫁三天,我就像好几年都没看到她一样,她刚出嫁一天我就觉得不习惯,铺子没个帮手,晚上吃的饭菜也不是平常那个味儿。今天她回门,我这才情不自禁了嘛。” 杨初月吃着碗里的菜,果然得出嫁了,才知道亲妈的好处,这就是对比,“谢谢娘,我就知道娘最疼我。” “你还有我疼呢。”邱振晔也夹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肉到杨初月碗里,杨初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夹起肉吃下。 杨小雨还没回凉州,午饭后,她和邱振晔就到后院商量事情了,杨初月留着帮忙收拾残羹冷炙和碗筷。柳四娘坚持不让她做,“我晓得邱家老夫人不好伺候,以后还有你洗碗的时候,今天你就不洗了吧。” 杨初月抱着柳四娘的脖子,要哭不哭地说:“娘,你最好了。” “唉,你回屋去小睡一会儿吧,厨房里的事我来做。”柳四娘说。 “好。”杨初月洗干净了手,回先前自己住的屋子午休。 “娘家真好啊,果然是亲妈比较疼女儿。”杨初月躺在出嫁前她睡的床上自言自语,以后,怕是她也得带着面具过日子了。想着想着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胸口闷闷的,嘴边也是一片湿热,原来是邱振晔和杨小雨商量好了大事回来找她了。 “现在是白天,家里孩子多,你就不怕被看到?”杨初月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说。 “不怕。”邱振晔说了一声,一双手不老实的在她胸前蹂躏。 “你是有几辈子没碰过女人了?”杨初月讽刺他说,她没见过这样黏腻的结了三次婚男人。 “没有几辈子,只是几个时辰而已。不想岳父他们知道的话就不要乱动。”邱振晔哄她说道。 在床上翻滚了一回,邱振晔才喘着粗气说:“我明天一早会送你姐姐回凉州,最快也得一个月后才回来。” 杨初月躺在一边,身上紧紧的裹着薄毯,半闭着眼睛说:“你放心走,家里我会看好不让你操心。” 杨初月没半句挽留和不舍的话,邱振晔有些失落,揽过她又开始亲热,一不小心又运动过度,睡到黄昏才起床。吃了晚饭回到邱家,已经是戌时了。邱老夫人对他们这一去一天相当不满,先说了好几通话,杨初月低着头不停称是,虚心受教,嘴里说道:“媳妇知错,求老夫人见谅。” 邱振晔等邱老夫人说完了话后,才说道:“娘,你知道五妹在杨家是岳父岳母都看中的姑娘,她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岳父家的的人太热情好客,多留了我们一会儿,我们也不能拒绝呀。” 邱老夫人没好气地说:“就在一个镇上,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也不急于一时。你们难道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邱宅了吗?” 杨初月这时候开口说话:“老夫人说得对,初月谨记了。不过我已经是邱家的人了,不能老往娘家跑,免得他们以为我在邱家受了什么苦处,传出去对夫人你也不好。” 老夫人习惯早睡,也不想听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说下去:“说不过你们两个,早点儿休息吧。” 杨初月伺候老夫人睡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邱振晔早洗好了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本书看。杨初月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喝下去,邱振晔衣裳没穿的就下床搂着她的腰,“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杨初月无所谓地说:“不都这样吗?媳妇和婆婆是天生的敌人,互看不顺眼是常事。不过我有耐心伺候好老夫人。” “你是不是该改口了?不要再叫老夫人了,听着怪生疏的。”邱振晔的头抵在她的脖子上说。 “叫习惯了,还没改过来。”杨初月说。 “没事,以后慢慢改。”邱振晔难得温柔的说话,“我要出门一个月,今晚你多陪陪我吧。”抱着杨初月就上了床扯下帐帘子。邱振晔要出门,似乎要把拖欠一个月的债一次换完,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初月还得早早的起床帮他收拾,帮他做早点。 “拿着。”杨初月拿了包裹交到他手上,“衣裳银子都在里面,早去早回。” 邱振晔面容带笑的接过,骑上马背消失在夜幕中。一个时辰后天亮了,杨初月开始伺候一家人早起。老夫人是个从来不做活儿的人,邱晴然骨子里还是大小姐,到丰莱镇一年多,虽学会了做一些家务,但杨初月一来,她就把所有的家务活儿都丢给了杨初月做。 杨初月端着水盆擦桌子的时候,看到除了她以外悠闲度日的人,深呼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忍! 好在邱晴然在做饭菜的时候能帮忙,杨初月终于可以轻松一点儿。邱炜鸣和邱炜轩到了读书上学的年龄,杨初月对邱老夫人说可以送他们两个到镇上的私塾上学,阮夫子学问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师傅,两个小公子能先读书认字也好,以后回京城了也不至于目不识丁。邱老夫人也不想耽搁了孙子,点头同意了。 杨初月做了两个双肩背包,往里面装了当年邱振晔用过的书本,拿了两份束脩去私塾。阮夫子老了不少,但精神矍铄,教学生也有精力。有好生意来,他自然欢迎。 家里没了两个捣蛋的小孩顿时清静了一些,收拾好的房子也可以整洁一天,两个女孩好搞定,邱晴然无事可做,杨初月就请邱晴然教她们两个学女红学读书认字,邱晴然从教小姑娘那里得了乐趣,整天也不那么闲了。 老夫人虽然对杨初月不怎么满意,但杨初月在她面前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副恭顺的样子让她非常满意。再者,杨初月确实把她当王母娘娘一样伺候,她在前两个媳妇那里均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心里也高兴。 邱振晔不在,家里家外的活儿全是杨初月在做。院子后的菜园她打理着,她拿着锄头挖了地里的野草,捡了草根,撒了一些冬天能长的蔬菜种子。杨初月每天做完家务,每天就伺候在邱老夫人身边,帮她念经书,将那些话本子上大团圆的故事。 每天吃纯天然无污染的蔬菜,享受最高级的伺候,除了条件艰苦些外,邱老夫人也没怎么抱怨,看杨初月也顺眼些了。宅子里的人各司其职,日子有条不紊的过了。 第93章 又要离开了 邱振晔去了凉州,并不是他说的一个月就回来,他这一去,就走了四个月。中途的过年也没回来。到十二月的时候,杨初月托杨宝弟从城里捎了些上好的料子和优质棉花回来,开始给宅子里的每个人做新衣裳。 杨初月提了篮子到街上买菜买肉,年夜饭做的全是宅子里每个人喜欢吃的。家里经济困难,桌上的才很多,分量恰到好处,上次她已经被邱老夫人说浪费了。邱老夫人坐在大桌子上,看到空了一个位置,少了家里的主心骨,邱老夫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本就心情不佳的邱老夫人,见到杨初月一副心安理得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振晔都没回来,你们还有心思吃团年饭?杨初月,你好歹也是振晔的妻子,难道就不多关心一下?” 被指名道姓的杨初月立刻放下手上的碗筷,低头答道:“相公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会让我这个不知深浅的宅内妇人知道?况夫君本事大,我相信他想做的事一定能做成,所以就想着夫君一定能平安回来。老夫人也相信夫君的本事是不是?今天是除夕,要多说吉利的话。夫君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以后年年都能在一起过年不是?” 听到杨初月说了这番话,邱老夫人再也没了发脾气的理由,要是她往坏处说,就是不想邱振晔平安回来。 “这是您最喜欢的胭脂鹅肝,我做了一个下午才做出了王大娘当年的味道,您尝尝。”杨初月拿起另一双干净的筷子给邱老夫人夹了一块。 邱老夫人尝了一口,果然是当年喜欢的味道。邱炜鸣望着桌上的一桌子好吃的,问邱老夫人说:“奶奶,可以吃了吗?我好饿。” “吃吧吃吧。”邱老夫人总算笑了。这顿年夜饭总算吃没什么风波的吃过了。 除夕夜里下了大雪,邱老夫人和几个孩子撑不住先睡了。杨初月和邱晴然一起做针线守岁。“你在给大哥做鞋子啊?”邱晴然见到杨初月手里的鞋底说。 “你们的都做好了,要是他回来见到没他的份还不说我偏心?”杨初月说。 邱家在丰莱镇就杨家一个亲戚,只去了就在宅子内没什么事做。杨初月摆平了邱家内宅,却收到杨老爹死了的消息。杨老爹已经八十几岁,他躺在床上安乐死的,早晨杨老三见到他迟迟没起床吃早饭,到他房里找人,却发现杨老爹一家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杨老三回乡下报了丧,杨初月听了,收拾了东西就回了杨家。丧事还像杨陈氏那样办了,上门来吃酒的没几个,停灵七天,办了丧事,杨老爹和杨陈氏葬在了一起。这对老人不再折腾他们一家了,杨初月跪在老两口的坟前烧纸。 杨家办丧事,杨初月这十来天在两家之间来回跑。邱家的事还得要她做,杨家还有些事要她操心,等到忙完了,杨初月才得空休息了几天。 开春雪化了,杨初月回了杨家,把杨家地里的稻子先培育在地里,再把种的五亩地收拾出来,从沟渠了放了水。屋后的菜地还要多种一些菜,杨初月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得回家操劳一家人的饭食,做家里没做完的家务。 邱老夫人身体弱,一场倒春寒过境,邱老夫人染上了风寒,邱炜鸣的病在春天加重,杨初月还得伺候家里两个病人,每天请大夫过来诊脉,亲自盯着药罐子熬药,给一老一小喂了药后,还得到地里去看稻子长得怎样了。 稻秧急着种到水田里,杨初月一个人忙不过来,请杨初七过来帮她一把。白天在地里忙得大汗淋漓,晚上回家做家务的时候忘了擦汗加衣服,春天的天气多变,杨初月在刚做完地里的活儿就病倒了,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还不见好。 她这一病,邱晴然见着严重,才放下手里的书帮忙做了一点儿家务。不过邱晴然做家务还不利索,杨初月还得起床帮着做。她这病一直拖了一个月还没好。暮春的时候,邱振晔终于回来了,见到的就是瘦了一圈的杨初月和一团糟的宅子。“你这是怎么了?都瘦成这样了。”邱振晔放下包袱去看她说。 “也没什么,就是你走后爷爷去世了,帮着操办丧事。开春的时候老夫人和炜鸣病了,帮着照顾病人了。春耕那里忙活了一阵,出了一身汗正巧赶上那几天阴雨绵绵,没注意的得了风寒,哪想一病就是一个月。我还想我身体好没什么问题,哪想这么不中用,没忙几天就病倒了。倒是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杨初月靠在大引枕上问道。 邱振晔只躺在一边,说:“没什么,你别担心。” 国家大事,杨初月的确不怎么关心,看邱振晔的样子也累了,杨初月没打扰他,让他睡下。杨初月起床帮他掖好背角,到厨房做了一桌子热菜,刚做好邱振晔就醒了。 “你还病着,怎么就起来了?我娶的是妻子不是买的下人。”邱振晔苛责说道,看到杨初月带病给他做饭,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儿感动。 杨初月端了菜上桌子,“我没那么贤惠,只想先把你喂饱了,把家里的家务做了,把地里的菜浇了,我回去继续躺着了,你就伺候一家老小慢慢吃饭。” 杨初月解下围腰,回房换了件衣裳就躺下睡了。邱振晔吃了饭后请了大夫来,江大夫把脉后说是过度劳累拖垮了身体,要想她快些好起来,必须要好生休养上一阵才行。 江大夫开了几幅提神养身体的药交给邱振晔,叮嘱一定要按时喝药不能下地干活儿。出了邱家大门,江大夫摇头,杨初月在镇上住了这些年,他在平常看杨初月的气色,不像是多病体弱的人,到他的医馆来看病抓药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嫁到邱家才五个多月就累成这样了,邱家这是把她当下人在用啊。 邱振晔熬了药,端给杨初月喝,“你先休息一阵,家里的活儿由我和晴然来做。” 杨初月拿汤勺舀药喝下,淡淡的笑了几声,“又得劳烦邱大公子要下地种田挑大粪了。” “我又不是没做过农活儿,不久是挑大粪吗?你也不用看不起我。”邱振晔说道。 没几天,镇上的人都对邱老夫人和邱晴然指指点点,说她们把杨初月当牲口使,说杨初月在杨家一直生龙活虎很少有病有灾的,怎么一到邱家就倒下了?镇上嘴碎的妇人说是邱老夫人和邱小姐太娇气,还在宅子里过当年那种富足的生活。说她们看不清现实,她们现在已经不在京城,已经不是当年下人如云的忠毅侯府,而是和她们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庶民。杨初月当初是怎样想的才会嫁到邱家去等等。 诸如此类的话传到邱老夫人和邱晴然耳朵里,两人的脸色都变了。邱老夫人年迈还好说,是婆婆可以给媳妇立规矩,但邱晴然就说不过了,整天好吃懒做不帮忙做家务,游手好闲把新进门的大嫂累垮了。 杨初月病倒是有目共睹的事,邱老夫人和邱晴然也不好对还躺在床上病歪歪的杨初月发脾气。邱晴然继续做家务,在家里做饭洗衣扫地擦桌子。杨初月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起来,半个月好吃好喝的养着,她还是瘦了整整一圈。 镇上妇人嚼舌根说的话杨初月听到了,她病倒好的确想要这种效果,看邱老夫人以后还敢不敢给她脸色看,看邱晴然还在不在乡下当大小姐。 起来过后到屋后的菜地转了一圈,菜畦里的各种蔬菜都长得绿油油的,看来邱振晔做活儿还是有几把刷子。柳四娘提着鸡蛋上门来看她,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杨初月下床又开始掌管家务,对此,邱老夫人不知该说什么,不敢再在平常给杨初月脸色看,没事就教训她,杨初月的确是为这个家累倒的,但因此她和她女儿被镇上之人非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杨初月和镇上的人熟,邱老夫人担心被继续非议,只让说了几句以后注意身子之类的话。 杨老爹刚死不久,邱振晔还不能碰杨初月,只得等三个月后才做那啥事。邱振晔回来后,杨初月的日子好过了些。至少地里的活儿不用她做,邱晴然也不只是在家做一个什么也不做的大小姐,常帮着杨初月做家务。邱振晔喜欢杨家宅子里的瓜架子,邱家的院子大,他也想在院子里弄一个。 “宅子后面就是菜园,何必在院子里搭一个?挡住太阳光了,院子里种的花要怎么长?”杨初月坐在荼蘼花树下折菜说。 “搭个架子也可以种花嘛,我看也可以双管齐下啊。要不在天井边留个空地,把花盆搬到那里也好?”邱振晔坐在一边说。 “你想搭一个就搭一个吧,竹子和木材还得找。” 邱振晔笑道:“这个好办,竹子和木材都很好找。” 邱振晔很快找了一大堆树龄五年的竹子和上好的木料回来。杨初月画了一张图纸,关于这个架子要怎么搭。搭瓜架子没请人来帮忙,就邱振晔在地上四方挖了四个深坑,把木桩子埋了进去,等到土夯严实了,在中间挖了四个大坑埋了木材,用竹子把各个粗木桩给连了起来,再拿了些竹子架牢实了用麻绳绑起来。 等到架子搭好了,已经是晚上了。邱振晔拿了一些瓜种来,埋到土里,等着几天后长出瓜苗来。杨初月靠在一边,看着已经是仲夏的天气,说:“现在种下去是不是太晚了,要不我回家扯一些瓜苗过来?”邱振晔埋好了种子,说:“只要多交水没几天就发芽了,夏天这些瓜苗长得快。” “你只知道瓜藤在夏天的时候长得绿油油的好看,哪知道冬天枯萎了难得收拾。”杨初月看到头顶的竹架子,她在杨宅的时候收拾过一次,似乎想到今年冬天会有多麻烦了。 “只要茂盛的生长过,我也不怕冬天来收拾。”邱振晔说。他们两个在院子里又挖又用榔头敲的,邱老夫人也出来看了,看到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些影响美观的木头架子,很想说上几句,邱晴然拦住她,“娘,就让大哥去吧。你不也喜欢杨家宅子里的那个瓜架子吗?”邱老夫人想想就点了点头。 夏天没什么事做,邱振晔去地里看稻子长得怎样了,杨初月在宅子里给一家人做了一身夏天穿的新衣裳。“我还是第一次穿妻子给我做的衣裳。”邱振晔穿上杨初月新做的长衫说。 “那时候你家有钱不用夫人们动手。”杨初月帮他整理衣襟说。 “我在想你是不是吃醋了啊?”邱振晔挑起她的下巴说。 “你觉得我会吃醋?”杨初月眉眼冷冷的笑了一声。 邱振晔耸了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春天早过了,不晓得哪只时序混乱的猫在夏末发了春,在房顶上发出凄厉的叫声。房间里的年轻夫妻也活动得厉害。杨初月躺在邱振晔的臂弯里睡着了,邱振晔想起天黑前飞鸽传书的内容,搂紧了怀中人的腰,使劲往他凸起物上撞去。杨初月的身体被突然闯入,不安分的动了动。 杨初月按照协定,新婚后是他无可挑剔的贤妻良母,孝敬婆母,对他的儿子也好,在这个家里几乎无可挑剔。杨初月对他也是千依百顺的,从不忤逆他。邱振晔抱着怀里光溜溜的女性身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两个月后,邱振晔说了要出远门一趟,邱老夫人没拦他。杨初月给她收拾行囊,问道:“你要走多久?会不会活着回来?” 邱振晔用白布擦手里的宝剑,“说不准,也许三个月,也许一年,也许五年,也许会更久,或者不会回来了。如果我遇到什么意外里,帮我照顾好我娘和几个孩子。” “那么严重?帮我把肚子里这个的名字起了吧。至少留一点儿东西给他。”杨初月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说。 邱振晔放下手里的剑跑过来抱着杨初月的肩问道:“你……有了?!” “一个月了。”杨初月说。 第94章 生子 “你怎么不早说?”邱振晔欣喜地问道,他第一次期待一个孩子出世。 “我也才知道,你放心,等你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好你的一家子,只要这里没天灾人祸的,我还能带着他们活下去,你放心好了。你死了以后我不会改嫁。”杨初月坚定地说,好像她是死了丈夫后拖家带口过日子的坚强寡妇。 邱振晔听后,内心五味陈杂,横抱起杨初月躺在床上,自嘲着说:“你就那么想我死?我还想着成事后回来接你和孩子到京城去。” 杨初月闭着眼睛想了很久:“你还是别死吧,一个人带孩子照顾老人很辛苦。” “孩子的名字我先不起,等你生下来后再说。这是五百两银子,够你和一家人过好长一阵了。你也别太俭省了,该花的钱就花,照顾好自己和孩子。”邱振晔从怀里掏出一带银子放到杨初月手里。 “你放心走吧,我知道。” 邱振晔是晚上离开邱宅的,杨初月送他出了门,回屋后关上房门睡觉。“娃儿啊,你爹走了。你说他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了,我们一起过下去。娘还能养活你和你的三个兄姐还有奶奶。” 邱振晔离家,邱家一直对外说是到外地做生意去了,等做成了后就回来接他们去享福,对此,镇上的人深信不疑。 杨初月怀了孩子,柳四娘三天两头就上门来帮着做事。“娘,我没那么娇气,你也不用天天来,家里还有事情做,铺子还有事要你忙。”杨初月帮着她烧火说。 柳四娘正在炒菜,“我晓得,头一胎很重要,再说胎位没稳,我也担心。你第一次当娘,我还能教你一些东西。你上次病得那么厉害,我担心。” 等到杨初月的肚子有三个月大的时候,征得邱老夫人的同意,柳四娘接了杨初月回娘家养胎。邱宅内没人照顾杨初月,她留下只会让宅子更忙,柳四娘接她回娘家是好事。 杨初月怀第一胎,呕吐不严重,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没长胖,每天活蹦乱跳的,家务也做,运动也做,精神也好。 杨初月到底怀的是邱家的子孙,邱老夫人也担心,就让邱晴然到杨家来看她。“看你这么有精神,我也放心了,娘在宅子里就整天惦念着你的肚子。”邱晴然摸了摸杨初月的肚子说,“当时我怀安翊怀相不好,最初几个月吐得厉害,感觉自己的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后几月那孩子折腾我得很,还好她出生后乖巧听话。” “他很好也很乖,娘不用担心。振晔有写信回来吗?”杨初月说。 柳四娘端了补药来,“该喝药了。”杨初月端过喝下。 柳四娘坐了下来,“小姐放心,五妹在家很好,我这外孙啊也很好。五妹每天能吃能睡,白天精神好得很,看着都不像有孩子的人。” “那就好。大哥没书信寄回来,我们只能等。我相信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邱晴然不知道邱振晔到底去做什么事,只能这么说了。 杨初月在杨家宅子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怎么显怀。已经是秋天的天气,今年的秋老虎特别凶猛,持续了一个多月都不见有减弱的趋势,杨初月在白天晚上躺也不是睡觉也不是,只能在白天晚上不停的来回踱步,手里拿着蒲扇扇凉。邱振晔来了一封短信,信上说他在那边一切平安,不用挂念。 邱家地里的粮食是杨老三夫妻帮着收的,杨初月精力太好,秋收那会儿还能出门帮忙晒新收回来的稻子。除此外每天在家帮着做饭做绣活儿,拿着梯子摘架子上的瓜到厨房做饭,没事的时候看看书,打扫一下屋子。 “一般孕妇到你这个时候都嗜睡,整天躺着,像懒猫一样,你到好,整天精力太好,好像有力无处使一样。”柳四娘端起饭碗,夹着丝瓜煮的滑肉说。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身体好才这样的吧。这样不是很好吗?”杨初月说。 柳四娘吃了饭坐在院子里乘凉,秋老虎太厉害,比盛夏时候更热一些。看到高处上挂着晒的豇豆干,柳四娘摇了摇头,杨初月在家真是闲得都无聊透顶了,居然搭着梯子帮忙晒豇豆。对着房子里面主动去刷碗的杨初月说:“五妹啊,你以后不要爬那么高了,万一摔着了怎么办?胎位虽然稳了,但也不能大意啊。” 杨初月步子走得稳,精神也好,身体也不见发胖,饮食无挑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闲,那么想找事情做,“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经历太好,一刻也闲不下来。你就让我帮着做吧,不然我真的会憋出病来。” “我看我还是到书铺里多买些书回来给你看吧。”柳四娘叹气说。她把书铺子里能买的书都买了回来,还买了笔墨纸砚回来让杨初月练字。 杨初月每天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啃着各种禽蛋,拿着一本书翻来翻去。翻完了没事做,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偶尔还到镇外的田野散步。杨初月看完了所有书,把所有买回来练字的纸都用完了,已经是深冬了。她的肚子也不怎么大,整天还在院子里遛弯,盘算着肚子里那个球什么时候能出世。 过年的时候,邱老夫人也来了杨家,看到杨初月果真很好,她的孙子也平安,终于对杨初月笑了。杨初月一如既往的精神好,春天的时候还帮着扯秧苗,扛着锄头下地除草。吓得柳四娘把她劝回家的休息。 孩子早产,在五月十五子时出生。孩子在平常没怎么折腾她,到在出世前折腾了她三天三夜,等到她没力气,那孩子才出来。杨初月在床上躺了一天,醒过来看到看到在一旁睡在襁褓里的孩子笑了笑,她这辈子当妈了。 “你醒了。”邱振晔进门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鸡汤。 “你怎么回来了?”杨初月有些惊讶。 “我本想回来多陪你几天,想不到刚到镇上,就听到有人说你要生了。看到晴然扶着娘急急的往岳母家赶,我就跟着过来了。孩子是早产的,不过我看他生的结实,浑身都是劲儿。以后定是练武的好苗子。”邱振晔扶杨初月坐起来说。 是个男婴,脸蛋红扑扑的,新生儿说不上有多好看,全身皱巴巴的,甚至有些难看。“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等长开了就好。你说他以后长得像我还是像你?”邱振晔说。 杨初月抱着孩子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都说儿子肖母吗?他以后当然长得像我。” “我看孩子以后肯定像我。孩子给我抱吧,你生他费了不少力气。” 杨初月端过很豪迈的喝下去,“他也就这两天折腾我而已,平常倒还乖巧听话。他的名字你想好了没?” “叫誉宁吧。” “他不是‘炜’字辈的吗?”杨初月抱着孩子说。 “誉,为美名,宁为安乐,我想他以后比我做得更好,什么辈分的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听你的就好。”杨初月说。 都说母初乳对孩子好,杨初月坚持自己给誉宁喂奶,刚出生的婴儿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誉宁精神好,除此外最喜欢的就是折腾她和邱振晔,最喜欢在三更半夜哭闹,哭得高兴了还手舞足蹈的。 “他的精力怎么那么好啊?”杨初月坐在床上有些头疼的看着抱着誉宁走来走去的邱振晔。 “活泼好动是好事,他这样子像我小时候的样子。”邱振晔哄孩子正哄得高兴。 “你先抱一会儿他,我想先睡一会儿。”杨初月伸了个懒腰。 “你先睡吧。”邱振晔让杨初月先睡,自己继续哄孩子。杨初月躺在床上,把自己捂严实了睡下。 坐月子这阵,杨初月每天躺在床上,每天吃好的喝好的,不能出门遛弯,她长了不少肉。“你看我是不是胖了很多?”杨初月躺在床上捏着自己腰上的肉说。 邱振晔坐了过来,看着她饱满的胸部,说:“我看挺好,刚回来的时候看你也瘦得厉害,以后抱着也不磕手了,那里应该更好了……” “你……”杨初月很想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时候邱老夫人进门来看小孙子,杨初月只能收回手躺好。杨初月生下邱家的嫡孙,邱老夫人对她的脸色好了些。老人家喜欢孩子,从不嫌弃家里的孩子多,邱家的两个孙子,一个体弱,一个多病,就这个孩子健康好动一些。 刚生下没几天,还看不出像谁,老夫人就抱着他说:“誉宁和振晔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都长得结实,看着小腿儿蹬得。” 邱振晔笑着说:“我小时候可不像他这样懒,只知道睡觉,像小猪一样。” “小孩子都这样,你以为你当年就例外了?”邱老夫人说。刚才还说邱誉宁贪吃贪睡,邱誉宁就开始打呵欠伸懒腰,开始砸吧砸吧的往邱老夫人怀里拱,知道他又饿了,杨初月对求老夫人说:“娘,还是让我来抱吧。” 邱振晔抱过儿子交给杨初月,只听邱老夫人说:“誉宁的满月酒我想还是办上几桌热闹热闹。” 邱振晔说:“嗯,我会办好。” 邱老夫人刚出门,杨初月就对邱振晔说:“你先出去,我要喂孩子了。” “你身上哪点儿我没见过,喂就喂吧。”邱振晔反而坐在床边说道。杨初月只得转过身去背着邱振晔给邱誉宁喂奶。 “京城中,新皇的大皇子死了,他剩下的几个儿子虽小,但争太子之位争得厉害,后宫的各位娘娘现在使出浑身解数拉拢朝中大臣。”邱振晔在她身后说。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你说六王爷现在还没放弃,他能成事吗?”杨初月轻拍着邱誉宁的背说,其实她不想邱振晔去挣什么功名,现在这样子不也很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邱振晔说了一句当没说的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能成,绝不会让你提醒吊胆的活着。我不想你跟着我吃苦,誉宁还有炜鸣,他们不能在乡下待一辈子。”邱振晔满腹豪情地说。 “你自己小心。”杨初月不能阻止邱振晔出门寻出路,邱振晔成功了,她和她的儿子将来也会好过,若是失败了,她也有退路。 “等誉宁满月后,我也要走了。”邱振晔说。 邱誉宁喝饱后,杨初月整理好衣衫,抱着儿子坐着,“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杨初月问道。 邱振晔俯□去,擦干邱誉宁嘴边的奶汁,“也许很快,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 “你还是快些回来吧,家里需要你撑起来。”杨初月说。 “是他们需要我,还是你要我。”邱振晔的声音瞬间哑了下来,看着日渐丰腴的杨初月说。 杨初月一把推开他,不害臊地说:“我也想要你啊,不过得出了月子才行。” 邱振晔不想杨初月比他还直接,傻笑着说:“你,还真特别,一点儿都不害臊。”在夫妻那事上,杨初月不是粗犷的豪放派,也不是娇羞的婉约派,在邱振晔面前装小娇羞,她活了两辈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你是我相公,害什么臊?难道你喜欢欲拒还迎的那种?” 杨初月越说越没正紧,邱振晔反而不好意思,他久经风月场,居然在杨初月面前落了下风,很不客气的低下头咬住杨初月的唇,双手伸进她的衣襟里揉捏了一番。“我喜欢月儿这种大胆的……” 杨初月打了一个冷颤,比倒春寒还冷的寒颤,邱振晔那一声“月儿”,太没雷人了。“都说了现在不行……誉宁还在一边看着呢!我快一个月没洗澡了,你不嫌脏?”杨初月说。 邱振晔停下,看着躺在一边笑得正欢乐的儿子,故作生气地说:“看什么看,快睡觉!”邱誉宁被邱振晔唬哭了,他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邱振晔只好松开杨初月去哄儿子。 满月酒在邱宅办的,镇上和杨初月相熟的人都上门来喝了一杯满月酒。杨初月也在办满月宴前一天回了邱宅,白天躺在床上想事情。 第95章 变动 邱老夫人抱了孩子进来,欣喜地说道:“誉宁见到生人一点儿都不哭,还笑得那么大声,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杨初月直起上身,接过邱老夫人手里的孩子,笑道:“老夫人说笑了,孩子小不经夸。” 跟在邱老夫人身后的邱炜鸣邱炜轩和邱素雪,他们兄妹三个趴在床头看出生没多久的弟弟,邱誉宁睁大眼睛不停地转,对着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姐哈哈地笑。 “祖母,小弟弟好胖。”邱炜鸣捏了捏誉宁肥肥的小胳膊后发表感叹说。 邱老夫人开始还担心杨初月生的孩子不健康,结果出乎她的预料。照理说乡下孕妇养胎没京城贵妇吃得那么好,京城贵妇还有人专门伺候,生下的孩子会更康健。姚墨云不过这下倒反了。她听柳四娘说了杨初月孕期的反映,就吃乡下那些一般的鸡鸭禽蛋之类的,没什么特殊,生下的邱誉宁比另两个都壮实。对另两个孙子说:“小孩子就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奶奶,我怎么没小弟弟那么胖?”邱炜鸣看了看自己瘦瘦小小的胳膊和腿说。 “以后你要多吃多动,身体就好了。”杨初月说道。 邱炜鸣抬头仰望杨初月说:“真的吗?” “真的,以后你和弟弟妹妹都不能挑食,要多吃肉。”杨初月又说道。 邱炜轩应声说道:“嗯,以后要吃肉!” “哥哥,今天有好多肉,我们快去吃!”邱素雪推了推身边的邱炜轩说哦。 三孩子欢快的跑出门,没等多会儿,上门吃酒的媳妇都涌进杨初月的卧房来看她,顺带看新生儿。进门的人都对邱老夫人说恭喜,夸孩子好看。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这个习惯雷打不动,和众媳妇周旋一阵后,邱晴然扶她回房休息。在屋里闲聊了一阵,各自都找借口离开了。 杨初月抱着孩子逗他,隐隐的听到有人说:“当年就说杨家五妹和邱家大公子八字相配,我看还是真的。你看啊,当年她成了邱家的童养媳,虽然邱家看不上她,对外说是邱家的丫鬟,还嫌弃她出身不好。邱大公子高中后回了京城,先后娶了两房夫人,十来个姨娘,最后还不回了丰莱镇娶了她吗?” “其实照我看,杨家五妹嫁给邱家大公子还亏了。你想啊,杨家五妹一进门就是三个娃儿的后娘,若说家里有钱有权还没话说,你看看邱家现在,没钱没权,家里的人还个个还以为是当年风光的时候,把杨家五妹当下人用。我看她嫁给孟坚诚也比嫁给邱振晔好。” “那是她没那个命,只能在乡下吃苦受累。说来杨秋月真可恶,为了嫁进孟家居然和孟家大少爷没成亲就做了那种事,我看着都为柳四娘丢脸。你说杨家的姑娘个个都那么规矩,怎么就有杨秋月这样的闺女呢?如果没有杨家六妹来插一脚,她就是孟家的当家夫人了……” “别说了,邱家公子来了。我们快走!” 杨初月没听到后面的声音,躺着假装睡觉,没多会儿邱振晔就进门来了。“还在睡?”邱振晔握着她的双手说。 “没,刚闭眼。”杨初月睁开眼睛说。 “嫁给我后悔了吗?”邱振晔听到刚才那两个妇人的话,问杨初月说。 “后悔有用吗?还不如用那点时间去想怎样过好日子。我不知道你身边的兄弟下属怎样评价你,照我以前的看法,你的确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不过现在好多了。也许你跟着那位会翻身,我不也跟着你一起翻身?何必在乎她们说的话,你过几天放心走就好。” “你没骗我?”邱振晔问她。 杨初月点头:“嗯,没敷衍你。” 晚上,邱誉宁被送到邱老夫人那里,杨初月出了月子,两人终于能同房行夫妻之事。杨初月抱着邱振晔精瘦的腰,他身上坚硬的肌肉紧贴着杨初月的肌肤,磕得她全身都痛。 做完那事,两人全身是汗,“你瘦了。”杨初月说道。 “你胖了些,这样正好。”邱振晔在她身上肉多的地方捏了一把。 邱振晔在邱宅住了三天,在第四天的凌晨又去了凉州。闹革命的确辛苦,杨初月在邱振晔身上发现了好几道新的伤疤,每一条都有一指来宽。杨初月在镇上待着,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在革命,反正她这里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官府也没来找她们的麻烦。 邱晴然能帮着杨初月做些事了,杨初月在邱家能过得轻松些,她下地干活儿的时候,邱誉宁就交给老夫人带,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带孩子。邱誉宁的确是个好动的婴孩,他活泼好动,长得又白又胖,老夫人一个劲儿的说他像邱振晔,对小孙子也颇为喜爱,邱誉宁爱闹,她就陪他闹,又孙子逗她开心,老夫人笑得也开怀。 “我很久没听到娘这么笑过了。”邱晴然扶着梯子,看着堂屋里笑得正欢的老夫人说。杨初月摘了瓜架子上成熟的几种瓜下来,递到邱晴然手上,“笑一笑十年少,娘能开怀的笑是好事。” “大嫂,你知道大哥去什么地方了吗?”邱晴然在杨初月成亲后一直没改口,直到杨初月生了邱誉宁后才喊她大嫂。 “男人们的事我哪里知道,你大哥也不像会把秘密告诉我的人。”杨初月从木梯上下来,新挪了个位置,“这里有个嫩南瓜,还有几个苦瓜,帮我扶着梯子。” 邱振晔已经走了五个月,半点音讯也没有,就像上次他离家出走一样。“男人们要出门干大事,我们就在家好好过日子,不给他添乱就行了。”杨初月拿着剪刀剪下了南瓜和苦瓜递给邱晴然。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邱晴然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不满。 “担心也没用啊,如果担心能帮上忙,我一定把心都操碎了。”杨初月从木梯上下来后,仔细的检查了瓜架子,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才收了木梯。 邱炜鸣和邱炜轩下学后,邱晴然监督他们做做作业,杨初月在一边给邱誉宁做衣裳。没多久,整个丰莱镇都在说高沽丽来的那位丽姬公主。说她如何美貌,如何冷傲,如何在大胤后宫坚强不屈等。 杨初月听后,笑了笑,新帝的确喜欢美人,才登基没多久就搜罗了许多美人。不过大胤的美人能对他完全屈服,可别国的美人就不一定了,例如丽姬公主就是那种宁死不屈的女人。新帝可以打败她的国家,但打不败征服不了它的女人。反正丽姬公主到大胤一年来,新帝就没一亲芳泽过。 丽姬公主成了丰莱镇议论最多的人物,镇上的女人说话,三句不离她。又一个月后,就听到丽姬公主因新帝对她用强的事而误杀了新帝的消息。 “不是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异国女人如何能在皇宫里杀人。不是说皇帝身边都有好多人伺候吗” “你说得对,我也不信那个丽姬公主能杀皇帝。皇帝是什么人呐?” “你们说那个丽姬公主是不是高沽丽派来的奸细?要杀皇帝为高沽丽报仇啊?” “八成是这样。” 镇上的纷纷对皇帝被刺杀这事发表看法。 新帝正值壮年,又死得突然,他临死前未立太子,几个儿子又年幼,朝中对于谁当皇帝这事争论不休。刘皇后和外戚勾结,想立她最小的儿子宇文敏为帝,不过朝臣们不同意。 前朝被皇帝下令回乡养老的谢相回到京城,他苍老的双手奉上先帝的改立太子的遗旨,遗旨上写着的太子人选是六王爷宇文景。朝中有人怀疑顾相手中的遗旨是假的,不过顾相说在龙椅上有个机关,里面还有先帝的另一份遗旨,只要拿出便可只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朝中只有皇族元老和皇帝信得过的大臣才知道立储遗旨藏在什么地方,前朝皇族中的元老级人物开启龙椅下的暗格,拿出一道立储遗旨来,摊开看,上面写的果然是六王爷宇文景的名字。 听说京城的人快来接六王爷了,杨初月回到家后,躺在床上发现枕头下的信,上面写着几行字,无非是要这几天京城混乱,可能危及到她们,所以让她带着家人找个地方躲一躲。 杨初月拿着信的时候,想起了邱宅下面那个外人不知道的地下室,一家人躲在那里估计能躲过。 杨初月回家后,收拾了包裹,说要出远门避祸,杨家和邱家都要走。柳四娘上门来问杨初月出了什么事,邱老夫人捏着檀香珠,心里也着急。 杨初月说:“是振晔写信来告诉我的,他说这几天会有人到镇上来抓人,我们不能托他的后腿,只能躲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 “振晔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邱老夫人问道。 邱振晔的信上只有三个字,“危险”和“躲”这三个字。杨初月拿出来让邱老夫人看,她认得邱振晔的字迹,看了后同意杨初月的话:“我们要躲到什么地方去?” “地方我想好了,你们跟着我来吧。”这时候是黄昏,两家人在一起吃了晚饭,杨初月他们就背着包裹离开了丰莱镇。镇上的人很只要少部分人看到了,问他们要去哪儿,杨初月就说邱振晔在东边做了大生意,要带着全家去投奔,见到的人都说了声恭喜。 等到半夜三经,杨初月又带着她们绕了回来,从宅子后门回到家,每个人轻手轻脚的进了地下室。杨初月嫁到邱家后常往地下室搬东西。邱振晔闹革命太危险,杨初月常在想要怎样避祸。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杨初月最开始她就往里面放各种食物和碳,现在里面存的东西足够她们吃上一两个月。 “这里是宅子下面的地下室,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地下室的出口很隐秘,就算有人来也不会找到这里。等到风头过了,我们再回去,先将就一阵吧。”杨初月拿着蜡烛走在最后面,等到入口处封好了再走下去。 好在地下室很宽敞,藏几个人足够了。杨初月在下面放了大量的粮食、水和碳,够他们用了。再用帘子把睡觉的地方隔开,铺上棉絮,躲在这个地方也顾不得那么多,保命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回家了,可能不会每天回复留言赠送积分,亲们见谅哈,等到有空后会一起回复,把积分赠送了。新章节已经放在存稿箱里了,会坚持日更到月底,↖(^ω^)↗! 第96章 明天会更好 “爹,你带着男孩子睡那边,我和娘她们睡这边。等到过了这段时间,振晔和三姐会回来解释清楚的。”杨初月收拾好了后安排地方说。 地下室被隔成三间小屋子,杨初月每天烧炭,在炉子上煮简单的饭菜,地下室有一半在菜园子里,那里有个通风口,杨初月在晚上会把通风口打开通风。 偶尔会听到砸东西的声音,杨初月就会制止抱怨或者打闹的孩子,示意他们安静。等到头顶安静了,邱炜轩问道:“娘,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杨初月舀了一碗肉汤给他,“等到你爹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邱炜轩端着粗碗,拿着勺子舀汤喝。 “爹什么时候回来?”邱炜鸣问道。 “不知道,不过快了,再等等吧。” 邱老夫人整天坐在一边低声念经,倒没觉得日子有什么难过。邱晴然在昏暗的油灯下,心里焦虑,但也没发脾气。柳四娘和杨老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等一天是一天。 杨初月在地上画了三个正字,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但这半个月,就像过了十年那么长,还有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出去。原来黑暗那么容易让人害怕。 好在邱誉宁没哭,杨初月抱着他,给她讲上辈子她听过的那事故事,或者教他说话,教他学着走路。等到地下室存的粮食都吃完了,杨初月看了地上的正字,已经有八个了。他们从凉州回京城,估计也就这个天数吧。 “明天我出去看看吧,也许振晔不久就回来了。”杨初月说。 坐在她怀里的邱誉宁指着地下室的门口对杨初月说:“爹。” “你爹爹在千里外的地方,不会这么快回来。”杨初月说。 “好像有人来了。”邱晴然指着石室的门说。 杨初月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在入口的缝隙处看了一阵,邱振晔竟然站在门外。喜得忙打开门,邱振晔穿着一身布衣,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三个小的早已经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腿喊爹。 “你回来了。”杨初月抱着小儿子走了过去。 邱誉宁伸手就要邱振晔抱,邱振晔抱着小儿子亲了几口,对地下室中的几人说:“现在安全了,我来接你们出去。” 杨初月担心因他们的事给镇上的人惹来麻烦,问邱振晔说:“那些人没找左邻右舍的麻烦吧。” “没,镇上的人口径都很统一,说你们到东边去找我了,那些人在镇上盘桓了一阵就走了。六妹家二姐和四姐家也好,没什么大麻烦,你可以放心了。京城也平安了,先回宅子里住着吧。这是给你们的银子,我还得赶回京城,处理好京城的一切后再来接你们。”邱振晔说道。 “一切平安无事就好了,先休息一天再走吧。”杨初月一直担心因为有个闹革命的人,万一失败全家就那么完了,现在不用担心那些了,终于雨过天晴了。他们推开石室的大门,只见门外一片混乱。地下室连着最偏的鸡舍,出了门后只见到满地狼藉,不少家具上还有利刃和兵器刺过的痕迹,整个宅子上下一团糟。 “看来东西得重新置上一些了。”杨初月站在乱糟糟的房子里说。 从地下室出来的几人把邱家收拾干净了,从后院的地里扯了一些青菜回来洗干净了,杨初月买了几斤鲜肉回来做了一桌子菜,许久没吃到新鲜菜的老老少少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的。 “晴然,你留下照顾娘和几个孩子,我和我爹娘回杨家看看。”杨初月安顿好邱家人,拿了钥匙回杨宅。 杨宅的情况不比邱宅好到哪里去,院子里的瓜架子被弄垮了,所有地方被乱翻一气,鸡舍里的鸡鸭兔子等还没饿死,所以在进门后看到的就是鸡飞狗跳的情形,柳四娘赶紧用糠和了空壳谷子喂鸡鸭,被饿了差不多两个月的鸡争相抢着吃。 他们合力把满院子的鸡鸭兔子关进后排的鸡舍鸭舍和兔笼子里,杨初月数了数,除了饿死的,逃跑的,剩下的也不多了。杨老三看到鸡鸭折了那么多,猪圈里的猪又不见了,心疼得不行。 “爹,别伤心了,以后有还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杨初月劝说道。 房子里的东西几乎被毁了,杨初月看到乱七八糟的房子说:“爹,今天将就一下吧,我们明天到县城去买些东西回来吧,只怕铺子里的东西也没了。” “明天我陪你去,让爹在家休息一阵。”站在门口的邱振晔说。 “好啊,我正好缺银子,钱袋子来了正好。”杨初月说。 晚上,杨初月在油灯下写明天要买的东西,算着一共要花多少钱,以及怎样才能更省一些。“怎么还不睡?”邱振晔等了她半天,也不见她有要休息的意思。起身看到杨初月面前有一张奇怪的表格,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家具棉絮布料以及器物的名称价格,笑道:“至于那么缺钱吗?好歹我现在也算新帝跟前的红人了。” “有钱也不能乱用,该省的时候还是得省。”杨初月伸了伸懒腰,在地下室内待了一个多月,才觉得见到阳光的日子真好。 “明天再说,该休息了。”邱振晔抱着杨初月就扯下帐帘压了上去。许久没开荤的男人大吃特吃的一顿,“你可不可以轻点儿,这张床经不起折腾……”杨初月在他身下说道。 “近一年不见,我想你了。你放心,我没碰别的女人。”邱振晔正在兴头上停不下来。杨初月双手扶着床沿呻·吟,幸好这床质量有保证,被乱刀砍了过后还能坚持下去。 第二天到了莱川县城,杨初月照着单子买了许多东西,邱振晔就跟在她身后付银子。等到天黑了才把所需的物什买完。“看了今天回不去了,明天再走也不迟。先找家客栈歇着吧。”邱振晔看到天色已晚说道。 “好。” 邱振晔选了个好位置,点了聚缘客栈里最有名的菜,“今天请你吃顿好的补充体力。” “有钱和没钱的时候果然不一样了啊。”杨初月看着桌上土豪般炫耀的菜式说。 “钱就是拿来花的,不然还能干什么?这个对你有好处,多吃点。”邱振晔舀了一碗木瓜炖雪蛤给杨初月,“还有这个也多吃点。”又舀了一碗虫草乌鸡汤给她。 杨初月看着面前的汤汤水水说:“汤水喝多了,晚上会起夜。” 邱振晔想想也觉得她说得对:“也是啊。”他想了想,还是把那两碗汤推到杨初月面前,“还是喝下吧。” 杨初月端过喝下,“你怎么回来了?” 邱振晔肉麻兮兮地说:“想你了啊。”杨初月全身哆嗦了一下。 “六王爷已经平安回京,正准备登基大典,我是趁着这个空档回来的。王爷回京后,你们暂时安全了,等安排好家中之事,我还得回京一趟。”邱振晔说。 “难为你还能趁着有几天的空档赶回来。”杨初月说。 “你姐姐……”邱振晔欲言又止,“新皇登基,你姐姐就是后宫的娘娘了。” “我也没想过我们这样的人家会出个皇妃,我也在想当年娘把三姐卖了到底是好是坏。”杨初月说。杨小雨出生农家,是没家世没背景的女人,是以她在后宫孤立无援。后宫的嫔妃之争,其实是她们背后世家和大臣之间的斗争。 “其中的厉害关系你明白,以后你姐姐需要在后宫立足,除了她的美貌外,还得靠我。以后,你更不能移开邱家。为了你姐姐,为了杨家,你得跟着我进京。”邱振晔说。 “你也不得不借着我姐姐的恩宠巩固家族地位?所谓双赢就是如此。”杨初月说。 “你说对了一半。不过现在还不是盖棺定论的时候,我们说的那些还得等到新皇登基后再说。想当初六王爷回京城太不容易了。”邱振晔说。 杨初月想起昨晚看到邱振晔身上的几道新伤,“你不容易啊。” “我不能让忠毅侯府毁在我手里。”邱振晔说得沉重。杨初月挑了几口菜吃不说话。 “我后天回京,在我没回来之前家里的人先交给你。”邱振晔又说道。 “你放心吧。”杨初月说道。 晚上两人流了一身汗,邱振晔抚着她的背,嘴巴贴在她的额头上说:“嫁给我你后悔吗?” “现在还不知道。”杨初月被他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她理解邱振晔几个月不能开荤的苦处没吼没叫。 “是吗……”邱振晔有搂紧了她的腰,下巴磨着她的肩膀。 “娶我你后悔了吗?当年,你可是讨厌我得很。”杨初月喘气说。 “那时候的确很讨厌你,不知后来怎的就看顺眼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再丑也是我眼里的独一无二的美人……”邱振晔难得再在情浓的时候说肉麻的情话。 杨初月在这个时候依旧清醒,也许她真没入戏没喜欢上这个驰骋在她身体上的男人。“我不后悔娶你,你是我选的女人……”杨初月抱紧怀里的男人,也许回到京城后,她更没办法和邱振晔交心了。 运回风莱镇的物什一些送到杨家,回邱宅后两人合力收拾宅子,邱晴然帮着收拾几个孩子的屋子。邱振晔在宅子内的最后一天陪四个孩子过,邱振晔很少在家,难得他有空陪孩子们玩。 “当年爹哪里像大哥这样陪我们玩儿过?每天不停的应酬,不停的忙着公务,除此之外就和姨娘们厮混。”邱晴然帮着杨初月描花样说。 家里两个男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衣裳裤子容易磨破,杨初月在做衣裳的时候多缝了一层。“公公当年真那么荒唐?” 杨初月现在是邱家人,邱晴然不怕告诉她老侯爷的荒唐事,“是啊,当年忠毅侯府没毁在他老人家手里真是万幸了。” “还好你大哥不像公公。”杨初月笑着说道。 “我看大哥也有些爹当年的影子……”邱晴然想到面前坐着的是她大嫂,当着嫂子的面说亲哥哥的坏话确实不厚道,忙改口说:“大哥的性子还是像舅舅一些,虽然冲动了些,好在能屈能伸,能分清轻重缓急。” 第97章 过年 “人无完人,振晔的为人我还比较清楚。”杨初月说。 “大嫂,你知不知道大哥到底在忙些什么呀?我看他一年内就没几天在家过。连誉宁周岁都不在家。”邱晴然说。在丰莱镇的时候,她见过邱振晔满身伤疤的回来。 “也许快忙完了吧,”杨初月拿着做好的新衣裳说。 “大哥也真是的。想起家里这次被杀手弄得乱糟糟的,我就心慌。”她上次在逃命的时候对黑衣蒙面,拿着明晃晃大刀的人深有惧意。 “以后不会了,他是一家之主,不会那么不知深浅。做饭去吧,今天有酱牛肉吃。”杨初月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碎屑。拿了针线篮子进屋,穿了围腰开始做晚膳。 围坐在桌子前,全家人都吃得很好,每道菜都见了盘底。 到丰莱镇后,邱晴然说老夫人胃口变好了。邱晴然偷偷的对杨初月说:“我娘以前在侯府的时候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也不见得会吃这么多。” “娘,明天还做不做排骨芋头和酱牛肉吗?”邱炜鸣问道。 “还要还要,晚上不要吃得太多,免得积食晚上睡不着。”杨初月看着见底的盘子说。 一早醒过来的时候邱振晔已经走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回来。这年秋天,被贬到凉州的六王爷宇文景登基为帝,年号为宣德。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下了几场小雪后,等到十一月底,邱振晔骑着高头大马回了风莱镇。杨初月先收到他的信,全家老少都出门迎接。他说新皇已经恢复了他的侯位,还把宣武皇帝收缴的宅子还给他。 邱振晔陈述了他这些年来私下里做的事,什么护送六王爷平安到凉州,帮先帝攻打高沽丽,帮六王爷保护远在岭南的王妃和世子,以及这次护送他回京城的事。 邱老夫人听得老泪众横,“你这孩子,偷偷的做了那么多凶险的事也不让我们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炜鸣炜轩和誉宁都还小。我这辈子两起两落,算是看透了功名利禄,我就想留在丰莱镇没什么不好,一辈子留在乡下过也好。” “娘,皇上准了我的假让我在家多休息几天,我们可以明年开了春再回去。”邱振晔握紧了邱老夫人枯瘦的双手说。 邱老夫人神情激动,“好,好。你一直在外面忙,都没在宅子里好生陪我们,有一两个月的假是好事。老婆子我还能在乡下多过几天清净日子。”她话虽如此说道,脸上却有一种像急切回到京城的神情。 杨初月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目光时不时的从他们的脸上扫过。老夫人的欢心喜悦,杨初月都看在眼里,她这种在京城过惯了富贵日子的老太太怎么习惯在乡下的日子?邱老夫人算不上是恶婆婆,她的思想里有典型的世家侯门观念。当初邱振晔落魄的时候到杨家来提亲,老夫人多少有些不服气,很介意她的出身,介意她曾经议过亲,回京城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在镇上她们婆媳两人也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到京城后只怕会把矛盾激化。她现在还有个儿子要操心,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 镇上的铺子还是杨初七在管着,柳四娘则退居幕后,在家做家务,帮着带孩子。杨十三在邹家的地位稳固,杨十九在荣川县过着平静富足的生活,杨秋月在孟家虽然不太平,好歹有个孟康元护着她,杨初月就在眼皮子底下,她眼看着倒不担心,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所踪的杨小雨。 柳四娘不止一次到邱家问杨初月杨小雨的事。“五妹啊,你看平安都两岁多了,小雨就忍心抛下她不管吗?还有啊,平安的爹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我不问清楚,这心就不安得很。” 杨初月抱着平安,平安睁大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眼里写着“我要娘亲”四个大字。 “三姐很快就回来接平安了,娘你放心。” “你总说小雨会回来,到她到现在都没回来过。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五妹,你不要瞒我们啊。”柳四娘说道。柳四娘最担心的就是杨小雨,杨小雨好不容易回家了,又突然失踪,她心里焦急异常。 “娘,这次绝对是真的。振晔这次回来接我们进京,三姐夫还吩咐他把平安带回去。三姐夫家现在好了,三姐已经回去了。”杨初月很肯定地说。 柳四娘还不放心,追问道:“三女婿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说。小雨既然平安无事了,为什么不回来接平安啊?” 杨初月笑道:“三姐夫啊,说出来还太吓人了。” “你现在告诉岳母也无妨了,迟早都会知道,不说反让岳母惦记。”邱振晔走过来说,“平安要不要姨父抱?” “要。”平安伸出小手就往邱振晔怀里钻。 “平安真乖,我们去找表哥表姐玩儿好不好?”邱振晔哄小姑娘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可亲。 “好。”平安软软糯糯的童音答道。 “你和岳母好好说话,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把话说清楚。”邱振晔特意叮嘱说道。现在确实没有瞒下去的必要,把杨小雨所有的过去说清楚才是当务之急。 “娘,当年三姐是京城天香楼的花魁,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看中了她,为她赎了身进王府做侍妾。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三姐被赶了出来。后来六王爷出事,三姐跟着过来到了丰莱镇,在家里生下了平安。等到平安一岁她就去了六王爷身边,把误会澄清了过后一直留在王爷身边。先帝驾崩后六王爷继位为帝,三姐现在是娘娘了,平安是大胤的公主。”杨初月三言两语的把杨小雨的经历说明白了。 柳四娘觉得太不可思议,她的女儿是宫里的娘娘,女婿是皇帝,怎么听都觉得像做梦。原想自家出了一个侯府夫人就够好了,现在还出了一个娘娘,“五妹,你说的是真的?” “当时我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平安是皇家血脉,这次进京平安必须跟着我们回去,她不能流落在民间。皇上已经恢复了振晔的侯位,过了年就得走了。”杨初月说。 柳四娘见杨初月的神色不像是说谎,还是打住说道:“等等,五妹啊,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啊?小雨真的成了宫里的娘娘?平安是大胤的公主?” “是啊,娘,以后我们家也算是皇亲了,在京城更要注意分寸,不能胡来。犯了一个小错都会被人拿住把柄,对我们或是三姐都不利。现在还没旨意下来召你和爹进京,你先不要伸张,免得引来麻烦。”杨初月十分郑重地说道。 柳四娘叹气:“我也不指望能靠你三姐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当年毕竟是我们对不起她,她恨我们也是应该的。她现在能过得好,我也心安了。只是你这次去京城要小心了,我担心老夫人又会嫌弃你出身低。想着上次我就心寒,总担心你在京城出事,还有你三姐。” 杨初月也想过这个问题,到了京城过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娘,我有分寸,如果过不下去了,我还可以带着誉宁回丰莱镇嘛。你留在家里把房子看好,多存些粮食和银子,我以后回来也不会挨饿。” “话也不用这么说,为了誉宁你也不能回来。我看三女婿还有一个前妻留下的嫡子,倒是那个庶子没什么威胁,不知道誉宁长大以后该怎么办?”柳四娘无不担心她的小外孙。 杨初月知道继室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嫡妻原配,连儿子也要退让着原配的儿子,更何况她身份还配不上邱振晔,“誉宁还小,他要是个有福的,会靠自己去争取功名,家族虽可以依靠,到底不能靠一辈子。” 柳四娘叹气:“你年轻不懂,等以后就明白了。” “娘,你要沉住气,先把家里的事理顺了。我的事我心里明白。”杨初月笑着握住柳四娘的手说。 平安和几个表兄嬉闹一阵,满院子都是孩子的笑声,她本就长得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她爱笑讨喜,邱家几个小的和长辈也都喜欢她,是以邱振晔晚上又搂着杨初月说再添一个女儿。 冬天下了厚厚的一层雪,过了年后,邱家开始打理在风莱镇上的家产。不过就是一座宅子和五十亩地,邱振晔主张说把房子和地都卖了,杨初月主张留下,万一将来又有什么不测,留着可以以防万一。 “你想得真是长远啊。”邱振晔无不嘲笑的说。 “万一你以后嫌弃我,我得给自己留一天后路。还有,要再出现侯府被抄的情况,我们以后也好有个退路。不如你把房子和地送给我吧,我买了,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杨初月伸手问邱振晔要房契和地契。 邱振晔听了她的话后哭笑不得,其实他很想骂杨初月乌鸦嘴,但经过这次京城变乱,他不得不为留一条后路,“好,就给你吧。” 杨初月拿到房契和田契,有邱振晔这层关系在,县太爷的办事效率出奇的快。快过年了,邱振晔和杨初月在县城买了年货回来。在除夕夜那晚,邱振晔放烟火的时候说:“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丰莱镇过年。” “我娘家还在这里,以后还得回来啊。”杨初月的声音在热闹的院子和烟花灿烂的时候有些不和谐。 邱振晔改了名字后,杨初月把镇上的水田交给梁大户打理,她只取两分利。梁大户欣然同意。等开春雪化后,邱家人又进京了。 过年的杨秋月回了一趟娘家,她的穿着打扮甚为华丽,头上戴着明晃晃的发钗,均是县城里最流行的样式,身上穿着大红色的时新冬装,出门还有好几个丫鬟婆子围着,一副富贵夫人的模样,脸上和眼睛里都是倨傲的笑意,看丰莱镇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觉得寒碜。 进了家门后,热情的让家丁把礼品送上来。平安见到杨秋月甜甜地喊道:“六姨好。” 杨秋月轻轻地捏了捏平安胖乎乎的小脸:“平安真乖,这是给你的礼物。” 第98章 悔青肠子 杨秋月掏出一个打造精致的金锁来戴到平安的脖子上,问道:“喜不喜欢呀?” 平安拿着金锁说:“喜欢,我更喜欢六姨。” 杨秋月在平安的小脸上香了一个:“嘴巴真甜。”再回望自己的女儿,呆呆傻傻的,怎么就没平安那么讨人喜欢呢? 柳四娘抱着平安,看孟家的下人抱了一盒又一盒的年礼进屋,拉着杨秋月说:“六妹啊,你回家就回家,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做什么?放在家里都用不着。” 杨秋月笑着语笑嫣然,扶着柳四娘说:“娘,这些东西都是康元的一片孝心,前两回过年我都有事,就没回来过年,所以今年把前两次缺的礼品都送上。这是我和康元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柳四娘担忧的看着杨秋月:“话虽如此,你也别那么大手大脚的。我看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快些生儿子,你说琼霏都两岁多了,你得赶紧啊。” 说到儿子,杨小雨的脸垮了下来,她去年二月葵水来那会儿,孟康元和他房里的一个丫鬟好上了,过了两个月诊出那丫鬟有了身孕,去年年底的时候生下了孟家的庶长子,那孩子的存在一直是她的肉中刺,让她坐立不安,“娘,别说了,我都晓得。再说生儿子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柳四娘见杨秋月面色不对,忙说道:“大过年的板着脸不好,明天我们一起到大佛寺去上香吧,你去求一求送子观音。快进门吧。” 杨秋月才收敛了怒意进了门,没多会儿杨初月和邱振晔也提着礼物来了拜年了,见到院子外站了一圈人,杨初月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顿时明白是杨秋月回来了。 “娘,我和振晔来看你了。” 平安迈着小短腿就趴在邱振晔腿上,仰头对他说:“姨父抱。” 邱振晔俯□来,抱起肉呼呼的平安说:“好,姨父抱。几天不见又沉了不少,在家有没有听外婆的话?” “有,我每天都乖乖吃饭,都乖乖听外婆的话。”平安的声音软乎乎的,小模样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姨父就知道我们平安是乖孩子。”邱振晔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杨初月见邱振晔一副超级奶爸的样子笑了笑,他这幅样子确实太少见了,连对自己的孩子都没那么亲切过。 “五姐和五姐夫来了。”杨秋月见到她们来,也不起身迎接,坐在凳子上问候了一句。 “是啊,过年来看看爹娘。”杨初月抱着礼品放在桌子上,但见已经摆了那么多了,突然觉得自己送的东西有点儿少。 “爹呢?”杨初月来没见到杨老三在问柳四娘说。 柳四娘把桌上的礼品搬到隔壁仓库放着,说:“秋月说今天要回来,你爹早就到菜市场那边买菜去了。他都去了半个上午了还没回来,不知道要挑些什么东西回来?你怎么不把誉宁也带过来?” 杨初月帮柳四娘搬东西,“爹就是想让六妹回来吃好些嘛,去的时间长些也无妨。誉宁在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舍不得松手。等过几天串门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等到搬完了东西,杨初月才对杨秋月说:“六妹,让站在院子里的人到后院的客房休息一阵吧,大冷的天站在外面太冷了。” 杨秋月不以为意,“他们不过是下人,站在院子里也没什么。五姐,你的心肠也太好了吧。当年你在忠毅侯府当丫鬟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最后一句对杨初月刚才说的那些话很不屑。 邱振晔抱着平安无意间听到后说:“下人也是人,只有没教养没身份的商户人家才不把下人当人看。你五姐这样说只是想提醒你宽以待人,不要以为是主子就可以随意作践人。” 杨秋月还不知道邱振晔已经恢复了侯爷的身份,说道:“五姐夫,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教训孟家的下人,你插什么嘴?” 杨初月正在诧异邱振晔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还帮她说话。见到杨秋月那副模样,先不拆穿他,劝杨秋月说:“六妹,你想想在你没嫁进孟家之前,你的身份地位比得上他们吗?你现在成了孟家的少夫人,还任性妄为的话,吃亏的是你。别小看了身边的任何人,说不定他们以后能帮到你。你要坐稳孟家少夫人的位置,光有脸貌和大少爷的宠爱还不行,你得在孟家有自己的心腹下人才对。你这样把伺候你的人晾在院子里吹冷风不怕他们对你心生怨恨?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着像要下雪的样子,还是让他们到后院去歇着吧。” 杨小雨本想反驳几句,听到杨初月那么说只得闭嘴。在孟家过的什么日子她清楚,孟家上下除了孟康元和她公公孟坚诚比较待见她外,没什么人待见她。府上的下人常在她背后说她坏话,说她不规矩之类的,说她狠毒说她贪图富贵,连姐姐的婚事也抢。“知道了,五姐。”杨秋月弱了下来。 杨秋月把院子里的下人叫到后院的房子休息,柳四娘送上热茶给他们暖身。杨老三回来了,手里提着新买来的牛羊肉和鱼,看到杨秋月回来了,赶忙放下东西过来找她说话。 “娘,我们去做饭吧。”杨初月扯了扯柳四娘的衣袖。没多会儿杨初七和杨宝弟也回来了,见到杨秋月都围上去说话。 乡下没什么计较,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杨老三一个劲儿的往杨秋月碗里夹土豆烧牛肉和卤鸡腿:“秋月,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儿。” 杨秋月夹着一块牛肉,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柳四娘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拍着她的背说:“好好的怎么哭了?” 杨秋月自己抹干了眼泪,说:“没什么,好久都没吃到家里的菜了,心里想得紧。” “那就好,不哭了啊。”柳四娘说道。 “你喜欢吃猪蹄,岳母做得好吃,你多吃点儿。”邱振晔夹了一块半肥半瘦的猪蹄到杨初月碗里。杨初月看着碗里那块肉发愣,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她什么时候说了她喜欢吃猪蹄? 看到邱振晔眉眼都带笑的,杨初月很给面子的加起来吃了,然后也照着邱振晔刚才的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给邱振晔:“今天的红烧肉做得不错,你尝尝看。”说完她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邱振晔很高兴地夹起来吃下,“谢谢娘子。” 杨初月又颤抖了一下,低头吃饭。杨秋月看到杨初月和邱振晔你侬我侬的样子,有些嫉妒她了,孟康元都没给她夹过菜,更不关心她喜欢吃什么。 杨初七故作幽怨地说:“唉,你们要说情话也得顾着在坐的人的感受吧。” “大姐别多心啊,我这不是看初月没人关心嘛,就多关心了她一下而已。”邱振晔说。杨初月差不多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杨老三已经不怎么关心了。听了邱振晔的话,杨老三面露尴尬。 “谁说没人关心五妹了?你们要回京城了,什么时候走?”柳四娘问道,也夹了一块肉给杨初月吃。 “京城那边还有很多事做,我们过完年就走。”回话的是邱振晔。 “五姐和五姐夫要去京城?”杨秋月惊讶道。 “是啊,过几天就走。”杨初月说。 “去京城做什么?”杨秋月放下筷子一脸好奇。 柳四娘夹了一个卤鸡腿给杨秋月,说:“新皇登基恢复了你五姐夫的侯位,大公子回京城了,你五姐自然得跟着回去。” “五姐夫有了侯位?”杨秋月闻言惊呼道,当初邱振晔到丰莱镇的时候还嘲笑他是个落魄户,杨初月嫁给邱振晔的时候,她也笑过杨初月嫁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男人,一辈子都待在丰莱镇这个穷镇里吃苦受累,杨初月成亲的时候她也没回来,不想有邱家这样的亲戚。想不到才过了一年多,邱振晔居然能回京城重新当上侯爷! “是啊,就几个月前的事。”柳四娘说。 杨秋月瞪大眼睛问道:“我怎么不知道?”看到邱振晔和杨初月还是一身布衣,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邱振晔是京城里的大官。 “你在县里过自己的日子,再说你五姐回京城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时你五姐嫁人的时候没回来,通知你也没意思。”柳四娘说。 柳四娘话刚落音,杨秋月秀脸涨得通红。邱振晔一下子翻身当了侯爷,杨初月成了侯府夫人,杨秋月一时间还接受不了。一开始她以为嫁到莱川县最富裕的孟家就是最了不起的事了,想不到杨初月运气那么好,嫁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那男人还能翻身当高官,这比说书还来得精彩离奇。她突然发现自己当初嫁得太突然,要是她再等上一阵,不眼红杨初月当初的那门婚事,或者她能嫁一个更好的人,也许比邱振晔的官位还高。京城当官的夫人和一个小县城里富商的夫人,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杨秋月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好意思地端起酒杯敬酒,对邱振晔道歉说:“五姐夫,当时是我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以后有事还请你多多帮忙啊。” 邱振晔也举起酒杯,笑道:“我从不和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 用过午膳后,杨初月帮着杨初七洗碗收拾桌子。晚间回邱宅的时候,邱振晔握着杨初月的手,只觉得粗糙,拿起来一看,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女人的手,难怪在晚上她从不抱他。“等回了京城,找个大夫来帮你看一下手。以后不会那么劳累了,你的手也不会那么粗糙了。”邱振晔说。他见过的女人的手,无不纤细如玉,杨初月的手够纤细,但看起来着实太糟糕。 邱振晔突然变得那么温情款款的,杨初月还以为他哪根筋不对劲,把手抽了回来,说:“你今天怎么一直肉麻麻兮兮的,看得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没,只想关心一下你嘛。看到你整天忙上忙下的,都觉得很对不起你。”邱振晔说。 杨初月这几天被他肉麻得不行,“你少来了,当年的事我还记得。说那些话谁信?” 第99章 回到京城 “你怎么那么记仇?我都不记得了。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邱振晔十分失望地说。 杨初月很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小女子,怎么?后悔了?开始嫌弃我了?想当初是你求娶我的啊,你不要忘了啊。还有,你要是再敢娶小妾的话,我可不客气休了你,还有小心以后不能人道。我说道做到,不管你从前再渣再坏,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邱振晔听得一愣一愣的,倒不是杨初月说休他的话,而是那句不能人道。如果下面那个关键部位没了,他还要怎么活?邱振晔不可思议外加惊恐地盯着杨初月看。 杨初月看到他这幅模样,面上更得意:“后悔了?不过晚了。”说着还朝他那里瞟了一眼,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似在说不信你试试看。 晚上邱振晔躺在床上没做那事,杨初月说明天要去大佛寺上香。晚上他做了个梦,反正就是他嫌弃杨初月又土又粗俗,回京城后纳了好多脸蛋好看腰肢柔软十指纤纤的美人妾室,正和美人们巫山云雨的时候,然后杨初月发狂,拿起一把菜刀砍下他象征男性的部位,血流了一地,痛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直到一早醒来,往身下一摸,还在,幸好是一场梦。往身边一看,杨初月已经不在了,其实杨初月早醒了,正在厨房里做早点。 全家人到发佛寺去拜菩萨,坐马车到了山脚,那几百来梯的石板路却是要一阶一阶的走上去。杨初月和邱振晔扶着邱老夫人,杨秋月走在柳四娘身边,后面还有杨初七杨宝弟等人。 丰莱镇这个地方虽穷,佛寺却修得比县里富户人家住的房子还好。杨秋月的目标很明确,去拜送子观音,虔诚的给菩萨挂了红,上了香烧了纸,最后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 柳四娘在佛祖的大佛像面前拜了三拜,杨初月陪着邱老夫人拜了一个又一个的菩萨。等邱老夫人拜完了后,杨初月扶着他她到厢房休息。邱振晔闲来无事,扯着杨初月去拜送子观音。 “你儿子女儿都那么多了,还要拜送子观音?”杨初月拿着点燃的香,给了邱振晔三支。 “多子多福,我还想你多生几个儿子,不过我想先要一个女儿。”邱振晔直说道,一点儿也不扭捏。儿子多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在同父异母的情况下。邱炜鸣是个好孩子,但杨初月也不能保证以后他不会为了争夺侯位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杨初月自己也不能保证会是一个合格的后妈,恶毒后妈的戏码她看得多了,也许她以后也会借着为亲生儿女打算的借口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大佛寺建在山顶上,现在寺庙门口可以俯瞰山下的景色。“放眼望去皆是连绵不断的山丘,以及比他们站的山坡更高的山。说起来这里的景色不错,以后毁了京城,可就见不到了。”邱振晔感叹说。用过斋饭,捐了香油钱,下山回家。 在镇上过了年,正月十五吃了一顿元宵后,邱家离开了风莱镇去了京城。平安要离开外公外婆,心有不舍,还哭了好一阵。坐在马车上,杨初月抱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平安劝了好久才劝住了,抱着她给她讲故事。 誉宁也坐在旁边,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杨初月。杨初月一手抱着平安,一手抱着誉宁,给她们讲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誉宁只有一岁多,说话还不利索,更听不懂杨初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杨初月讲话好玩,在一旁拍着小手哈哈的笑。 平安四岁多,听懂了一点点,说:“那些欺负丑小鸭的鸭子都是坏蛋!丑小鸭好可怜。” “可是后来丑小鸭长大了,没有鸭子再敢欺负它、说它丑了呀?你听了这个故事后想到了什么。”杨初月问平安说。 “我也要当白天鹅!”平安很肯定地回答。 杨初月还没发表意见,一旁坐着的邱振晔早大笑出了声。抱着平安说道:“你不能说那些鸭子坏,明明丑小鸭小的时候个头比鸭子大,为什么不反抗偏甘愿被欺负?善良不能当饭吃,以后有人欺负你了,千万不要忍着。还有,不是什么变白天鹅的丑小鸭,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鸭子就是鸭子,无论怎样也变不了天鹅,懂吗?”最后那句话是对杨初月说的。 平安一脸迷茫,还是不懂装懂的点了点头。等到两孩子在马车里颠簸着睡着后,邱振晔才对杨初月说:“你到那里听来的这么幼稚的故事?骗小孩还可以,骗我就不行。” 邱振晔那种嘲笑的样子,杨初月有些看不过,“我自己编的行不行?”对不起安徒生先生…… 邱振晔噗嗤一声大笑,扶着车窗指着杨初月说道:“你该不会是在说自己吧杨初月?你还真以为你是平凡粗俗鸭群里的那只与众不同的善良的丑小鸭?没天鹅的命,注定一辈子是又丑又土的鸭子。还好你遇到了我,不然你就变不成高贵美丽的天鹅了。” 杨初月只坐在一边,上辈子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语文老师灌输的那套观念,忘记了丑小鸭本来就是白天鹅这个事实,还一直傻傻的认为真正的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要不是邱振晔突然提起,她还是当年那些陈旧的想法。也许到了京城也是那样,没了邱振晔做依靠,她只是一只又笨又丑,外加有灰姑娘情节的永远也变不成白天鹅的丑小鸭。不是所有的丑小鸭都能变成白天鹅,没有先天的资本,一切都是做梦。杨初月恍然醒悟。 往东北走的路几乎是山路,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高山大川,山顶的积雪还没化,山下的野花早开了一片。四个大孩子爱玩闹,吵着要下车去玩儿。邱振晔说不急着回京城,就让马车停下一处较平的地方,让他们下车去玩儿。 在马车里憋了几天,杨初月抱着誉宁到外边透气。平安也迈着小短腿初开,蹲□去闻那些野花。等几个孩子玩够了上马车,行到一处山谷,发现前面山体滑坡挡住了去路。邱振晔跳下马车到前面看了一眼,只见前面半座山都垮了,填满了山下的山谷。 杨初月这几天都精力不济,路上的水和食物吃了就吐,平安看到杨初月没精神陪她和誉宁玩儿,就坐到一边和弟弟玩儿了。她本在马车内闭目养神,马车突然停下的时候她后脑勺撞在了车棱上痛醒了,见到马车停了,她也跟着下了马车,问道:“怎么了?” 邱振晔看着半个倒塌的山坡,说:“山滑坡了,这条路不能走了,得换条路回京城。” 杨初月蹲□去,细看地上的泥,像是刚落下不久,抬头看山顶还有石头和土块落下来。如果不是四个孩子吵着要下车玩儿,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葬身在土里了,“有人故意而为之?”但看样子也不想,至少她没闻到火药味儿。 邱振晔看着才坍塌下不久的山石和土说:“也许有人想让我们回不了京城,也许恰巧是遇到塌方,不管怎样都是我们运气不错躲过了。” 现在正是开春雪化多雨的季节,山里陡峭少草木的地方容易塌方和发生泥石流,但杨初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京城没得罪什么人吧……”说话间她又吐了一次。 邱振晔拍她的背给她顺气:“现在京城里谁敢得罪我?就算要害我也不敢用这种法子。倒是你怎么了?这几天又吐又没精神的,脸也黄黄的,看样子又瘦了一圈。” 杨初月又一次感觉把苦胆都吐出来了,拿帕子擦干净了嘴边的苦水说:“没事,估计是这几天路上颠簸了,吃的东西又冷又硬然后肠胃不适吧。” 邱振晔扶着她回到马车边,说道:“你好像越来越娇气了,娘和几个孩子吃了都没事,就你吃了反映大。” “我哪里知道?水土不服吧。”杨初月本就身体不舒服,说话有气无力的。 “才走多远啊,西州还没走出去,水土不服至于吗?”邱振晔一边损她一边质疑地说。邱振晔身边的亲人说话一向没顾忌,和杨初月吵架已经成了他每天的乐事。 “我在桐安村和丰莱镇待了大半辈子没离开过,一时间不适应不行啊。”杨初月嘴硬说道。 马车改道走了另一条路回京城,还好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站在翻新的忠毅侯府前,杨初月一下车就吐了个够。“你这一路吃多少吐多少,等安定过后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别真憋出病来了。”邱振晔说。 “我没事,刚到京城就不要扫了老夫人的兴。”杨初月说。 邱晴然扶着邱老夫人下马车,老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抓着邱振晔的手说:“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回来,上次被贬被抄家,我还以为下半辈子都住在乡下了。忠毅侯府没毁在我们手里,我死后也能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娘,我们先进去吧。”邱振晔和邱晴然扶着邱老夫人进了侯府的大门,杨初月招呼四个孩子跟上,自己抱着誉宁牵着平安走了进去。 侯府还是当年的布局,一草一木一楼一屋和当年一样。邱老夫人看着熟悉的景色高兴得老泪纵横:“和当年一样,都没变。”在正堂上,邱老夫人坐着伤感了一回。等她说完话,邱振晔才让下人扶她去休息。 邱炜鸣三兄妹住当初住的地方,有婆子下人接了他们去各自的院子,邱誉宁还小,暂时由杨初月照顾。平安不久便要进宫,也跟在杨初月身边。“誉宁的奶娘还没选好,等到选好了照顾她的婆子和奶娘就搬到思明院去住。” “京城我不熟,你安排就好。”杨初月抱着昏昏欲睡的邱誉宁说。下人抬来热水,杨初月给誉宁洗了澡换了新衣裳。 刚触到水邱誉宁就醒了,他坐在浴盆里问杨初月说:“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初月拿着香胰子往他身上抹,给他搓背,说:“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奶奶爹爹和哥哥姐姐以后都要住在这里。” 第100章 再次有孕 “那娘呢?”誉宁趴在浴盆边缘问道。 杨初月明白,这孩子是在担心她会离开,“娘以后也要留下。” “那个家呢?”誉宁说。平常他说话不怎么清晰,也说不了这么长的话,也许是觉得不习惯所以多说了几句,“以后啊还不清楚,也许以后还会回去吧。” 杨初月又给平安收拾干净,她无论穿什么样的衣裳都好看。邱振晔说,平安的衣裳是宫里送来的,难怪料子比她平常见的好了数十倍。“舟车劳顿,回来后你还没好好休息,沐浴后先歇着吧。”邱振晔抱了平安说。 “嗯,她能早点儿回到三姐身边我也能安心。” 邱振晔纠正她说:“你三姐现在是贞妃,你以后见到她不能叫‘三姐’了,要呼她为贞妃娘娘。从今往后她是主你是仆,平安以后也是你的主子。在皇家不能像在家那样称呼,懂吗?” “明白了。”杨初月间接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等级的森严。 “今天先休息,明天在请大夫来帮你看看。”邱振晔说完后准备去沐浴。 “我想是不是又有了?在路上我还不确定……”杨初月说,她的身体好很少有灾有病的。怀邱誉宁的时候害喜没那么严重,这次三个月不到就吐得不行了。 邱振晔已经走出了房门,听到杨初月的话后赶忙折了回来:“真的?你怎么不早说!颠簸了一路,万一孩子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西州到京城几乎都是山路,走几天才遇得到一处小店,想起路上吃的那些东西,不是馒头就是干粮,杨初月这才刚怀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是先派人请大夫来帮你看看,你先去沐浴更衣。” 回后忠毅侯府后,杨初月洗澡沐浴比乡下的时候过场多。身边伺候她沐浴的丫鬟有三个,帮她洗头的,帮她洗澡擦身体的,还有给她浇水清洗的。洗澡水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除了有一股香气外,还有一股药味儿。洗了第一遍还有第二遍,不过第二遍是黑乎乎的药水,伺候她洗浴的丫鬟说必须泡半个时辰才能出来。杨初月不是第一次进侯府,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她也不好反驳。 忠毅侯府夫人,她第一天到京城,还没习惯这个身份,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新的身份。杨初月泡在药水里被浓浓的药味熏得快吐了,才有丫鬟来换了清水伺候她最后一次沐浴。一路上颠簸了一个多月,杨初月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换了棉质睡衣,丫鬟领着她到卧房休息。誉宁和平安早躺下睡着了,杨初月躺在一边睡下。一觉睡到天黑,邱振晔来叫她吃饭。 “我睡了多久了?”杨初月醒过来的时候还晕乎乎的。 邱振晔回京后,恢复了当年富贵公子的打扮,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还是当年那句话,她的确配不上他。 “两个时辰,刚才大夫已经来过了,你和孩子都好。我们这次生女儿吧,生个像平安这样的。”邱振晔说。 “唉,我也得有贞妃那样的容貌才行,不然女儿长丑了你不喜欢怎么办?”杨初月玩笑说道。 邱振晔不以为意:“不像你像我也行,你看誉宁就很好,长得又好看又聪明。膳房那边已经摆好饭了,还是快些起来吧。” 唤来丫鬟给她梳妆打扮,“不用太麻烦,简单点儿就好。”邱振晔在一旁吩咐说。所谓简单的,衣裳是云烟衫配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 ,梳的发式是反绾髻,头上还插了好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金银首饰,脖子上还带了一条天水滴的宝石项链。 好吧,她承认自己上辈子过得简单没好好打扮自己没见过上好的首饰,这辈子当了二十三年的乡巴佬没见过好东西,换上这身衣裳有点儿不适应。说实话,她这身打扮还是像一个贵妇的样子。 “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以后到别的府上走动也不至于给我丢人。”邱振晔啧啧叹道,杨初月不知邱振晔这是在夸她还是嫌弃她。 换了个地方吃饭,桌上的菜很多,第一次在侯府吃饭,杨初月不用布菜伺候老夫人吃过了在用。丫鬟扶着装扮一新的邱老夫人出来,她笑意吟吟的让邱振晔和邱晴然坐下吃饭。不过邱老夫人并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筷,搞得全部人都没心情吃。 “娘,你怎么吃这么点儿就不用了?这些菜都是京城最好的厨子做的。”邱振晔说。 邱老夫人看着卖相好,用料上乘的菜说:“不是喜欢的味儿,再好吃也吃不下。还是在乡下吃得香,饭菜是简单了些,可吃着对味儿。” 话间看了杨初月一眼,杨初月站起身说:“老夫人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去厨房做几个您喜欢的菜来。” 邱老夫人眉开眼笑地说:“去吧。” “娘,我看初月可能做不了了,今天下午大夫来给她诊过脉后说,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我担心厨房的油烟把孩子熏到了。”邱振晔拉住杨初月的手对邱老夫人说。 邱老夫人还不知道杨初月再次怀孕的事,听到邱振晔这么说看向杨初月说:“在丰莱镇的时候就有了?怎么现在才诊出来?你都是生过一次孩子的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别去了坐下吃饭吧,你的肚子要紧。” 邱振晔说话以她的肚子为先才能得到邱老夫人的怜悯,邱老夫人直接把她当成生育的工具,不得不说这是人生一大悲剧。刚才也不是她故意要表现,只是邱老夫人刚才的眼神飘过来她必须接着,怀孕这事由邱振晔来说的效果比较好。 杨初月坐下吃饭,邱老夫人和邱振晔都往她碗里夹菜,说:“你一路吐得辛苦也没吃睡好的,现在到侯府了,你多吃点儿。” 杨初月拿勺子舀碗里的鸡汤喝:“谢谢老夫人。”用过饭后,邱老夫人召集一家人说话,在正堂又说了一个时辰才让他们散了。 家里再添丁对忠毅侯府来说是好事,邱老夫人在当天就安排了以后的事,说等府上安定后,杨初月要住进孕妇专用的房子养胎,她另安排人伺候邱振晔,誉宁由专门的婆子嬷嬷照顾。 邱老夫人说杨初月在乡下待久了,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学规矩,多看书多修身养性。等到邱老夫人安排好了家事才宣布散了。 誉宁和平安初到侯府还不习惯,见到家里突然多了那么多陌生人,两个孩子年纪小怕生,晚上吵着要跟着杨初月睡。好不容易把吵吵闹闹的两小孩儿哄睡了,肚子又饿得咕咕响,邱振晔端了一碗酒酿汤圆来给她填肚子。 “谢了。”杨初月接过直接舀了汤圆送进嘴里。 “在路上那阵你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现在能吃我就放心了。看今天的情形以后得多麻烦你了,总觉得娘越难伺候。她老人家无论何时都那么爱操心,把别人想得那么弱。其实你也很好,不是她说的那样一无是处。”邱振晔对杨初月说。 “我听说孩子的智力像娘一些,老夫人那么强势那么聪明,所以才生了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人都有脾气,无论她老人家再怎么刁难我还得忍着,谁叫她是我婆婆呢?我不想刚到京城就传出婆媳不和的传言。”杨初月三两口就吃完了汤圆,把碗放到托盘里,看到熟睡的平安,问道:“什么时候送她进宫?” 邱振晔说:“贞妃娘娘想公主快些进宫,但皇上那里还没确切消息,估计是在为她安排吧,皇上不会不认自己的亲生女儿。” “三……贞妃娘娘在宫里还好吗?”杨初月问道。平安踢开了被角,杨初月重新给她盖上。 “贞妃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皇上登基,封她为妃已是莫大的恩赐。曾经的六王妃刘氏为皇后,活下来的侧妃李氏为贤妃,你三姐为贞妃,还有陈昭仪,庄贵嫔,剩下的就是几个婕妤顺仪,皇上刚登基不久,宫里的嫔妃不多,只怕等朝堂安定后会广选民女入宫。” “姐姐当年说只要六王爷好她就心满意足了,不知道新美人进了宫后,她还能不能像当年那样。我看平安还是早些回宫比较好,她长得那么可爱,皇上一定会喜欢她的。” “当年王府的姬妾被贬到岭南和琼州等地了,说来贞妃是陪在皇上身边唯一的女人。患难见真情,皇上不会亏待她,更不会亏待平安,以后的是不用你操心。”邱振晔劝说道。 一大早杨初月就到厨房做了邱老夫人的早点,再梳妆打扮好了到上房去请安。杨初月深知处理好婆媳关系是在侯府站位脚跟原因之一的硬道理,对回京后变得强势的邱老夫人千依百顺,虽然感觉有些窝囊,但为了以后的日子没那么难过,杨初月还是忍了。 果然面子做足了后,邱老夫人认为杨初月好拿捏,加上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也不忍心让她站久了。“难为你有了身子还起那么早给老身做早点。” 杨初月面上恭顺地说:“我昨天看老夫人没吃几口菜,过了一夜您一定饿了,身为侯爷的妻子理应在侯爷忙碌的时候帮着他照顾老夫人您。就算有了孩子规矩也不能废,我想他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伺候祖母也是心甘情愿的。” 把话说好听些总没错,果然邱老夫人笑着说:“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说的话听着舒服。” 邱振晔回京后第二天就上朝去了,第三天,宫里来人把平安接走了。平安只有四岁,刚到京城三天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熟悉,凡事都黏着杨初月。有陌生的凶女人到忠毅侯府来接她,她吓得躲在杨初月身后不敢见她们。 杨初月吩咐下人端来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宫里来的嬷嬷,给她们讲平安的一些生活习惯以及喜好之类的。宫里来的嬷嬷耐着性子听杨初月讲,面上却是不耐烦的样子。 “她生下来后就是我和我娘带大的,见到生人难免害羞,几位嬷嬷不要见怪。”杨初月先赔不是说,“平安,出来见一见宫里的贵人。” 平安梳着丱发,发髻上缠着丝带,手里抱着杨初月做给她的龙猫玩偶,一脸戒备的看着几个穿着华贵的老女人,小声问杨初月说:“姨妈,她们是谁?” “她们是你父亲的人,来接你回家的。平安不一直想回家见爹娘吗?”杨初月抱起平安说。 “我想娘,但我……我害怕……”平安小嘴一扁,眼睛里满是泪水,再看那几个面容严肃的宫人,吓得把头埋在杨初月的怀里。 刚才几个嬷嬷还在猜这个在民间长大的公主回是怎样的粗俗不堪,想不到竟是个这么玉雪可爱的娃娃,一开始那点儿鄙夷之心没了,和颜悦色地说道:“公主不必害怕,奴婢们是来接你回宫的。” “是啊,你马上就可以见到父亲母亲了,不要哭哦。”杨初月轻声说道。 平安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五姨也去吗?”“我现在还不能去,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看你好不好?”杨初月回答说。 第101章 强势的老夫人 “那我在家等你,你以后要来看我啊。”平安一只手抱着龙猫玩偶,一只手抱着杨初月的脖子说。平安终于不吵不闹了,几位嬷嬷说宫里已经给备下衣物了,只要接人进宫就好,其余东西不用带。 嬷嬷想把平安手里抱得玩偶拿开,平安紧紧地抱着舍不得松手。“以后还有好多好玩儿的给公主玩儿呢,这个脏,奴婢不能帮你带进宫去。”嬷嬷说。平安还是不肯松手,看到几个和她外婆一样老的女人快哭了,为什么外婆那么好,这几个人那么凶。平安紧搂抱着龙猫玩偶,一边哭一边说:“不要……这是五姨给我的,我最喜欢了……” “嬷嬷,我知道宫外的东西不能随意带进宫去,但孩子喜欢就别勉强了,要不你们检查一下看看?”杨初月双手按在平安的肩上说。 宫里的嬷嬷细看平安手里抱着的玩具,一只蓝灰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身子胖胖的,四肢短短的,尾巴又短又粗,耳朵小小的,眼睛像看起来像死鱼眼睛,憨憨的,说不出那里可爱了,看来小公主真是在乡下待久了,喜欢乡下的粗俗东西,这么漂亮的女娃儿决不能一辈子待在乡下沾上了粗俗气,得早些把她接进宫才是。再看小公主快哭了,万一回宫后皇上和贞妃怪罪下来怎么办?还是把这个胖东西带进宫比较好,等公主见过宫里的好东西后就不会喜欢这个既不像猫又不像熊的东西了。象征性的检查一番后,说了句好吧。 四个嬷嬷抱走了平安,平安趴在嬷嬷肩上对杨初月说:“五姨再见,以后要来看我啊。” 杨初月跟着邱老夫人见了府上的下人,昨天邱振晔告诉过她,府里的下人有一部分是被贬的罪臣家眷以及罪臣家奴,另一部分则是新买来的,原来侯府里的旧人剩得不多了,他会想办法把从前忠毅侯府的人找回来。杨初月回房后让管家把府上各人的来历写清楚了叫上来,类似于主动帮他们做一份简历,好熟悉府上每个人的底细。 她到每个孩子的院子看了一下,有奶娘和下人照顾着,三孩子原本在侯府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再次回到侯府很快就习惯了。邱老夫人在宅子里休息够了想起要逛一逛翻新后的忠毅侯府,杨初月让奶娘抱着誉宁,自己扶着老夫人在侯府内走了一圈。 “以后你就是忠毅侯府的夫人了,切不可还是乡下村妇那般做派,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忠毅侯府,不能丢了侯府的脸。你从前在侯府待过,知道侯府的规矩吧,要是忘记了我再请老嬷嬷来教你。”邱老夫人虽然还是干干瘦瘦的样子,但说话和神态还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夫人。 杨初月心里明白,邱老夫人一切都好,就是有些嫌弃她的出身,对她的要求比前两个儿媳的要求都高,担心她出门丢了邱振晔的脸。“是,媳妇明白了。” 邱老夫人看杨初月身上还是有些小家子气,离一个合格的侯府夫人还差得远,说道:“明天我命人请一个嬷嬷到府里来吧,你务必要好好的学,以后出门交际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公主回宫了,誉宁现在有下人伺候着,你先不用操心,专心养胎学规矩要紧。等誉宁大一些了,就给他请一个师傅教他读书习武。” “是,一切听从老夫人的安排。”杨初月回答说。 “到京城后一切都不比乡下,要少说多看,懂吗?”邱老夫人又说道。 杨初月恭谨地听着,答道:“是,谢老夫人教诲。” 杨初月在她身边总是说这句话,邱老夫人听久了,一直以为是杨初月在敷衍她,“我的话,你有没有认真听?” 杨初月听到她话里的怒意,用更恭敬诚恳的语气回答:“媳妇在听。” “你别怪我话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振晔好。你现在规矩不熟,又有了身子,我看你还是重新学好规矩了再管家吧,你看如何?”邱老夫人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杨初月,心里颇有不满,她确实听话,确实够乖巧,就是威慑力不够,还不够当一个公侯夫人。 “是,我还不会管家操持家务,老夫人能重新管家最好不过。”杨初月应道。 “你是双身子不用陪我继续逛了,好好休息要紧,到十月的时候再给振晔添一个儿子。”邱老夫人不怎么满意的说道。 “是。”杨初月回答说。 过了两天管家把府上下人的名单交到杨初月手上,杨初月一一的翻开看了,对府上的下人有了个了解。 邱老夫人请来的嬷嬷极为严格,年龄和老夫人不相上下。其实杨初月有些佩服邱老夫人能在回京后短短五天内找来这么个人。对邱老夫人的安排,杨初月没什么意见,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好她耐性好战斗力强,不然真没办法和新来的老太婆斗。 其实那些所谓的规矩杨初月在先前到忠毅侯府的时候就知道了,该怎么做也知道,但邱老夫人认为有再次学习的必要,她也不介意再学一次,只要老夫人认为有效果,那就一定有效果。 不到半月,嘉义侯也恢复的侯位,新侯爷到邱家来接邱晴然回府,两人重新和好,邱老夫人乐呵了好一阵。在杨初月封闭式学习养胎期间,邱老夫人安排了一个美貌体贴温柔的丫鬟伺候邱振晔,邱振晔的确将那丫鬟放在房里,在杨初月住进专门的孕房里,临行前邱振晔承诺不过没碰那个姑娘。 刚回京公务繁忙,邱老夫人又惦念着从前府上伺候的下人,邱振晔花了一番功夫找到了韩启家的、碧云和文澹等人。 皇帝封了杨初月为三品诰命淑人,被关了近一个月的杨初月得以出门见一见夏天的阳光。邱老夫人一生从未受过封,难免有些嫉妒杨初月有诰命在身。 杨初月接了旨后,说要回后院继续跟着蔡嬷嬷学规矩。邱振晔阻止说:“我看你不用学,八年前你已经知道了,再学也是浪费时间。再说关在后院对你养胎也不好,从今天开始还是出来吧。另外誉宁一个月没见到你了,你去看看他吧。” 杨初月面上恭顺的应了一声是,走出老夫人的房门后飞快的去了邱誉宁住的沧浪院。邱振晔说已经给誉宁找好了奶娘和伺候的丫鬟婆子,人是他亲自选的能放心把孩子交给她们看着,最开始照顾他的那些下人已经换了。 杨初月上辈子不怎么喜欢小孩,直到帮杨小雨带了孩子和自己有了孩子后,母性才泛滥了一回。邱誉宁已经习惯了没杨初月在身边的日子,不吵也不闹,杨初月到院子的时候,奶娘正扶着他在院子里走路。见到杨初月出现,誉宁才迈着小短腿扑到她怀里。 那边,邱振晔正在给邱老夫人做心里工作,解释这个诰命夫人是怎么来的:“娘,初月仅是忠毅侯府的夫人还不足以封了三品淑人。她三姐现在是皇上最宠的贞妃,侄女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您不知道公主回宫后皇上有多喜欢,连皇子都没她得皇上的欢心。贞妃生下公主后就去了凉州,公主一直是初月带着,您刚才没听到吗,皇上封这个诰命大部分原因还是抚养公主有功,您就别过意不去了。” 邱老夫人听了后,除了感叹杨初月命好之外只得作罢,还好她请过来的蔡嬷嬷帮她把杨初月折腾了一个月,不然她心里的这口气真的难以咽下。“明天还得进宫去谢恩,儿子先退下了。”邱振晔拱手作揖说道。 邱振晔出了门,感觉老夫人屋外的阳光格外灿烂。人老了就那么爱来事?从前她娘不是这个样子的啊!难道她真的那么嫌弃杨初月,那么看不起她?刚到侯府那会儿,邱老夫人就不让杨初月带孩子,为的就是不让杨初月把乡下那股穷酸气和肤浅无知传给邱誉宁。其实杨初月出了出身低外爱钱比较乌鸦嘴外也没什么不好。 杨初月牵着誉宁在院子里玩儿,问杨初月要猫。杨初月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猫,细声细气地说道:“你还小不能要猫,等你长大了再养好不好?” 邱誉宁靠在杨初月的大腿上说:“表姐都有猫,我也要。” 杨初月恍然大悟,原来邱誉宁也想要一个平安玩儿的龙猫玩偶,“好,箱子里还有一个小的,我们去拿好不好?” “好。”邱誉宁说着在杨初月脸上亲了一口。杨初月抱着儿子去了邱振晔住的苍云楼,从乡下带来的箱子里找出了那一只小龙猫:“拿着。” 没多久邱振晔回了院子,见到邱誉宁怀里抱着的玩偶,不悦地说:“你给他玩的什么啊?又丑又胖,不晓得平安和誉宁怎么那么喜欢。话说这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 “你懂什么,这个叫龙猫。我做梦的时候梦到过(对不起宫崎骏大师……),就照着样子做了几个。你看它长得胖胖的多好看,你一个粗人懂什么。”杨初月说,上辈子喜欢龙猫的姑娘和小孩儿多了,没见过邱振晔这种不懂欣赏的。 “龙猫?”邱振晔拿过誉宁手上的玩偶说,“它像龙吗?像猫吗?我看就是个怪物嘛。” “还给我。”邱誉宁仰起头不满地对邱振晔说。邱振晔把龙猫扔到一边,叮嘱儿子说:“你可是男子汉啊,玩这么幼稚的东西做什么?” “孩子还小,你干嘛连他这点儿喜好都夺了?”杨初月把玩偶从新送到邱誉宁手上,“拿去玩吧,不要理你爹。” 邱誉宁拿着玩偶,对邱振晔做了一个鬼脸:“爹爹坏!” “呵,你小子还敢说爹坏,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邱振晔假装发怒说道。 杨初月叫来奶娘,把邱誉宁交给了她,对邱振晔说:“平安进宫后还好吧,我这个月都没她的消息。” “她刚进宫的时候的确不适应,好在她不怕生,对谁都会笑,彬彬有礼的不吵也不闹,皇上有四位皇子还没公主,见到平安喜欢得很,皇上和贞妃都说你教得好。”邱振晔说,“她没事就抱着你做的那个怪东西,像个大姐照顾小妹一样整天对她说话喂她吃东西。” “唉,孩子都喜欢毛绒玩具。”杨初月说。 “明天要进宫谢恩,你得好生收拾收拾。一同受封的有四位夫人,你要注意了。在宫里少说少管,做多错多。懂了吗?”邱振晔说道。 杨初月点点头。 “对你姐姐皇上已经新给她安排了一个身份,贞妃是西州农家杨氏之女。出身虽低了些,但不妨碍你姐姐的宠。有皇上做主,我想你三姐当年是天香楼花魁的事没人再敢提了。” “其实三姐在宫里过得好就行,过去的那些身份可以不在乎。再怎么隐瞒也瞒不过天下人的眼睛。”寅时的时候杨初月就被邱振晔叫起来梳妆打扮,穿那一身厚厚的诰命淑人服。 不得不说衣裳很华丽很复杂很难穿,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穿戴整齐了,又是夏天的天气,杨初月穿那一身衣裳就出了好多汗。 第102章 进宫见皇后 粗粗的用了早点就坐马车到皇宫门口,下了马车后邱振晔去了前朝,有后宫的宫女太监来领着她到后宫去见皇后。先坐小轿子走了一段路,再后来步行到皇后的凤仪宫。一路上均是低着头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杨初月遇到了三个同她一起进宫谢恩的女人。 到了凤仪宫,打扮得端庄华贵的刘皇后早已坐在凤座上等她们了,她下方还坐着几位嫔妃。杨初月还没来得及正眼打量她们,已经开始朝刘皇后跪拜了。刘皇后笑容满面的对她们说了些话,吩咐宫人赐座,先表达了对她们丈夫对皇帝的支持之情,以及感谢之情。杨初月这才知道跟她一同进宫的还有蒙将军夫人,永安侯夫人和忠武侯夫人。 “哪位是忠毅侯夫人,出来让本宫瞧瞧?”刘皇后对在座的四位夫人说道。 杨初月走了出来,再次对刘皇后行了跪礼:“妾身杨氏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嗯,规矩还不错,难为你刚到京城一个月就学得那么周全。”刘皇后笑着喊杨初月起身。 杨初月照着昨晚昨晚排练的过场,说:“谢皇后娘娘夸奖。”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杨初月依言微微抬了抬头。 刘皇后见了又笑道:“不愧是贞妃的妹妹,这模样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个美人坯子,也难怪忠毅侯会喜欢。”刘皇后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甚是端庄秀丽,但少了自然妩媚,看着有些刻板生硬。虽然化了浓妆,用脂粉掩盖了眼角的细纹,但还是能从脖子上看到一些时间留下的痕迹。 在上了年纪的女人面前尤其要谦虚,杨初月谨记邱振晔说的,在上司面前要放低姿态,“皇后娘娘过誉了,妾身不过是蒲柳之质,哪比得上贞妃娘娘?” “也是呢,当年贞妃妹妹可是艳明远播呢,把京城好多女人都比下去了。皇后娘宁您说呢?”李贤妃说道。 刘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贤妃妹妹还提当年的事做什么?贞妃妹妹以清白之身进了王府伺候王爷,又在西州为皇上诞下瑾碧公主,在皇上流放到西州的凉州之时,也是贞妃妹妹冒着性命之危照顾皇上。再说贞妃妹妹当年沦落风尘也是情非得已,本宫听说当年还是贞妃妹妹的爹娘亲自把贞妃妹妹卖到的呢。” 杨小雨起身朝刘皇后福了福,柔声说道:“过去的事臣妾已经放下了,当年爹娘那样做也是情非得已。” “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农民家那本经尤其难念。不过贞妃姐姐能有现在地位,不也是你父母的功劳?要是留在乡下,长得又黑又丑,还一身土腥味儿,只怕被拿去换婚或者送给大户人家当童养媳了。以贞妃姐姐这样的容貌,嫁一个乡下汉子真是可惜了。说起来,臣妾还真闻到了那股味儿,照理说宫里处处都熏着香,怎么会有乡下的土味儿呀?熏得我头都疼了。”陈昭仪皱着说道,还拿出丝巾捂着口鼻,害怕被熏晕了。其余几位位分没杨小雨高的嫔妃都笑了,三位受封的夫人也掩面偷笑。 陈昭仪讽刺杨小雨出身低,讽刺杨初月是乡下村姑。杨小雨性子软弱,陈昭仪的爹和大哥现在在朝中身居要职,她一时间不敢得罪。宫里的女人说话太废脑子,杨初月坐在一旁想了很久才知道要怎样反驳,“据妾身所知,几位娘娘身上穿的衣裳均是织造房做的,妾身和三位夫人穿的诰命服也是皇上下令做的,要是有半分差池织造房的人都脱不了半分干系。要真有什么难闻的气味的话,不如请刘皇后娘娘牵一条狗来闻闻,好找出气味的源头,免得留在凤仪宫里熏着了皇后娘娘。这狗的鼻子总比人的鼻子灵。” 杨小雨不满的看了杨初月一眼,示意她说的话太有失身份了。杨初月也知道自己刚才太强出头了,但她见不得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还不还击。 果然陈昭仪闻言一愣,僵在了原地。刘皇后见了笑道:“是的,本宫都没闻到土腥味,怎么昭仪就闻到了?难道昭仪的鼻子比那个什么还灵?再说了,在坐的四位夫人都是朝中大臣的家室,哪有那么不注意自身清洁的?” 刘皇后笑着打岔,陈昭仪只得讪讪的笑了笑:“是臣妾失言了,皇后莫怪。” “本宫看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散了吧。”李刘皇后说。等到众人都起身要离开了,刘皇后突然叫住杨初月和杨小雨说:“贞妃和杨淑人留步,本宫有话要问你们。” 单独留下问话,杨初月和杨小雨对视了一眼,随即对刘皇后行礼,说:“请刘皇后娘娘吩咐。” “也没什么话说,就是本宫看瑾碧的那个胖胖的玩具甚是可爱,最近渱儿也吵着要一个,想请杨淑人再做一个。不知本宫这个小小的要求杨淑人能不能做到?”刘皇后说道。 杨初月不知道是不是宇文渱想要,但刘皇后开口了就一定得小心,“四皇子喜欢那玩偶,妾身一定做一个最好的送来。” “那就好了,本宫先替渱儿谢谢杨淑人了。”刘皇后笑道。 杨初月总觉得刘皇后的笑里透着一股寒意,复又跪下说道:“刘皇后折煞妾身了,能为刘皇后效劳是妾身的福气。”在宫里,在刘皇后面前显得越谦恭越好。 “本宫乏了,你们先下去吧。”刘皇后上半身靠在凤座上,眯着眼睛说。 “是。”杨小雨和杨初月从凤仪宫出来。 “宇文渱是皇上和刘皇后的第二个儿子皇上的第四子,刘皇后当时带着四皇子流放到岭南,那里瘴气多,二皇子的身体一直不好,太医都说只怕活不过十岁。我看刘皇后突然要那个玩偶只怕没安好心。”杨小雨小声对杨初月说。 杨初月这次接了一个烫手的活儿,但事已至此已经扔不掉了。“我做好后送到宫里来,再由娘娘您亲手交给刘皇后。不过交给刘皇后的时候,您一定要多请几位太医当着刘皇后的面检查好了再送出去,不然真有麻烦。现在皇上正宠您,您得小心了。”杨初月也小声的说道。 杨小雨点头:“我明白。平安一直都说五姨什么时候去看她,到桂凝宫去坐坐吧,我们姐妹两个也好说说话。” “是。”杨初月说。 刚到桂凝宫,平安就跑了出来抱住杨初月的大腿。“来,五姨抱抱。平安长沉了。”杨初月抱起平安说。 平安问杨初月:“五姨,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我?” 杨初月笑了笑,“这里是平安的家啊,五姨当然不能常来了。你看啊,在乡下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不能随意到别人家去呀?” 平安认真的想了想:“不能。” “那就对了。”杨初月说。 “可是我想五姨嘛。”平安抱着杨初月的头说。 “我现在来看你了呀。”杨初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等到奶娘抱走了平安,杨小雨才和杨初月说话,意思是她还想要一个孩子。“贞妃娘娘,当时江大夫说你生了公主后,也许不能再生孩子了。”杨初月说道。 “可是我现在身体好了呀,生孩子一定不会有事。”杨小雨坚持说道。 杨初月如实说道:“那时候你的身体太弱,生平安的时候就九死一生。说到底你还是多养几年后再说吧。我看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你多问问太医吧,不可冲动冒险。” 杨小雨急切地说:“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要一个。不久后就是新人进宫的日子,我担心我以后失宠,老了以后没依靠。再说皇上现在的皇子不多,我想给皇上添一个皇子。” 杨初月从杨小雨的话里听出了另一种意思,揭穿她说:“三姐,你也别嫌我无知浅薄,我劝你生皇子的事还是先别想的好。一来你身体不好,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平安以后怎么办?二来,万一生的是公主怎么办?再说平安现在得皇上喜欢,就算你老了有什么担心的。我知道你想生皇子的真正意图,你也想争一争那个位置是不是?但你想过没有,你没有强大的娘家可以依靠,他将来凭什么坐上那么位置?不要说什么才华才干和皇上喜欢,你想,有当今皇上这等运气之人还有几个?我看你现在还是在宫里修身养性,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你现在身在妃位,别人想超越你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我真的担心以后失宠于皇上。”杨小雨担心说道。 杨初月明白天底皇帝的心思最难猜,皇帝也不会永远对一个女人好,“贞妃娘娘,你好生养身体,再说你也不老,你还有平安可以依靠,暂时不用想那么多。等身体养好了再生吧,我只能这样劝你了。”杨初月说。 “那我再想想。”杨小雨说,“宫里的嫔妃个个出身高贵,我虽得宠但终究没底气。在京城中,我能倚仗的人除了皇上就是你和妹夫了,你在忠毅侯府千万不能出事。” “侯府里还有我儿子,我不会丢下他不管。”杨初月说。 “杨淑人,您该出宫了。”门外有宫女请到。 “三姐,生子的事,你要三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杨初月临走前对她说道。 回到忠毅侯府,杨初月急忙把一身诰命服换下,是在太热了,这种天气穿这么严实的衣裳确实受罪。 “今天在宫里都说什么了?”邱振晔放下笔问道。 “没什么,就是那些套话。在离开凤仪宫的时候刘皇后让我做一个龙猫给四皇子。”杨初月换了一身夏衫后说。 邱振晔呵呵笑了两声,“想不到你做的那个丑东西还让四皇子看上了。” “不说这个,我担心刘皇后会利用那个龙猫害你和三姐。我听说四皇子活不长久,难保刘皇后不会利用四皇子最后的价值铲除对她不利的嫔妃。” “这个我想到了,你只管做一个就好。”邱振晔说。 “我今天见了贞妃娘娘,她说她想生一个皇子。”杨初月想想还是决定把和杨小雨的谈话告诉邱振晔。 邱振晔执笔写了一个“腾”字,“在宫里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但三姐不能再有孩子了,她要再生孩子只怕会没命。”杨初月拿着团扇扇凉。 邱振晔听了她刚才那句话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当年她在丰莱镇生平安的时候折腾了好久,而且那时候她的身子太弱。后来江大夫给她诊脉后对我说的。江大夫虽是乡下大夫,但我信得过他的医术。我看三姐还是不要争太多的好,她现在是皇上的宠妃,还有一个皇上喜欢的女儿,在宫里平平安安的过下去不就好了?再说生儿子不见得是好事。女儿不会对刘皇后的儿子造成威胁,家世摆在那里,她也没办法和刘皇后争,刘皇后将来也不会害她。”杨初月一股脑的说了。 第103章 杨家人进京 邱振晔放下笔,负手而立,说:“在宫里谁都没办法做到心静如水,更何况是皇上的宠妃,得寸进尺是人的天性,贞妃在后宫待久了,难免会被诱惑。你姐姐也担心以后失宠了日子不好过,才急着在年轻得宠的时候为自己多谋一些利益。总的来说,还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要人人都像你这样想,就天下太平了。” “嗯,是我笨是我把你们想得太简单了。”杨初月敷衍的说道。 “我真有些担心誉宁和你肚子里那个是笨孩子。说起来你被娘关了一个月,胎位已经稳了,我们好久都没……”邱振晔突然发情了,搂着杨初月的腰说。 “还是不要了吧……对胎儿也不好,不然老夫人知道了又要让我去学规矩。”杨初月推开邱振晔说。 “好吧,我看你现在的人又瘦又干瘪,皮肤黄黄的,看着也没欲·望。”邱振晔听到杨初月那样说一下子松开了她的腰。杨初月很不服气,但一看镜子里现在的样子确实又瘦又干瘪,除了肚子大外没什么特点。 管家的大权在邱老夫人手里,孩子不用她教,杨初月在侯府内没什么事做,每天拿着书研习京城各种衣裳首饰,提升自身鉴赏力,那个蔡嬷嬷还没走,随时在她身边提点规矩礼仪,怎样安胎养生,杨初月正在努力地学怎样做好一个侯府夫人。 京城贵妇们的社交圈子瞧不起杨初月的出身,加上她有孕在身,有什么花会茶会的也不邀请她去,也没人到忠毅侯府来看她,杨初月只能拿着邱振晔交给她的京城贵妇名单研究各位夫人的性格爱好以及雷区。 邱振晔说她现在不用着急,以后有得她去的地方,先提前把功课做好。她做好了刘皇后要的龙猫玩偶交给邱振晔,让邱振晔送进宫去。 “我真没看出哪里好看了,五短身材,胖肚皮,真是丑死了。”邱振晔拿着大龙猫拍了几下说。 “你不喜欢不等以别人不喜欢。千万不要让刘皇后利用它搞怪才是真的。”杨初月说。 邱振晔把那个布偶送进了宫,没过几天就听到邱振晔带回了刘皇后的话,说四皇子很喜欢。 花鸟使从全国各地选的美女也开始进宫了。这次进宫的有民女,有大臣之女。不过新皇意思意思的说不选太多,经过一番筛选后,留下的几乎是跟着新皇闹革命的那些臣子的儿女,其中忠武侯府的七小姐刚进宫就封了嫣嫔,其余的皆从贵人之类的做起,一级一级的往上升。 一进宫就封了嫔位,只怕不是一般的女人。也许杨小雨现在就躲在桂凝宫里偷偷的抹泪。宫里的事杨初月没心思去管,府里现在的事已经让她够心烦了。 杨初月虽有诰命在身,但养胎期间处于隔绝状态,除了偶尔能见到邱振晔外,连邱誉宁也很少见到,其实怀孕生子不用这么大的阵仗,但邱老夫人就是想搞特殊,结果原来在丰莱镇还和她很亲的三个非亲生子女一到京城就和她疏远了,她好不容易和他们建立起来的和平友好关系就断绝了。 邱老夫人在每次邱炜鸣三兄妹想来给她请安的时候,总是以她养胎为由拒绝,好像一靠近她就会降低侯府后代的质量。杨初月啃着一个梨子心里恨恨的,邱老夫人在丰莱镇的时候好好的,一到京城就变样了。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肯消停,把她想得那么不堪,她好歹也活了两辈子,也不至于那么粗俗上不得台面。 心里想邱老夫人年纪不小了,能折腾的就着几年了,就先忍着把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再说。她在京城的名声本就不怎么好,要是邱老夫人哪根筋不对出去传她的坏话,她就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份儿了。 夏天天热没胃口,杨初月没吃什么东西,听邱振晔说宣德皇帝开始慢慢整顿宣武朝留下来的某些大臣了,他的死对头姚家就在其中。夏天过了,杨初月的身体终于丰腴了一些。 “大夫说你太瘦,孩子的胎位不正,羊水也少,只怕会难产。”邱振晔端着补药喂躺在床上的杨初月说。上次生誉宁的时候她已经被折腾了许久,当时确实有不想生的念头,但把孩子生出来过后看到他好好的,觉得当时痛得值得了。 “还有三个月,再调理一番估计会好些,我也信得过自己能生下来。虽然秋天还没来,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秋天事会很多?” “的确会很多,到时候就知道了。”邱振晔冷冷地笑了笑。 到了七月底,杨初月正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散步,听到伺候她的丫鬟倩儿过来禀告说宫里出事了,要她进宫一趟。 “到底出什么事了?”杨初月匆匆换上朝服跟着宫里的嬷嬷进宫。 “四皇子去了,太医检查后说是中毒。”一个老嬷嬷陈述说。 据邱振晔说四皇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能不能撑过十岁还不一定。照理说四皇子的死和她没多大关系,但圣旨宣她进宫,估计是当初做的那个龙猫出了问题。 去的地方是刘皇后的凤仪宫,四皇子的尸体就躺在刘皇后的炕床上。宇文景正坐在四皇子身边,刘皇后站在一边流泪,杨小雨和邱振晔等一干人跪在旁边。 太监禀道:“皇上,杨淑人到了。” 杨初月对宇文景行了跪拜礼跪在一旁。杨初月的肚子本已是七个多月,进宫跪了没多久,邱振晔就向皇帝求旨让杨初月坐着。 宇文景看她这样子就准了,看到杨初月说:“听说你是贞妃的妹妹。” “回皇上,妾身是贞妃的五妹。”杨初月又行了一礼说。 宇文景拿着那个已经褪了色的龙猫说:“这是你做的。” 宇文景接连问杨初月的话,杨初月只得重新站了起来躬身回话:“是。” “什么时候做的?” 杨初月想了想,“是四月妾身进宫时刘皇后让做的,做好后是四月底。” 宇文景又看了看杨初月的大肚子,问道:“孩子十月生吧。” 杨初月诚实回道:“是十月。” “毒要是你放的,估计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这里没你的事,回府吧。”宇文景简单的问了杨初月几句话就让她回府。 “谢皇上。”杨初月站得满身是汗,听到宇文景的话如得大赦一般。 邱振晔请道:“皇上,贱内身子不便,请容臣送她出宫。” “你去吧。”宇文景说。 邱振晔扶着杨初月出了宫,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皇子昨夜断气了,今天发现了。太医说是毒发身亡。”邱振晔说道。 “毒发生亡?四皇子的身体本就不好,常有太医在身边照顾,怎么先前没诊出来?就算是慢性毒药也不会完全看不出来?宫里的太医医术就这样?况且当时我也告诉贞妃娘娘了,送给刘皇后的时候一定要请太医检查好了才送出去,难道贞妃没照做吗?”杨初月接连发问说道,刘皇后要害杨小雨也不用这个漏洞百出的毒计。而杨小雨也不会拿起鸡蛋碰石头,她和刘皇后的力量太悬殊了。 “你先回去吧,四皇子的死会查个水落石出。”杨初月回到忠毅侯府等消息,晚上邱振晔回来的时候说已经没事了。 “说是四皇子身边的一个宫女不小心把砒霜的粉末洒到了龙猫上,才导致四皇子中毒身亡。”邱振晔说。 “砒霜是致毒的毒药,一个宫女怎么可能随意拿到?” “你明白是开脱的借口就好,只要贞妃没事,我们也能平安无事。另外刘皇后因失职被禁足三个月。”邱振晔说,“李贤妃在刘皇后禁足这段时间内协力六宫,陈昭仪和潘婕妤怀孕了,刘皇后却专注对付贞妃,真是得不偿失。” 听了邱振晔的话,杨初月突然觉得李刘皇后分不清形式,杨小雨虽然得宠,但相对她的威胁比李贤妃和陈昭仪等人都低,况且四皇子命不长是有目共睹的事。 杨兴年调任到锦州的安乡县任县丞,他写了一封信到进城来,也写了一封信给杨老三夫妻。信上说了一些他和他妻子儿子的近况,问候了家里所有人,说不用担心他在外面,一切都好。杨初月也回了一封信去,说了家里发生的一些事,让他安心上任。 秋初的时候,杨老三夫妻和杨宝弟进了京。刚到进城的时候,杨初月得了消息和邱振晔到城外接他们。看到杨初月这肚子大得,柳四娘慌忙上前去接着:“你身子不便怎么来了,派个下人来就好了嘛。” 杨初月牵着柳四娘的手说:“在侯府快憋出病来了,出来走走也好,更何况是娘和爹。你们怎么想起到京城来了?”她在侯府整天待在一个小院里,不像在丰莱镇那时候还可以出门遛弯,她也是借着接杨老三夫妻才让邱老夫人准出门的。 “唉,你和小雨进京都快一年了,我们在乡下等不到消息就到京城来找你们了,你别怪我们到京城来给你添麻烦了。你看你和小雨一个嫁了侯爷一个嫁了皇帝,宝弟是我们老两口的命根子,也想为他挣个好前途。在丰莱镇那个穷地方能有什么出息,京城总比乡下好,再说宝弟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乡下的姑娘他看不上。你是侯府夫人,小雨是宫里的娘娘,有你们帮忙总能找到一户好人家。”柳四娘说道。 杨初月看着一脸期待的杨宝弟和同样满含期待的杨老三夫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找弟媳的事等过几个月再说吧,先在京城安顿下来再在慢慢来。” 邱振晔接了他们三人进府。邱老夫人虽然不喜欢他们一家,但也不好把他们赶出去,毕竟人家还有个女儿是皇帝的宠妃。 到了侯府,杨老三夫妻和杨宝弟对府上的一切都好奇,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房子。当年到莱川县孟家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孟家的房子是最好的,现在见了邱家的,孟家那个根本没法比。 杨初月挺着肚子不方便招呼他们,邱振晔主动把活儿揽了过去,看到邱振晔那种很职业式的微笑,就知道他不准备善待这家人了。到这个节骨眼上越不能出错,让邱振晔给他们三人一些教训也是好的。杨家三人刚到京城那会儿邱振晔就告诉她不要管杨老三夫妻和杨宝弟,交给他就可以。 后几天邱振晔就以杨初月安胎为由不让他们见杨初月。看到没几天就老实了的杨家人,杨初月心里深感欣慰。 虽然如此,但邱振晔也不能阻止柳四娘到后院看怀孕的女儿。“我看你这胎定是个儿子。”柳四娘摸了摸杨初月的肚子说。 “侯爷还想要个女儿,我也想女儿。”杨初月说。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嫌儿子多,还是生儿子好。”柳四娘说,“你到京城后还习惯吧,小雨怎样了呀?还有平安,我老是做梦梦到那孩子。” 杨初月听邱振晔说,有新人入宫后,皇帝现在正宠的是嫣嫔,杨小雨没从前那样受宠了,但她身在妃位,有个得宠的公主在,目前还没事。 第二任妻子 其实有个得宠的嫣嫔挡在杨小雨前面是好事,所谓枪打出头鸟,有嫔妃能为她当箭也好,“三姐在宫里还好,平安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她们都没事。” “唉,你和小雨好我也放心了。当年迫不得已卖了她,我心里也痛得很,我们也没脸去求她。自从出了秋月那件事后,我和你爹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看到你现在成了侯府的夫人,我们也安心了。” 柳四娘虽说安心,但杨初月看她的神色不像是那样,问道:“娘,家里出什么事了?大姐还好吧,她怎么没来?” 柳四娘想到杨秋月现在的样子,觉得对杨初月说又不合适,不说杨秋月又没办法,“唉,你大姐倒没什么,她说她在乡下待了一辈子,就不到京城来凑热闹了,免得闹笑话给你们添麻烦。我愁的还不是秋月那姑娘。她啊,说来也可怜。她不是孟老夫人心仪的孙媳妇,孟老夫人还是嫌弃她,已经把她那个侄儿的女儿给孟康元做平妻了,说什么秋月什么也不会,以后孟家的内宅的事物还得由一个能干的女人打理才行。” “你六妹当时去闹了,被孟老夫人以善妒的名义遣回了家。你六妹那时候整天在家哭,说她命不好,说她遇人不淑,听得我当时都伤心。不过秋月回家的时候有了身孕,没查出来。等到一个月后才晓得,孟老夫人看在孙在的份上接了她回去。哪想回去没久,孩子又没了。孟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后来整个莱川县都晓得我们家出了一个皇妃一个侯府夫人,都羡慕得不得了。有你和小雨在,孟老夫人不敢在让康元休妻。说来秋月现在的日子难过,也是她自找的。”柳四娘说起那段经历就心酸流泪。 杨初月听了后,只拿勺子舀药碗里的安胎药喝,杨秋月现在的遭遇,确实是她自找的。一开始她劝过杨秋月,是她不听坚持照自己想的做事,杨秋月当时骂她的话太还记得。说来杨秋月的确幸运,但人不能幸运一辈子。 “五妹啊,你现在得想想办法啊。你看秋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宝弟又要娶妻,我和你爹刚到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 杨初月喝了药,说:“娘,六妹现在是孟家的人了,我也嫁了,总不能再伸手去管孟家的事对不对?我看六妹那里也不是没转寰的余地,只要她肯改,以后有她的好日子过。你不都说了吗,有我和三姐在,孟家还不敢把她休回家。另外我对京城那些贵妇也不熟悉,知道有几家适龄的小姐,但我想人家也看不上宝弟。你想宝弟一没家世,二没功名,就算有两个有势力的姐夫在,也不顶用,我看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就行。真要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嫁到杨家,人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你也不好摆婆婆的架子是不是?” 杨初月否定得太直接,柳四娘心里有些不高兴,在她看来,杨初月一如既往的冷血不顾家里人,有好的也不知道分,杨秋月都得到报应了,她一点儿都不关心,还像看笑话似的说了那么一通。另外杨宝弟的模样不差,怎么就配不上官家小姐了?再说他们家是皇亲国戚,拿出去谁不羡慕谁不想巴结?怎么到杨初月这里就变得那么不堪了?“五妹,你真的不帮?” “娘,我也想帮,但也要看清事实是不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能做什么?”杨初月说道。柳四娘才想起杨初月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大了,她在侯府这几天,见过老夫人怎样宝贝杨初月的肚子,“你好好安胎吧,我先回去了。” 杨初月送柳四娘出了门,杨秋月将来要怎么走,只能靠她自己。邱振晔在京城中给杨老三夫妻置了一座宅子,让他们住了进去,又从宅子有什么里派了些人过去伺候。 杨老三夫妻住进了邱振晔给他们买的房子,尽管杨宝弟还对侯府的房子恋恋不舍,但看到邱振晔似笑非笑的眼神,就两脚生风的离开了。 他们三人到京城后,皇帝那边没什么表示,原因是杨小雨不想管。杨小雨对杨老三夫妻本就没什么亲情,有这样的父母和兄弟,只能给她拖后腿。 不过亲爹亲娘亲兄弟都到了京城,要怎么什么动作,只怕又要被宫里的那些女人们说了。杨小雨等了半个月后,才说了杨老三夫妻的事。“臣妾的父母和弟弟到了京城,臣妾想他们在乡下住久了,就让他们留在京城。”杨小雨在宇文景到她宫里的时候提了提。 宇文景看着杨小雨,说:“爱妃想要给你的父母兄弟要什么就尽管开口吧。”他的眼睛似乎要把杨小雨看透。 杨小雨恭顺地站在一边,说道:“臣妾出身农家,当年被父母亲卖了也是情非得已。乡下农民所求的不过是有宅子有田地和银钱。臣妾的父母已经上了年纪,小弟又没什么本事,不能予以重任,臣妾想,农家人实在,就赏他们银子……” 宇文景听了笑道:“爱妃果然实在,明白农民最想要什么。虽然当年你的父母把你卖了,但他们好歹也是你的身亲父母,当年朕在凉州流放时,也是他们在照顾平安,就照爱妃说的,赏银子给他们吧。”很显然宇文景对杨小雨的话非常满意。 朝廷不需要养一个无用的官员,他登基后自然把杨家的底细都挖完了,杨家的男人除了窝囊就是平庸,不能予以重任。再说他是皇帝,最不缺的就是钱,赏一些给他们也不为过。杨小雨只要在宫里当他的宠妃就好,不需要她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外戚。说道外戚,邱振晔不得不考虑进去。 深秋那会儿忠毅侯府来了一个漂亮但脸色憔悴的女人,杨初月一时好奇跟着过去看了看,只听到里面扇耳光的声音和摔杯子的声音。接着听到邱振晔在里面吼:“小倩,把夫人扶回去休息!”小倩吓得求杨初月快离开。 杨初月从没见过邱振晔发那么大的火,听到刚才那句话就扶了倩儿回后院。 晚上邱振晔来看她的时候也是铁青着脸,杨初月只能岔开话题,“今天孩子踢人我一下,大夫诊脉过后说我身体好多了。” “那就好。”邱振晔松了口气,等了一会儿才说,“今天邱晴然来了一趟。” 难怪邱振晔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她来做什么?”邱振晔想想今天的谈话就觉得好笑,说:“她说她和姚千遒生的一对儿女是我的,说当时我已经被宣武皇帝盯上要抄家,她为了保护那一双孩子才背叛我委身于姚千遒。现在我恢复了侯位,理应把孩子还给我,你说可不可笑?” 杨初月听后着实惊讶了一番,邱振晔不是三岁小孩儿,侯卉琴就当他那么好骗?“她当年就和你断绝了夫妻关系,你恨她入骨,她怎么有胆子来?” “你不了解她,她是个能屈能伸巧舌如璜的女人,瞒天过海的本事一绝。她嫁给我后一年生下慧姐儿,我一直没发现她和姚千遒的奸·情,就把慧姐儿当自己的女儿养。她说她儿子松哥儿是离开侯府就有的,她可以用性命担保他是我儿子,让我让他认祖归宗。你说可不可笑?”邱振晔说道。他面上带着笑意,一双拳头却握得死死的。 杨初月想,以当年邱振晔的势力要查清侯卉琴红杏出墙一事不难,怎么他就没发现,还被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不是你的拒绝就好,侯卉琴已经和你不相干了。” “你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忘了还无所谓的放下?”邱振晔说。 不说他帮姚千遒养了几年的女儿,还被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男人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这事不能忍,事关尊严和面子问题。“你以后会不会背叛我?会不会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好?”邱振晔捏着杨初月的手腕问道。 杨初月被他捏痛了,说:“我已经嫁给你了,哪还会想别的男人?你是我两个孩子的爹,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着想。” 看到杨初月的大肚子,两个孩子都是他在风莱镇的时候有的,邱誉宁长得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信你。你以后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过后半辈子好不好?”邱振晔第一次说那么煽情的话,杨初月点头答应了。 不过侯卉琴比她想象中的战斗力更强,被邱振晔轰出了侯府,第二天带了孩子到侯府来。因孩子在,侯卉琴没被那么快赶出去。邱老夫人看过了,只请人把她们母子三人送出了门。 不过这事还没完,侯卉琴在后几日带着儿女跪在忠毅侯府前闹事。姚千遒已经休了她,侯家现在也正处于漩涡之中。当年休妻已经让邱振晔在京城抬不起头,这次要闹开了,全京城的人都会看他的笑话:“你打算怎么办?”杨初月身子笨重下不来床,大夫说就这几天了。 “外面的事你先别管,我会处理好。”邱振晔说。 侯卉琴确实爱折腾,到忠毅侯府亲自说情不成,直接闹到了侯府大门口。杨初月坐在房里看书,听到下人们说悄悄话,无意间听到“侯卉琴”这个名字。侯卉琴是给邱振晔戴了绿帽子的女人,杨初月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出了房门往大门那边走,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邱老夫人都站在门外。杨初月偷偷的往外看,只见到外面一个身穿布衣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带着一儿一女跪在忠毅侯府的大门前,不停地对邱振晔和邱老夫人磕头。 “侯爷,求你留下两个孩子吧。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慧儿和松儿都是你的骨肉,你不能眼见着他们到乡下那穷苦之地去吃苦啊。侯爷,求你看在他们是你的骨肉的份上留下他们吧。”那个女人哭着大声说道。 杨初月没见过侯卉琴,但从身旁下人们的议论声里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侯卉琴的第二任丈夫是宣武皇帝的宠臣,宣武皇帝倒了,她的丈夫也就完了。 “我的骨肉?”邱振晔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笑道,“那我是不是该谢谢姚千遒帮我养了四年的孩子?” “侯爷……当年我那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侯家,侯家不能被邱家牵连,我身为人母,当时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能跟着您一起四处流浪,迫不得已才背叛你,我那么做都是为了这一对孩子。你看,慧儿和松儿长得多像你?”侯卉琴把跪着的一双儿女推了出来。 邱振晔走了出去,细看两个孩子的脸,“我怎么看都像姚千遒啊?当年你不也是那么说慧儿像他吗?怎么几年不见就像我了?” “侯爷,你不能看着两个孩子到乡下受苦。你看他们还那么小……” “够了侯卉琴!本侯眼睛还没瞎,当年你嫁到邱家后红杏出墙和姚千遒勾搭上,本侯养了你和他的种两年。你现在又说她是我的女儿,真是可笑。你说这个小的是我儿子,说是在侯府的时候怀上的。你说姚千遒那样的人,难道会帮别人养儿子吗?为了留住你和他的种,乱认亲爹这事只有你才做得出来。来人,把这个疯女人赶走!”邱振晔冷冷地说道。 忠毅侯府的下人把侯卉琴和两个孩子拖走,侯卉琴还坚持的高声让邱振晔认下那两个孩子。杨初月趁着人还没散,先回房休息。现在新皇当政,宣武皇帝的那些臣子有一部分被宣德皇帝抄了家贬了官。 姚家被宣武皇帝贬到腾格里那边,侯卉琴为了保住两个孩子,已经和姚千遒和离回了侯家,但侯家大人已经被皇帝罢了官没收了财产,侯家现在也是落魄户一个,就到邱家来求邱振晔。因那两个孩子的出生有疑点,侯卉琴企图混淆视听。不过邱振晔哪有那么蠢,被带了绿帽子还帮着她养孩子。 侯卉琴到忠毅侯府闹了一场后,邱振晔和邱老夫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回到各自的住所后均是一脸沉重,整个府上的氛围也跟着压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狗血了点…… 只是伏笔…… 伏笔而已…… 第105章 穿回现代? 杨初月见了也没多说,在邱老夫人身边服侍了一阵后,邱老夫人突然开口说:“你还怀着孩子呢,身子瘦肚子大的出奇,以后不用来请安了。” 有了侯卉琴这个对比在,邱老夫人看杨初月的眼神都好了很多。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又怎样?还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不定比想象中的还烂。 一天之内,侯卉琴带着一对儿女到邱家的事就传了出去,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男人被带绿帽子是终身奇耻大辱,而且这个奇耻大辱已经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后果比想象中的更严重,一时间看朝中各大臣看邱振晔的脸色都变了。 有些看不惯他的人会上前来讽刺几句:“我说侯爷,家里孩子多是好事啊。你可别让你的亲骨肉流浪在外被人欺负,还跟着别人姓啊。我看你那农家出身的夫人也是个宽容大度的,一定能善待侯夫人留下的子女。” 邱振晔眼神冷冷地瞪回去,一句话也不说。看到邱振晔吃瘪的样子,那人笑得欢畅,迈着比平常更大的步子出了宫。侯卉琴是邱老夫人给邱振晔选的人,儿媳妇做了对不起全家的事,她心里也颇为自责,韩启家的只能劝她放宽心,那些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不过邱老夫人越哭越凶,直说她对不起邱振晔。 侯卉琴在忠毅侯府闹了不止一次,总的算来有三五次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便成了路。正是应正了这句话,开始本没人相信侯卉琴的话,但她不厌其烦,一再坚持的说那对儿女是邱振晔的,众人看她说得有理有据的,也开始相信了。 “你们说这对孩子该不会真的是忠毅侯的吧。要不是,侯卉琴怎会那么坚持?” “说不定,你没看到,她当年演得可比戏子还好,不止姚家相信了她的话,连先帝都相信了。我看这个女人不一般。” “谁能说清楚呢?要说忠毅侯摊上这么个女人是他倒霉。” “你还别说,我看那女娃儿,越看越像忠毅侯。你看呐,当年忠毅侯府权势滔天,侯爷不可能不知道侯夫人生的女儿不是他的,当年侯爷可是喜欢这个慧姐儿呢。” “我听说当年侯夫人到姚家不到八个月就生下了那个松少爷,松少爷也不会真是忠毅侯的儿子吧。” “那两个娃儿是谁的种,只有侯卉琴才知道。” 侯卉琴不管身边的人如何议论,坚定不移的带着两个孩子朝忠毅侯府的大门一边磕头一边高呼。 “其实要验证那两个孩子是不是邱家的血脉很简单,滴血认亲。要是就领回来,要不是就送走,免得整天在侯府门前大吼大叫给邱家丢脸。” 杨初月听到身边的荣婆子说了,还真有些佩服侯卉琴,这样有毅力有勇气。 侯卉琴在大门前又闹了一两天,邱振晔下朝后,扶着邱老夫人出了门,对已经磕破头的邱晴然说:“既然你坚持说这两个孩子是本侯的。那就快刀斩乱麻,滴血验亲。要不是的话,你最好带着两个孩子滚到本侯看不见的地方去。来人,拿东西来。” 邱晴然跪走到邱振晔面前,“侯爷,你不能那么做。他们是邱家的骨血,你当着京城这么多人滴血验亲,不是在羞辱他们吗?你让他们姐弟两个长大了如何做人?” “你不已经教他们两个怎样做人了吗?本侯说了,不想再被你骗一次,更不想再帮姓姚的养杂种!”邱振晔一把推开侯卉琴,立刻有人按住了她。 邱振晔拿针扎破慧姐儿的手,滴了一滴血在清水里,他再滴了一滴自己的进去,血没融合。慧姐儿被扎得手疼,左手握着右手跪在地上呜呜的哭。 邱振晔端着碗走到众人面前,众人看到没有相融的血液,都看向侯卉琴,均是一副原来还有这样的贱人的模样。 再和松哥儿滴血认亲时,邱振晔不可思议的看着碗里相容的血液,侯卉琴挣开押着她的家丁跪在邱振晔脚下,死死地拉着邱振晔的衣襟,说:“侯爷,松哥儿真的是您的儿子,求你留下他吧。慧姐儿虽然不是,但从前你不也很喜欢她吗?她那么乖那么听话,求你看在当年的份上收下她吧。她才六岁,不能跟着我们到西州老家去受苦啊。” 邱振晔瞪大眼睛看瓷碗里的血液,文澹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说:“侯爷,夫人要生了。”邱振晔扔下手里的碗赶到杨初月住的后院去。 “你怎么进来了?”杨初月刚说完这话腹部又痛了一回,“你出去吧,怕是要生了。老一辈的人说男人待在产房不好。”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邱振晔拿着帕子给她擦汗,让文澹去叫大夫来。大概有了对比,邱振晔对杨初月比以往好了很多倍,也不跟她都嘴了,温情得杨初月都不习惯。 没多会儿医女和产婆都来了,让邱振晔到门外等着。杨初月这辈子都没那么痛过,生邱誉宁她也没那么没形象的大吼大叫,这次痛得没停过,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身下的血流了很多。邱振晔在门外等着,看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倒了,抓住一个婆子就问大人和孩子怎样了。 那婆子也被里面的情形吓到了,慌着说道:“产婆说是难产,夫人流了好多血,孩子……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邱振晔知道杨初月坚韧,从不会那样叫,也顾不得那么多冲了进去。“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杨初月一边叫一边问。 “别说话。”邱振晔说。 杨初月的身体一向好,就算大难不死了一次,她这回还是觉得她快坚持不下去了。听到产婆说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时候,杨初月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侯府关了大门,侯卉琴冲上前去喊到:“侯爷,松哥儿是您的儿子,您不能丢下他不管!” “夫人难产,侯爷没空理你!侯小姐请回吧!”关门的家丁说道。 “可……松哥儿也是他的骨肉啊……”侯卉琴堵住堵在门缝中间说。 “侯爷和老夫人还没承认他就不是邱家的人,侯小姐再不出去,别怪我们动粗了。”说着几个护院就把她往外推。 听到杨初月难产,她很想大人和小的都升天,当年邱振晔也对她好过,但她心里就惦记着姚千遒,直到真嫁给他后才发现姚千遒没她想的那么好,说她现在不后悔是假的。 杨初月从梦里醒过来,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和周围的情形,她不是在产房里生孩子吗?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好像在醒过来之前,她听到有人说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难道她因为难产死了,然后又穿回现代了? 又或者,她没穿越,只是做了一场梦。看着眼前的河水和远处的高山,杨初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做梦吧。也许是她跳下悬崖后被河水冲到了岸边,脑子进水了才会胡思乱想。 眼看四周,发现这里荒芜人烟,她全身又冷又饿,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她只能往前走,她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但不能站在原地等死,强撑着往前走。走越两个小时到了山间的沥青公路上。 看到公路上往来的车辆,杨初月看到了希望。重新变回杨晓的她在路上拦车,一辆开往县城的大客车停了下来,杨晓对司机说了一声谢谢后上了车。 “我说姑娘,你怎么全身都是湿的啊。”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大妈说。 杨晓撒了个慌,说:“我和我的朋友骑车出门旅游,结果下了一场大雨山体滑坡了,我和他们走散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闲得发慌,没事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这里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事故了,算来你是运气好。”那个大妈说。 “大姐,今天是几号呀?”杨晓不知道她在岸边昏迷了多久。 大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今天是20XX年10月26号,现在是上午9点41分。” “谢谢了。”杨晓知道确切时间知道她还在跳下悬崖后的第二天,她在10月19号被绑架。杨晓在客车上睡了一觉,到县城已经是下午1点58分。 她到了县城后,借了便利店的电话打了一通电话给她的闺蜜李媛。 “杨晓!你死哪儿去了!消失了这么多天才打电话来!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找你好久了!连H市的公安都开始出动了。”电话那头是李媛激动又暴躁的声音。 杨晓压低了声音,说:“这事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你先到L市的Q县城来接我一下。我现在身无分文没钱回H市。” 李媛在电话那头说:“好吧,把你的具体地址给我说一下,我坐飞机过来。” 杨晓问了店老板,报了具体地址。“我和牛牛马上过来啊!你不要乱跑,听到没?!就在原地等我们!”李媛没等杨晓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杨晓给店老板解释清楚了,说她在遇到了麻烦,在等朋友来接她。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姐,慈眉善目的,听了杨晓的话后还让她进了门,给她找了一件干净衣裳,泡了一碗泡面给她吃。 杨晓坐在小桌子上,吃着泡面看外面来往的人群和车辆,分不清她到底是穿回来了,还是在做梦,或者那一场穿越就是一场梦。就像庄周梦蝶一样,不知是她在梦里变成了杨初月,还是杨初月在梦里变成了杨晓。 小店在汽车站边,杨晓抱着手里的水杯暖手,头搁在桌子上,一边发呆一边等李媛来接她。杨晓在小店等了李媛十二个小时,看到杨晓狼狈的坐在店里,跑过去一边哭一边责怪她,说:“你到底死哪儿去了!!我们找了你好多天了,还以为你被哪个歹徒绑架了然后先奸后杀然后抛尸荒野了!谢天谢地你终于死回来了!” “就是,你不知道媛媛这就好像个疯子一样找你。”牛牛在一边说道,也往杨晓身上扑了过来。 “你还不是一样,还说我呢!”李媛抱着杨晓的腰,看着牛妞说。 杨晓付了钱,和老板打了一声招呼后离开。她们坐到L市的大巴,再坐飞机回H市。一路上李媛和牛牛都在问杨晓发生了什么事,杨晓说回家后再说。 李媛和牛牛是杨晓的死党,她们是一起毕业后到H市打拼的姐妹,三人现在算是事业有成。李媛性子直,敢爱敢恨,很有姐妹义气。牛牛性格恬静沉稳,她本名叫牛妞,是典型的乖乖女,因她的名字姓和名相近,大家都叫她牛牛。 杨晓回到H市的公寓,赶忙拿着电话给家里人报了平安。“晓晓啊,你回来了就好,我快担心死了。”手机那头传来外婆苍老沙哑的声音。 “外婆,我没事了你先别担心。等我处理好工作的事就回来看你。”杨晓抱着手机有些激动。 “好好好,你刚回来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回来看我。”外婆说道。 杨晓又打了几通电话给舅舅和她的爸妈姐姐,都说没事就好。 “你先去洗澡,我和牛牛去公安局那边。”李媛扯着牛牛又出门了。 洗了澡换了衣服,杨晓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抱着被子看着天花板。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又起来站在窗户边看窗外的高楼大厦和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匆忙走过的人群。摸到蓝色的印花窗帘,听到风铃的响声,她真的在原来的世界里。 李媛和牛牛牵着她养的金毛狗大米回来了,大米见到她就跑过来亲热的蹭她的手掌。“你刚失踪那几天,大米都快伤心死了。”李媛蹲□来摸大米的头。大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还伸出前脚掏杨晓的手。 “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她。”杨晓也蹲□来摸大米的头,大米扑上去给杨晓洗了个脸。 “大米太听话了,我都想养一条金毛狗。”牛牛握着大米的爪子说。 “如果我真的出了事,大米就让你养吧。”杨晓抱着大米的脖子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对牛牛说。 第106章 梦境和现实 “乌鸦嘴。”李媛说着就去撕杨晓的嘴巴。 姐妹三个躺在床上聊天,李媛和牛牛一个劲儿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杨晓把她被人贩子绑架到山里以及梦里穿越的事说了。 连牛牛这样笑不露齿的人都笑倒了瘫在床上垂被子,指着杨晓说:“你说你啊,做梦就做梦呗,还过得那么憋屈,要是我穿越了,我一定像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角一样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出来。要么和狂酷拽的腹黑王爷皇帝来一次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旷世绝恋,然后和小说里所有帅哥来一场美丽的邂逅,成为当时的红颜祸水。你看你那窝囊劲儿,真是够丢人的。不过你还真是倒霉啊,穿到古代乡下,当童养媳,被那么低级的计谋陷害,我快笑死了。你好歹也是C大的优秀毕业生,得了那么多奖学金,还自己当了老板,你说你穿越后怎么就那么窝囊呢?我快笑死了!哈哈哈哈!” 李媛听了杨晓的陈述后,也笑得直不起腰来,“杨晓,你不要那么好笑啊。你说你那么个正紧的人,怎么就会遇到这么奇葩的事?这是我在你身上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你说你穿回来的时候难产,你死了过后,你那古代老公会不会哭死了啊!还有啊,你终于苦尽甘来了,却一命呜呼了,这多不值得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接着是捶床头柜的声音。 “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不就是个白日梦嘛。牛牛,我以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告诉你,现在不流行玛丽苏白莲花小说了,除了初中和高中的小妹妹会喜欢以外,你要是主角一定会被喷死。那个……媛媛,不就是一场白日梦嘛,你的反映用不着那么大吧。”杨晓故作正紧的说道。 “就是白日做梦我们才觉得好笑啊,你那么白日梦也太曲折了吧,不过白日做梦一场空,哈哈哈!”牛牛笑得胃都快抽筋了。 李媛坐了起来,咳嗽了数声,拍着杨晓的肩膀说:“晓晓啊,你看你这又是穿越又是嫁人又是生孩子的,该不会是恨嫁了吧。我看你赶快去相亲,找个男人嫁了吧,都快三十岁了,再不嫁就成老女人了。” 牛牛也坐了过来,八卦的问道:“晓晓,问你个事儿啊,那个男人帅不帅啊?是不是像所有穿越文男主那样帅得惊天动地泣鬼神?是不是什么一见到你就对你情有独钟?是不是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那啥啥啥的时候战斗力持久?” 杨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梦里邱振晔那啥的确实战斗力确实很强,持久什么的算不上。“你怎么问这么猥琐的问题?我都快被你肉麻死了,你看,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了。” “猥琐吗?猥琐吗?不像某人嫁了人入了洞房X生活都过了好久,连娃儿都生了两了。”李媛仰头大笑着说。 “都说了是梦是梦不当真嘛,梦里那些活塞运动都是假的。”杨晓去挠李媛的痒。 “哪有那么逼真那么长的梦?明明就是你比较猥琐好不好?”李媛还在开玩笑。杨晓的双手移到了李媛的腋窝下,李媛直喊牛牛救命。 三人闹了大半天才散了,杨晓在大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早晨起床冲了一杯豆浆,吃了一块面包换了衣裳就上班去了。到店里以后,所幸店里一切都好,员工们没因她失踪了几天就闹内讧。 刚回到现实世界,杨晓有些不习惯,也许是入梦太深,也许是那些经历对她的影响太大,面对手里的工作还没完全适应。投入到工作中后好几天才缓过神来,等接上轨后她把手里的工作交给店经理管着,收拾了行李回乡下老家。 外婆知道她失踪后好就好都没睡好觉过,“你总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了。你不晓得我接到你打回来的电话心里有多高兴。” “我平安的回来了,你就放心啦。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杨晓抱着外婆的胳膊说,老人家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杨晓在乡下住了几天,白天就跟着她一起下地干活儿,晚上一起坐在灯下吃简单的饭菜,一起看情节老掉牙的电视剧,一起回忆当年在乡下的简单日子。 杨晓到城里看了她爸妈一次,大姐在魔都工作很少回家,小弟正忙着出国读博士在Z大备考,家里就剩她爸妈两人。 “听说你失踪了十来天,平安无事就好。你都那么大个人了还不小心。”杨妈妈说道。 杨晓从她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关心的意思,也是,她从来都不把这里的房子当成自己的家。今天来看二老,不过是为了回来报平安,“那天下班晚了,出了点儿事。” 杨爸爸坐在旁边看报纸,见到杨晓回来只说了一声“回来了”就没别的。杨妈妈穿着围腰进了厨房做饭,杨晓跟着进去帮忙。饭桌上的气氛格外冷清,除了筷子碰到碗碟和吃饭的声音外,安静得可怕。杨晓试图打破这种怪异的氛围,主动给杨妈妈夹菜:“我听外婆说你喜欢吃这个。” 杨妈妈把菜夹到杨爸爸碗里:“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不喜欢了。” 杨爸爸也把菜夹了出来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说:“夹来夹去的多不卫生?我去换一对碗筷。”杨晓听了,脸立刻就红了。分不清是她做错了,还是爸妈真的嫌弃她。吃了顿中饭,杨晓坐了一阵就走了,杨爸爸和杨妈妈连一句问候挽留的话都没有,杨晓有些失望。为什么同是一个爹妈生的,无论她怎么努力,爸妈还是不肯正眼看她一次? 坐上回X市的飞机,杨晓的眼泪差点儿就流了出来,但还是强忍了回去,心里对自己说:有什么好伤心的。 想到世事无常,杨晓立了一份遗嘱以防万一。她要是出事了,一半的财产留给外婆,另一半捐给福利院。 年底店里工作忙,杨晓一直忙到第二年的四月。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杨晓按住头上天柱和风池穴醒神。她已经回到现实世界大半年了,虽然觉得现代活得压力大,但比起那个没什么人身自由的世界,已经觉得现世好很多了。 要说遗憾,也许就是邱振晔吧,虽说在她之前已经有过两个妻子,儿女也有三个,但对她来说很好。他就是那种护短认死理的人,谁对他好,他就十倍百倍的对人家好。 “杨姐,你要的外卖。”同事给她送来外卖,杨晓回过神来,吃着午饭,看着面前的文件才知道一切都是梦。她何必对一个不存在的人朝思暮想,活在当下最重要。 杨晓的性格不够果断爽历,用李媛的话说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然后就是工作狂不懂得享受生活。她认真反思了一下她这辈子和梦里那些经历。她努力了一辈子,想向父母证明她没那么差,最后的结果还是伤人的。她从来没给自己放过假,想到有机会回现代,决定再也不向从前那样拼死拼活。手里有积蓄,她可以拿着那笔钱出门旅行一次。 杨晓坐在位置上想,其实她这辈子和梦里那辈子真没什么性格特点,总是在压抑本性,活得小心翼翼地。回来以后,决不能那么窝囊那么假装正紧。像李媛多好,该工作的时候就拼命工作,该休息的时候就疯狂的玩儿,有个性有干劲,才能活得刺激。 在安排好店里的工作后,杨初月出门旅行去了。李媛听到这个消息,夸张的张大嘴巴,说道:“你真要出门旅行?难道工作狂开窍了?” 杨晓把大米交到牛牛手上,说:“出了上次被人贩子绑架的事,我还真觉得你们说的话很对,要趁着年轻多走多看。万一哪天我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辈子不都白努力了。你们两个等着看到脱胎换骨的我吧!” 牛牛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好好出去玩儿吧!大米你不用来接了!”然后很亲昵的蹲下·身抱着大米。 她的规划是把云南西藏新疆和内蒙挨个走一遍,杨晓收拾了行囊出发去第一站,在古镇上过了几天悠闲日子。背着相机又在大街小巷上,和镇上的居民和来旅游的人套近乎聊天,听他们讲他们的离奇经历。 走在在泸沽湖边看风景,坐在野花盛开的草地上看来往的人,换一种心情,心境也变得开阔。那时候她才觉得她白活了近三十年,还有那个不知道是否真实的穿越,越想越觉得活得窝囊,越想越鄙视自己。 “还好是梦,要真的活成那样,还不如一头撞死。”杨晓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自言自语,然后跑到泸沽湖边朝湖面大吼,把心里那些浊气都吐了出来。 再坐火车往北去向往已久的西藏,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窗外的风景,名山大川,飞流瀑布。越往北风景越粗犷越壮阔,看到雪山和奔跑的羚羊和虔诚的朝圣者。跟着同行的人爬雪山,骑骆驼看沙漠,到内蒙草原跑马。 看到微博和空间上的美图,牛牛和李媛在下面留言说她们后悔待在H市没跟着一起出门,评论都是嫉妒羡慕恨的语气和表情。杨晓在她们的评论下文绉绉的回了一句:想来一次一个人的旅行。然后就是李媛和牛牛哈哈大笑的表情。 五个月后回到H市,重新开始工作狂的状态。换了一种心情工作,杨晓觉得她也可以过得很悠闲。不用在乎爸妈的眼光,不和天才姐姐和受宠的弟弟争高下,她活着不是为了给别人看。 店里的销售业绩创下新高,杨晓请店里的员工下班后到XX店去逍遥了一回。为了庆祝她再创辉煌,三人到郊外吃了一次户外自助烧烤。 “话说你出了门一趟真的变了不少。”李媛夹了一块烤鱼肉给她。 “当然,旅行即修行,像以前那样一成不变多没意思,是吧,大米。”杨晓把刚烤好的牛肉给大米吃,大米兴奋得叫了两声表示同意。 牛牛叹道:“晓晓啊,我怎么觉得你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啊,很不像以前的你。难道到了西藏后真被某位高僧点化后看开了?” 李媛在一边打趣说道:“她不是说旅行即修行吗?估计是修行成功快得道成仙了。你难道不觉得晓晓经历一次劫难后性情大变了吗?” 杨晓从人贩子手里逃脱后,总觉得她像活了两辈子:“嗯,死里逃生后,本大仙顿悟了。” 牛牛仔仔细细的把杨晓看了个遍,说道:“嗯,看破红尘了,做事不脱离带水了,人变得强势了,会享受生活了,你看她现在每天过得那叫潇洒滋润,连大米都丰满了一圈。” “你说得好像我从前虐待大米一样。”杨晓又将手里烤好的牛肉给了大米。 李媛说,“晓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没啊,就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你看我以前累死累活的,活得多没意思。”杨晓说。 “就为你突然想通了,我们干一杯。”李媛先吼道。 牛牛坐了过来,用胳膊蹭了一下她的手臂,“诶,我说你还想不想你梦里的那个老公啊?你看你都回来一年多了,难道就一点不牵挂。” 杨晓夹了一块豆腐干送到牛牛的嘴巴里:“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巴,来,多吃点。”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就说说还想不想嘛。”李媛的好奇心被牛牛勾了起来,也坐过来问道。 杨晓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挂在脸上,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再做那个梦了,也许不想了吧。” “唉,好吧,你继续工作,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李媛拍了拍她的肩膀,无比认真的说。然后是三个人的大笑声和一条狗的大叫声。 杨晓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她都快忘了那场梦,只是偶尔想起来会笑一笑,然后继续看文件浏览信息。再一次拎着箱子出门旅行是一年后,她把大米交到牛牛手上:“帮我看好她。” “你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的大米完好无损。”牛牛拍着胸脯保证说。 第107章 穿回去了? 大米抱着杨晓的大腿不放,眼睛含泪,嘴里呜呜地叫,声音有点儿凄惨。杨晓摸了摸大米的绒毛,松开它的前脚说:“我很快就回来了,乖乖待在干妈家。” “好好玩儿,慢走不送啊,祝你一路顺风。”牛牛对杨晓挥了挥手说。 一路顺风之后有个很不吉利的玩笑话:半路失踪。正是印证了这句话,杨晓坐的那班大巴在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然后一车人都被埋在了山石泥土里面,无一人生还。那时候杨晓正靠在座位上睡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快醒醒,快醒醒。”杨晓正睡得死,被身边的人猛的摇醒。这种正睡得香甜的时候被叫醒,杨晓一直认为是比死更难受的是。 “大米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晓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推了摇她的人一把。她又梦到出门时大米抱着她的双腿不让她走的时候。 “我不是什么大米,我是你相公啊。初月,你快醒醒。”杨晓细听那个声音,确实不像李媛的。她记得她穿了回去,她在现代没结婚,哪来的老公?睁开眼看,是古朴的房间,床边还坐着一脸胡茬儿的邱振晔。 杨晓猛的揉了揉眼睛,把眼前的人看了个清楚,旁边站着的还有邱老夫人,韩启家的,床边还趴着邱誉宁。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痛,不是在做梦。难道她又穿了回来?还是穿回现代只是个梦? 看到杨初月一脸茫然,邱振晔急急地问道:“怎么了?”杨晓也想问到底这么了?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到底只真的穿越了还是在做梦?杨晓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眼神有点儿呆滞。邱振晔赶忙叫了医女过来。 医女跪在一旁诊了脉,说:“夫人刚醒,加上她产后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等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小倩,你下去熬药,熬好了就端过来。”邱振晔对小倩说道。 邱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看到杨初月脸色苍白,全身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说道:“真是作孽,都瘦成这样了。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杨晓醒过来后,邱振晔每天好汤好水的伺候着,每天让医女来检查一次,害怕她一睡半个月。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终于再次认清她还是在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里,也许她真的穿了回去把后事办了,也许回到现代只是一个梦,她上辈子的身体早就被冲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了。她现在还是杨初月,邱振晔的第三任妻子,两个孩子的亲妈,三个孩子的后妈。 邱振晔说她当时昏迷了,好在当时已经能看到孩子的脚了,在医女和产婆的帮助下把孩子生了下来,不过因血崩,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连宫里的御医都来看过了。还好救回来了,否则她就真的一命归西了,杨初月身边躺着的熟睡中的新生儿子,靠在大引枕上想,要没救回来,她是不是就穿回去了? “娘,喝药。”跟着邱振晔一起邱誉宁打断了杨初月回到现在的遐想。 因医女和御医都说她产后体虚,所以邱振晔把各种补身体的补品让厨房熬了送来,让杨初月喝。看到杨初月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他一直以为是杨初月身体太虚还没恢复。 “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怎样?我还记得我要到庐山去看瀑布的,然后顺着长江往上在去游山峡……”杨初月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该不会真傻了吧?快来人!”邱振晔惊道,然后赶忙叫小倩把医女叫过来。看到邱振晔一惊一乍的,杨初月才意识到她真真实实的在大胤朝。 “娘,喝药。”旁边邱誉宁扯着杨初月的衣角说道。 “好,喝药。”杨初月捏了捏邱誉宁的小脸。 “你……真的没事?”邱振晔不相信的问道。 “没事,就是头还有点儿晕。休息几天就好了。”杨初月喝光了碗里的药说。医女给杨初月诊过脉后说只要好好休息就行,并无大碍。“御医说你身体不好,这次必须坐双月子才行。”邱振晔抱着誉宁坐在床边对杨初月说。 “原来我的身体弱成这样了。”她还没想过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次把我吓到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让你生了。”邱振晔俯下上半身去看熟睡中的小儿子。 “孩子有五个了,够多了。”杨初月笑说道。说道五个孩子,邱振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醒了过后,小儿子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儿也不吵不闹的,大概是当时怀他的时候没休养好,生下来快一个月了,还没誉宁刚出生的时候胖。 “大夫看过了,孩子没事,多养养就好了。他没你伤得重。”邱振晔说。杨初月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其间柳四娘过来照顾了她一阵。柳四娘说他们在京城租了一个铺子做生意,都是杨宝弟在打理。 “宝弟在京城找到出路了我也放心了,就是我整天闲着,倒觉得不习惯。”柳四娘坐在凳子上说,在乡下劳作了一辈子的人,就算她身上穿着锦衣华服,也不习惯富贵人家的生活。 “宝弟有出路了也好,我看他现在肯上进将来一定有出息。”杨初月说。 “多亏有侯爷帮忙,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侯爷现在对你比从前好多了,看人的眼神也没以前那么冷了。上次生孩子我看着都凶险,来看你的时候房子虽然收拾干净了,我还闻到了血腥味儿。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大概就是了。”柳四娘笑着说。 “能活着就好了,有没有后福还要等到以后再说。”杨初月说。 “看到你生小外孙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小雨生平安那时,也这么凶险。对了,孩子起名字了没有?”柳四娘看着小外孙说。 “还没有,侯爷说等到满双月子的时候再说。”杨初月回答道。 “那也好。”柳四娘和杨初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柳四娘算不上一个好母亲,但比起她上辈子的父母已经好了很多。想起穿回现代后父母见到她后的反应,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们那样的做法太让人寒心。 办双月酒的时候杨初月也能下床走动了,虽然走路的时候双脚有些虚浮,好歹脸上也有血色了。“我又回来了,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还真是个难题啊。”杨初月下了床,第一件事就是伸懒腰活动筋骨。 邱振晔给小儿子取名叫炜霆,要说有什么意义,邱振晔自己也说不出来。双月宴不算热闹,邱振晔就请了邱家内亲和宴家以及杨家三人来。杨初月又给邱家添了一个孙子,又有侯卉琴那样一个反面教材在,邱老夫人对杨初月亲切多了。 宫里的杨小雨也送了一份贺礼来,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紧锁。看门的家丁到邱振晔身边耳语了几句,邱振晔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杨初月正抱着炜霆出来见亲戚,见到邱振晔要出门,刚要开口邱振晔就拦住她说:“你先抱孩子回去休息,我去去就来。” 见到邱振晔神色古怪,杨初月把炜霆交给奶娘也跟了出去,“小倩,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杨初月问道。 小倩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有什么话就说清楚,你这样能解决什么事?说吧,我听着。”杨初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小倩低着头红着脸说:“侯爷说夫人醒过来后身体不好,不要我们把你生小少爷那天的事告诉您。” “说。”杨初月只说了一个字,她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人。 小倩这才鼓起勇气来,说:“您生小少爷那天,侯卉琴到侯府门前来闹事。侯爷就滴血认亲,结果松哥儿是侯爷的儿子。侯爷和老夫人商量过后,就把他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没生炜霆以前,杨初月一直以为侯卉琴只是企图用她那一双儿女的出生世间迷惑所有人,想不到松哥儿真是邱振晔的儿子,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然后呢?” 小倩见到杨初月脸上没没生气的神色,继续说道:“您当时性命垂危,侯爷都快急死了,把全京城的名医都寻来给您治病。侯家又被贬为庶民在京城一无所有,侯卉琴以为您醒不过来了,每天到侯府门前哭丧一样嚎哭,说您命薄,说侯爷和她以前怎样怎样,求侯爷原谅她,说什么让侯爷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把松少爷从乡下接回来。那段时间侯爷没上朝整天留在府里守着您,侯卉琴在大门外闹的人尽皆知,侯爷想办法处理过,后来您醒了,她再也没来过了,想不到今天她又来了。” 杨初月明白了侯卉琴的做法,也许她是来给她一个下马威,或者嗝应她的。一来她出身不好,现在邱振晔对她好,侯卉琴来插一脚也会让她和邱振晔之间生嫌隙,二来她只是邱振晔的继室,侯卉琴来警告她松哥儿也是邱振晔的嫡子,她不能对松哥儿怎样。“我知道了,你陪我出去一趟。”杨初月说。 小倩不知道杨初月要做什么,小声地喊道:“夫人,您……” “我没那么容易被她三言两语打倒,只是出门会会她,把事情说清楚。”只见侯卉琴跪在地上求邱振晔把松哥儿从乡下庄子领回来。 见到杨初月出门来,侯卉琴停止哭泣,死死地盯着杨初月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接着嚎淘大哭,“夫人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理解为人母的心情,求夫人劝劝侯爷吧,松哥儿年纪小,不能在乡下受苦啊。” 侯卉琴铁定杨初月好欺负,不过杨初月没照她想的回答,“我的确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知道疼孩子不假。但松哥儿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个道理。另外我没你那么大度,看到侯爷休掉的前妻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侯爷虽然让他回了邱家,但并不承认他,我为什么要和侯爷作对帮你?都说继母恶毒,难道你不怕我为了自己的儿子虐待你的儿子吗?要说在乡下受苦,不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杨初月其实觉得这样的情节挺狗血的,三角恋,为了包子迫不得已,其中各种复杂各种隐瞒,最重要的是,邱振晔和姚千遒头顶上都有一顶绿得不能再绿的帽子。“侯爷当年在乡下待了两三年,后来回到了京城。不说那么多面前的事了,就是去年,侯爷在乡下还得种地,亲自挑粪施肥,得下力养活一家人。那时候侯爷可什么也没有。松哥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待在乡下庄子里,难道还有人欺负他不给他饭吃不给他衣穿不成?但凡有血性的男儿,就不该为这点儿小事在意。” 侯卉琴不想杨初月的嘴巴那么恶毒那么厉害,还以为她软弱可欺,不想也是个强硬的,被杨初月说了一通,她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反驳,跪在地上咬紧牙关。 第108章 还没消停 杨初月刚要说话,侯卉琴就抢了去,“我瞧夫人是面慈心善之人,定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来。夫人要真是恶毒的继母,只怕对你以后在京城的名声不利。” “我瞧侯小姐也是面慈心善的,你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读的古书比我多,礼仪涵养比我好,怎么就做出那等忘恩负义背叛夫君的事了,那小姐当时是否想过会对你以后的名声不好,”杨初月笑着反问道。 邱振晔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初月,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牙尖嘴利,说话不饶人了,她说的话虽难听了些,但句句在理直击要害。在看侯卉琴被辩驳得无话可说的样子,决定先不插手等杨初月把话说完。 侯卉琴抓紧了衣角,说:“当年那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为了两个孩子不受牵连,我只能那么做。人心都是肉做的,若夫人是我也会为了儿女为了家族舍弃夫君。” “情非得已?侯小姐别拿孩子当借口。姚千遒是你的情郎,当年早就郎情妾意了,慧姐儿可不就是你和他的孩子吗?嫁到姚家也是你一早盘算好的,侯爷告诉我说当年是你把证据交到姚千遒手上的,要真为了孩子你就不会让忠毅侯府倒得那么快。当年先帝拿世家开刀,忠毅侯府就是其中之一,更何况姚千遒是先帝的宠臣,你抛弃侯爷跟着姚千遒能继续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人心的确是肉长的,但不是你这么长的。”杨初月说道,“先帝当年虽然铲除世家,但没赶尽杀绝,侯小姐就急不可耐的和忠毅侯府撇清关系,虽说夫妻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侯小姐这样的做法确实让人心寒。你让侯爷如何原谅你?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之人,侯爷为什么要帮?” “侯爷,我,你听我解释。”侯卉琴被杨初月说得心慌慌的,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邱振晔承认杨初月刚才说的那番话很精彩,但看侯卉琴依旧黑着脸,说:“当年你害得本候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伙同你的奸夫陷害忠毅侯府,让忠毅侯府被抄,你让本候看在什么样的情分上原谅你?若我是你,早就离开京城躲得远远的,也只有你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才会来继续丢人现眼。你别忘了,本候当年给你休书的时候,就与你恩断义绝,永不相干。松哥儿既是我的儿子,我定不会让他吃苦,正如初月说的,送他到乡下是为了他好。你别再用儿子的事来闹事。你要再有脸来,就别怪本候不客气,以本候手中的权力,解决你搓搓有余。”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为平静,侯卉琴听后顿觉毛骨悚然。她也算了解邱振晔,邱振晔对他的死对头从不留情,容忍她这么久已是怪事。见好就收,她只能作罢,“谢侯爷收留松哥儿,我走了,再也不回来碍您的眼,当年是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快走吧,要不本候派人送你?”邱振晔冷笑着问道。 侯卉琴赶忙拒绝:“不用麻烦侯爷了,我这就走。”侯卉琴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杨初月叹气,终于不用被邱振晔从前的女人嗝应了。 “夫人刚才辛苦了,真让为夫大开眼界。”邱振晔上前一步扶住他说。 杨初月理所当然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难道你希望我很贤惠的让你把松哥儿接回来,看你和侯卉琴站着叙旧?” 邱振晔当时没想到松哥是他的儿子,那天看热闹的人脸上的神情他还记得。今天炜霆满双月,侯卉琴来闹事依旧狠狠的打了杨初月一耳光。“我没想到松哥儿真是我儿子,还以为是侯卉琴故意来闹事。那天我亲眼看到他的血和我的血融在一起,我真的看不透侯卉琴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今天的事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侯卉琴有心隐瞒你也猜不到。只是以后多了个麻烦,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邱炜鸣现在十岁,龙凤胎九岁,邱誉宁两岁多,还有一个小的, “我不会把松哥儿留在府上给你添堵,我和娘商量过了,已经将他送到南边的庄子去。”邱振晔扶着杨初月的手说。 府上还有三个不是她生的,就算她没对他们三个做什么都有闲话传出来,要再加一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松哥儿不是她的孩子,她也没那么博爱的无条件的照顾侯卉琴和邱振晔生的儿子。 炜霆的双月宴总算没被侯卉琴搅混,事后大家还是大吃大喝说了好些吉利的话。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总算又可以恢复晚上的睡前运动。邱振晔茹素已久,杨初月出了月子正好做那事。邱振晔抱着杨初月亲了许久,扯下帐帘滚到床上。许久没碰杨初月,他比往常更热情一些。 杨初月则是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要是真的,但她感觉有些不适应,要是假的,但他抱着的男人的的确确在她怀里。男人的气息已经在她的身上囷寻了好几圈,她那里一片湿润,又热又痒。男人进去的时候,她确实感觉到了,磨得很难受也很享受。事后,邱振晔问杨初月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昏睡那段时间里做的梦是真是假。”杨初月说。她的确糊涂了,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越了?或者穿越本身就是个梦? “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梦到了什么?”邱振晔饶有兴致的问,能让杨初月在做那事的时候还不专心。 “我梦到我上辈子被坏人抓走了,然后我逃了,在走头无路的时候跳河自尽了,然后醒过来留在桐安村。一直到生炜霆的时候,我又回去了。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岸边,然后我回家了,安定后我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人很多事。我在那里待了两年多才回来。我记得那时候我正在睡觉,你就把我叫醒了。对了,大米是我养的狗。”杨初月说。 邱振晔听后笑了几声:“的确很离奇,还好是梦,不然就叫不醒你了。”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梦。万一哪天我又回去了怎么办?”杨初月经历这几次穿来穿去的经历,在两个时空不停地穿梭,总觉得不是个办法,太混乱了容易精神错乱。 “这次不会让你回去了。”邱振晔说着又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等到要再一次那做那事的时候,邱振晔突然说道:“肌肤不够光滑,身上的肉不够多摸着手感不够好,这里除了大没一点别的。” 杨初月本就被他折磨得难受,听到邱振晔这么嫌弃她,不满地说:“你这么嫌弃我,手还不摸来摸去的做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只是想你以后多保养……”邱振晔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从那天开始,邱振晔找了好多美容养肤的药回来让杨初月擦,让京城的大夫配了各种对皮肤有好处的药水让杨初月沐浴。 侯卉琴到侯府来闹的事已经在京城传来了。就算邱振晔是辅佐宣德皇帝登基的功臣也免不了被嘲笑,有眼红的,有看笑话的,还有真心嘲讽的。这时候邀请杨初月出门赏花聚会的人倒多了,杨初月看着请帖上的名字皱了皱眉头,均是一些来看笑话的,杨初月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柳四娘听了风声过来探望,看到杨初月没什么事就不那么担心了。“人生在世,总要遇到些麻烦,你能成为忠毅侯府的夫人已是幸事,就当这次侯家来捣乱是一次坎儿,跨过了就没事了。”柳四娘劝她说。 “侯爷要在五年前就休了侯卉琴,再说她已经离开了京城,松哥儿也被侯爷送到了乡下,我也无须担心那么多。娘,你多虑了。”杨初月说。看到柳四娘不像单纯来安慰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四娘笑了笑,扭捏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秋月。她要跟着康元进京了。” “秋月?”杨初月自言自语的说着六妹的名字。 “是啊,康元要到京城来做生意,她也跟着来了。她这辈子还没离开过莱川县,我就想她来了以后你多教教她,免得她什么也不会被那个女人欺负。她上次小产伤了身子,侯爷认识的名医多,想请侯爷帮忙寻一个。”柳四娘说。 杨秋月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心大,看到什么好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进京后会惹出什么妖蛾子来,“娘,寻一个名医帮秋月看病倒是可以,可要我教她就不成。老夫人如今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已经让我操持中馈,那么大一个侯府还得我管,府上还有五个孩子让我操心,只怕没时间教她了。就算我有心教,但以秋月那好逸恶劳的性子,只怕她不肯学。” 柳四娘知道杨秋月的个性,但她如今最不省心,她担心秋月以后在孟家不能立足,继续争取说:“邱家有那么多下人,哪用你事事操心?外孙们都有奶娘和婆子照顾,你也不会太劳累。秋月始终是你妹妹,你不帮她谁帮她?不说你每天教她,就隔三差五的教一教也行。” “娘,也不是我狠心不教,我也是个半路子出家的,上次老夫人还请了个嬷嬷来教我,我教秋月只怕还不行。要不这样,我去求老夫人,请她出面去请蔡嬷嬷教六妹。蔡嬷嬷的规矩是最全的,也教得好。人虽严厉了些,但严师出高徒,总会教好,也比我这隔三差五的教得好。”杨初月建议说道。 柳四娘坚持说道:“别人教的哪有自家的教得好?秋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跟着你也好多看一些。” “娘,你说做妹妹的哪有每天跟在出嫁姐姐身后的道理,而且还是出嫁的妹妹。我到京城后也没出去见过什么世面,那时候就顾着养胎学规矩了,我也担心自己出门后规矩不全被笑话。刚才说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娘,你不要再多说了。”杨初月直接拒绝了。就因杨老三和柳四娘偏心,先惯坏了杨宝弟,又宠坏了杨秋月。每次出了什么事都来找她出面解决,她又不是专门负责帮别人擦屁股的。 “你……”柳四娘指着杨初月说不出话来,“气死我了,早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我就不该来找你!” “我说了会找名医帮六妹治病,会找专门教规矩的嬷嬷教秋月学规矩,怎么就没帮忙了?娘,小妹整天赖在姐姐和姐夫家,传出去对秋月也不好。再说孟家本就不喜欢秋月,秋月到京城后又这番做派的话,会让孟家以为她嫌弃康元是个商人,秋月就算有贞妃和我撑腰,在孟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当时可是秋月自己要嫁到孟家去的。”杨初月心平气和地对柳四娘说话。 柳四娘转念一想,杨秋月口口声声说她嫁得不好,还在信里说一定要到侯府看看住几天,的确有嫌弃孟康元之嫌,听杨初月那番话也不无道理,只得说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着,我先走了。” 柳四娘走后的第三天,杨秋月就和孟康元到了京城。杨秋月坐在马车里,撩开车窗帘看京城的风景,果然比莱川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孟家在京城有生意,也有一座宅子。一行人安排好了孟家家宅的事后,杨秋月迫不及待的到柳四娘那里去,让她一起去忠毅侯府看杨初月。 一路上柳四娘和杨老三叮嘱她说忠毅侯府大得很,规矩也比别家的多,去了不能放肆,要谨言慎行,免得出了错被笑话。杨秋月的心早就飞到忠毅侯府去了,没听清楚柳四娘讲了什么,胡乱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杨初月早接到消息,亲自出门迎接。杨秋月下了马车站在侯府的大门前,看着气派的侯府,这里比她想象中更大更好看。再看杨初月穿金戴银的,身上无论哪件衣裳首饰都比她的好,俏脸垮了垮。 “侯爷还没下朝,只能由我来接你们了。”杨初月没上去拉杨秋月的手,说话也很客气疏远。孟康元现在这个险些就是他继母的女人面前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现在这个女人现在的家世地位比孟家高的时候。 第109章 外放 要不是杨秋月坚持要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踏进忠毅侯府半步。现在矮了人家半截不止,只得面上故作冷静熟络的对杨初月拱了拱手,说道,“夫人客气了,您能亲自出门迎接,康元荣幸之至。” 进了侯府,孟康元目不斜视跟在杨初月和杨秋月的身后。杨秋月四处张望,侯府除了给她气派的感觉外,就是大,府里的景致和房子太好看,她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几眼。柳四娘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丢人现眼。 邱老夫人听到杨家人全来了,念的时候停了停,“你说谁来了?” 韩启家的回道:“是夫人的娘家人来了,还有她的六妹和六妹夫。” 邱老夫人对杨秋月没什么好印象,除了长得好看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别的优点,她还记得杨秋月嘲笑她们的时候,以及当时猖狂轻浮的样子,“告诉初月,做事得有个分寸。” “老奴知道了,这就去。”韩启家的应声下去了。 韩启家的在杨初月耳边耳语了几句,杨初月点点头。 柳四娘依稀记得韩启家的是贴身伺候邱老夫人的替身婆子,今天邱振晔不在还好说,邱老夫人不出面便有些说不过去,问杨初月说:“怎么不见老夫人?” 杨初月说道:“老夫人把中馈交给我管后就一心向佛,很少再见人了。她老人家近来身体不怎么好,在小佛堂那边诵经祈福,家里要没什么大事,都不会去劳烦她老人家。”刚才韩启家的来提醒她之前她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让杨家人留在侯府只会出乱子,尤其是杨秋月。 “哦,那就不打搅她了。”杨老三说道。 杨秋月扁扁嘴,她心里想邱老夫人不出来见她们,只怕是讨厌她吧。有孟家那个恶老太婆在,她对邱老夫人的印象也不好。柳四娘和杨老三说要见外孙,杨初月让奶娘抱了邱炜霆来,把邱誉宁也接了过来。杨秋月缠着杨初月,让她带她去看园子。 杨初月领着杨秋月看侯府,杨秋月看了心里羡慕得不行,直说杨初月好福气。“五姐夫真能干,我要能在侯府住一天就心满意足了。”杨秋月艳羡的说道。 杨初月接到杨秋月飘过来的那种眼神已然明白,不过她故意当做没看见,看了看正午的太阳说道:“走吧,已经中午了,膳房那边已经摆饭了。” “五姐,我还没看完呢。”杨秋月仍兴致高涨的拉着杨初月。 “侯爷的院子,老夫人的院子和几个孩子的院子不能随便看,再说侯府的景致你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回去吃午饭吧,别让爹娘久等了。”杨初月搬出杨老三和柳四娘来说道。 杨秋月只得跟着杨初月去膳房那边。桌上的菜只是家常菜,没什么特殊。杨秋月见了,问杨初月说:“怎么就是些鸡鸭鱼肉之类的,我听说大户人家都吃燕窝鲍鱼之类的山珍海味。” 杨初月笑了笑,给柳四娘盛了一碗汤,对杨秋月说:“哪里每天都吃那些山珍海味,就算是皇家也不会这么吃。当今圣上登基不到两年,皇上崇尚节俭,做臣子的也不能铺张浪费。”杨秋月只得收起失望的神色来。 孟康元在邱家一言不发,用过午膳后就回了孟家的宅子,说等到晚上再来接杨秋月回家。杨秋月不甚在乎,缠着杨初月让她说京城里的趣事。 杨初月还得看今天的账簿,听各处的婆子管事回话,没空理杨秋月,杨秋月心里闷闷的,坐在一旁陪两个侄儿玩儿。她到现在都没生下儿子,在就算有两个姐姐撑腰,也不是长久之计。等杨初月忙完了,急忙问杨初月说:“五姐,我让你帮忙找的名医呢?” 杨初月让管事和婆子们退下后,喝了口茶润嗓子,说:“我刚得到消息后就和侯爷说了,已经找到了,明天就能给你治病。”杨秋月高兴得坐到杨初月身边去撒娇卖乖。 柳四娘这时候进来,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想起上次让杨初月帮忙找的教规矩的嬷嬷,“五妹,上次说的那个嬷嬷呢?她能不能来教秋月呀?” “娘,你放心,老夫人已经请她来了。等六妹在京城住下缓个几天就能到孟家去教她了。” 杨秋月听到不是杨初月教她,也不是在侯府教,问道:“五姐,你怎么请了一个嬷嬷来?我不是让你教我吗?” 杨初月开始说理道:“我这也是为你好,想当初娘和我一个教你刺绣一个教你识字看账本,你学会了什么?整天就知道说辛苦太难学不会,娘一心软就放你出去玩儿。我要教你,你不肯学怎么办?又不能说你几句。还是请个专门的师傅比较好,师傅公正,不会偏私。” 杨秋月听后低下头嘀咕说道:“本来就难嘛,又不是我的错。那时候我才学几个月,哪里学得会?” 杨初月听到杨秋月不满的话后,说道:“再难也得坚持,当年我也不是几天就学会的。所以这次请了一个最好最严的师傅来教你,你以后别想偷懒。”杨秋月被杨初月批评得没了留在侯府的心情。 文澹到杨初月这里来说邱振晔下朝回府了,杨初月对柳四娘二人说:“娘,六妹,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杨初月到了苍云楼,帮邱振晔脱了朝服换上在家的便服,说道:“今天娘和六妹她们来了,正在偏房说话。” 邱振晔听到杨初月说杨秋月来了,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情,“她来做什么?” “我前天向侯爷提过,孟家到京城来做生意,六妹也跟来了。她上次小产后伤了身体,到京城来寻名医医治,你昨天还说大夫找到了。”杨初月把朝服挂在架子上说。 “我知道了。”邱振晔自己理了理衣襟,“先去看看岳父岳母。” 邱振晔没从前那么厌恶杨老三夫妻,心里想到他们乡下质朴的农民,身上毛病不少,可取之处亦不少,只是偏心的时候太分不清轻重。再想到杨秋月那女人,要不是看在她是杨初月的妹妹的份上,他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邱振晔穿着居家的常服,杨秋月只觉得现在的邱振晔比在丰莱镇贵气了上百倍不止,越看邱振晔越觉得他长得俊俏傲岸,当时在丰莱镇怎么就没发现他有那么好看?邱振晔看杨家人的眼光依旧疏离冷漠,不容靠近。被杨秋月赤·裸裸的目光打量也不在意,向杨老三和柳四娘行了拱手礼:“岳父岳母安好。” “好好好。”杨老三和柳四娘虚扶了邱振晔一把。 邱振晔站在一边冷冷的回视杨秋月,杨秋月被他眼里的寒气吓了回来,低头小声的说道:“五姐夫好。” 邱振晔脸上没有温度的笑了一声:“看来六妹的规矩的确不全,得让蔡嬷嬷好生教一教。”那句好生教一教吓得杨秋月魂不附体,只觉得邱振晔太可怕,杨初月怎么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想迫不及待的离开侯府。 “教规矩的事不急,慢慢来。”杨初月插嘴说道。刚才杨秋月看邱振晔的神情柳四娘和杨老三都看到了,一直对她使眼色,杨秋月也没看到。现在邱振晔已经发话了,只希望杨秋月不要做出惹他生气的事来。 “秋月在乡下的时候就被我们宠坏了,她不懂规矩,刚到侯府失了礼数,侯爷不要见怪。”柳四娘忙说道。 “本侯从不和乡下村妇一般见识。”邱振晔说道。 杨初月见到在场的气氛不对,说道:“晚膳已经备好了,侯爷今天下朝有些晚了,现在吃正好。”杨初月做了老夫人吃的素菜送到老夫人的佛堂,回到膳房才开饭。五个孩子今天均在自己的院子里吃,是以饭桌上少了平常家里吃饭的气氛。 饭桌上静得可怕,杨秋月端起碗也不敢夹菜。尤其是邱振晔那座冰山坐在一旁。杨老三知道这个女婿不好高攀,刚到京城的时候他已经领教到了,所以放下碗筷没多久,就说要回家。杨秋月巴不得快些离开,她确实受不了邱振晔。送他们到大门口,杨秋月迅速的钻进马车,杨老三和柳四娘在侯府外和邱振晔寒暄了几句,也跟着上了马车回家。 “六妹今天吓得不轻。”杨初月说道。 “不吓吓她,难道你还想让她每天都往侯府跑?你不嫌烦我还觉得闹腾。”邱振晔抖了抖衣袖说。 杨初月想起今天他下朝晚,问道:“今天怎么回来得比平常晚。” 邱振晔揽着杨初月的肩头,说:“回去再说。” 回到苍云楼,邱振晔才说:“皇上下令让我到辽州当总兵,说是为了放着高沽丽突然来袭。” 出了侯卉琴的事,邱振晔在没少被同僚或明或暗的嘲笑讽刺,他在京城也过得很没面子,其实到辽州外放几年也好,等风言风语都过了再回来也不迟。外面那些传言她都知道,但事关邱振晔面子的问题,她没多问。“侯爷怎么打算的?” “辽州地势偏北,冬天极冷,又多沼泽河湖,那里民风粗犷彪悍,听说那里的日子过得颇苦,你愿不愿意去?”邱振晔说话的时候极为平静。 “我这辈子就在丰莱镇和京城两个地方待过,要这能去外面看看也行,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苦日子又不是没过过,冬天冷点儿算什么。几个小的去那边也能多历练历练也好,就是老夫人身体不好。”杨初月说。 “我已经接了皇上的旨意,皇上同意我带家眷去辽州首府崇岭。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去?”邱振晔问她,其实他担心杨初月不愿意去,她上半辈子都待在南方的丰莱镇,去了北地只怕受不了。旨意是皇上下的,他这几天被朝臣非议得厉害,皇帝让他去辽州也是为了让他远离是非,也为了防范高沽丽。 “去,为什么不去?我听说那边多山林野兽,以后你可以教儿子们打猎,我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去。还有,那边的药材多,名医也多,可以给炜鸣和炜轩治病。”杨初月说,其实对她来说到哪里都一样,还是活着过日子,在不同的地方流浪,一旦习惯了就不会离开。以后就算留在辽州也无所谓。 杨初月的样子不像假装的,邱振晔放下心来,抱着杨初月说:“要去就直说,不用说那么多好听的话。我们会一起过一辈子,以后崇岭会是我们的第二个家。其实我现在挺怀念刚结婚那段在丰莱镇住的的日子。你在家带孩子做饭,我在外劳作,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以为祖业的原因承担那么多。其实离京城越远,就越能远离是非。” “去就去吧,你也不用这么沉重。我们都还活着,邱家还没垮,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杨初月说,邱振晔的力道太大,她的腰都快被折断了,“你可不可以松开一点点儿……” “我去通知娘,你先帮着收拾东西。皇上下旨说五天后就走。”邱振晔脚下生风去了邱老夫人的佛堂。 “皇上让你去辽州?那里是苦寒之地,你是助皇上登基的有功之臣,皇上怎么让你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邱老夫人正在念经,听到邱振晔说了刚才的话,放下手中的佛经问道。 邱振晔解释说道:“皇命不可违,这是皇上的意思。另外侯卉琴那女人让儿子在京城抬不起头来,现在谁不拿当年的事嘲笑儿子?儿子想着,先到辽州去避一避风头。正如您所说,辽州是苦寒之地,正好再去历练一番。儿子想您上了年纪,不如就留在京城修养。炜鸣和炜轩身体不好,儿子也想让他们两个留下。” “初月誉宁和炜霆都跟你去?我看也不合情理。传出去难免有人会说闲话,为了避免说你偏心,说你一心向着新媳妇,我看不如把孩子们都带到辽州去,为娘留下看着宅子。我看辽州虽然苦了点儿,但还不至于待不下去。你带着炜鸣和炜轩一起去,一来可帮他们治病,二来好历练他们一番。”邱老夫人说。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第110章 见到嫣嫔 第二天一早,宣德皇帝的圣旨就送到了忠毅侯府,指派邱振晔到大胤朝国土东北的辽州去当总兵,虽然环境艰苦了一些,地方偏了些,但好歹给他升了官,在边疆也是一把手。辽州是苦寒之地,地方多为平原,山地在和高沽丽接壤的地方。上次高沽丽被大胤打败,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宣德皇帝派邱振晔盯着那边的动向。现在正是二月的天气,雪化花开,去辽州正好适合。 杨初月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反正家里的主要人物都在一起,她现在只担心留在京城的杨老三夫妻和杨宝弟会出事,晚上邱振晔回屋的时候提了提:“我娘他们……” “他们不过是小老百姓,在京城掀不起风浪来。怕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你放心,我会派人暗中盯着他们。”说起杨老三夫妻,邱振晔又是一阵冷笑。现在贞妃避锋芒自保,皇帝又有了新宠,他又是助皇帝登基的功臣,底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必须保证杨家在京城不给他惹麻烦,他们一家在辽州才能安心。 “你虽然这样说了,可我还不怎么放心。我爹娘没什么见识,容易被说动,京城心怀不轨的人多了,他们经不起骗,宝弟利益熏心一心向往上爬,我就怕他急功近利。有时候我劝他们,他们也没听进去多少。”杨初月说道。 邱振晔心中了然,说:“明天你到杨家向岳父岳母道个别,不管他们听不听,你都要说。”杨初月点了点头。 杨老三夫妻在宅子里收到皇帝赏下来的金银和下人没多少天,就听到邱振晔要离开京城的消息。“五妹啊,侯爷怎么要去辽州啊?我听说那边比西州比回州还偏还苦,侯爷身份尊贵怎么受得了?还有誉宁和炜霆那么小,他们怎么吃得了那份苦?”柳四娘刚从得到皇帝赏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是皇上的旨意,必须得去,说高沽丽那边有异动,侯爷是武将,现在皇上能用的人不多,就派侯爷去了。估计侯爷不会短时间内回京城,所以我今天就过来和你们说一声。”杨初月给柳四娘解释说。 “我听说辽州人粗鲁野蛮,长得像强盗一样。另外那里四处都是荒野密林的,人也少猛兽多,你们去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该如何是好?”杨老三听过不少辽州的事,心里对它的恐惧不比西域边疆的回州少。 “侯爷有官职在身,那里的平民百姓总不能谋杀朝廷命官。再说侯爷那一身的本事你们还没见过,他厉害着呢,能保我们母子平安。”杨初月说。异界领主崛起 在京城杨家人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杨初月和邱振晔,要是杨初月和邱振晔都都走了,他们在京城怎么办?虽有杨小雨在,但他们对杨小雨亏欠颇多,不敢也没那个胆子进宫求杨小雨帮他们。况且皇宫不是他们这等平民百姓能去的,就算出了什么事杨小雨也不可能及时出面解决。 邱振晔虽可怕,但还是他们在京城里最便利最近的靠山。现在他要走了,柳四娘和杨老三心慌得不行。京城复杂,不是他们能摆平的,更何况他们刚到京城不久,连地皮都没踩热。但邱振晔去严辽州是皇帝的旨意,他们也没法,要跟着去辽州他们还不如回丰莱镇的好。 “娘,我和侯爷去那边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你是明理之人,在京城要多劝劝爹和宝弟,不能让他们两个做糊涂事。京城是非多,不比乡下来得简单。宫里的娘娘多,三姐又得皇上的宠爱,嫉妒她的人也多,你们不要在京城给她添麻烦。另外宫里的娘娘们都出身世家,三姐是农家之女,当年还曾在烟花之地待过,你们在京城也要安分守纪。爹,你尤其要管着宝弟,不能让他在京城乱来。”杨初月叮嘱他们说。 杨老三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我晓得。” “娘,我和侯爷离开京城后你和爹还有宝弟在京城一定要当心,不可贪便宜惹事出来。侯爷不容易,边关苦寒。三姐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面上光鲜,可比谁都过得艰难。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了我们也不能求太多。”杨初月做不了别的,只能多劝她。 柳四娘和杨老三比从前靠谱明事理,但遇到杨宝弟和杨秋月的事多半会犯糊涂。“你也别怪我说的话太实太难听,宝弟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该自力更生了,秋月已经嫁人了,娘和爹不能再宠着她,他们两个总不能依靠家里一辈子。”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唉。辽州贫苦,你和振晔去了要当心。只是你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柳四娘只得这么说道。 “娘,侯爷给你们留了人,你们在京城放宽心。至于找弟媳妇的事,劳烦二老多费心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就好。”杨初月出门前叮嘱道,“不管去多久,总要回家,你们放心吧。” “知道了,你放心走吧。”柳四娘心不在焉地说道。没邱振晔这个最直接的靠山在,她想找个家世好模样好的儿媳妇也找不到。[薄樱鬼]一君,日安! 杨小雨在杨初月离开京城之前见了她一次,杨初月进宫见到平安,她又长高了许多,在宫里被人捧着,她也没被宠坏。杨初月听邱振晔说,平安在乡下待了几年,皇帝担心她涵养不够,在教养这块儿十分上心,宠的时候很宠她,严厉起来没人能劝住。这样也好,至少平安不会恃宠生娇,将来在身份上被人说事。平安见到杨初月来,又和她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嬷嬷来抱她去学琴才离开。 杨小雨赐了座,说道:“你生炜霆那会儿当真凶险,昏迷了半个月,连宫里的太医都说你能不能醒过来得看自己的造化。看到你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我也安心了。” 就算杨小雨不在杨初月面前摆架子,杨初月的礼也不能废,“谢贞妃娘娘关心,已经挺过来了。” 杨小雨让伺候的宫女退下,对杨初月说:“我听说六妹进京了,宝弟也在京城中找媳妇。你要去跟着辽州,我担心他们在宫外惹事。”杨老三夫妻和杨秋月杨宝弟姐弟惹事的能力她在丰莱镇的时候就见过了。 这世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杨初七前半生被耽误了,待在丰莱镇上守着一个铺子,安心的养育儿女,杨十三嫁人后,安心为人妇,杨十九最开始爱慕虚荣事事好强,嫁到徐家后也变得安生了,现在就是杨宝弟和杨秋月了。 杨初月一直想杨宝弟在莱川县做生意,挣一些家业娶妻生子在县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杨秋月嫁了莱川县首富之子,就好好的做孟家的大少奶奶。但他们总想过得更好,一心攀比,就跟着到京城了。 说到底杨小雨和她一个成了皇妃,一个成了侯府夫人也是巧事。宣德皇帝不是昏君,就算再宠杨小雨,也只在适度的范围内,没给杨家更多更好的待遇。更何况皇帝现在最宠的不是杨小雨而是嫣嫔。邱振晔更不用说,他本就不待见杨家人,在钱财上可以帮忙,想争取更多利益那是想也别想。 “贞妃娘娘放心,爹娘小弟住的房子是侯爷置的,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侯爷派过去的。他深知安置好杨家的重要性,不会放手不管。至于秋月,她已是孟家的媳妇,自有孟家约束。孟家好歹也是莱川县的大户人家,不会让自家儿媳做出有损门面的事来。”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杨小雨松开杨初月的手说。网游之成王败寇 杨初月见杨小雨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在丰莱镇的时候杨小雨就知道杨初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也不多隐瞒杨初月,说道:“我虽身在妃位,但到底家世薄弱,我能依靠的只有你和忠毅侯,现在你们要去辽州那么远的地方,我有些担心。”她担心的不止她自己,还有平安。她虽是烟花之地出来的,见过女人之间的斗争,但她的确不会那些,尤其是在后宫里,女人之间斗争比她想象中的可怕,王府和现在比起来,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娘娘,您现在的处境,要么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成为众矢之的,成为所有后宫女人的敌人。要么敛其锋芒,韬光养晦平平静静的过后半辈子。公主不会对皇子造成威胁,您出身低微,也不会对各位娘娘们有威胁。您当时决定回到皇上身边,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另外,您要不要再生一个皇子,还得三思而行。”杨初月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成为皇帝最宠的女人,杨小雨有那个资本,虽然是所有女人的敌人,但还有皇帝做靠山,也注定要卷到是非漩涡中,但皇帝的宠爱到底靠不住,万一哪天失宠,她只会摔得更惨。收敛锋芒,好歹能保住一条命。现在有一个风头更胜的嫣嫔在她前头,还有即将临盆的李贤妃和陶贵嫔,她的存在不足以产生大的威胁。 杨小雨拨弄手里的玉佩沉思,细想杨初月刚才说的话,她不是个善于谋划算计的女人,在后宫里争不过那些女人。有强大的娘家做保障的嫔妃她惹不起,只能选择后者:“我明白了,自从嫣嫔进宫后我想通了好些事。君恩不长久,我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你放心去辽州,为了平安,也为了自己,我会小心的。” 杨初月出宫的时候遇到一个十分美艳的女人,她肤如凝脂,明眸善睐,青春年少,她有所有女人羡慕的脸蛋和身材,有所有贵女的矜持和骄傲。送她出宫的宫女对她耳语说:“那位衣着华丽的美人正是最得宠的嫣嫔。” 宫里被男人宠着的女人身上都有一种张扬艳丽的美,嫣嫔正是如此。为不给杨小雨添麻烦,杨初月只得在远远的地方站着行了福礼,等嫣嫔从她身边过了在离开。要是避开被眼尖的宫女发现,只会惹出更多是非。 嫣嫔的父亲是永安侯王政,与邱振晔同为辅佐宣德皇帝登位的功臣之一,两人在政见上相左,以后的是非只怕更多。嫣嫔从杨初月身边走过,只斜瞟了她一眼就带着宫女太监高傲的离开。 第111章 到了辽州 坐上去辽州的马车,杨初月怀里抱着炜霆,因他身体弱,由杨初月亲自照。三个大的坐一辆马车,邱素雪坐在杨初月身边。据邱老夫人说,邱素雪和桂仪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水灵讨喜,乖巧懂事,就是性子也和桂仪差不多。 在乡下四年,在侯府两年,杨初月也算摸清了这姑娘的脾性。邱素雪人小,心和明镜一样,很会看人脸色行事。她面上乖巧,事事都依从杨初月这个嫡母的吩咐,把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一旦心事聚集得多了,憋不住就会集中发泄出来,当然不会当着杨初月的面发脾气。上次因为一个金钗的事情把屋里的瓷瓶砸了,还是一个伺候的婢女告诉杨初月的。 邱炜鸣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因早年丧母的关系,他比一般十来岁的孩子聪明敏感得多。年纪虽小但事事都看得极为透彻明白,邱炜鸣性格内敛,平常相处的时候话不多。杨初月听邱振晔的口气,知道邱炜鸣也长得像姚墨云。杨初月没见过姚墨云本人,当年在侯府只见过她的画像,姚墨云美貌无双,气质高华,是京城有名的美女才女。邱炜鸣的模样八分像姚墨云,剩下的两分才像邱振晔。 杨初月深以为邱炜鸣像上辈子她看过的某些小说里的男主角,出身豪门,但身世凄惨,有着让人流血流泪的过去,有不省心的弟弟(不管嫡庶),有心肠歹毒的后娘和是非不分的亲爹(也许她和邱振晔正往那方面发展),貌似这些他全占了。还有,因他幼时落下病根,脸色苍白有病态,更显得他文弱,加上另一点最显著的特征,便是既温柔又冷清的冰块脸,长大后是那种最典型的娇弱腹黑隐忍型男人。 邱炜轩也聪明,他的聪明带了几分狡猾和算计。模样也俊俏,就是有些不老实,很适合当宅斗小说里爱折腾喜欢来事的让人啼笑皆非的大反派。 至于邱誉宁,身体好脾气大,精力也好,太喜怒形于色,爱闹腾,想哭的时候就大声哭,有什么不满意就直接表达出来,他的聪明都写在脸上,模样也邱振晔。邱炜霆生下来不到五个月,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不知道像谁,不过邱振晔看了后说像他。 杨初月坐在马车内想到,虽然邱振晔那些前任死的死走的走,但她们留下的影子时时刻刻不在提醒她邱振晔那些曲折又风花雪月的过去。邱振晔那些前任的儿女均长得像亲妈,而且有越来越像的趋势。真爱的儿子,初恋情人的影子,这些已经够嗝应她了,幸好第二春的儿子不在她身边,否则她将被邱振晔所有前任的影子包围。再看自己的这两个,邱老夫人说都像邱振晔小的时候。为什么邱振烨前任们的儿子都长得像娘,而她生的则像爹?是她的基因不够强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想到五个娃儿,其实杨初月不求多的,只要孩子们听话,不给她惹麻烦,她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至少她不会变成十分恶毒的后娘。 越往北走景色越荒凉,幸好是现在是春天雪化,到了辽州也不会那么难过。一路往北走,在萧索之余还能看到一些春景,沿途走得也没那么单调。往北的路是平原,不会遇到泥石流和山体滑坡之类的,连盗贼都很少。 杨初月在马车里坐得闷了,也会戴了面纱骑马和邱振晔并排着走。她上次回到现代后没到过东北,这次能看到类似的最原始的地方,心里喜不自胜。广阔的平原,最原始的山林,一路骑行往北没遇到什么意外。 一个多月后到了辽州境内,辽州是个地广人稀之地,杨初月一路上没看到多少村落,除了沿途的几个城镇,剩下的就是荒野之地,难怪柳四娘说她宁愿待在丰莱镇也不到辽州来。不管怎样他们以后有好几年都住在这里,既来之则安之。 邱振晔重新找到了头发花白的东方先生,请他做四个儿子的师父。东方先生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应下。到了崇岭,这地方和莱川县城差不多,不过这里地方平,放眼望去均是一片平地,站在城里能看到远处的积雪的高山。 总兵府在北街,是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规模比京城的侯府小了一半,下人们把行李抬进府放好。杨初月把邱炜霆交给奶娘照顾,跟着邱振晔一起看总兵府。因在北方,这里的墙比京城的后上一两倍,府里种的花草也是耐寒之物。 “这里阳光好,院子也大,就让四个男孩儿住,素雪就住这处院子后的房子,那里清静又雅致。东方先生是个好师傅,他会教好他们。至于素雪,先由你教吧,毕竟我们现在只有她一个女儿,我不敢让你再冒险生一个。”邱振晔指着向南的一排房子说。 在京城的时候邱老夫人不让杨初月带孩子,现在老夫人不在身边,她这次真的成了后妈。看了各种后妈电视剧和小说,狠毒的,使坏的,好心的,冷漠的,她也不知道她会成为哪一种后妈。她确实没办法把邱振晔前妻的儿子、贵妾的儿女当成自己的儿女看。“我担心我以后当不好那么多孩子的娘。”杨初月有感而发说道。 邱振晔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说:“我相信你能做好,不用刻意去对付,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做错了就该罚,对炜鸣他们也不用一味的宽容忍让。” “就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不敢打骂,有时候话说重了也会传出不好的传言来。”杨初月说。上辈子在乡下她就见过后妈,对非亲生子女打不得骂不得,说重了一句话就被传得老远,好生伺候着那孩子还不领情,更何况她面临的情况更复杂,那些孩子的亲妈不是同一个女人,更何况她在人多口杂的总兵府。 邱振晔说:“有我呢,我也不至于偏听偏心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你的容貌还不到把男人迷到神魂颠倒的地步,孩子们有后娘,还不至于有后爹。”他的话是调笑的语气,杨初月还听到嫌弃的意思。 安排好府上的一切后修整了几天,刚到新地方所有人都不适应,杨初月管家之余必须腾出手来照顾五个儿女。邱炜鸣省心,在她当年刚到忠毅侯府时照顾过他两年,邱炜鸣对她也很尊重。邱炜鸣已经十一岁,除了身体弱外,他一切都好。邱炜轩头上有个不苟言笑的大哥罩着,暂时不敢放肆,只得规规矩矩的待在府上。 邱素雪是庶女,现在记名在杨初月那里当嫡女养,现在侯府只她一个姑娘,倒也没什么嫡庶女之间争宠的事发生。邱素雪跟着杨初月学女红识字,至于规矩还得由专门的女师父教。杨初月倒也不偏心,对邱素雪十分严格,该批评就批评,该夸奖就夸奖。 还好当年杨初月早让邱振晔让邱炜鸣当侯府的继承人,暂时避免了嫡子们之间的争斗。杨初月也不想她那两个儿子中的一个成为忠毅侯府的继承人,要他们有本事就自己去挣将来。该有的关心她有,事无巨细,杨初月努力当一个像样的继母。 邱振晔刚到辽州,新官上任三把火,前几月忙得脚不沾地。总兵府不大,杨初月每天操心的事不多,每天看看账本,问了几个孩子的生活情况后剩下许多时间。 杨初月把剩下的时间用来养生,自从邱振晔嫌弃她皮肤不好后给她找了许多保养身体美肌养颜的补品回来,杨初月照着服下后有一定的效果。看到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娇艳,邱振晔却没时间碰,心里憋了一团火。 到辽州后,邱振晔忙于军务,整天在府上的时间不多。杨初月在家管理家务事。邱振晔是正二品的总兵,管理着诸多手下。新官上任,手下的将军参将少不得要上门来拜访一番,杨初月认识了好些都统副将将军参将夫人。 边疆的关系没京城那边错综复杂,将军将领们都是些话糙性子粗犷的直汉子,夫人们也不似京城里那般秀美艳丽,但却有一股爽历快意明丽的美。杨初月要帮着搞好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很努力的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好在这里的人相处起来容易。 邱振晔送来辽州各地大小官员的家世成员名单:“这些是我收集来的,对你以后有帮助。刚到这边家里你多辛苦一阵,有什么困难就问我。” 杨初月拿着名单细细地看了一遍:“有好些夫人上门来拜访,我见过一些了。在京城我没和那些贵妇们打交道,没多少经验,一直担心自己出丑,好在各位夫人们都和善愿和我说话。” “这里关系简单,有地势偏远,你看崇岭虽是辽州首府,也比莱川县城大不了多少。各位将军均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他们的夫人也是脂粉堆里的英雄,上能随夫君去战场杀敌,下能操持家务镇门风,你可得多学着点儿。”邱振晔说。 回头就看到杨初月白皙的脖颈和被衣裳包裹着的丰盈,一时间欲火焚身,“我看你就在家操持家族吧,让你出去风吹日晒的我舍不得。万一你跟着那些夫人久了变成悍妇怎么办?我不想你到时候变成河东狮或者皮糙肉厚的女人,现在离办公时间还长,不如……” 虽然他们好几月都没同房,但也不至于白日宣淫,杨初月挣开邱振晔不老实的大手,说:“今天不行,我的葵水来了。” 到嘴边的肉也吃不到,邱振晔被泼了一瓢冷水,只得松开杨初月的腰,“等你身上好了再说,反正来日方长。”所谓的来日方长,就是夜里邱振晔很凶猛和禽兽的对待。 邱振晔正是血气方刚身体力强的时候,白天大量工作,晚上急于发泄。杨初月正处于女人一生中花开正胜的年纪,为人妇和丈夫过X生活再平常不过。除开那重身份,他们也只是普通夫妻,有常人的七情六欲。 邱振晔在辽州站稳脚跟后公务倒没那么繁忙,有空就在家检查儿子们得功课,教他们拳脚功夫。 邱炜鸣和邱炜轩一个体弱一个多病,练功能强身健体,邱振晔教他们的时候也不放松,邱誉宁在一旁看只觉得好玩儿,拍着手咯咯地笑。 第112章 后娘难当 杨初月听说这边的名医和珍贵的药材多,请孙参军夫人荐一个大夫来给邱炜鸣和邱炜轩治病,要不然天一冷就有得他们受。这边山里多人参,有时候进山就能挖到,故而药材铺里的人参也比京城的便宜,还有其他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材,倒可以多买一些回来给他们补一补。 孙夫人荐了一名华大夫来,他给邱炜鸣和邱炜轩诊过脉后说邱炜鸣先天就身体不好,加上他小时候中过毒身体更弱,要想完全根治怕是不行,只能用药慢慢养。邱炜轩的病是后天的,就是小时候缺乏调理,所以看着瘦弱。华大夫还说邱炜轩小时候在冰天雪地里冻过,冻伤了骨头,也无法根治,冻伤也会在冬天发作。 “大夫,两个孩子的病当真治不好?我听说练功能强身健体,让他们练五禽戏之类的会不会有效?”杨初月问道。 华大夫挨个看他们的脸色,说:“会有效,但无法根治。两位少爷本就身体弱,若能练功强健体魄也好。” 邱振晔和杨初月又问了好些问题,彻底摸清了两个儿子的病后亲自送华大夫出门,杨初月命人去药铺买了人参等药回来熬给他们两个喝。 邱炜轩端着药碗偷偷问邱炜鸣:“大哥,你说母亲会不会在药里面下毒?” 邱炜鸣端着药碗把药喝了,说:“不会,她是好人。” 邱炜轩犹豫着不敢喝:“我看着不像,说不定她面上慈善心里恶毒。” “不要把所有人想得那么不堪,想想你在丰莱镇的时候。别忘了你的身份,她要害也是害我不是你。爹还在校场那边,我先去了。”邱炜鸣把空药碗放进托盘里出了门。他的记性极好,就算是两三岁的事他也记得。要说当年桂仪还对他好过,也在他的膳食里下慢性毒药。杨初月为了她的两个儿子,或许会做出比桂仪更阴损的事来,不过他选择暂时相信杨初月。 邱炜轩看着药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刚才邱炜鸣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才想起自己只是小妾生的儿子,对嫡母杨氏没什么威胁。邱炜鸣的母亲虽然也死了,但他毕竟是嫡长子,比杨氏的两个儿子地位高上了许多。杨氏为了自己的儿子,首先要铲除的是邱炜鸣这个身份地位最高的嫡子,他的确是想多了。 他对生母桂仪知道得极少,只知道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忠毅侯府被抄过家一次,当年知根知底的旧仆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听说他娘当年也极得爹的喜欢,也许爹不会把他像寻常家的庶子那样对待。杨氏虽然现在对他们好,但他却觉得那是杨氏装出来了。确定药里没毒后,邱炜鸣把药喝了,他必须把身体养好,只有身体好了,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北方的夏天来得比南方晚,到五月中旬,地里的新鲜玉米才能扳回家吃。这边的民风开放,对妇女的约束没京城那边严,崇岭城里的夫人们常三五个一起骑马或坐马车乡下农家买最新鲜的菜。 孙夫人等四位夫人邀杨初月一起到乡下摘鲜玉米,杨初月让邱素雪跟着一起去,除了出门看看外,还能见一见诸位夫人长长见识。路上女人们说家长里短的事,无非就是我家的死鬼昨天又喝醉了回来发酒疯,或者家里的婆婆难伺候,儿女又犯了错不听管教。 看到邱素雪安静的坐在一边,马将军夫人夸道:“总兵夫人家的闺女就是乖巧,文文静静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规矩有教养的女儿,哪像我家那个,性子野又跳脱,整天就知道出门玩儿,这每年骑马废掉的靴子衣裳都有好多。” 杨初月指着邱素雪说:“马夫人也别夸她了,小孩子不经夸的。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老夫人教的,老夫人规矩最好最全,她也学得好。要说性格,没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安静的有安静的好,活泼外向的也有它的好处,我想马小姐要真有一天安静了,你还不习惯。” “唉,我们着地方偏,人也粗,家里的姑娘也养得不糙。哪有京城的小姐们好?以后还得向杨夫人请教才是。”刘副将夫人说。 “素雪的规矩是府上的秦嬷嬷教的,诸位夫人若不嫌弃,倒可以让秦嬷嬷教一教。”杨初月说。 孙夫人拍手应道:“那就好了,以后要多麻烦杨夫人了。” 到了乡间,杨初月戴了帷帽,免得玉米叶子划伤了脸颊,“你也戴上,摘的时候要小心。”杨初月帮邱素雪戴上说。 邱素雪到辽州后第一次出门,杨初月摘玉米的时候紧跟在她身后。杨初月在玉米垅间挑挑选选摘了一背篓,“有多少个了?”杨初月扳下一个大苞米放进背篓里问背背篓的小倩说。 “有二十来个了。”小倩清楚的记得杨初月放进背篓里玉米的个数。 “你先把这些放到马车上去,我还选一些,让府上每个人都尝尝鲜。”杨初月继续在玉米笼里挑选。等有了足够的玉米,杨初月走出玉米田脱了身上的纱衣和帷帽。付了银子给主人,带着邱素雪继续散步。 邱素雪在家鲜少出门,在丰莱镇也常被约束着,这次能出门显得十分雀跃,看到田间地头的风景也觉得新鲜,一边走路一边四处张望,一路上都问杨初月什么时候再出来一次。 “以后还有机会出门,你别担心。”杨初月帮邱素雪理了理发髻说。 湖边有打鱼的渔船正满载而归,杨初月看到新捞上来的鱼新鲜,买了两尾大鱼回去:“晚上做豆豉鱼吃。”杨初月还买了一个木盆把那两尾活鱼养上。 晚上杨初月从坛子里拿出自己做的豆豉来,素雪闻到豆豉的香味后说道:“好香。” “你把煮好的玉米送到炜鸣他们的院子里去,厨房油烟重,你先出去。”杨初月已经麻利的处理好了两尾鱼准备做晚饭。 夏末秋初,杨初月跟着出门看农民收庄稼。北方地平,地里多种春小麦,稍微热一些的地方才种稻子,看到地里金黄一片,杨初月想起了在丰莱镇种田的时候。听说秋收过后辽州的大小官员会到猎场打猎,各家的家眷妇孺也可以去那里。 杨初月笑说要跟着邱振晔学骑射,邱振晔玩笑的拒绝:“你还是在家的好,那些血腥的就不用学了。” 到了打猎那日,邱振晔把两个大的孩子带出门和崇岭的官员们一起外出打猎,杨初月在宅子里选制冬衣的料子。出门三天,下人们抬回了老虎豹子等大型动物,此外还有狐狸野貂梅花鹿等。杨初月知道辽州多这些东西,没想到邱振晔会猎回这么多来。 邱振晔振奋地说道:“把毛皮都剥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文澹高兴地说道:“夫人,你不知道多少大人都夸侯爷的身手好箭法出神入化,那几天看着侯爷把马将军都比下去了。” 邱振晔笑着骂了文澹一句:“你现在倒会拍马屁了。”文澹笑着接了弓箭放到库房那边。 跟着他回来的两个小的也是一脸雀跃,比在总兵府的时候精神了许多。杨初月想是不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在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里憋久了没事做,就整天用算计来打发时间。其实公子哥们还好,小姐夫人们就容易心里扭曲,上次邱素雪出门一趟多高兴。其实也不难想到这边的夫人小姐们看着心态好面上没阴郁之色的原因。 “等毛皮晒干洗净后,你做几身冬衣给母亲寄回去。顺带写一封家书回去报平安免得她老人家担心。再送一些给同僚们,剩下的你给几个孩子做一身衣裳。这几天在外面跑得一身汗,你帮我备热水。”邱振晔说。 杨初月帮邱振晔脱了外衣,换上家常服饰。看着地上血淋淋的死物,说:“我这就去。”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去猎了多少回来,她要说一句不杀生,估计邱振晔又要说她妇人之仁。杨初月备好了热水让邱振晔洗澡,叫邱炜鸣兄弟两个换一身衣裳好吃饭。她听小倩说连邱炜鸣那样沉默的人都在议论这次打猎的事。 “让他们出门看看也好,待在这一方天地里,容易心胸狭窄。”杨初月也高兴,以后他们要跟着邱振晔出门多看一看,开阔一下心胸,也许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邱振晔说,为表孝心,送回京城的毛皮衣裳得由杨初月亲自做。杨初月选了最好的毛皮出来,给邱老夫人做了衣裳。邱振晔选了一些北方的特产和着衣裳装进行李箱内一并送回了京城。送了一些毛皮给邱振晔的同僚和手下,剩下的拿来给几个孩子做衣裳。 北方冬天来得早,各房各屋都烧了地龙烧了炕,邱炜鸣和邱炜轩两兄弟畏寒怕冷,杨初月吩咐下人把最厚实的冬衣送到他们那里去,地龙和炕都烧得最热。在辽州的第一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平静。 邱炜霆满周岁后身体好了些,他和邱誉宁的性格迥异,喜静乖巧,偶尔搞一些意想不到的小动作,她见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杨初月抱着他想,这孩子长大后该不会成为一个城府深的人吧。 刚过了年,京城就来信了。是柳四娘托人写来的,说杨宝弟出了事,她和杨老三没辙,要杨初月回京一趟。信是邱振晔拿到的,也是邱振晔告诉杨初月杨家人要她回去的。杨初月拿着邱振晔递过来的信问道:“宝弟到底出了什么事,非要我回去不可?” 邱振晔的人回来说杨宝弟看上了五品侍中梁挚的女儿,想娶她为妻,无奈人家不同意,宁愿把姑娘嫁给尚书大人做妾也不愿把女儿嫁给杨宝弟。“还不是为了岳父岳母宝贝儿子的婚事,你家宝弟对梁大人家的女儿一见钟情,在梁府门前求亲要娶人家的姑娘。还说什么娶不到人家的姑娘就要一头撞死,你说你弟弟无赖不?他除了一张脸可以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也难怪梁大人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杨初月倒吸一口凉气,展开信细细的看,柳四娘信上把杨宝弟的一系列行为陈述的仔仔细细。 第113章 宝弟的婚事 从杨宝弟第一次见梁家小姐,怎样对梁家小姐穷追猛打,说梁老爷怎样不讲情理,就算他们搬出皇帝和忠毅侯府来也不顶用。然后杨宝弟非梁家小姐不娶,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们拿杨宝弟没办法,只能写信来让杨初月回京帮忙解决。“难得我家眼高于顶的宝弟有心仪的姑娘了。”杨初月拿着信无奈地笑了笑。 “的确很难得。”邱振晔讽刺地说道。 杨初月把信放到抽屉里,问邱振晔说,“我这次要不要回京看一看,” “回去看看也好,给他一个教训。我是一方总兵不能随意离开,你可以回去。我会派人送你回京,早去早回。记住,别因为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和偏心的爹娘做错事。回京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候母亲。”邱振晔说。 杨初月收拾了行囊没几天就回了京城,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到了京城门口。早就得到杨初月要回京的消息,杨老三和杨宝弟就到城门口来迎接。 杨初月掀开车帘并不下马车,说道:“宝弟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容我先回侯府向老夫人请安后再说。” 杨老三不能阻止杨初月回侯府见老夫人,只能让她先离开。杨初月回到侯府后,让下人把她的行李和邱振晔孝敬邱老夫人的东西抬进了侯府,自己先去老夫人的上房请安。邱老夫人现在改吃素,一心向佛,见到杨初月后问了邱振晔和四个孙子的情况:“都说辽州贫苦,振晔在那边可好?炜鸣他们还习惯吧。” 杨初月站着恭敬回话说:“侯爷和孩子们在那边一切安好,就是炜鸣和炜轩冬天难过了些。大夫说侯爷他们的病虽无法根除,但能通过吃药练武强身健体,想来也会更好。那边除了冬天天气冷了些外,孩子们都很喜欢。老夫人无须挂心。” 邱老夫人捏着佛珠,说:“只要家宅安宁,我也能放心。你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不要因为炜鸣不是你亲生的,炜轩和素雪时庶出的就苛待他们。待人要宽厚容忍,你该知道这个道理。” 杨初月知道邱老夫人是在提醒她,她在嫁给邱振晔的时候想过三种结果,邱振晔死,她可以帮他照顾他的老母幼儿,他要举事失败,他们留在乡下过一辈子,他要成功了,侯位由邱炜鸣继承,她的儿子另谋出路。“媳妇知道这个道理,定会好好照顾炜鸣他们。不知上次从辽州寄回来的毛皮冬衣老夫人穿着可还好?” “好是好,但杀孽太重。我现在信佛,那些衣裳穿在身上也觉得罪过,已经烧了处理了,浪费了振晔和你的一番孝心。你从辽州回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还有经书没抄完,先回佛堂抄经书了。” 韩启家的扶了邱老夫人回佛堂,杨初月回屋洗了一身的汗去了杨家。邱振晔选的是最好的毛皮送回来,被邱老夫人一把火烧了的确可惜。但看邱老夫人现在的样子的确像诚心礼佛不问家事的,这样也好,以后不会有一个难伺候的婆婆压在她头上了,何乐而不为。 杨初月回到侯府后没多久,杨宝弟就让家里的下人来请她到杨宅去。杨初月刚下马车,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跪在杨初月面前要她帮忙。杨初月进了杨家的宅子,坐下后喝了茶,说道:“梁家要不愿意,我回来了也没办法,总不能强迫人家是吧。” 杨宝弟跪下不停地磕头,说:“五姐,我和莞芯是两情相悦的,是梁夫人她一心想高攀,欺负莞芯是庶女,就逼她给邓尚书做妾,莞芯现在被梁夫人关在府里。弟弟这是没办法了才写信求五姐帮忙的。你要晚回来一步菀芯就毁了,五姐,求你了,再帮我一次吧。我要是娶不到菀芯为妻,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看杨宝弟的样子的确像动了真情,她只看了信上的只言片语,对整件事情的经过还不清楚,说道:“我刚回京,知道得不多,宝弟,你把你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一遍。我听了也好对症下药。” 杨宝弟听后面露喜色,忙擦干眼泪说:“事情是这样的。”擦干眼泪后声情并茂的说了一番诅咒发誓的话,又把梁菀芯狠狠地夸奖一番。梁菀芯是梁府的庶女,她生下来后亲娘就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可参见正妻和宠妾之间的斗争。梁夫人是个会做面子的人,在梁老爷面前对她极好,在私底下就撕下面具露出本性变成恶毒嫡母。除了有嫡母的打压外,还有嫡姐妹的欺压,梁菀芯在梁府被管得很严格。 杨初月听出的意思大致是在被嫡母压迫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梁莞芯没变得自私狭隘,反而任劳任怨为人贤淑善良。她是出门为梁夫人和嫡妹买栗子糕的时候遇到杨宝弟的。杨宝弟说当时梁菀芯的钱袋被小偷偷了了,然后没钱买栗子糕,他刚好路过看她哭得伤心自己掏钱给她买的。杨初月猜梁莞芯不止一次出门买东西,所以才和杨宝弟多次遇上,不然杨宝弟怎么知道梁菀芯那么多事?由此可以看出,梁莞芯在梁家的地位确实不高。 只有在商贾之家才不会把庶女当人看或者当下人用,而她一个官家庶女却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却没反抗,可想而知她逆来顺受,任劳任怨,那位梁夫人的所作所为没被京城的夫人们所不齿,一定是她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出色。 “后来我和她熟了,她也愿意和我说话,对我没有隐瞒。那时候我说要到梁府提亲,她说她愿意,只担心爹娘不同意。后来梁夫人要逼她给邓尚书做妾,她已经为我自杀过一次,现在还在梁府养病。五姐,莞芯真的是个好姑娘,她是唯一一个看得起我又心甘情愿跟着我的大家小姐。五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求你了!”杨宝弟声泪俱下的说着,言辞十分肯切。 杨宝弟刚才半句话不离梁莞芯,十句话中有九句话都在夸她,也许杨宝弟这次是动真格了。但也不是杨宝弟和梁莞芯郎情妾意就能解决的,“这事要谈不成你要怎么办?” 杨宝弟闻言,不相信地说道:“怎么可能?五姐你是忠毅侯府的夫人,还是有诰命在身的淑人,怎么会办不到?除非你不愿意帮弟弟。” 杨初月轻叹一声:“有些事不是有权有势就能办成的,这里是京城,胡来不得。再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梁大人不同意难道就要借着侯府的权力强娶不成?” 杨宝弟刚看到的一点儿希望瞬间熄灭,跪在地上十分绝望地说:“要娶不到莞芯为妻,我就出家当和尚去!她要是死了,我就跟她一起死!” 杨宝弟说话十分决绝,杨老三和柳四娘听后都慌了神,抱着宝弟说:“宝弟,你可别想不开。天下的好姑娘不止梁家姑娘一个。你要当和尚或者死了,让我们老两口怎么办?你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三人跪在地上哭成一团,柳四娘拉着杨初月的衣角,说:“五妹,你给想个办法呀。宝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杨老三和杨宝弟又说了同样的话,杨初月坐着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演戏逼她出面。 杨初月被一声又一声的嚎哭震得心烦,吼道:“你们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听我说!”看到杨初月发火了,杨老三夫妻和杨宝弟都停止哭泣,看着杨初月冷冷的面容,听她有什么话说。 杨初月看向杨宝弟问道:“宝弟,你怎么知道梁家姑娘是真心喜欢你,愿意嫁给你?” 杨宝弟想起梁家姑娘一脸甜蜜:“五姐,莞芯真的是个好姑娘,你见过她后一定会喜欢她的。她为了我,为了不嫁给邓大人做妾,甘愿死也不从。” “好,我不怀疑这些。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梁家问什么愿把姑娘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做妾也不愿把姑娘嫁给你做正妻的原因?”杨初月刚问完话,杨宝弟就愤愤地说道:“还不是因为邓大人是户部尚书,官位比梁家高的缘故。我还是当朝国舅,三姐是宫里的娘娘,五姐是忠毅侯府的夫人。梁大人那个没眼光的……” “说够了吗?抱怨够了吗?”杨初月厉声打断他说。杨宝弟吓得不敢再说话。 “三姐是娘娘不假,可你还没资格以国舅爷自居!你们进京这么久了,三姐有为你某个一官半职吗?皇上除了赏了金银之外还给你什么!侯爷有提携你进官场吗?没有!终其原因就是你自己没本事!万一哪天你的靠山倒了,岂不会牵连梁家?你要有本事,人家就不会不愿意把庶女嫁给你!”杨初月丝毫不给杨宝弟留情面,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别以为自己在京城有一个铺子就了不起,梁家根本就瞧不上,当官的最瞧不起的就是商人。还有,侯爷就算能帮你在京城站稳脚跟,能帮你在京城过日子?人家为了闺女的长远打算,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只知道靠群带关系的男人。再看看你这样子,为了个女人就寻死觅活的,还威胁说什么娶不到人家的姑娘就要死要出家当和尚!你就这点儿出息!你有没有想过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爹娘!你要真有本事,就自己去挣一番事业出来让梁大人对你刮目相看!我要是梁大人也不愿把庶女嫁给一个没出息的男人!”杨初月痛骂杨宝弟说。当年她就看不惯杨宝弟仗着爹娘的宠爱游手好闲,现在这个关键时候痛斥杨宝弟,总比平常来得有效。 杨宝弟被杨初月训斥一通后羞愧得低下头,他原以为自己一个姐夫是皇上,一个姐夫是忠毅侯,拿出去就可以吓死人。当时在丰莱镇在莱川县时谁不羡慕他有两个这么好的姐夫?谁不说他将来富贵滔天?他也认为自己会富贵滔天,就撺掇着爹娘去京城。现在到了京城,一切都变了,让他这个乡下小子不知所措。 杨宝弟的确如杨初月说的那样,就算杨初月刚才的话说狠了,杨老三夫妻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节快乐, ^_^ 第114章 弟弟没本事 “我刚才的话说得重了,可也是为了你好。你小时候就顽皮不服管教,长大后又争强好胜,事事都想比别人好。这世上你得不到的东西多了。你都二十二了,已经是个大人了,还像当年小时候那样,得不到就向爹娘大哭撒泼,非逼着爹娘把你喜欢的给你才满意。你怎么还那么不懂事,”杨初月变换了语气缓声说道。 “你要是个男人就拿出男人的胆量和气魄来,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觉得丢脸,不过你和梁家姑娘的事,我会尽力帮你解决。成或者不成,要看你和梁小姐的缘分。”杨初月先痛打杨宝弟一棒,再给他一颗糖吃。 杨宝弟先前看杨初月那么生气,还以为她不愿意帮忙,现在见到杨初月说了,高兴得又是道谢又是磕头的:“谢谢五姐帮忙,谢谢五姐。我以后一定好好赚钱养家,不再靠着两位姐夫过日子,我一定会对菀芯好的!” 杨初月阻止他继续磕头,说:“我只答应你帮你到梁家说亲,婚事还没成,你别高兴得太早。既然你把梁家姑娘说得那么好,就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别糟蹋了那么好的姑娘。你在家好生待着,我先回侯府想想办法。”杨初月离开了杨家,在心里想要怎样到梁家提亲。 回了侯府过后,杨初月到韩启家那里打听消息。她和韩启家的在做老夫人的晚膳时提了梁家的事。 “梁家啊,在京城没什么家世。梁大人本名叫梁挚,当年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酸秀才,考中了二甲不知道多少名,先做了好几个地方的县太爷。他为人厚道正值,虽说不上刚正不阿,但也能说大公无私了。他做县太爷那阵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后来陆续升了官,他因政绩突出就到京城当了京官。也因梁老爷不懂变通的关系,他在户部当了六七年的户部侍中也没升官。我看梁大人是没升官的希望了,他下边好几个都升了职,上头的几位可比他会专营多了,就他在原地不动。其实梁大人没得力的岳家帮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他的夫人是个乡绅的女儿,在乡里有些势力,可到了京城就不行了。说起来他的夫人也姓柳,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韩启家的说道。她把豆腐切成小块方形放进瓷碗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杨初月笑了笑,勾了芡粉放在一边,说:“也没什么。我听说梁夫人要把梁府唯一的庶女送到邓尚书家做妾,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照你这么说,我又觉得那个消息不是真的。” 韩启家的恍然想起杨宝弟前些日子到梁家吃了几次闭门羹的事,说道:“我也知道你回来的原因,梁家那个庶女是个好的,只怕梁夫人不同意把她嫁给你弟弟。不是我瞧不起你家弟弟,你说杨宝弟,一无家业二与功名,就是个庶女,梁大人也不会把姑娘嫁给他。你刚才说的那事,我猜有一半是真的。梁夫人见梁大人多年都升不了官,心里也着急。不过我在京城还没听到梁大人要把庶女送给邓尚书做妾的事,也相信梁大人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他要真逼庶女给上锋做妾,这一世的英明就没了。” 杨初月应道,“宝弟的本事我清楚。” “要不和老夫人提一提这事?兴许老夫人会答应。”韩启家的支招说。 杨初月把素炒豆腐乘到盘子里,问道:“成吗?老夫人现在一心向佛,已经不问俗事了。” “不说你嫁给侯爷这几年吧,就说你当年在丰莱镇,在京城伺候了她几年,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老夫人也会答应的。再说先前你爹娘还上门了几次,老夫人被烦得没办法了。这回要能一次解决也是好事一桩,老夫人也能落个耳根清净。”韩启家的把做好的菜放进食盒里。 杨初月揭开甑子上的木盖,盛了一大碗软糥的米饭,“等老夫人用过晚膳后我给提一提吧。” 韩启家的撤下碗筷,杨初月说了杨宝弟的事,“京城的夫人们我了解得不多,贸然到梁府只怕不妥。老夫人您在京城多年,经常和贵妇们走动,您出面比我来得准一些。” 不得不说邱老夫人很喜欢杨初月在她面前示弱,但她被杨家那些亲戚恶心得不行,但已经摊上了,想避也避不了,“不得不说你弟弟是个无能又窝囊的,娶媳妇还得靠别人。他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出身,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多好。梁家姑娘虽是庶女,但他们两个的家世和所见所闻不同,就算现在两情相悦,难免以后有不快。” 杨初月自己骂了杨宝弟没本事,今天又从韩启家的和邱老夫人嘴里听到,可见杨宝弟真是个窝囊无能的。她上辈子没少看凤凰男的故事,明白凤凰男就算有本事也有高学历也不能避免类似门第问题,更何况杨宝弟连凤凰男都算不上。邱老夫人最清楚其中的道理,杨初月只得说道:“老夫人所言极是。” 邱老夫人见到杨初月这副模样,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到最后了才说:“你为邱家做过不少事,我帮你去一趟梁府也没什么。先给你说一声,成不成我不能保证。” 杨初月还以为邱老夫人刚才说那么多不会答应,已经在心里盘算自己去梁府说了。现在邱老夫人答应了,不说成不成,只要老夫人先去打头阵,她去了梁家也好说话,“不管怎样,都先谢过老夫人了。” “你是宝弟的姐姐,明天跟着一起去吧,看看梁家那姑娘。”邱老夫人说。 “行。”杨初月立刻答应说道。 杨初月一早起床收拾好了,准备跟着邱老夫人去梁家,老夫人说先让她扮成丫鬟去探探底,以后去了心里也有数。梁家的宅子不大,位于西大街,和周围的官员的宅子相比,属于中等水平。韩启家的去敲了门,说忠毅侯府的老夫人前来拜访。管家去回禀了梁夫人后出来开门,杨初月和韩启家的扶着邱老夫人进府。 梁夫人迎了出来,很恭敬的对邱老夫人行了礼:“忠毅侯的老夫人光临寒舍,真是蓬壁生辉。” 邱老夫人虚扶了梁夫人一把,说:“是我来叨扰贵府,夫人多礼了。”邱老夫人和梁夫人相携进了正堂,杨初月和韩启家的跟在后面。 杨初月刚才打量了梁夫人一眼,她是个美艳的妇人,脸上擦了厚厚的脂粉,头上戴着最闪亮的头饰,手腕上带着两个赤金镯子,身上穿着大红色的丝绸做的春衫。 进门后,邱老夫人说明了来意。梁夫人为难地说:“老夫人儿媳的弟弟能看上莞芯那丫头是她的福气,可我已经给那孩子应下了另一门亲事。做人总得有信用,我不能让莞芯脚踩两只船是不是?” 邱老夫人笑道:“不知道有冰人上门提亲,或是下聘没有?若是没有,那便不算毁婚,更别说姑娘脚踏两条船,而且我也没听到有人说梁家要嫁姑娘的事。” 梁夫人笑得十分不自然,“老夫人说得极是,菀芯那丫头的婚事之和那家在嘴上说了说。”邱老夫人又提了杨宝弟和梁莞芯的婚事,很热乎的和梁夫人说话。 作为嫡母,她确实不想梁莞芯嫁得好,但又不想把梁菀芯嫁低了对梁老爷没帮助。杨宝弟有两个位高权重的姐夫不假,但杨宝弟没本事啊,她也打听过杨宝弟进京后的情况,皇帝没给他官职的意思,忠毅侯也没多帮助他的想法,所以杨宝弟对他们家来说只是一个麻烦。而且杨家给嫁出去的女儿添麻烦的事,她也听到不少,万一把庶女嫁给他后,给梁府惹上一门难缠的亲家怎么办? 正在为难之际,梁夫人看到邱老夫人身后的杨初月,岔开话题说:“老夫人身后这丫头倒长得俊,看着好生眼熟。” 邱老夫人和蔼一笑,说道:“是吗?这就是我那儿媳妇。初月,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和梁夫人说说话。” 梁夫人笑容僵硬,她本想说这么俊俏能干的姑娘,既然老夫人体谅媳妇的弟弟,何不把这丫头嫁给杨家那个儿子,哪里想到她就是那个杨宝弟的姐姐,“原来是少夫人,礼数不周还请少妇人不要见怪。” 杨初月笑道:“是我有心隐瞒,夫人猜不到也是常事,说起来还是我礼数不周,梁夫人不要见怪才是。刚才夫人说我看着面熟,不知从前可否见过您?” 看到杨初月的笑容,梁夫人背上冷汗直冒,倒不是杨初月的笑容有不可怕,而是她笑起来象极了那个人,面上只得和善地说道:“少夫人常待在侯府甚少出门,我哪里见过?不过是少妇人面善,看着像在曾经见过一样。” “原来是这样。我听说夫人姓柳。”杨初月问道。 梁夫人勉强笑着回答:“是,我姓柳,名絮,就是‘未若柳絮因风起’那个柳絮。” 邱老夫人指着杨初月和梁夫人套近乎说道:“我那儿媳妇的娘也姓柳,说起来你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 梁夫人笑得更加勉强:“是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她越看杨初月越像当年不见的姐姐,问道:“不知少夫人能不能告诉我令堂的名诲。” “我娘姓柳,在外婆家行老四,大家都叫她四娘。”杨初月说了,她不知道梁夫人问柳四娘的名讳做什么,说完后就看着梁夫人的脸,看她有什么反应。 梁夫人听到杨初月说了,极力压下心里的震惊之情,面上很平静地说:“原来令堂的名讳叫柳四娘。” 杨初月从梁夫人的脸上看出一丝诧异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梁夫人慌忙说道:“没,没什么不妥。不知少夫人是哪里人士,令堂籍贯又是何方?”其实她早知道杨家的来历,在慌忙之下又细问了一遍。 杨初月看到梁夫人面上有惊慌之色,已经不打算说真话了,说道:“我是西州莱川县人氏,我娘在那里待了大半辈子了。梁夫人问这些做什么?” 柳四娘在桐安村和丰莱镇待了三十多年,早没人在提她是买来的了。 第115章 情势逆转 梁夫人只知道杨家的大概,还不知道柳四娘的具体情况,听到杨初月这么说了,心里顿时放心了。她的老家在锦州的安湘,和西州隔了十万八千里,再说这天下姓柳的人多了去了,她也不必自乱阵脚,笑道,“也没什么,只觉得少夫人面熟,就多问了几句。既然邱老夫人都上门来为杨家儿子说情了,等老爷下朝后我问问他的意思。” 邱老夫人听梁夫人这样说了,起身说道,“还请梁夫人考虑一二,我们就告辞了。” 杨初月扶着邱老夫人离开了梁府回了侯府,在马车上,邱老夫人对杨初月说:“刚才你说了你娘的名字后,可看出梁夫人有什么不妥了吗?” 杨初月回答说:“虽然梁夫人极力掩饰她心里的震惊,但我还是看出了她的反应透着古怪。她还说我看着面熟,难道是因为我娘的关系?” 邱老夫人端坐着,捏着佛珠说:“无巧不成书,也许真和你娘有关。我听说你娘当年是被人贩子给卖到丰莱镇的,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还没到丰莱镇时的事?” 杨初月细细地想了一遍,说:“没有,每次我问起她小时候的事,她就伤心叹气,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连我爹也不知道我娘的过去。我只知道她是东边的人,到丰莱镇之前是绣娘。” “她没说多了,听了也没用。明天是俢沐的日子,不妨让你爹娘到梁家走一趟,看看有什么不妥。说来你娘还没到梁家去过。”邱老夫人说。 “是。”那时候杨初月脑子里有一个非常狗血的和柳四娘有关的故事情节。即柳四娘和梁夫人是姐妹,爹是乡里的乡绅,不过柳四娘是庶女,而梁夫人是嫡出。柳四娘说她是绣娘,也许那家乡绅就是做刺绣生意的。为了家族生意,家里的女儿都学了刺绣,在平常也帮着家里做活儿。也许柳四娘人长得漂亮,绣活儿又做得好,让梁夫人嫉妒了。 她听说梁夫人和梁大人是青梅竹马,也许梁大人的青梅竹马是柳四娘,为了抢男人,然后姐妹两人的矛盾彻底激化。梁夫人的母亲为了女儿能嫁给心上人,就买通人贩子把柳四娘绑了,卖到偏远的西州一辈子回不了家,如此梁夫人就可以和梁大人高枕无忧的在一起了。 杨初月把这个狗血的故事想完后,她自己也觉得太那个什么了,也许她上辈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小说真的看多了,结果脑子里不自觉的就蹦出这个故事。 回了侯府,杨初月换了一身衣裳去了杨家,除了梁夫人知道柳四娘的名字后的反应外,其余的全告诉了他们。“梁夫人说了会和梁大人商量,明天梁大人俢沐,要不二老去梁府看一看?” 柳四娘显得非常拘束,“我一个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万一出丑了怎么办?我看就你爹、宝弟和你去就行了。” 杨初月劝说道:“娘,你比爹和弟弟明白的事多,万一以前求婚不成是宝弟和爹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不对呢?我看你还是去看看吧。” 杨宝弟听到杨初月说柳四娘去了能增大求亲成功的机会,跪在柳四娘面前求道:“娘,你就去吧,求你了,你也不想儿子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是不是?” 柳四娘经不起杨宝弟的哀求,应道:“好,我也去吧。五妹啊,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杨初月说道:“事关宝弟的终生大事,我一定会去。不过我必须说清楚,宝弟还像以前那样死性不改,糟蹋人家的姑娘,我也不会同意。” 杨宝弟忙应道:“五姐,我晓得了。娶了菀心后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杨初月拿不定杨宝弟的是真是假,说道:“别光说不做。” 梁夫人在梁大人回府后说了今天忠毅侯的老母上门来给杨宝弟说媒一事,其实她还是反对让梁菀芯嫁给杨宝弟,“老爷,你说这该怎么办?我看那杨家未必是个好的,莞芯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我也不能让她低嫁了。那个杨宝弟就知道依靠姐夫,要是他的姐夫们愿意帮他提拔他还好说,可皇上和忠毅侯都不愿意提携他。我听说那家生了六个姑娘,就一个儿子宝贝着呢,莞芯又娇生惯养的,去了还得下地干活,她那里受得了,我还是那句话,宁愿让她给邓尚书做妾也不让她嫁给一个乡下来的小子。” 梁大人这几天也被杨宝弟闹得心烦,说实话,他的确看不上那个乡下人的宝贝疙瘩,而且杨老三说话又粗鲁又偏心,他一则担心女儿嫁过去过苦日子,二则担心以后公婆难伺候,那样偏心的爹娘,万一女儿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这门亲事我绝不答应!就算有忠毅侯亲自出面也不行!你也别威胁莞芯说要把她送到邓尚书府做妾,我会给她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明天杨家再要来提亲,直接让管家把人轰走!” 梁柳氏没提柳四娘的事,如果此柳四娘非彼柳四娘,她便可高枕无忧,就算那个柳四娘是当年失踪的柳四娘,只要梁大人不同意这门婚事,柳四娘就没机会再和她家有牵连。再说柳四娘已经嫁为人妇,儿女都有七个了,已经不可能和梁挚旧情复燃。梁挚及重官声,绝不会休了她。再说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长大成人,在外地做官,孙子都好大了。 天亮没多久,杨宝弟就催促杨老三和柳四娘起床去梁家。杨老三和杨宝弟先去了梁府,柳四娘去忠毅侯府叫杨初月,此时杨初月刚伺候邱老夫人用过早点。“娘,你们怎么这么早?”杨初月端着托盘走了出来问道。 柳四娘说:“还不是宝弟心急,一大早就叫我们起来去梁家。” 杨初月粗粗吃了几块糕点,换了衣裳出门。母女两人到的时候,杨老三正气急败坏的在梁府门前踱步,说梁大人狗眼看人低。其实照杨初月的想法,杨宝弟不一定非娶梁家姑娘不可,“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家家里的长辈不同意,你何必强求?”杨宝弟做事喜欢由着性子来,杨宝弟现在只怕也是一时兴起,等兴头过了一切都好。 “五姐,你一定要帮我,我是真心喜欢莞芯的,我发誓一定会对她好的,我发誓!”杨宝弟见到杨初月动摇了恳求她说道。 杨初月知道杨宝弟这样也不是办法,只有她劝是不行的,如果梁大人能给他直接的打击,断了他的念头,比她说百句千句都好。想到此处,杨初月对管家说道:“管家,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梁大人出来给一路明话。他要不同意,由他亲口说出来,我们也好死心,不再上门来叨扰。” 管家向梁大人转达了杨初月的话,梁大人想想也觉得可行。只要断了杨宝弟的念头,他不怕被人议论。理好衣襟出门,见到了杨家人。看到杨宝弟那样子,心里更厌恶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既然忠毅侯夫人在这里,我也不怕把话说重了。我看不上杨宝弟这个人,就算把府上的一等丫头指给他也觉得他糟蹋了那么好的姑娘,更何况是我的女儿。你们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梁家不欢迎你们,也不会因为你们是皇上贞妃的亲人、忠毅侯府的姻亲屈服。” 梁挚有一张标准的囯字脸,绪着胡须,整个人精瘦干练有有些古板。杨宝弟被梁大人亲口拒绝,不死心的继续恳求,说道:“梁大人,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人又没用,周身都是毛病。但我保证我以后会改的!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对莞芯好的,请你相信我。” “老夫还叫你一声杨家公子,姑娘家这辈子只有一次嫁人的机会。出嫁从夫,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我不能把女儿的终身幸福当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以后要没改怎么办?难道要毁了莞芯后半被子才行?话我不想多说,请回吧。”梁大人把话说得很死,铁了心不给杨宝弟机会。 杨宝弟从小到大,除了杨初月打过他,不顺着他的意思外,几乎想要什么有什么,他从没被人这么骂过羞辱过,杨初月还以为杨宝弟会发脾气,出乎意料的,杨宝弟不止没发脾气,还继续求情,诅咒发誓的说了好多决绝的话。 柳四娘在一边看了梁大人许久,试探性地喊到:“你是梁挚?梁大哥?” 梁挚还在责备杨宝弟,突然听到一个面色发黄,但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叫他,好奇地看了过去,说道:“在下是梁挚不假,但你的称呼似乎不合理。你就是杨宝弟的娘吧。” 柳四娘既激动又羞怯,“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同名,刚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不确定。现在看到你本人我相信了。梁大哥,原来真的是你,我是四娘啊,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柳四娘,你不记得了?” “柳四娘?”梁挚仔细看了柳四娘好一会儿,记忆中的柳四娘是十五六岁如花一样的年纪,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漂亮的明媚的少女。他已经三十多年没见过柳四娘了。眼前这个满面风霜的女人,除了和柳四娘有几分相似外,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相似的地方。 “我真的是柳四娘啊,梁大哥。当年我们一起爬杏子树摘杏花,你还给我念了一路诗,说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念地这首诗我一直都记得。当年我们还一起描过花样,你当时画了一幅桃花坞的画,我还把他绣了下来。我们已经三十六年不见了,你变得沉稳了,有出息了。我却变得又老又无知,变得你都认不出我了。”柳四娘说起当年的事。 梁挚认真仔细的看了柳四娘好一阵,问道:“你真是四娘?” “是啊,我真的是柳四娘。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高大年轻,我都老了……”柳四娘说话声音很激动,有些颤抖。 “娘,你真的认识梁大人?”杨初月上前来扶住激动异常的柳四娘。 柳四娘反握住杨初月的手,说道:“是啊,我当时和梁大哥一起长大,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只是后来出了那件事,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得他了。” 第116章 柳四娘的过去 杨老三只知道自己这媳妇是买来的,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看现在为儿子求亲的事变成了媳妇儿认青梅竹马了,心里慌了,他当年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媳妇儿,不能就这么跑了,慌忙过来拉着柳四娘的手,说,“四娘,我们高攀不上梁家,宝弟,我们回去吧。” 杨宝弟没明白自己求亲的事怎么就变成了亲娘认亲了,他不知道他娘的底细,只知道她是他爹买来的。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杨宝弟突然想到,自己的亲娘和梁大人熟,说不定梁大人会看在他娘的面上把女儿嫁给他了?反对说道:“爹,娘和梁大人认识又不是坏事,说不定我们以后就多一个当官的亲戚了。” 脱开杨老三的手,对梁大人说:“梁大人,你认识我娘?那太好了。要不你们进去慢慢说清楚,站在大门外像什么样子嘛。” 梁大人看着杨宝弟和杨老三问柳四娘:“他们是?” 柳四娘不怎么好意思,说道:“这是我的小儿子。”她指了指杨宝弟,又指了指杨老三,“这是我丈夫。这个是我的五闺女,她是忠义侯府的夫人。”柳四娘拍着杨初月扶住她的手说。 “你……”梁大人话里的意思很复杂,“进去说吧。” 柳四娘眼睛含泪的进了梁府,梁夫人出门来迎接,看到衣着光鲜却满面风霜的柳四娘,对梁大人说:“老爷,这位夫人我怎么看着那么熟悉?” 梁大人双手负在背后,无奈地说:“这是你四姐柳四娘。” 梁夫人大惊,真的是当年那个柳四娘?!双手捂住嘴巴看着柳四娘,许久过后才上前去拉着柳四娘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地喊道:“四姐,真的是你?我当时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还以为听错了,还以为知识同名同姓,看到你了才知道真的是你。你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近三十六年了。” 柳四娘看着这个已经是官家夫人的妹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只拿着手帕拭泪。不管她和她娘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时隔三十六年后还能见到家乡的亲人,柳四娘擦干的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杨初月急于知道柳四娘的底细,劝她说道:“娘,看到姨妈你们该好好说说话,不要再哭了,要是眼睛哭肿了就不好了。” 梁夫人也过来扶着柳四娘,劝她说:“四姐,我们好不容易见到了,走,到屋里好好说说话。” 柳四娘点了点头。梁大人和梁夫人围着柳四娘说了好一阵话,问了她许多问题,均是围绕她失踪的问题。柳四娘一时伤心难过,说不出一句话来,伏在杨初月身上痛哭流涕了许久。 杨宝弟看到柳四娘这个样子,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心里还在急他们什么时候说道他和梁莞芯的婚事上。 杨老三看着梁大人对柳四娘嘘寒问暖的,又看梁夫人穿金戴银,心想柳四娘该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女人吧,当年柳四娘年轻的时候可是整个莱川县都难得的美人,寻常人家哪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柳四娘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家里的人会不会把她领回家去?到时候他上哪儿去找一个这么能干漂亮性子又好的婆娘?但柳四娘现在哭得伤心,梁大人和梁夫人又对她关心倍制的,他也插不上嘴。 “四姐,莫哭了。”梁夫人一个劲儿的劝道。柳四娘哭过气了,想起过去的伤心事昏倒了一回,梁夫人让丫鬟扶她到客房睡一觉。 杨老三在衣冠楚楚又有官职在身的梁大人面前自惭形秽,担心柳四娘弃他而去。杨初月出了柳四娘休息的厢房,杨老三就把杨初月拉到一边,犹疑地问道:“五妹啊,现在啷个办啊?你娘找到了她的家人和当年订亲的男人,她会不会不要我们,然后回她的老家去?你看梁大人是朝廷命官,我只是个一身土臭味儿的农民,没啥子本事,我真的很担心。” 杨初月体谅杨老三这种怕失去妻子的心情,其实也是她想知道柳四娘过去经历的,说道:“爹,你先放心,娘和你是三十多年的夫妻,就算找到当年的家人了,你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分开的。再说娘已经不年轻了,她和你生了七个儿女,和离再嫁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好人家。梁大人已经是有家世的人了,怎么可能和娘重新和好?他在官场上混的,还得注重官声。我想娘找到当年的亲人了,你也可以和娘一起去娘的老家看一看。” “可是我还是担心。”杨老三双手颤抖,神色激动。 “爹,你放心好了,娘不会不要我们的。”杨初月说道。 梁夫人心里有鬼,在房里开会踱步,她知道当年为了嫁给科举高中的梁挚,她和她娘没少动手脚,她和柳四娘不是一个娘生的,她和她娘没少苛待过柳四娘。 柳家是锦州安湘县的富绅,家里除了有田地外,还有一个规模很大的绣坊。但柳家家主的媳妇一连生了四个闺女,柳家家主和柳老夫人就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名义休了柳四娘的娘,柳家家主娶了娘,生了她和她弟弟。有一个弟弟在,她和她娘在柳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重男轻女,严重偏心的柳老爷对发妻生的女儿非常不好,让她们去绣坊学刺绣,帮着家里赚钱。当年她有嬷嬷教礼仪,有女夫子交她读书认字,而她的四个姐姐则是没家教,大字不识一个只会织布绣花的粗人。 梁挚当年是绣坊一个长工的儿子,他长得端正,书又读得好,柳四娘虽是富家小姐,可过的日子却是下人们的苦日子,梁挚在读书之余常到绣坊来,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了。她那三个年纪稍大的姐姐没一个嫁得好的,柳四娘当时和长工之子的梁挚走得近也没人阻拦。 不过当年科举高中过后,身边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说他大有前途,一时间上门道贺和巴结的人非常之多。那时候梁挚到柳家来求亲,她见了梁挚一次,对相貌堂堂的梁挚一见钟情,又想到他高中了,嫁给他总比嫁给县里的富家公子好。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她娘说了,她娘也同意了,两人就在商量要怎样把这门亲事抢过来。 后来她娘说这件事交给她去做就好,她不用多管。再后来柳四娘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她知道她娘为了让她嫁给梁挚,就想办法让柳四娘从她们眼前消失。她以为是她娘把柳四娘杀了,想不到柳四娘现在回来了。 当年柳老爷为了拉拢他,急忙派人找,结果找了三年都没找到人。柳老爷为了继续拉拢梁挚,把五女儿嫁给了他。梁挚当时也找了柳四娘许久,结果都杳无音信只得放弃了。在他爹和亲朋好友的规劝下他娶了柳絮,他当官后也没放弃找柳四娘,找了二十多年没找到,也就放弃了。她和梁挚成婚后,梁挚一直念叨着柳四娘,柳四娘一直是她的肉中刺,梁挚好不容易打消了找柳四娘的念头,想不到柳四娘真回来了。 柳四娘醒过来后情绪稳定了许多,她说了当年的经历,说她当时收到亲娘生病的消息,就到外婆家去看母亲。因外婆家在乡下,她在回城的路上被一伙儿人绑了,后来被卖到荆州,再被人贩子押着买到了西州丰莱镇的一个穷山村里。 听到柳四娘这些遭遇,柳絮知道是她娘搞的鬼,面上还是惊讶地说道:“四姐,你把当年绑你的那伙人说出来,老爷会帮你做主的。” 柳四娘哽咽说道:“不用了,都过去三十多年了,当年的那些人已经找不到了,更没有证据了。我现在也过得很好。我,我只是想起当年的事就想哭,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柳絮和柳四娘姐妹两人相拥在一起,柳絮声泪俱下,说道:“四姐,你受委屈了。” 两家人坐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梁挚的关心很明显,但也无可奈何,他们都老了,这辈子错过了只能期待下辈子了。 “四姐,今晚就留下吧,我们姐妹两好好说话。”柳四娘起身告辞的时候,梁夫人不舍地说道。 柳四娘刚才又在梁府哭了一阵,除了门后眼圈还是红红的,“不了,在京城我们有房子。” 柳四娘一家走了,梁夫人这才开始焦急起来,忙回房写了一封信会锦州安湘老家。想到柳四娘的女儿有一个是宫里的娘娘,一个是世家夫人,而她的丈夫只是一个五品京官,弟弟只是安湘的一个做生意的地主,要柳四娘的女儿为她伸冤的话,当年派人绑走柳四娘的不是她,但她和姐姐抢丈夫这事抖出来后,她后半辈子就不要想过好日子了。 虽说柳四娘失踪一事过了三十多年,人证物证都找不到了,但她还不放心,保不定柳四娘咽不下去心里那口气,想借着女婿家的权势伸冤。她写了一封信回去提醒在老家的亲娘,让她小心提放着,她现在京城周旋一阵。 想起柳四娘的儿子想娶梁菀心为妻,大可利用梁菀心来拉好感,柳四娘兴许会看在又是姐妹又是亲家的份上不会过多的为难她。梁夫人把梁菀心叫了过来,对她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阵话。大致就是她和杨宝弟的亲事要成了,以后嫁到杨家要好好照顾夫君伺候婆母,说什么杨家虽贫苦,但家里有两个得力的女婿,嫁到杨家以后要多和杨家的三姐和五姐多走动,三姐是宫里的娘娘,这个不提,要多和五姐走动。 “母亲,我……我这事还没定下呢,你不要说那么远……”梁菀心脸红着说。今天杨家人的确来了,但婚姻大事自己做不得主,她不能太热心的往前凑,只听府上的下人说她爹开始不同意,把杨家人赶出去了,后来又听到说杨家和梁家成了亲戚,亲爹这么大的反差让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哎,你如今都是大姑娘了,也不要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杨宝弟的娘是我当年失踪的姐姐,今天才见到。她当年回乡下去看姥姥,结果在半路上被人贩子绑走了卖到了西州的山里。后来机缘凑巧之下,她的一个姑娘成了宫里的皇妃,一个成了忠义侯府的夫人,然后呢就搬到京城来住了。开始到府上来提亲的时候她没来,今天才见到了。我看你爹今天的样子,你估计能嫁过去了。以后就不要做那些下人们做的活儿了,回自己的闺房绣嫁衣了。”梁夫人说道。 梁菀心听了这个消息,惊喜之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梁夫人看她愣愣的,提醒她说:“别愣着了,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和璇儿一样。但这门亲事还没定下来,我们不能大肆伸张。不过你也别多想,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回去休息吧。”梁菀心这才谢了梁夫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梁大人晚上没回房休息,在书房叹了一夜的气。想起当年年少的时候,再想起现在两人已经天涯各路,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人生难测,想不到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第117章 出事了 杨初月晚上留在杨家宅子里照顾柳四娘,母女两人躺在床上。柳四娘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过去的事,说她小时候家里的情形。杨初月在一边安静的听着。 “我娘当年是安湘的第一美人,但家里是寻常的庄户家庭。我那爹看上了我娘,就不顾奶奶的反对将我娘娶回了家。一开始我爹娘还是很恩爱,但在我娘接连生下四个姑娘之后,我爹也急了,我奶奶本就看我娘不顺眼,就以柳家的香火无人继承为由休了我娘,那时候我只有三岁。那些事都是我三个姐姐告诉我的。后来有了后娘,也有了后爹,尤其是在后娘生下弟弟过后,爹就更不喜欢我们姐妹四个。我们常在家里开的绣房了做活儿,每天早起晚归的,几乎看不到屋外的太阳。那时候绣房里的梁叔叔见我可怜,对我多有照顾,我也是因此认识了梁大人。他在县里的私塾上学,后来进京赶考。高中后回家到柳家来提亲,后来我们定亲了。”说起当年的事,柳四娘十分感慨。 “在那年的冬天,我收到了在乡下的娘亲病倒的消息,那时候爹不在,我就和后娘说了要下乡去看我娘。想不到她同意了,我也去了。不过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人贩子,我被迷晕了卖到很远的地方,最后到了丰莱镇,就遇到了你爹,生下了你们。”柳四娘说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杨初月听后问道:“娘,你有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那么做的,毕竟那时候的梁大人有出息有前途了。” 柳四娘躺在一边,闭眼想了一会儿,说:“我那时候怀疑是后娘做的,因为她从不想我和我的三个姐姐好过。一开始梁大哥只是个长工的儿子,还是个前途未卜的穷小子,我嫁给他也没什么好处。后来他高中了,一切都变了,至少后娘开始对梁家殷勤,对我更苛刻了。后娘是家里老夫人为爹相中的,她虽算不上心狠手辣,但为人刻薄又自私,因当年我爹为了我娘没娶她,后来她过门后一直视我们姐妹四个为眼中钉。刚被人贩子绑走那会儿,我一直担惊受怕的,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我当时年纪轻,胆子小,除了待在家里和绣坊外哪儿也没去过。到了桐安村后,也想过要跑,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一开始我过不了苦日子,原来在老家虽有后娘在,但好歹也有吃有喝的,不至于饿肚子。刚嫁你爹那会儿,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那时候有了你的四个姐姐,我放不下她们,和你爹咬牙坚持过来了。后来你们也长大了,日子好过一些了,我也认命了,这一待就是三十五年。” “后来我想,我那妹妹没怎么见过梁大人,估计不会对他有什么图谋。到现在为止,我还在想当年那件事到底是意外还是后娘安排的。”柳四娘说道。 杨初月问道:“娘,你难道不打算把当年的事查清楚吗?” 柳四娘想了很久,杨初月也等了许久,柳四娘才回话说:“还是算了吧,我那后娘如今都七八十岁的人了,梁大哥娶了柳絮连孙子都有了,还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做什么?我见到他们就哭了,无论怎样都停不住,就是觉得心酸委屈,把这些年的苦都哭了出来。心里那口气顺了过后也看开了,哪里是什么天大的事?就算了吧。三十多年了啊。”柳四娘不愿计较,杨初月也不多说。 第二天,梁大人到了杨宅和杨老三夫妻商量杨宝弟和梁菀芯的婚事。梁大人虽松了口,但只答应两人订了婚,杨宝弟还得通过自己的奋斗挣上一份家业后才能娶梁菀芯,什么时候挣出来,就什么时候让他们两个成婚。 “不是我不通情理,我这是为了菀芯着想。宝弟要能奋斗出来,我不介意把女儿留上几年等你们以后成婚。”梁大人说道。杨宝弟虽是柳四娘的儿子,但他还没糊涂到用女儿来偿还人情的地步。 杨老三连连点头:“这点儿我懂。” 杨宝弟听到梁大人松了口心里欢喜,又听到梁大人说必须得有一份家业后才嫁女,心里又不高兴了。 梁挚看到杨宝弟肃着脸,问道:“宝弟,你不同意?” 杨宝弟担心梁挚反悔,忙应口说:“同意同意,我同意梁大人的安排。” “那就好。”梁挚说道。 杨宝弟为了早日娶得娇妻,近来颇为勤奋。杨宝弟安生了,孟家那边暂时风平浪静,杨秋月没闹什么幺蛾子出来。柳四娘就想着回锦州安湘一趟,看看当年住的地方,看看她可怜的老母亲。杨老三担心柳四娘一去不回,也跟着去了。 京城这边无事,杨初月又在京城待了半个月才起身回辽州。正值京城的暮春,往北走却是春光正好,杨初月看着春景回到了崇岭。到总兵府后,就听到邱誉宁病倒的消息。杨初月来不及换衣裳就去邱誉宁房里看他。一边走一边问小倩:“誉宁是怎么病倒的?” 小倩支支吾吾地说:“那天三位少爷在府上的池子边钓鱼,结果三公子脚下一滑就落到池子里了。那时候雪刚化,水还很冷,三公子在水里待了好一阵才被救上来。现在那个池子已经被侯爷命人填了……” 杨初月觉得奇怪,邱誉宁只是个四岁的孩童,四岁是什么也不懂的年纪,怎么就好奇着要去池子边钓鱼,还有,伺候他的婆子小厮怎么都不在?而且还是掉下去好一阵了才被救上岸。从小倩的神色和语气里杨初月可以看出其中还有隐情:“把整件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给我听,不许有所隐瞒!” 小倩环顾四周一圈,见到有下人来往穿梭,小声说道:“夫人,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说。而且侯爷也吩咐下人不能说。” 杨初月听到小倩这么说,更加确定其中有鬼,“等没人的时候再说,我不会告诉侯爷的。” 邱誉宁靠在引枕上,看到杨初月回来了,就跑过去撒娇求抱,奶声奶气的喊着:“娘。” 杨初月抱着儿子,说:“我才离开几个月,你又长沉了。你说你爹整天都给你吃了些什么东西?” 照顾邱誉宁的付嬷嬷笑说道:“三公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变沉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付嬷嬷,你去把我从京城带来的给誉宁的东西拿过来,这里我来看着。”杨初月对付嬷嬷说道。 付嬷嬷出去了,杨初月抱着邱誉宁坐在床边,说:“来,我看看肉都长在什么地方了。”邱誉宁很自觉的伸出小胳膊小腿儿的,指着自己身上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杨初月见到邱誉宁生龙活虎的不像有病态,还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活泼好动,顿时放心了不少,还好没落下什么病根。杨初月捏了捏他婴儿肥的小脸,说:“小心以后长成大胖子。” 邱誉宁在床上乱蹦乱跳了一阵,然后趴在杨初月的背上说:“才不会,我以后要跟爹学武功,才不会成大胖子。” “好,不是大胖子。”杨初月笑说道。母子两人说笑了一阵,末了邱誉宁才扁了扁嘴巴,说:“娘,我不想待在屋里,我想出去玩儿。爹爹不让我出去。” 杨初月抱着儿子,问道:“爹爹怎么不许你出去玩儿了?” 邱誉宁不高兴地说:“爹说我调皮,那次明明是大哥推我的,爹却说是我的错,还整天把我关在屋里。” 杨初月听了后明白了一些事,说道:“誉宁以后不要调皮了好不好?不然爹爹以后都不让你出门玩儿了。” 邱誉宁听到杨初月也跟着爹一起说他,小嘴巴一扁:“我没有调皮……” “好,没有调皮。我看你现在好了,娘带你去看弟弟好不好?”杨初月抱着邱誉宁去了邱炜霆那边。等到晚上邱振晔办公回来,杨初月已经做好了一桌菜等他吃饭了。“怎么回来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邱振晔回府后说道。 杨初月帮小倩摆碗筷盛饭,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用麻烦你来接。”她说话间,几个孩子都到了。杨初月在下午让小倩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邱誉宁落水的经过。 小倩说那天侯爷出门办公,东方先生约了一两个好友喝酒去了,邱炜鸣和邱炜轩看到池子里的雪化了,长得肥大的鱼浮上水面,兄弟两个就起了钓鱼的念头。那时候邱誉宁正巧从池子边经过,看到两个哥哥钓鱼好玩儿,自己也想跟着一起钓,就吵着让嬷嬷去拿钓竿。那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嬷嬷。 付嬷嬷去拿钓竿了,就没守在他身边。后来邱炜鸣钓上来了一尾大鲤鱼,邱誉宁就嚷着跑到池子边帮着捞鱼,邱炜鸣靠他极近,就顺势推了邱誉宁一把。杨初月好奇小倩怎么知道这件事,小倩说那时她正要去找邱誉宁和付嬷嬷,走到院子的门口就见到邱炜鸣推邱誉宁那一刻。“夫人,这事我不敢告诉侯爷。”小倩说。杨初月那时说了会为她保密,小倩这才不那么心神不宁了。 坐在饭桌上,杨初月时不时的看向邱炜鸣,只见他气定神闲一点愧疚和心慌的神色都没有,杨初月有些佩服邱炜鸣的镇定,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了,以后不知道害要怎样。既然邱振晔不知道是邱炜鸣推邱誉宁落水的,邱誉宁也没事,她可以当做这事没发生,可以在邱炜鸣面前继续做一个面慈心善的后娘,只是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邱炜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这次算见识到了。她的儿子,她会保护好。 晚上邱誉宁和邱炜霆都吵着要挨着杨初月睡,邱振晔只得靠边站。等到两个小的睡着了,邱振晔才对杨初月道歉说:“对不住,你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没照顾好誉宁。” 杨初月如完全不知道是邱炜鸣推邱誉宁落水一事,说道:“好在有惊无险,誉宁没什么大碍,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再说谁小时候没个病灾的?以后我会亲自看着他。” “宝弟的事处理得怎样了?”邱振晔问道。 第118章 养儿子 杨初月知道邱振晔在京城有人,说道,“你的人都盯着杨家的一举一动,还不知道宝弟怎样了,说起来我真担心宝弟对梁家姑娘是一时兴起,还好梁大人有先见之明一定要宝弟挣一份家业后再嫁女。说来还真是巧,梁大人的夫人居然是我娘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娘和爹已经回锦州安湘探亲了。” 邱振晔紧握着杨初月的手,说,“其中的细节我已经查清楚了,岳母大人还真是心胸宽广,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 “那也好,闹起来也没意思。柳家姥姥已经快八十岁了,没几年活头了,况且柳家姥爷已经过世,柳家现在是后姥姥的儿子当家,都过了三十六七年了,再闹得鸡犬不宁的也不好。你难道还想招一门麻烦的亲戚?”杨初月说道。那个梁夫人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邱振晔无比感叹地说道:“是啊,有杨家就够麻烦了,要再拖上柳家那还不被烦死。” 两个小的好几月没见到杨初月,一连好几天都挨着杨初月睡,有娃儿插在中间,邱振晔不好做晚间运动,好不容易把两个小的哄走了,杨初月又来了葵水,邱振晔只好憋着等几天再说。 两个大的被邱振晔弄到军营去历练了,吃喝拉撒几乎都在军营,很少在家,至少在他们离开总兵府的那段时间里,杨初月不用担心那两兄弟害邱誉宁。邱振晔公务忙,杨初月得以在家教两个小的和邱素雪,邱素雪在二月十一的时候已经满了十一岁,虽说离说亲的年龄还早,但崇岭有儿子的夫人们已经开始上门来求亲了。 邱素雪之所以抢手,是因为她是邱家唯一的姑娘,又养在嫡母名下。邱家在京城还是忠毅侯,再说她的模样在崇岭也是一等一的出挑,自然有好些夫人上门来探口风。杨初月以孩子还小为由婉拒了,说等邱素雪到了年龄再说。 邱素雪从下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杨初月没把她随便嫁掉,她暂时松了口气。她的终身大事以后定由杨初月来决定,自然对杨初月毕恭毕敬,不敢和杨初月对着干,对两个弟弟也多有照顾。 在辽州过了四年,京城传来消息,杨宝弟已经娶了梁莞芯为妻,柳四娘说杨宝弟娶妻后安生了许多,梁莞芯已经怀孕了五个月了,柳家后姥姥也死了,亲姥姥已经被她接到京城安享晚年。过去的那些事她彻底不计较了,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不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柳四娘信中还提到了邱老夫人,说邱老夫人非常精神,还能活上十来年。 邱炜鸣和邱炜轩已经长成了高个子的俊俏青年,在军营历练了将近四年,两人脸上已经没了病色,不过他们的病没治愈,偶尔会发病。邱誉宁还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整天在总兵府闹得鸡犬不宁,杨初月整天提着裙子拿着棍子追着他满院子跑。邱誉宁人虽小,但反应快动作敏捷,杨初月已经追不上他了。 杨初月整天凶邱誉宁,邱誉宁就躲到邱振晔的军营去,有时候去一天也不回来,每天晚上都是邱振晔拎着浑身是泥巴的汗兮兮的儿子回来。杨初月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没再教训儿子的心。“这孩子结实着呢,人虽小但很能打,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以后别整天训他了。”邱振晔把熟睡的儿子交给文澹。 “你不说还好,他不好好念书,整天捉弄东方先生。你没看到这次东方先生有多伤心,他留了几十年的胡子就被誉宁捣鬼烧了!我真想抽他几个手心!你说你当年还是探花,我好歹也能读书认字,怎么誉宁这点儿既不像你也不像我呢?”杨初月气急败坏地说。其实邱誉宁调皮捣蛋她能忍,就不肯读书这点她不能忍。 邱振晔听后哈哈大笑几声:“大概是誉宁和东方先生的性子不合,而且东方先生已经老了,誉宁不喜欢古板的师傅。我看誉宁和我处得来,以后就让我亲自带他吧。至于东方先生那里,我亲自去说。” 晚上邱振晔叫已经洗干净了的躺在床上装睡的儿子起床吃饭。邱誉宁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问邱振晔:“爹,娘还在生气吗?” 邱振晔掀开他的被子,说:“已经不生气了,下次不许调皮了。” “我没有,就是东方先生讲课太无趣了,我就想找点儿乐子,结果就烧到了他的胡子。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烧东方先生的胡子了!爹,军营好玩儿,你让我也去吧!”邱誉宁像一只八爪鱼一样趴在邱振晔身上。 “我已经和你娘说清楚了,她也同意了。”邱振晔揉搓着儿子的脸说。四个儿子中,邱誉宁长得最像他,也最得他的欢心,平常多少有些偏袒他。 邱誉宁乐得在邱振晔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次日,邱振晔拎着一壶酒去了东方先生住的院子,两个时辰后面容光洁东方先生亲自送邱振晔出门,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杨初月真在给邱炜霆量尺寸,小儿子也长得飞快,当年那个瘦弱的娃娃已经长得比一般五岁的孩子要高了。邱炜霆非常省心,话比当年的邱炜鸣还沉默颖悟。他年纪最小,却比三个哥哥更独立,不依赖任何人,动手能力更强,喜欢自己动手做事。 杨初月给他做衣裳,他就坐在一边翻邱振晔找回来的启蒙书籍。这四年来府里没发生什么事,邱炜鸣没再对邱誉宁动手,兄弟四个相安无事。邱素雪已经十五,亲自上门或明或暗的打听亲事的人有增加之势。杨初月也开始张罗帮邱素雪选夫家,她问过邱振晔关于邱素雪婚事的事。 “侯爷的意思是让她在辽州寻夫家还是回京城再谈婚论嫁呢?崇岭地方小但人好,我看那些望族官家家里也没纳妾或者家宅不宁的事。京城繁华,人际关系也复杂,后宅也容易出事,那些世家最在意嫡庶之分,素雪虽然养在我身边,我还是担心她被嫌弃。” 邱振晔想了想,“炜鸣和炜轩的亲事还没着落,素雪的可以先缓一缓。就算她是庶女,也是我邱振晔的女儿,在京城里谁敢小瞧了她?” 看样子邱振晔是想邱素雪回京后在找婆家了,既然有邱振晔操心,她也不着急。夏天一到,整个北方也跟着热了起来,邱誉宁也被邱振晔扔到了军营进行封闭式的管教,杨初月一直担心邱誉宁年纪小不适应,邱振晔嘲笑她说:“誉宁都八岁了不小了,你在家担心他吃不了苦,他在军营待着可乐呵呢,他到了那里后,我还没听他说想家过。男孩儿就得粗养,才能有男子汉的气魄,你可不要妇人之仁毁了孩子的将来。我看炜霆再过一两年也能去军营待着了。” “炜霆也要去!?那以后府里就剩我一个了。”杨初月这些年带孩子有了一些心得,正觉得和小孩子们在一起有趣,不想转眼间儿子都大了,她也不能再拘着他们了。 “没事,你还可以再生两三个,上次我问过华大夫,他说你的身子很健康,再生育子女不成问题。我看府上的女儿不多,你帮我生个女儿吧。”邱振晔在她耳朵边哑着嗓子说。 现在正是晚上,邱振晔横抱起杨初月去了浴房,扒光了自己和杨初月身上的衣裳泡在浴桶里。邱振晔拿着特制的香胰子在杨初月身上抹,杨初月被他弄得浑身绯红,自己夺过香胰子擦,再用丝瓜囊擦拭身体,把自己洗干净了再给邱振晔洗。 “都说臭男人臭男人,你这一身的汗真是臭死了。”杨初月给他一边洗一边说。 邱振晔靠在浴桶边闭目养神,听到杨初月说他臭,反驳说道:“你懂什么,那叫男人味儿,不然怎么又叫男人男子汉。” “你怎么说都有道理,不过说到再要一个,我倒没有再生一个的念头,怀孕太辛苦,有五个已经够了。”杨初月给邱振晔搓背说。 邱振晔洗完后水已经凉了,他让婢女新换了热水来,邱振晔上前来环住她的腰,吻上她的肩膀说:“我还想要一个我们的女儿,虽然我们有了两个儿子,可我总觉得家里少了些什么。” 邱振晔双手移到杨初月丰盈得双峰处蹂躏起来,又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排牙印,“你除了越来越有侯府夫人的风范外,人也变得比以前娇艳了,不得不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在亲密的时候,邱振晔说话从不遮拦,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 女人三十如虎,杨初月正进入那个凶猛的年龄段,很热情的回应邱振晔。见到杨初月主动迎合他,然后整个人都不老实。女人在过了二十五岁后格外注意自己的容貌和身体,杨初月也不例外。 现在过的日子不比从前,她不用为吃穿操心,儿子有邱振晔管着,她每天的空闲时间多,有许多时间保养身体。辽州的各种药材多,杨初月照着方子进补,效果十分明显,虽说不上像十八岁的姑娘,但她面上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上七j□j岁。邱振晔也不再嫌弃她皮肤不好,抱在怀里没手感了。 抱着杨初月的双腿,让她攀上他的腰,浴房里没多久就传出了男女欢好时淫靡的声音。邱振晔的活塞运动正做到顶峰时,抱着女人对她耳语说:“还是先别生吧……” 早晨用过早点,杨初月想到整个夏天都没下雨了,松江水只剩一半,好在辽州的地下水资源丰富,这个夏天还可以过。她前些天跟着诸位夫人去了乡下,看到地里的庄稼长势比去年差了一半不止,问邱振晔说:“你说今年的粮食会丰收吗?” 邱振晔骑上马背,说:“你只要管好家里的事就好,外面的事我来管就好。” 邱誉宁到了军营半月,已经从一个白胖的孩童变成一个黝黑的猴子,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杨初月见到儿子的时候都认不出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邱誉宁挠挠头,说:“天太热,就晒黑了。大哥和二哥还不跟我一样。”杨初月把父子四个赶去洗澡了,邱炜霆帮着杨初月端菜摆筷子。吃了晚膳后邱誉宁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119章 秋猎 杨初月给他盖上薄毯,对邱振晔说,“他才八岁,到军营里整天被你折腾受得了吗,” 邱振晔重重地捏了儿子的已经没有婴儿肥的脸,“男子汉就该到军营里历练,他皮地很,经得起折腾,他什么也不抱怨,你倒开始急了。当年我比他到军营早,你怎么没心疼我呢,”邱誉宁在梦里拍开了邱振晔的手,然后转身继续睡。 在家休息两天后父子四人又去了军营,邱炜霆跟着杨初月一起送他们,问邱振晔说:“爹,我什么时候也能一起去?” 邱振晔把邱炜霆放到地上,“等你七岁了就去,先好好在家待着。” 邱誉宁到军营后要学的很多,邱振晔均是手把手教。在一旁练习射箭的邱炜轩见了,犯酸说:“爹教得真仔细,从没见爹那么耐心过。” 邱炜鸣瞟了一眼学得认真精力充沛的弟弟,三年前的确是他把邱誉宁推下水池的,是他故意而为之。说起来他确实嫉妒弟弟,有亲娘疼,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他却要经受病痛的折磨。他一年一年的长大了,心里想得也多了。 杨氏对他的确好,但他没办法把杨氏当亲娘看。就算当时没人看到是他推了邱誉宁,邱誉宁那时候已经明白事理,他不信邱誉宁没向杨氏告状,而杨氏知道后没任何表示,是她真的当做没发生,还是忍着没发作?邱振晔在面上做出没偏颇的样子,他还是知道邱振晔最喜欢的儿子最看中的儿子是杨氏生的邱誉宁。 闭眼射了一箭,睁开眼看正中把心。“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十一了,誉宁还小。当年父亲不也那么耐心地教你了?”邱炜鸣又搭了一箭在弦上说道。 邱炜轩也射了一箭正中靶心,“是吗?我已经不记得了。” “好好想想,总会想起来。”邱炜鸣说。从丰莱镇回到京城后,他再也没叫邱振晔一声“爹”,一直叫疏远的“父亲”。 那边邱誉宁正缠着邱振晔说要在秋天的时候一起去打猎,“你才初学箭术,年纪又小,林子里多猛兽,这次就不去了。”邱振晔说。 邱誉宁好强,坚持说道:“我要去!现在才六月,离秋猎还有两个月,我能学会。” 这边邱炜鸣和邱炜轩相继射入靶心,邱振晔指着两个哥哥说:“你要像哥哥们一样能射中靶心,我就让你去。” 邱誉宁十分肯定的应道:“我会像大哥二哥那样学好箭法!”邱炜鸣和邱振晔同时看了那对父子一眼,又默契的射了一箭。邱誉宁在旁边看了拍手叫好。 后几天天气越加炎热,杨初月做了冰镇酸梅汤送到军营校场那边,出门前邱炜霆也吵着跟着一起去,难得小儿子那么高兴,杨初月让他一起去了。到校场时,杨初月看到的是兄弟三人一起练习箭法,大的两个还一起指点邱誉宁箭法,帮他矫正错误。见到杨初月来,兄弟三人放下弓箭走了过来,齐齐说母亲好。邱誉宁现在见到她也不像以前那样黏上她,和两个哥哥一起笔直的站在杨初月面前。 “天气太热,我做了些酸梅汤送过来,现在还冰着,你们喝了正好解渴。”杨初月拿勺子从坛子里舀了冰镇酸梅汤盛到碗里。 邱誉宁见了嘴馋,忙凑过去措着手说:“娘,我要我要!” “出来这么久了还没规矩,不懂得谦让。”杨初月盛了一碗让小倩送到邱炜鸣手里。 邱炜鸣笑着拒绝,说:“让弟弟先吧,做哥哥的该让着弟弟。”他把酸梅汤送到邱炜霆手里。邱炜霆看了杨初月一眼,不敢接,见到杨初月点头他才接了,说:“谢谢大哥。” 杨初月又挨个给他们盛了酸梅汤,邱炜鸣喝了放下碗歇了一会儿才继续练习。这三年他的身体好了很多,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每天喝药。他必须变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邱炜霆对校场很好奇,央求三个哥哥领着他玩儿。杨初月看到他们兄弟四个玩得开心,心里想着他们要一直这样该多好。 晚上坐马车回家的时候,邱振晔抱着小儿子说:“我看炜霆的资质也不错,他身体弱,不如让他也到军营去吧,多历练历练他也好。” 邱振晔说完,邱炜霆就眼含期待的看着杨初月,脱长了声音喊道:“娘……” 杨初月像个留守在家的老妇女一样,长长地叹了口气:“儿子长大了都会飞,我也不能拘着他们,让炜霆一起去吧。”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了,女儿虽然迟早会出嫁,但在出嫁之前至少会一直陪着她。现在儿子们都被邱振晔关到军营了,家里就剩她和邱素雪以及下人了。 邱誉宁刚离开家的时候杨初月还不习惯,现在邱炜霆也走了,更没人在家吵吵闹闹了,邱振晔又三天两头的才回家,这个总兵府算彻底清净下来了。 现在天气热,夫人们也不愿出门,杨初月彻底闲在家,她总算明白什么是怨妇了,估计她也快成了。秋猎的时候,邱振晔把四个儿子都带去了,杨初月嫌天气热也不愿出门,在家帮邱振晔做衣裳。 下午的时候她右眼一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看到外面是大晴天,杨初月还以为自己坐久了眼睛酸了。到外面活动活动眼睛。晚上邱振晔一脸严肃的回来了,身后的大的小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邱振晔的手下黄巍抱着熟睡的邱誉宁。“把三公子抱到房里休息,快请东方先生来!”邱振晔指挥下人说。 杨初月不知道到底发生的什么事,再看邱誉宁脸色苍白,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邱振晔让文澹把剩下三个男孩儿关到后院的房里,“没事,誉宁会没事的。”他没说多的,就跟着东方先生去了邱誉宁房里。 杨初月被关在门外不让进,也没人告诉她发生的什么事,只能站着干着急。看到血水倒进阴沟离,心剧烈的跳了一下。邱誉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约两个时辰后,邱振晔和东方先生才出来,杨初月忙上去问道:“誉宁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邱振晔先送走了东方先生,才回头对杨初月说:“今天秋猎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誉宁顽皮自己一个人在林场迷路了,遇到了老虎,他的腿被咬伤了,胸上被老虎踩了一脚,经东方先生诊治后已经没事了。” 杨初月没多想邱誉宁是怎样在树林里迷路的,又是怎样遇到老虎的,“誉宁的腿会不会好?会不会有后遗症?”被老虎咬了,还被踩了一脚,她最担心邱誉宁以后变成废人。 邱振晔抱着她的肩膀说:“好好医治会好起来的……” 杨初月见他言辞闪烁,已经知道邱誉宁的病很严重:“不会好是不是?你在骗我是不是?”杨初月哭得伤心,邱振晔只能安慰她别哭了,说他一定会找名医医治好邱誉宁。 “你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就看一眼。”杨初月求他说。 “你去看一眼也好,不要太激动吵到他了,让他好好睡一觉。”邱振晔紧牵着杨初月的手说。进了邱誉宁的屋子,只见到邱誉宁头部以下的部位都裹了纱布,时不时地说梦话叫疼。杨初月坐在他身边捂着脸哭了一阵,邱誉宁就醒了,喊道:“娘,我全身好痛。” 杨初月抹干了眼泪,“躺着不懂就不痛了。”邱誉宁没喊痛了,两只手抓紧身下的床单,忍着眼泪不哭出来。 第二天邱振晔就把两个大儿子一个送到了送到了大胤最北边的漠河戍守边疆,一个去了白山的哨岗站岗。“他们只有一个只有十四岁,一个才十五岁多一点儿,你怎么让他们去那么苦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杨初月放下扇风的蒲扇说。 “十四五岁不小了,在军营只是学骑射,真的想历练他们还得到边境去。我不能守着他们一辈子,男孩子年轻就得多吃些苦。”邱振晔的脸还是黑的。 杨初月现在一心都扑到受伤的儿子身上,专心熬药,没注意到邱振晔的脸色,揭开盖子拿木勺搅了几下,说:“不说他们年纪小了,他们的身体到底不好,两个地方都冷,冬天更不好过,炜轩去漠河,炜鸣去白山山顶,大冬天的怎么办?” 邱振晔冷冷地说:“还怎么办就怎么办!” 杨初月盖上药罐子的盖子,听到邱振晔语气不对,扭头问道:“你怎么变得那么狠心?那可是你儿子。知道的人会说你是为了锻炼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吹了枕头风,进了馋言让你厌恶两个儿子,或者说你偏心。” 邱振晔不客气地说:“这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说清楚。药熬好了就端给誉宁喝,上次猎回来的老虎的虎骨用来治伤最有效。东方先生说誉宁年纪小恢复得比大人好。” 杨初月把药倒进碗里,“我昨天守了他一夜,他喊了一夜的痛。只希望不要留下什么病痛才好,按理说老虎都在深山老林里,不轻易出来的,怎么就让誉宁碰上了?誉宁年纪小好玩儿可以理解,但他不至于胆子大到一个人跑到没人的地方去。”杨初月一边等药凉了一边唠叨。 邱振晔说:“今年大旱,深山里的野物少了,连老虎都到林子外来找吃的了。只是誉宁不小心碰上了。再说凡事都有例外,誉宁多折腾几次就长大了。” 杨初月试了试药温,正好可以端给邱誉宁喝了,听到邱振晔那么说,反对道:“我宁愿他长大后做个平凡人也不想他那么折腾着长大,万一弄出人命了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儿子。” 邱誉宁躺在床上不能动,杨初月拿勺子舀了药一勺一勺地喂他。邱誉宁喝了直喊太难喝。药是杨初月亲自熬的,药味儿难闻她知道,刚才她尝了一小口苦味儿从嘴巴延伸到肚子里,但只有喝了这药才有效,杨初月只得劝说道:“忍忍就喝下去了,喝了药全身才不疼。我给你拿了蜜饯,等喝了药就吃。” 邱誉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说:“娘,你扶我起来,我一口气喝光。” 第120章 父子对话 杨初月无奈地说,“只怕不行,东方先生说你现在不能动,免得伤到骨头。只能一勺一勺地喝。” “那要喝多久啊,”邱誉宁欲哭无泪。杨初月喂他,他还是乖乖的喝了。喝光了药,杨初月喂他吃了几颗蜜饯。 “娘,我要多久才好啊,躺在床上好无聊,我想出去玩儿。”邱誉宁嚼着蜜饯问道。 杨初月见他伤成这样还想着玩儿,呵斥说道,“这次还没玩儿够,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邱誉宁不服地说,“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这时候邱振晔推开了门,说:“东方先生来给誉宁把脉了。” 邱誉宁看到邱振晔来了马上闭嘴,杨初月见他做错了事还推脱责任,训斥他说:“男子汉就要敢做敢当,错了就是错了,你那是推卸责任。” 邱誉宁把头偏向一边,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声:“哦,知道了,谢谢娘的教诲。” 东方先生坐在凳子上,捋着胡子给邱誉宁诊脉,“我看这小子当真是皮糙肉厚的,骨头已经接好了,是否恢复得好还得过几天再说,还好辽州药材多,我明天再上山采一些药回来给他外敷内服。” 邱誉宁回过头来问东方先生:“先生,我还要喝那个药多久?” 东方先生恐吓他说:“想早点儿站起来就乖乖喝药,你要不喝就一辈子躺在床上!多长时间还要看你恢复得怎样,要一直不好就得一直喝下去。” 邱誉宁吓得惊呼:“那么严重!” 东方先生说:“不信你试试看!” 邱誉宁投降了:“我一定好好喝药绝不抱怨!” 东方先生甩甩袖子:“这还差不多,我去采药了。” 杨初月送东方先生出门:“麻烦先生了,采药的时候小心些。” 东方先生看着杨初月,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碰到老虎的,老头子我小心着。” 杨初月折回邱誉宁的房里,只听邱誉宁一边叫痛一边抱怨药太难喝:“一定是那个白胡子老头为了报复我上次烧了他的胡子,所以才把药熬那么苦的!” 邱振晔本想在儿子的屁股上打一下,看到他动弹不得又没下手,捏着他的脸颊说:“你怎么没大没小的?东方先生好歹也教过你,以他的年纪当你爷爷都够了。” 杨初月进门后也说道:“做人要有礼貌懂不懂?什么老头子老头子的,小心等你好了,所有的帐一块儿算。” 邱誉宁大叫:“爹,娘要打我!我还病着!” 邱振晔帮着杨初月说:“是该揍你一顿了,免得以后没规矩出门丢了我的脸。”吓得邱誉宁不说话了闭上眼睛装睡。 “我等会儿送鲫鱼豆腐汤过来,别睡着了。”杨初月说。 “你要打我,我不喝。”邱誉宁说。 “好,不喝就不喝,要没好就别怪我。我看你今晚饿的时候不要叫我给你做宵夜。”杨初月不上当说。 邱誉宁听了都快哭了,“爹,我是不是娘亲生的……” “是是是,是亲生的,等会儿给你送过来。”邱振晔给他盖上薄毯说。 其实杨初月也觉得邱誉宁恢复得快,才几天就那么有精神,能躺在床上和他们有说有笑的,也许他真的能全好吧。杨初月熬了鲫鱼豆腐汤和大骨汤熬地小米粥来喂邱誉宁喝下。 八岁的娃儿知道害羞了,不让杨初月帮他擦洗身体,不让杨初月帮他换衣裳,不让杨初月帮他解决上茅厕问题。他又不让下人碰他,还好现在邱振晔常在府里,能帮她一起照顾邱誉宁。邱炜霆知道三哥受了伤,爹娘忙着照顾哥哥没功夫理他,自己乖乖的待在院子里,很听嬷嬷和东方先生的话。 秋收了,邱振晔出门去看今年的收成情况,让杨初月也跟着去。杨初月见邱誉宁的伤已无大碍了,亦跟着去了。走在田埂上,看着地里收稻子的农民,“今年大旱,收成比去年少了一半不止。你看这太阳还没减弱的趋势。” “是只有辽州这样还是整个大胤都这样?”杨初月放眼看去一片焦黄。 “没,南边发生了洪涝,现在正在闹水灾,只有北方干着。”邱振晔说。 南涝北旱,在她看来是天灾,在一般老百姓眼里就是天降不详,差不多就是皇帝不贤上天降下了征兆。也许又要出什么大事了。 “皇上已经派人去制水灾了,也免了辽州等地的赋税。”邱振晔说。 地里的庄稼收回来后,天倒是阴下来了,不过粮食刚装进仓库,天就下雪了。看到院子里的积雪,杨初月抱了厚棉被出来给邱誉宁盖上,把炕烧热了。杨初月翻出箱子里的厚衣服和新做好的冬衣,打包好了对邱振晔说:“你派人把这些衣裳送到炜鸣和炜霆的手里吧。崇岭都冷成这样了不知道漠河和白山山顶怎样了。他们还有旧疾没好,要不你就让他回家吧,要历练他们也不是这个历练的法子。他们又没做错事,从小就娇生惯养的。” 邱振晔拿着杨初月给邱炜鸣和邱炜轩新做好的冬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她什么也不知道,“你有心了,这些衣裳我会亲自送过去,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才要把他们身上的娇惯之气去掉,所以他们暂时不会回来。” “你也太不通情理了,好歹炜鸣是你最爱的姚夫人生的,炜轩是长得像赵夫人的贵姨娘生的。你不看两个小的可怜,也得想想你过世了的女人们。”杨初月说着。 邱振晔闻言一笑:“你在吃醋?” 杨初月不否认,直言道:“是啊,你之前有那么多女人,我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心离不服气。” 邱振晔气道:“这事想要公平想都别想,说起来我还没和你计较孟坚成那个老男人的事。”然后就直接扑倒了杨初月,迅速的剥了她的衣裳,把她全身都亲了一遍,然后把关键部位j□j她的已经湿润的身体里,张狂地展示男人的雄风,动作夸张得杨初月都不忍直视。 直到他把一身的欲·望都泄在杨初月的身体里才放慢了动作,剧烈摇晃的床才没嘎吱嘎吱的响声。夫妻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一大早邱振晔就起了,把杨初月收拾好的冬衣放进马车内,先赶去白山山顶看邱炜鸣。邱炜鸣穿着厚厚的盔甲,手持长枪倔强地现在边境得哨岗上,他去给这里的一把手说了一声,换了一个人站岗。 邱振晔送了一碗热汤到邱炜鸣手上,又拿出杨初月做的衣裳来:“你母亲惦念着你身体不好特地让我给你送冬衣来了,临走前她还劝我让你和炜轩回家。” 邱炜鸣到白山山顶后,人瘦了一圈不止,脸上的棱角分明,更显得他清俊瘦弱,但骨子里又有一种桀骜不驯的劲儿在里面。他看到邱振晔手里的衣裳怔了半晌,才问邱振晔:“誉宁……还好吗?” 邱振晔看着这个酷似发妻的儿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已无大碍了,还在床上躺着。”邱振晔想,是否是因为他一直觉得亏欠姚墨云,所以对她生的儿子格外宽容,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都找借口原谅他。想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你还知道关心他?当初害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是兄弟?有没有想过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邱炜鸣被邱振晔训斥得低下可头。 “我没告诉她誉宁的伤是你和炜轩搞的鬼,她也没怀疑到你们头上来,一直都相信是林子里的老虎伤了誉宁。上次你推誉宁落水我没计较,她也没计较,她是个简单没什么心机的女人,一开始就知道后娘难做,一直没亏待你们兄妹三个,连说话都不敢对你们太大声,为的就是让这个家安宁和平。她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虽说不上对你们掏心掏肺,但应有的关心总有吧。”邱振晔说道。 邱炜鸣抱着冬衣不说一句话。 “而你呢,接二连三的伤誉宁。没错,你们兄弟四个中我最宠誉宁,但不代表我以后会让他继承家业,你才是邱家的长子嫡孙,忠毅侯府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已经是个十六岁的人了,该明白事理了。先在山上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家。东西我交到你手上了,穿不穿随你。我还要去漠河一趟,不多留了,你照顾好自己。”邱振晔放下包裹就走了。 邱振晔亲自把包裹交到邱炜鸣个邱炜轩手里后回了崇岭,杨初月还每天亲自照顾邱誉宁。邱誉宁在床上躺了四个月,直说他的身体好了能下床了。 “现在外面的雪斗积两尺厚,冷得受不了你还要出去,快回去躺好!”杨初月照顾邱誉宁后嗓门变得非常大,经常在老远就能听到她教训人的声音。 另外东方先生说邱誉宁的外伤全好了,内伤未愈,还得多治疗一段时间。“我配了一些药水,他要每天泡药水澡,再每天坚持喝药就能痊愈了。”东方先生说,又给他拆了外敷在身上的药膏。 “这么冷的天,还要每天泡澡……”邱誉宁下床后开始活动筋骨,正在为可以出门而高兴的时候被东方先生泼了一瓢冷水。 “再冷的天也得泡,”杨初月说,“东方先生,誉宁的伤会不会有后遗症?我看他当时伤得那么严重。” 东方先生看了邱誉宁一眼,说:“他当时的确伤得重,还好没伤到筋骨。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恢复得快,不过内伤还没全好,以后得慢慢调养。” 只要没留下病根,一切都好。东方先生看到杨初月脸色黄黄地,说:“初月把手伸出来。” 杨初月说:“我没事,不用把脉,兴许是今年天气反常胃口不好。” “叫你伸把手出来就伸出来。”东方先生说。 杨初月犹豫着伸出手,东方先生看了一会儿,说:“恭喜你又要当娘了。” “我又有了?”杨初月还没注意她身体的反常。 “一个多月了,今年和明年的天气都不会太好,你尤其要注意。你生炜霆的时候就伤了身体,这次要好好养胎不可太过操劳。”东方先生说。 第121章 父子的秘密 邱振晔在一旁问道,“东方先生能否诊断出是男是女,” 东方先生说,“月份还小看不出来。不过你已经有四个儿子了还想要儿子,还嫌府里不够乱,”其实邱家四个兄弟之间那点儿破事他都知道。大户人家家里儿子多了就是麻烦。 邱振晔靠着杨初月坐了下来,说,“就是儿子多了才想要一个女儿,上次她生炜霆的时候难产,昏迷了大半个月才醒。这次要多麻烦先生了。” 东方先生笑道,“我在你府上白吃白住总不能什么事也不做,帮初月安胎还是能做到,你放心这次不会让她有危险。” 邱振晔难得手足无措一回,晚上拥着杨初月说,“我第一次当爹都没这么紧张,你说这次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好担心你又像生炜霆那样,你会不会睡着了又回到上辈子的时候了?” 杨初月本没想到上辈子的事,经过邱振晔这么一提她又想起了,她也不知道那次回到现代是真是假,“不过是个梦,不当真的。要说真回去了,我就舍不得你们。”杨初月说道。在这里有这里的牵挂和不舍,回现代有现代的好处。她很想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梦还是现实。要一直都活在虚幻里,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需要及时看大夫。 开了春后雪还没停下,反而越下越大,自从杨初月再次怀孕后邱振晔非常紧张她的肚子,什么事都不让她做,隔三差五就让大夫给她诊脉,直到东方先生说胎位正常母子平安他才放心了。 邱誉宁每天喝药泡澡,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天气太湿,他的病拖着老没法痊愈。雪化后又是大晴天,冰雪融化后,整个辽州一片干湿,都说瑞雪兆丰年,但杨初月没看出丰年的兆头,倒有些像灾难的前兆。 杨初月跟着邱振烨一起出门看春耕时分的田野,“看样子今年又是灾年,辽州粮仓的粮食还多吗?” 邱振烨看着地里播撒麦子的农民,“去年北边的跶国和东北边的高沽丽也发生了旱灾和雪灾。听说两国国内现在正在闹饥荒,看来要加紧边境巡逻。” 杨初月想到邱炜鸣和邱炜轩在边境的哨岗历练,万一跶国和高沽丽齐攻辽州抢东西的话,那两个就处于危险之中。要出了什么事她以后就别想清净了。“要不你把在漠河和白山炜轩和炜鸣叫回来……” 她话没说完,邱振烨就打断她说:“你不用担心他们出了事是你的错,他们到辽州后一直是我在教养,被派到边境哨岗去也是我的意思。他们不小了,知道怎样保护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管你是真的关心他们还是假的伪善,这件事你都别管。对了,誉宁现在怎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哪天不是活蹦乱跳的。”杨初月说得有些无奈,那个熊孩子趁她现在行动不便就开始野了,整天闹得她头疼。他一个人闹还不甘心,硬要扯着邱炜霆一起疯。 “明天让他回军营去,免得整天在家里吵你。最近边境有军队调动,我会离开一阵。记着在府里按时喝药,没事就不要操心了。素雪的亲事订下了,是马将军家的第二子,三天后会到府上来提亲,我处理完这事再走。”邱振烨说。 说起邱素雪,大概是要依靠她多一些,所以在杨初月身边格外省心。现在她也十五了,杨初月正在为她的婚事着急,担心没找好以后邱素雪怨她,现在邱振烨这个当爹的把活儿揽过去了,她也省了意见麻烦事。“你看中的一定差不了。” 邱振烨说起马家,笑了笑:“马将军和马夫人都是豪爽之人,马夫人见过素雪,对她甚是喜欢,我想马家不会嫌弃她是庶女。另外马家也有和邱家结亲的意思,马夫人还想把马小姐嫁给炜鸣,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杨初月立刻接过话去。 邱振烨笑说道:“马小姐可剽悍着呢,更是辽州女子中的英雄。再说炜鸣只有十六岁,我还想等他长一两岁后在娶。” 原来邱振烨不想有一个太厉害的儿媳妇,但依照邱炜鸣那个冷清的性子,对上热情似火又活泼外向的马小姐,估计气氛会很尴尬。 积雪融化后河里涨了水,田间的野花开得娇艳。但没几天温度急剧上升,好些嫩芽都焉了,河里的水也干了,总兵府里种的花花草草每天必须浇水才能活下去。听说南边发洪水后瘟疫开始肆虐,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马家到总兵府来提了亲,两家把孩子们的亲事订下了,说等到天气好转了就办喜事。邱振烨已经出门两个月了,期间送了好多信回来报平安,中间夹着邱誉宁的字迹。杨初月看到信上一笔一划的字迹,笑了笑,果然那小子不能被拘在总兵府的一方天地里,只有外面的世界才经得起他折腾。 天气还是晴着,整个北方都一片炎热,这个天气冰块已经不能存放了。只能每天用扇子扇凉,幸好总兵府里的花木多,有几棵高大的树,白天晚上可以乘凉。杨初月这次养胎心平气和的,没什么不适,心静自然凉,杨初月在大银杏树下这样想到。 小倩说外面军营里的士兵都到辽州各地的乡下帮忙修水渠,把黑水河里的河水引到田里。“听说黑河可宽着呢,那么多河都干涸了只有黑河还有水。有水灌溉了庄稼可以长得很快。”小倩拿着木梳子给杨初月梳头时说。 “我也想这个坏天气快些过去,天灾年间谁都不好过。”杨初月说。 “夫人,京城的老夫人来信了。”门外的小丫鬟扣门说道。 “进来吧。”杨初月说道。 听说京城也旱着,杨初月写了一封信回去问候,汇报了他们在辽州的情况。然后就收到了邱老夫人的回信。展开信后是一些闲话家常的话,后面叮嘱她要好好养胎,在后一页纸上算是心疼两个孙子的话,说邱振晔怎么狠心让两个孩子去那么偏远贫苦的地方受苦,她虽没明着职责杨初月,但话语间颇有不满之意。 杨初月当时只在心信提了邱炜鸣和邱炜轩到边境戍守边疆了,结果就引来这一番话。她只把信装入信封,派人转交给邱振晔。在八月邱振晔领着三个儿子回来了,邱誉宁晒得更黑,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四处张望。和两个哥哥的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杨初月身体发胖,全身浮肿,见到杨初月这副模样,邱誉宁唯恐天下不乱的惊呼:“娘,你怎么变得这么肥这么丑了!?”说着还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邱振晔一记爆栗叩过去:“怎么说话的!” 杨初月走路时候由两个丫鬟扶着,笑着说:“他说的是实话,我这幅模样确实不忍直视了些。” 从边境回来的两个大的见到杨初月特别拘谨,只说了句母亲好,杨初月见他们两个脸上有倦色,人也变得皮糙肉厚没一点儿当初白胖的样子,就让他们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邱振晔说去年干旱,不少地方都修了池塘把雪水蓄着,军队的将士又帮忙修了水渠引黑水河的水来灌溉,今年也算是个丰收年。“跶国和高沽丽这次旱得很严重,跶国草原的草都枯死了,牛羊也病死了不少,高沽丽那边灾情严重,地里颗粒无收,看来今年冬天会过很热闹。” 杨初月眉头一皱,“要打仗了?” “辽州和两国接壤,要有战事辽州首当其冲,我和马将军已经做好了部署。炜鸣和炜轩会跟着上战场,誉宁还小,他就留下。在战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就算是京城来信都不能离开。我担心跶国和高沽丽的细作劫走将士家眷,此外我会派几名功夫好的兵卒回来保护你们。”邱振晔说。 杨初月心突突跳:“炜鸣和炜轩还是别去了吧,战场上刀箭无情,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邱老夫人交待。”虽说他们在军中待了好些年,但到底经验不够,再说战场血腥,他们一直都在一个和平的家里,万一受了什么刺激或者缺胳膊短腿的,以后该怎么办?不说远了,就邱老夫人也会写信来骂得她狗血淋头的。 “炜鸣是忠毅侯府未来的当家人,我不能护着他一辈子,坐吃山空只会让忠毅侯府败落得更快。他该有自己的功计记入邱家的家谱里,我那么做也是为了历练他。看你这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不要想多了,邱家不要懦弱无能的家主。另外等到誉宁过了十岁,我就送他到西北李将军那里去,免得在家又惹出麻烦事。李将军是我多年的挚交好友,让誉宁去那边我也放心。”邱振晔云淡风轻地安排儿子们的未来,“儿子总要长大,你不能把他一辈子留在身边是不是?男子汉总要外出闯出一番事业才行,你得把眼光放长远些。” 杨初月知道她是妇人之见,邱振晔比她更懂这个朝代的规则,有他安排牵引总比她来得好。 八月底天气转凉,到九月初的时候就开始下鹅毛大雪,“你说更往北的地方会下多大的雪?” 杨初月问邱振晔说。邱振晔看着院子里的积雪,说:“会比这里大很多。” 在九月十四,杨初月平安生下一女,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雪下得更大,屋里放了无烟的炭火盆,她睡的炕也烧得暖暖的。听到外间邱振晔正和邱誉宁说话,“爹和你两个哥哥离开后你就是家里唯一年长的男主人,以后不能再顽皮惹娘生气了。娘刚生下小妹妹身体不好,你要帮她管家,帮她照顾好弟弟妹妹。” 只听到邱誉宁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定会照顾好娘的,不会给她添麻烦。爹,你和大哥二哥一定要打胜丈!” 邱振晔说:“我保证!不过你也得保证不告诉你娘那件事,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 邱誉宁拍拍胸脯保证,说:“我不会告诉娘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以后要变得像爹那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第122章 兄弟之间 杨初月躺在床上听着,暗笑道,邱誉宁都有秘密不让她知道了,果真是长大了,不过她很好奇这对父子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她。 “炜霆正在跟着东方先生长学问,你也去吧。只有爹那样的功夫没爹那样的学问,你也是失败的,懂吗,”邱誉宁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要在平常杨初月劝邱誉宁看书,他一百个不愿意,邱振晔三两下就把他打发了,果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邱振晔进了里屋,见她醒了后把摇篮里的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真的是个女儿,这次辛苦你了。” 杨初月半躺着,说:“哪次生孩子不辛苦?不过你和誉宁之间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 邱振晔听她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会儿,想起他刚才并没把那件事说出来,便笑道:“哪有什么惊天的秘密,不过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一个约定罢了,知道的人多了就没意思了,你以后就不要多问了。”他把话题转向了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你说她一生下来就长得那么好看,像你又像我,她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杨初月看着襁褓里的女儿,她的确不像两个哥哥那样生下来就皱巴巴的,白白胖胖的的确很漂亮。邱振晔不愿意说,杨初月也不刨根纠底地问,其实刚生孩子昏睡那会儿,她还以为又会穿回去,但她只是安稳地睡了一觉,也许她真的留在这个时代了,既然留下就得好好过日子。其实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有一个变得越来越肉麻体贴的丈夫,她现在有儿有女了,笑道:“她还小,等以后再说吧。”杨初月抱着她看了一会儿,将她放下休息。 刚看到杨初月醒过来邱振晔彻底放下心来,看到外边越下越大的雪,说:“我们女儿的名字就叫雪瑛。我从前了高沽丽交过战,所以得去白山边境,马将军领兵去漠河。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千万不要离开总兵府,就算是京城送来的信也不能全信,等我回来。” 杨初月看着邱振晔棱角越加分明的脸,突然笑道:“又不是生死离别,说得那么伤感做什么?我一定好好的待在府里,看好誉宁他们。你是六个孩子的爹,一家子都靠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邱振晔搂着杨初月,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开启深情模式:“我还有个笨妻子呢,有你在我也舍不得死,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日子没过,我还想着我们一起变老,一起白了头发。”又抱着她深吻了一阵,直到小倩敲门了邱振晔才松开她。 杨初月喝完药睡了一觉,醒过来时邱振晔和他两个年龄大些的儿子都不在府里了。她正是坐月子期间,府上的大小事暂时由管家看着,杨初月安心把身体调养好。邱誉宁知道有大事发生,倒变得乖了起来,帮她照顾邱炜霆。 行军途中,邱炜鸣和邱炜轩第一次穿上正式的戎装跟着邱振晔上战场。男人对战场有着天生的向往,听到战鼓声便全身热血沸腾。邱炜鸣这般冷清之人也不禁跃跃欲试。邱炜轩看到斗志昂扬的邱炜鸣,骑马走到他身侧,和他并排着前行,“大哥,你害怕吗?”邱炜轩看着急行的军队问他。 邱炜鸣心中豪情万丈,有一番建功立业的渴望,如此邱振晔便不会轻视于他,也不会眼里只有那个乡下女人生的儿子,答道:“不怕。” 邱炜轩立即流露出倾佩的神色,立刻为他的回答叫好:“大哥不愧是父亲的嫡长子,果然和父亲一样有胆识有气魄!”接着又流露出愧疚之色,“说来惭愧,弟弟第一次随军出征,没大哥那样的胆识和气魄。战场刀剑无情,要是身上哪里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辈子就毁了。更不用说一命呜呼了,那便是马革裹尸。当然,为国捐躯是无上的荣光。” 邱炜鸣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那时候邱振晔告诉了他好多战场上的事,讲军中男儿的豪情,讲他当年平乱和在高沽丽战场上的事。邱振晔让他这次跟着一起去,他作为一个有血性有理想有抱负的男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现在从邱炜轩的话里,他听出了另一种意思,立即陷入沉默之中。 “大哥难道就没怀疑过吗?我们都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他一定要我们一起来,而让三弟留在家里?”邱炜轩明着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邱炜鸣面上不动容,说:“誉宁还小,我们都过了十五了,不跟着父亲出来难道在家里无所事事?” 邱炜轩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说:“大哥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心里就是不服气,发发牢骚而已。但我只当大哥是忠毅侯府未来的侯爷才忍不住说一声的。父亲是上过战场的人,明知战场凶险,现在天气严寒,我们身上还有旧疾,父亲让我们来不是让我们送死吗?我是庶子还好,可大哥是父亲的嫡长子,你要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这忠毅侯府继承人的位置可就是那位生的儿子的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我不相信那多嘴的三弟会向她告状。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在父亲那里吹了枕头风,故意让你上战场,这是在为她的儿子报仇呢!我们两个射的那两箭可差点儿就要了她儿子的命。” 邱炜鸣知道这个庶弟和他一样不喜欢杨氏及其子女,也知道他喜欢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不得不承认,邱炜轩的挑拨正是他所猜忌的,他现在不得不怀疑去高沽丽战场有杨氏的作用在里头。捏紧了缰绳,面上冷道:“她知道了又怎样?我还不怕她报复?她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女人,没那个能耐为她儿子报仇。再说我也没她想的那么差,不会让她如愿的!驾!”说完他挥着马鞭狠抽了马臀几下,一鼓作气地跑到了军队的最前面。 邱炜轩看到他的反应后微微一笑,也骑马追了上去。要没听到邱振晔和杨氏的那一番对话,他不会说刚才的那一番话。在之前他和邱炜鸣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但听到邱振晔说的话后,他和邱炜鸣只能是面上的朋友。他是庶子不假,但他不服输不甘平庸,他自认他除了身份比不上那三个嫡出的外,其余的远胜他们。忠毅侯府继承人的位置他一定要努力争取,就算争取不到,也不会让那三个所谓嫡出的那么轻易的得到。 十月初,跶国和高沽丽齐攻大胤辽州,因他们预谋已久,又来势凶凶,所过之处皆被抢光杀光烧光。马将军和邱振晔领兵御敌,在分别在青安和白山镇大战,双方的死伤无数。因马将军和邱振晔准备充分,就算两国早有预谋进行突然夹击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邱炜鸣第一次上战场,表现得异常勇猛,永远跟着他爹冲在最前头。挥着长枪杀敌,他也毫无惧色,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邱振晔对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回营后夸奖了他一番。 邱炜鸣心里高兴,面上没任何表示。杨氏爱吹枕头风,他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他不信被说成是睿智的父亲会偏听偏信到那个地步。 邱炜轩上战场后为了自保,留着一条命回去参加家里的斗争,在战场上未尽全力。看到表现平平的庶子,邱振晔什么也没说,既然他愿意留着后手就让他留着,后些日子他常把邱炜鸣带在身边,时常指导他一些兵法和拳脚功夫。邱炜鸣虽没表现出来,但他心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兴,原来被重视那么让人备受鼓舞。 邱振晔每隔五天派人送信回来报平安,他在信上狠狠地夸了邱炜鸣一番。杨初月把信上的内容念给邱誉宁听,他听后心潮澎湃,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最后像个小大人一样长叹一声:“我要能跟着一起去该多好啊!” “等你长大后有你吃苦的时候,你留在家里过安稳日子的时间不多了。好好珍惜吧。”邱誉宁吐了吐舌头,在家的日子确实无聊,妹妹好玩儿但太小,娘不让他碰,他只能去逗那个脸比大哥还拉得长的故作深邃的弟弟,“我找炜霆玩儿去了。” 出了月子后,杨初月狠狠地洗了一回澡。捏到身上的肉,暗叹这次她长了不少肉,冬天减肥很痛苦,不过现在的形式不用节食也能瘦下来。邱振晔在玄成皇帝朝就平过淮南王的叛军,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在先帝攻打高沽丽的时候他也上过战场,照理说他行军经验丰富,这次抗击高沽丽来袭应该没什么问题。邱振晔的确没让辽州民众失望,高沽丽虽来势汹汹,但后劲不足,不到一个月就被邱振晔押了回去。 冬天的雪越下越大,北风吹得院子里的大树哗哗作响,好像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杨初月好不容易把两个性格迥异的儿子哄睡着了,穿上狐裘大衣回自己的院子。看到院子里被风吹得弯斜的杨树,杨初月裹紧了大衣快步走回去。小姑娘是个雷打不动的,不管外面的动静再大,该睡觉的时候照常睡觉。 没几天就传来了邱振晔大军在白山山脉深处的一处山谷遇到雪崩,被埋在积雪之下的消息。杨初月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震惊,也没惊吓过度,更没哭天抢地的,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出现这种情况,无非有两种结局,一是她成了烈士家属,拖家带口的过日子,反正以后有国家照扶,还有忠毅侯府的家底在,不愁以后没饭吃。二是邱振晔死里逃生,领着军队突然回来,杀高沽丽一个措手不及。 她莫名的相信第二种可能,说不定邱振晔真的会给整个辽州一个惊喜。倒是三个小的听到邱振晔出事的消息都伤心得哭了,跑到杨初月住的屋子里来问爹出了什么事,已经爹和两个哥哥还会不会回来之类的。 “现在还没确切消息,我们不要听信了谣言自乱了阵脚。听到你们父亲个大哥被埋在雪下的消息也是听别人说的。先回房休息吧,记住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门,现在正是大战在即的时候,重岭的坏人多。”杨初月安慰几个孩子说。 第123章 心有灵犀 姐弟三人将信将疑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几天便听到邱振烨率领的大军全体葬身雪山的消息,总兵府之外都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每个人都在说邱振烨被埋在雪下的事。再往后几天,连总兵府都在议论这件事,每个下人都心慌慌的。邱誉宁听了后心里着急,准备在半夜三更出门到白山去。他还没爬上总兵府的围墙,杨初月就带着下人打着火把来捉人了。 “还不下来,”杨初月仰望着骑在大树桠枝上的邱誉宁说。 “娘,你就让我去找爹和大哥二哥吧。我现在心慌得很,一天没听到确切消息我就心慌。”邱誉宁抱着大树干不下来。 “整个总兵府就你心焦,我们都不担心不着急了,快下来,雪太大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杨初月命令他说。 邱誉宁看着杨初月平静的脸,气到:“我们都担心爹,就你不担心。你看你现在哪有一点儿担心的样子,分明就是气定神闲好不好?” 杨初月看到急得跳脚的儿子,邱誉宁爱憎分明,性子急脾气暴,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虽然这样但还能听进去,只得说道:“娘急在心里,哪像你这样什么事都摆在脸上?迟早有一天会吃亏。你爹教过你兵法吧,暗度陈仓和败战记知道吧,万一你爹就用了这两招呢?现在重岭混进了不少高沽丽和跶国的习作和暗叹,你一出门就会被抓走,以后两军对垒他们就用你去威胁你爹,到时候你是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了?听话,我们现在就等着,敌不动我不动。” 邱誉宁待在树桠枝上把杨初月的话细细地咀嚼了一番,“知道了,娘。我这就下来。”说着就从树上滑了下来。 “快回去睡觉,我不想逮你第二次。”杨初月把怀里抱着的一件大衣批到他身上。 “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邱誉宁拉紧了毛衣问。 “是我猜的,你想军中和官府都没消息,那些都是重岭的老百姓在传。以后跟着东方先生多读些书,磨一磨你这冲动的性子。” “知道了。”邱誉宁低下头说。 鉴于这几天总兵府人心浮动,杨初月想到大本营都乱成这样,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小倩从外面打听回来的消息是重岭城离高沽丽近,翻过白山山脉就是高沽丽的国土,很多人都在说高沽丽要趁着重岭没重兵镇守,要重整旗鼓反攻回来。 杨初月见到总兵府人心浮动,把所有的下人都召集到府中最大最空旷的院子里吹冷风,自己站在廊子里喝茶。杨初月开始训话:“马上就冬至了,三九的天气更冷,我看诸位在府里被炭火熏得心思浮躁了,不如今天就在这里吹吹风冷静一下。”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杨初月才继续说话:“三人成虎,万一是高沽丽故意散布的谣言乱我民心怎么办。我们要信了,不是中了别人的计?还没听到确切的消息先不要乱说。我还是那句话:等。” 府上的下人见了都面面相觑,不知杨初月说的是真是假。若说是假的,可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把邱振晔怎么遇上雪崩,怎样死的都描绘得清清楚楚。要说是真的,可夫人不慌不忙的,一点儿都不着急,难道侯爷给夫人递过信?又或者真如他说的那样侯爷在秘密部署些什么?府中的下人猜不透,只得沉默不语。 杨初月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就让众人散了。回到房里她灌了好几口热茶下去,刚才还在训斥下人不要惊慌的她现在彻底慌了,邱振晔已经大半个月都没送信回来了,难道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杨初月在府上训斥下人的事被传了出去,有人说杨初月说得有道理,邱振晔死了的消息还没官方消息,一直都是民间在传,说不定邱振晔真和总兵夫人有联系,所以总兵夫人才那么淡定,不管外面怎样说都岿然不动。 不过很快就有人把杨初月的说法压下去了,说邱振晔和他的两个儿子已死,官府为了稳定民心才把消息隐瞒了下来。还有人说杨初月狠心,不顾丈夫死活,就知道在总兵府逍遥的,有说是杨初月在邱振晔那里吹了枕头风,让他把两个不是亲生的儿子待到边境去,结果如她所愿,邱振晔死了,他的嫡长子也死了,杨初月的儿子可以早早的成为忠毅侯府当家的。 各种说杨初月是恶毒后妈的传言很快就传遍了辽州。杨初月一直小心经营的无不良记录的后妈形象已经毁的差不多了。最开始听到那些传言的时候杨初月几乎把床锤穿了,她一下子就成了千夫所指的恶妇,她早知道当后妈会被非议,但现在已经严重歪曲事实了。 经过几天的狂躁后,杨初月在邱振晔没回来之前只能接受这个恶名。就在她冷静淡定的对待那些谣言时,官方消息传了过来,说邱振晔的确在白山深山中的白山谷遇到了雪崩,大军折了一半,邱振晔和邱家的两个公子已经被埋在了雪堆下了,由于被埋得太深,大军还没挖到他们的尸体。 最开始杨初月还可以一笑了之,现在听到军队传过来的消息,她彻底懵了。现在漠河那边的战事也不怎么顺利,好几个靠近边境的村镇已经被抢光了。 原来一开始就是她想错了,她这辈子没那么幸运,这个朝代不会因为她是穿越过来的就对她区别对待,她就算内心再怎么不一样,放在人群中还是一个普通人。 “夫人,小的时寻,是陈副将派小的回来告诉您的,这是邱大人佩戴的玉佩,请您过目。”来通报的人拿出邱振晔佩在腰上的玉佩。 杨初月一把抢了过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真的是邱振晔的!那是他戴在身多年没取下的东西。“这是什么地方得到的?” 时寻说:“在挖邱大人尸首的时候得到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杨初月握着玉佩说,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那人对杨初月行了一礼,抱拳说:“夫人节哀。现在邱大人遇险的消息在辽州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还没官府的确切消息,为了稳定民心,还请夫人不要说出去才好。” 杨初月趴在红木圆桌上大哭了一场,根本没听到时寻说的话。 “夫人,夫人,请节哀。”时寻喊了好几声杨初月擦了眼泪说:“对不住,是我失态了。” “邱大人为国殉职,死得其所。为了大局着想,还请夫人不要把邱大人遇险一事传出去,您开始是怎么对待的,在大战结束之前就怎么做。麻烦夫人了,小的告辞。” 杨初月拿着玉佩倒在床上哭了一夜,现在总兵府里就她一个人知道邱振晔已经去了的事,为了大局着想,她不能说,还必须保守这秘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必须故作镇定的劝大家不要伤心,还要给府上的三个大孩子亲爹还活着的想法,她越想越觉得憋屈,一边哭邱振晔,一边哭没了主心骨后未知的将来。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府上该睡的人都睡下了,刚才那人是走后门进来的,是邱振晔留下的人给开的门,也是他们引着那人去见杨初月的。小倩比往常都睡得死,杨初月伤心地哭了一夜她也没听到。 早晨起来看到杨初月眼眶红红的,眼仁上布满了血丝,吓得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杨初月觉得眼睛刺痛,拿着帕子揉了揉眼睛,说:“没什么,就昨晚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哭了一夜,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小倩看到杨初月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小声地问道:“是不是侯爷……”杨初月不说话,眼泪又流了出来。小倩忙改口说道:“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侯爷和两位少爷一定会没事的!夫人,我先去给您打热水来!” 小倩出了门,吓得派胸脯大口喘气,杨初月的眼睛确实太吓人了。她先让阿菁去请东方先生来给杨初月看眼睛,自己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取了一条新棉布巾子。杨初月只觉得眼睛痛得睁不开,索性闭上眼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现在她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正的现实。原本好些的日子只是泡影,一碰就碎了。 邱振晔死了,她真的成了寡妇。邱誉宁和邱炜霆还等着邱振晔回来,等到大战结束后,她该怎么向两个小的解释?至于邱雪瑛,还没见到亲爹,亲爹就不在了。想起邱振晔临走前说的那些话,那时候她还在笑他说得像生死离别一样,现在真的阴阳相隔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 前些天她还信誓旦旦的告诉邱誉宁说邱振晔对付高沽丽用的是暗度陈仓和战败记,还底气十足的训斥下人,现在她什么底气都没了。想想就觉得可笑,她太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并不是特殊的存在。 东方先生过来看了杨初月的眼睛后,说道:“你要再哭就变成瞎子了,你看你的眼睛肿成什么样子了。你说你都过了三十了,怎么还会一个梦就哭成这样。我看你变成瞎子后振晔还要不要你。” 现在听到邱振晔的名字,杨初月就忍不住想哭。“你看你,还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了,现在振晔不在家,一家上下都靠你,你要病倒了该怎么办,别哭了!”东方先生给杨初月上眼药说。 杨初月哽咽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怎么变得那么能哭了,我这眼泪就打不住。” “你当你的眼睛是泉眼啊,有多少水就流多少水?我警告你,你要再哭,可真的要瞎了啊。你儿子还没娶媳妇,你女儿还没长大,你就甘心以后看不到他们?” 现在总兵府里就她一个人知道邱振晔死了的消息,府上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他来惹她伤心,这是故意报复她当初太淡定了,还是故意嘲笑她当初太义正言辞太自以为是了?杨初月极力忍住眼泪,尽量不去想邱振晔。 东方先生给她包扎好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流眼泪。不然邱振晔回来看到一个瞎子,还不剥了我的皮。” 第124章 杨家又出事了 再次听到邱振晔的名字,杨初月握紧了拳头,忍住,不能哭,杨初月在床上躺了几天,每天都听到邱振晔的名字,她已经能控制自己不流眼泪了。原来她在这个世上真的有了一个在乎的男人,会为了他伤心流泪。她想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从没哭得那么伤心过。 眼睛好了以后,看到被白雪覆盖着的总兵府,杨初月每天都告诉自己,老公已经死了,以后的一切还得靠自己。只要有家产,她不会让儿女们过得太困难。三九天几乎每天都下大雪刮西北风,几乎没人敢出门,府上的地龙烧到最热,杨初月还是把所有的儿女都留在府里,不让他们出去乱跑。 坐在炕上盖着貂皮做的厚毛毯,杨初月给邱振晔做那件没做完的玄色外袍,就算他活着没穿,也好给他烧到地下去穿。 到了十二月月底,杨初月收到了京城的来信,是柳四娘写来的,说杨秋月犯了错,已经被孟康元休了。连女儿都让她带回了家。杨秋月哭得死去活来的,还想回到孟家去,想请杨初月帮忙想想办法。 杨初月拿着信研究了很久,柳四娘没写杨秋月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被孟家给休了,再说孟家那边她本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这要插手管太让人难堪了。 还有,柳四娘这个时候写信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知道邱振晔出了事,民间消息是生死未卜,柳四娘写这信来是不知道现在的实情,还是不懂得体谅她现在外面平静内心忐忑不安又碎成渣的心? 杨初月还是提笔写了自己的看法,这种被休回家的姑娘,一般是犯了七出之罪,所以才被休回家。她不知道孟康元现在对杨秋月是个什么态度,只能从杨秋月没儿子,不孝顺孟家长辈,不能和孟康元的平妻相处以及现在眼光高爱攀比等方面给予说明,指出杨秋月可能做错了什么,以及要怎样解决。 这时候杨秋月处于弱势,必须要放低姿态,诚诚恳恳的上孟家去道歉,表示诚心悔过。杨秋月不还有个女儿吗?就算是姑娘也是孟家的嫡长女,孟康元不可能连女儿都不要,还有孟坚诚当初答应要帮助杨家照顾杨秋月的,可以从这两方面下手大打亲情牌。 杨初月写了一封长长的建议信,指导杨秋月要怎样做,以及在信上毫不留情的批评了杨秋月的各种毛病,希望她予以改正,否则她会吃亏一辈子。在信的末尾,杨初月附上了不能回京城的原因。 杨初月写好了信,让信差送回京城去。只希望杨秋月好自为之吧,杨宝弟娶了梁家姑娘后都能转性子好好过日子,为什么杨秋月就那么不省心?她真想骂杨秋月活该。其实她现在也是自己活该,这就是嫁给一个烈士的悲哀。 在京城中,杨秋月听梁菀芯念杨初月写回来的信,气得夺过梁菀芯手里的信揉成一团仍在地上,还踩了几脚:“杨初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我,她还是孟家那个糟老头子的填房!被孟家那个老不死的嫌弃!她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就不管我了,有这样没良心的姐姐吗?” 梁菀芯捡起被杨秋月扔掉的信,排干净了上面的灰尘,说:“六姐,五姐说得有道理。现在是我们理亏,该放□段到孟家去赔罪。孟家总会看在琼霏的份上收回休书的……” “你懂什么?现在难过的人是我,你不帮我想办法,却一个劲儿的帮着那个白眼狼来说我,宝弟怎么看上你了?果然是庶出的没见识,有你这种人在杨家真是家门不幸。”杨秋月对梁莞芯吼道。 梁莞芯被训斥后低头不语,杨宝弟心疼媳妇儿,抱着梁莞芯的肩,对杨秋月说:“六姐,你闹够了没有?五姐说得话有道理,你倒不听。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给孟康元的儿子下砒霜,害人不成害了自己,不想你死不认错,还嚷嚷着说是孟康元对不起你,到处说你怎样受了委屈,嫁给孟家是低嫁了,整得天下最委屈的人就是你一样。我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了,活该被休。” 杨秋月刚才发脾气的时候没哭,被杨宝弟毫不留情的说了一通后,靠在柳四娘的肩膀上嚎淘大哭:“娘,你看宝弟也训斥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在孟家都被那个女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我为自己争取到底哪里做错了?” 杨老三看着哭得凄惨的杨秋月,心里不忍,柔声劝道:“秋月,孟家休了你是他们有眼无珠,我这么好看的闺女都不知道珍惜。乖,别哭了。总会好的。” 柳四娘也说道:“哭也不是办法,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娘,五姐怎么就那么偏心,宝弟出了一丁点儿事就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我求她一件事她就推三阻四的,还把我大骂了一通。你说杨家出了一个被休的女儿,传出去对五姐也不好,她怎么就不管一管呢?三姐在宫里我们没法找,家里最风光的就是五姐了。你一定要写信让她回来帮我啊,她要不管,我的后半辈子就毁了。” “好,我们再写信让她回来,莞芯,你去拿纸和笔来写信。”柳四娘只得顺着杨秋月的话来。 “可是……”梁莞芯有话想说,想了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爹,娘,我想五姐可能回不来了。你们想,辽州那边还在打仗,五姐夫战死的事传得上下皆知,我想五姐现在一定很伤心,她才生下外甥女不到四个月,现在又是大冷天的,辽州比京城冷得多,只怕一路不好走那边的家还需要她管着。我看还是照五姐信上的法子做吧,不用麻烦她走一趟。” 杨老三和柳四娘才想起现在日子不好过的不是杨秋月一个人,邱振晔要真的死了,杨初月后半辈子会过得很艰苦,而他们的最直接的倚杖便没了,杨初月还要照顾儿女,还得管着那么大一个总兵府,还要料理邱振晔的丧事。 “秋月,我看还是别写信去麻烦初月了,她现在也伤心,而且去孟家又显得尴尬,算了吧,明天我们一起到孟家去赔罪。”柳四娘说道。 杨秋月本想借着邱家的威势押一押孟家,让他们知道杨家有人撑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以后她回去就没人敢看不起她了。现在知道邱振晔生死未卜,杨初月在京城又没什么威信,回来了也没什么作用,难道她真的完了? 杨秋月在柳四娘怀里哭得伤心欲绝,想起上次杨初月回来后先请邱老夫人帮的忙,杨宝弟的事大多由邱老夫人出面的,而她又不为老夫人所喜,但为了将来她只能厚着脸皮让杨初月请邱老夫人出面说和。“娘,五姐不行可邱老夫人行啊,我们可以让五姐回来请她老人家出面。五姐夫已经死了,已经无法挽回了。可我的事还有转寰的余地啊,五姐向来深明大意,她一定会帮我的,你就让弟妹给五姐写信吧,求你们了。” 一家人拗不过她,只能让梁莞芯拿笔墨纸砚来写信。“我来说,你来写。”杨秋月说道。她先细数孟家的不是,说孟家偏心那个女人,说孟康元见异思迁,说孟老夫人是老虔婆,说孟坚城不守信用帮着那个女人一起陷害她,她受了委屈,让杨初月一定要回来给她出气,还说杨初月要是咽下了这口气,就是窝囊。 梁菀芯一边写一边邹眉头,放下笔说:“六姐,你这样说不合适吧。”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让你写你就写,我要识字就不会让你写了。” 杨宝弟对她点点头,梁菀心才从新拿起笔蘸了墨水把杨秋月说得话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晚上梁菀心问杨宝弟说:“你明知道六姐那样说不对,为什么还要让我写?” 杨宝弟现在也觉得杨秋月麻烦,说:“你没见过五姐,她虽然性子温和不喜欢和人计较,但发起脾气骂起人来相当不客气,娶你之前我可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颜面扫地。不过不得不说,五姐骂人的时候说话难听,但句句话都能戳到你的心坎里,让你不得不服,想掐死她的时候还得向她道歉。” 梁菀心有些向往,说:“真的,我倒想见一见五姐。你说五姐数落六姐后,六姐会不会改?” 杨宝弟拿不准杨秋月会怎样,不过他能想到杨秋月会向爹娘大哭诉苦:“不知道,至少能让六姐清醒些。五姐老说爹娘最疼我,什么事都顺着我的意思。但我看现在爹娘最护着六姐,什么事都帮她做。六姐受了一点儿委屈就像全天下人都欠了她一样,迟早会被爹娘惯坏。必须让五姐骂得更厉害才行。” 杨初月展开京城送来的信,心里奇怪什么时候驿站送信的速度那么快了,加上信上的字迹与平常柳四娘他们送来的有很大的不同,开始怀疑这封信的真假。信很长,几乎满篇都是情绪垃圾,杨初月忍着性子看完了这封信。信上仍没写杨秋月为什么被休,只一味的写杨秋月怎样委屈,怎样着急,描述请示紧迫,并再三强调她一定要回去。 杨初月的目光落到那个一定千万要回京城上,已经想杨秋月是否真的被休,而是是不是有人假冒杨家写信来骗她离开重岭。再说妹妹被休回家这事,也不该让姐姐来管,杨秋月这是什么脑子才有这样的逻辑?她拿着信去找东方先生。“先生,我娘家给我送了一封信来,说家里的妹妹出了事,要我一定回家一趟。我想这个节骨眼上让我离开,会不会有什么蹊跷?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是在拿不定主意。” “把信给我看看。”东方先生也拿着信看了许久,之后发表自己的看法说:“按理说你妹妹被休回家,总得把原因和经过说一说吧。还有啊,你那六妹已经出嫁,怎么还要你去管她家的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看问题出在她身上,她该反省反省才是。你那妹妹也快三十了吧,我看她心里到没什么悔过之意,反而说孟家不该休她,还说她自己做得对,还要让你帮她出气,我看这语气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管她是不是被休了,你都别管,我看她有现在的报应是她活该。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能走,万一被高沽丽棒子劫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振烨回来看到你缺胳膊少腿的还不发脾气。” 听到邱振晔的名字,杨初月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其实她还没完全接受邱振晔死的消息,每次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愣一下。和邱振晔一起过了近十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谢先生提点,六妹的事就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有什么难事就找家里人帮你。这事还请先生不要说出去,不打扰你休息了。”杨初月收回信说。 杨初月写了一封信回去,如杨宝弟想的那样,在信里把杨秋月狠狠的犀利的数落了一番,还说了杨老三夫妻的一通。 “……爹娘不能因为秋月从小没养在身边就放纵她,事事依照她的意思来,想想你们当年对我和四个姐姐的情形吧!说起来秋月是所有姐妹中最幸运的一个,她生下来就没吃过苦,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之后回家像一个大小姐一样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当年做错了事我们为了顾忌她从小不在家的事不批评她,还得为她想办法弥补。说到底她这辈子过得太顺利了,遇到麻烦只会找父母姐妹帮忙,从没想过自己面对。这次我不会回京,辽州被跶国和高沽丽包围,崇岭内鱼龙混杂,为了不给两国可乘之机,我必须留下。过得心惊胆战的人不止秋月,现在还不知振晔是死是活,我还有四个儿女要照顾……六妹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想办法弥补,我不会插手管,话我就说到这里,秋月好自为之……”梁莞芯念完了信,说:“这就是五姐的回信。” 杨老三和柳四娘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回信,他们不能怪杨初月无情,也不能说杨秋月的不是。 第125章 有惊无险 杨秋月听后不相信杨初月真的不帮她,“五姐真的不管我,她真的不回来,” 梁莞芯说,“五姐的确不回家。现在辽州很乱,万一五姐在回来的路上被跶国和高沽丽的人抓走了该怎么办,六姐,我看还是照着五姐前者日子写的那些法子做吧,说不定真的有用。” 杨秋月不依,“她就是不想帮我,才找那么多理由来推脱,她就是偏心,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姐姐啊,都怪她,要不是她和孟家的老头子订了亲,我就不会遇到孟康元那个混蛋,我也不会落到被休的地步了。都怪她,要不是她我会嫁得更好。” 全家人听了她的话都面面相觑,杨秋月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她一哭二闹三骂杨初月没良心,杨秋月哭得伤心,孟琼霏见亲娘如此也跟着哭。一时间杨宅内哭声震天,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劝她,后来杨家几个被哭得心烦了,索性任她大哭打闹也不多管她一下。 现在整个辽州都人心惶惶的,听说跶国和高沽丽为了攻下辽州度过这个冬天,已经结成盟国,准备加大兵力合力夹击。马将军那边胜败掺半,邱振晔那边依旧没消息,朝廷已经派兵增援了。 杨初月这几天不停地打喷嚏,心里叹气,估计是杨秋月在骂她吧。总兵府的气氛也非常紧张,杨初月还得继续给他们打气,制造出邱振晔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活着的希望。听到马夫人上门来说最近崇岭一下子多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 “常有发战争财的人到战场上,也有敌国的细作混到城里劫走将士家眷,上回攻打高沽丽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那回还是张将军镇守辽州,他是攻打高沽丽的主要将领,他在前方浴血杀敌,高沽丽人就派人劫走了他的夫人和儿子。后来大胜了,张夫人死了,张公子落下了残疾。我这几天就把小孩子们看得紧,生怕发生上回的事。现在邱大人在高沽丽战场上,你尤其要小心。” “谢你提醒啦,我知道了。你也要放心。”杨初月送马夫人出门。她的右眼一直跳,心不安的跳了几天,想到马夫人说的那些话,加紧了总兵府夜间的巡逻,在晚上也把四个儿女送到密室里,防止被黑衣刺客劫走。 杨初月晚上睡不着觉,几乎每天都亲自检查府上的每一道大门。检查完院子后,杨初月回房休息。已经过了子时,她依旧睡不着,坐在油灯下做四个娃儿的衣裳。小倩在一边趴着睡着了。夜里静得可怕,可怕得杨初月放下针线都觉得恐怖。 夜风太大,把紧闭的窗户砰的一声吹开,油灯被吹灭了,杨初月批了狐裘披风,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窗户那边飘了不少雪花进来,冷风灌进来把小倩吹醒了。 杨初月去关窗户,看到对面房顶上一闪而过的人影,想起马夫人说得高沽丽刺客,忙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敌国细作进总兵府了!快来人!” 府内整夜均有护院守夜,听到杨初月的呼声均拿起武器赶到杨初月的院子里。在杨初月尖声的同时,院子里已经围了十来个身穿黑色劲衣,黑纱蒙面,手里拿着明晃晃大刀的黑衣刺客。总兵府的护院个个腰悬长剑手持弓箭赶了过来。 杨初月见小倩醒了,叫她过来一起把门窗一起关好了。主仆两人忙找隐蔽的地方躲,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藏身的地方,听到外面刀剑相博的声音,又听到有人喊放箭。没多会儿有好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 杨初月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货真价实的冷兵器,看到刀上有鲜血,一时间吓得双腿发软。直到刺客提着刀奔过来时,她才抓起身前的椅子扔了过去。小倩吓得傻了,瘫软在原地动弹不得。杨初月心慌,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用来抵御刺客了。到最后只得拔出邱振晔悬在屋里佩剑,双手颤抖地握着剑,指着刺客说:“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刺客知道杨初月不会武功,拿着剑对他们也没什么威胁。杨初月见到刺客走了过来,心里一横,把剑横在脖子上:“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们面前!”她神色激动,但到底没底气,也许刺客知道她没勇气自杀,仗着一身本事躲了杨初月的剑,一手捏着杨初月的喉咙,一手钳住她的双手,另一个黑衣刺客提着剑过来,把剑横在她的左肩上。护院击毙院子里刺客进里屋去救杨初月。 杨初月成了他们的人质,他们不敢贸然出手。刺客头子说:“把刀箭都放下,否则我杀了邱振晔的女人。”杨初月在刚才已经吓得全身麻木了,这会儿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刺客头儿对还活着的几个同伙说道,说着擒着杨初月去其余院子找四个小的。不过在总兵府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威胁杨初月说:“邱振晔的几个杂种在什么地方!不说我杀了你!” 杨初月被迫跟着他们在总兵府走了一圈,现在又被刺客威胁,说:“我是个母亲,就算再胆小怕事也不会卖了自己的儿女。” 刺客听后转向跟来的护院,说:“邱振晔的几个种在什么地方!”护院们不敢说,也不敢出手救杨初月。“孩子是我藏的,府里没人知道,你们问了也无济于事!”杨初月壮着胆子说道。 “想不到邱振晔的女人这么有骨气!既然如此,我们先撤!”刺客头子说。 他话刚落音,一支箭就射了出来,后几人相继中箭,押着她的那个刺客被一箭射穿后心,血喷了杨初月一身,另一个身中三箭,肠胃都流了出来。杨初月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愣在原地,还是一个护院提醒她快离开她才反应过来。杨初月跑到另一边,惊吓得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请回房休息,这里由属下来处理。”护院头子说。 一个胆子大的丫鬟扶她回去歇息,杨初月脑子里还是雪地上血肉模糊的死尸和一地的鲜血以及血淋淋的内脏。第一波刺客来了过后,总兵府暂时清净了些许。不过从那天后杨初月不再去厨房也不敢吃肉,一看到桌上的肉就想吐。 往后几天她晚上也陪着四个孩子躲在密室里,她承认她弱爆了。想起邱振晔多年在外打拼,也不知道他杀起人来是什么样子。 说到那天晚上,杨初月记得她身后并没有人,那些箭是谁射的?到底是谁救了她?要是护院流了她,但她的直觉又不是那样。 据小倩说,昨夜又来了一批刺客,差不多被杀了。“看来还得过一段心惊胆战的日子。”杨初月说。 京城的援军到了,辽州将士开始反攻。在辽州的好些将士的府邸都被夜袭过,还好都没事。“夫人,您还是吃点儿肉吧,你这样瘦下去不是办法,侯爷回来后看到您会怪我们的。”小倩摆了饭恳求杨初月说。 杨初月摸了摸她瘦得颧骨凸出的脸,刚出月子那会儿为了减肥就刻意刻意节食,后来得知邱振晔身死的消息也没胃口吃,再是看了那些血腥的场面更吃不下东西。现在连她自己都嘲笑自己胆子小,不就是看了几个死人就吓成这样了,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杨初月坚持吃了几口饭,尽量不去想半月前那晚上的事。 开春后雪依旧下得很大,看不出有春天来的迹象。战事终于好转了些,高沽丽已经被打回国界线五十里以内的地方,剩余的就是跶国那边。目前跶国已经被打倒黑水河以北的地方。外面的战况由上次来向她说邱振晔死训的了传达的。 “振晔……有找到他的尸身吗?”杨初月想了许久才问出口。 时旬听到杨初月问邱振晔的事,脸上换了悲戚地神色:“还没有,现在仍是大雪封山,估计得到夏天才能找到邱总兵的尸首。夫人节哀。” 杨初月忍住没哭,说:“他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时旬又说了夫人深明大意之类的话才退下去。 杨初月心里恨恨地,心里骂道:邱振晔这个短命的,这么早就死了,留下她一个人照顾看着四个娃儿,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骂着骂着就大哭起来,狠狠地哭了一场过后才开始振作。从今以后,她就是寡妇了。 天气转暖过后,战事有了明显的转变。大胤这边大胜了,大军撤回崇岭。有人抬了担架进来,杨初月看到受了伤的邱炜鸣。不是说他和邱振晔一起被埋到雪山里了吗?杨初月看到了后进门来的邱炜轩,赶过去问道:“炜轩,真的是你?你怎么了?你爹呢?” 邱炜轩不知道杨初月为什么那么激动,说:“父亲在军营里……”邱振晔那死鬼还活着!杨初月没多想就跑出了总兵府,路上正遇到骑着马回府邱振晔。“你……你……你没死??”杨初月好不容易有了当寡妇的准备。 邱炜轩不知道杨初月为什么那么激动,说:“父亲在军营里……”邱振晔那死鬼还活着!杨初月没多想就跑出了总兵府,路上正遇到骑着马回府邱振晔。“你……你……你没死??”杨初月好不容易有了当寡妇的准备。 “我辛辛苦苦打完仗回来,你就对我说这句话?看来你真的没那么在乎我,就想我去死。”邱振晔说着,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你……不是有军营的人来告诉我说你葬身大雪山了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初月问道。 “说来话长,我们回去慢慢说。不过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我出门前你还白白胖胖的。”邱振晔把杨初月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我……我在减肥……减肥行不行?倒是你的事必须说清楚。”杨初月气道。 邱振晔下马把杨初月抱上马背,“都说了说来话长,回府后我们慢慢说。”夫妻两人共坐一骑从大街上走过,路上的行人看了纷纷指指点点。杨初月喜极而泣,倒没注意到。到了总兵府的大门前,邱振晔牵着杨初月的手进了府。 第126章 回京 杨初月闻到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儿,“你到底多久没洗澡了这么臭,” “在军营两三个月不洗澡是常事,更何况这次在冰天雪地里。柴火都拿去给弟兄们取暖了。”邱振晔说着闻了闻自己身上,“我还是先去把臭汗洗了。” 邱振晔洗浴好后在大堂内见了所有总兵府的下人,说了他在大战期间的事。如杨初月说的,他们确实在白山深处的山谷内遇到了雪崩,损了几个兄弟。他就借这次事故传出全军被埋在雪下的消息。 因辽州所有攻打高沽丽的军队均在他手上,所以他此举是为了让高沽丽放松警惕。后来一举攻破了高沽丽大军,和京城的援军一起到漠河协助马将军攻打跶国。不过在漠北那边邱炜鸣在战乱中中了流矢,幸好未伤及心脉才捡回一条命。 邱振晔说得轻松,杨初月听得心惊胆战的。在传出邱振晔被埋在雪下后一直到大战结束,她的心一直起起落落的。一开始她还相信邱振晔活着,之后又听到他身死的消息,虽不觉得以后活着完全没希望,但总会觉得困难重重。时间越久,她对邱振晔也越来越依赖,也许真的是日久生情了。 邱振晔说的和杨初月最开始预料的想吻合,府上的下人都夸杨初月有先见之明。杨初月只得呵呵干笑,心里有苦说不出,谁知道只有她知道邱振晔死训后那段伤心难过的日子。邱振晔又请了东方先生去给邱炜鸣看伤。杨初月看到邱炜鸣胸口上包裹的纱布都浸出了血迹,当时邱誉宁伤得也和他差不多,“库房里还有几支人参,我去熬了送过来。” 邱振晔也借机把杨初月支开,说:“你去吧。” 东方先生给邱炜鸣诊过脉后说:“幸好没伤到心脉,没什么大碍,不过他得在床上多躺一阵才行。” “他身体本就不好,这次的伤会不会对以后有影响?”邱振晔说。他不想忠毅侯府的继承人是病歪歪又体弱多病的。 “说起来炜鸣的身体比以往好了许多,不过偶尔会大病,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这次好生养着总会好。再说炜鸣这次立下了大功,你该高兴才是。”东方先生说。 “那就好。”邱振晔说。这次邱炜鸣受伤,看似是意外,如果不是他细心,只怕已经被糊弄过去了。他确实很聪明,借着战场做掩护,想将自己做的事推托得干干净净。果然是桂仪的儿子,心都是一样的。这次邱炜鸣立下不小的战功,他会给大儿子争取官位,至于邱炜轩就算了,他本就表现平平,还做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 邱炜轩歇息后急着去看重伤后又陷入昏迷的邱炜鸣,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大安,看到杨初月在一旁给邱炜鸣喂药,面上不敢做出太多欣喜的神色来。见到杨氏这个继母像关心亲儿子一样关心邱炜鸣,他想要是她知道邱炜鸣差点儿射死她儿子后会怎样? 几天后邱炜鸣悠悠转醒,杨初月正好端了参汤和饭食来,说:“醒了就好,前几天你喝药老是吐。我把药和吃的放下了让文庆服侍你用吧。听东方先生说你伤得很重,不过东方先生医术高明,当初誉宁伤得那么严重也被他治好了,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邱炜鸣躺在床上,眼神有些涣散,听杨初月说起邱誉宁,不自觉地想起上次秋猎之时。杨初月关心他的神色不像是假的,是她装出来的,还是她真的不知道上次是他设计害邱誉宁的。邱炜鸣只得说道:“谢母亲关心。” 杨初月又说了几句话,末了说道:“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那边邱振晔把战场上发生的事讲给两个儿子听。两个小的听得心驰神往,对两个哥哥又羡慕又嫉妒。杨初月想起上次时旬说给她听的那个消息,后来她听到的有关战场的事也是时旬穿回来的,他几乎没说半点邱振晔的事,在府上她也没听到任何有关战场的消息。时旬是邱振晔的手下不假,可他为什么要说邱振晔死了?是邱振晔有心隐瞒,还是时旬在骗她,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等邱振晔训完话,杨初月才问他假消息的事:“你得跟我解释一下那个时旬是怎么回事吧,为什么要故意让我知道你死的事,还不允许我说出去?” 邱振晔才呵呵笑了数声,说:“还不是你太聪明,把我那时候的打算猜得一清二楚,还让外面的人都相信了。为了让高沽丽上当,我只能让人散布我在雪山里遇险的消息,另外还说了一些你的坏话。还有,那时候你听到我出事的时候居然一点儿都不着急。” “所以你就让那个时旬回来说你死了,还只让我一个人知道,就是为了让我伤心难过为你哭?”杨初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知道你很伤心,差点儿连眼睛都哭瞎了。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脸又黄又瘦怪难看的。”邱振晔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说道,又拥着杨初月安慰了许久。 这时候杨初月本该伤心委屈作小鸟依人状大哭的,不过她倒咯咯笑了几声,又推了推他,“你松手好不好,我想去茅厕。” 邱振晔笑出了声,然后很严肃地说:“沐浴后再回来。” 小别胜新婚,夫妻两个夜里运动有些过度,白天杨初月有些精神萎靡,邱誉宁见了问她怎么了?杨初月支支吾吾地说邱振晔回来了她高兴过度晚上没睡好。邱誉宁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邱炜鸣的伤好了些,邱振晔和马将军整顿了军队没多久就接到皇帝的圣旨准备回去领赏。圣旨说邱振晔回去述职,然后就留在京城任职,不再回辽州。 “回京城后还会不会回辽州?”杨初月听到邱振晔说了后问。 邱振晔说:“回不回辽州要看皇上的意思,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想回京城一样。” “京城有京城的好,辽州有辽州的好,不过在哪儿对我都一样。”杨初月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说起来松哥已经十一岁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邱振晔一直没忘记侯卉琴留给他的那个麻烦,他派去盯住松哥人回来说松哥长得越来越像姚千遒,他从一开始就怀疑松哥不是他的儿子,但滴血认亲后的就是事实。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算滴血认亲后证明他是我的儿子,但我仍不相信。” 杨初月上辈子不是学医的,但她也知道医学中血型相同的就算不是亲戚的人的血液也能相融,另外往水里加一些东西也可以让不相同的血液相融合,“我听说在水里加清油就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的血液相容,加明矾就能让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血不能融合。我们可以试一试这个方法对不对。” 邱振晔用杨初月刚才说的方法试一试,加了明矾的水让他和杨初月两个人的血融在了一起。 “你可以想一想是不是有人在换水的途中动了手脚,毕竟那时候你是住皇上登基的功臣,有很多人眼红。要不我们回去再试一次。”杨初月说道。 “好,我们回去救照你的说法试一次。”邱振晔说,他不想给姚千遒和侯卉琴那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养杂种。不过他思前想后也不知道是谁要把姚千遒留下的麻烦送给他,不过听到杨初月那样说,觉得回去后有必要在验一次。 “还有,我还记得另一种说法。人的血型有四种,相似的血型也能相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行。上辈子那时候,我活着的地方有许多怪病,大夫们的医术也高明。有些人失血过多,大夫可以选相同血型的人给他输血。我也想松哥儿并不是你的儿子,再说他长大以后的样貌也能证明一切。”杨初月对医学不怎么精通,但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一些。 “无论如何,我不会留松哥儿在邱家的任何地方。”邱振晔神色不悦。 收拾家当回京城,邱振晔把宅子留下,留了一名照看宅子的仆人。随大军回京,回到京城已是夏初时节,邱家的家眷先回了忠毅侯府,邱振晔和马将军等人进宫面圣。 杨初月领着众家仆回了侯府,她先去邱老夫人那里请安,说现在府上还没收拾好,先过来说一声,等把侯府收拾干净了等邱振晔回来了再来正式请安。邱老夫人接到儿孙回京的消息早已经乐得不行了,想起邱振晔这次立下了不小的功劳,遂点头答应了。 邱炜鸣因战受伤在家,邱炜轩因表现平平则被邱振晔留在府里,杨初月看到他的脸色都是铁青的。杨初月刚送了参汤到邱炜鸣的房里,就见到他们兄弟两人在说话,“你们兄弟两个继续说,我把参汤放下了。” 杨初月刚出门没多久,邱炜轩就把门关紧了,对邱炜鸣说:“大哥,你喝的药都是那个女人熬的?” 邱炜鸣点点头:“是。” “大哥,你现在在战场上立下了大功,这次父亲一定会为大哥争取功名,到时候就对她生的儿子威胁更大,说不定她在你喝的药里下了什么毒药,让你以后没办法成为侯府的继承人。你也看到了这做忠毅侯府多气派多宏伟,忠毅侯的爵位传了几百年,不可谓是位高权重,大哥你是嫡长子,就甘愿把侯府拱手让人?” 邱炜鸣端着药碗喝了许久,说:“该怎么做我自己明白,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将来吧。” “父亲所有儿子中大哥最像父亲,弟弟当然相信大哥能争取将来的到侯府继承人的位置。至于弟弟,我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哪有什么好的将来,只希望父亲到时候多分我一份家产,不至于流落街头。”邱炜轩说着,像是他已经在大街上讨饭似的,“弟弟资质平庸到没什么可惜的,小弟只想提醒大哥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邱炜鸣听后放下药碗说:“我困了,你先回去吧。” 邱炜轩说:“小弟不打扰大哥休息了,先告辞。” 邱振晔回来了,领了一大堆赏赐回来,皇帝收了他的兵权,让他在京城当兵部尚书,也为邱炜鸣讨了一个正八品的奋武校尉。 第127章 偏心眼 “大哥,你这次在战场上立下了大功,这次父亲一定会为大哥争取功名,到时候就对她生的儿子威胁更大,说不定她在你喝的药里下了什么毒药,让你以后没办法成为侯府的继承人。你也看到了这忠毅侯府多气派多宏伟,忠毅侯的侯位传了几百年,不可谓是位高权重,大哥你是嫡长子,就甘愿把侯府拱手让人,” 邱炜鸣端着药碗喝了许久,说,“该怎么做我自己明白,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将来吧。” “父亲所有儿子中大哥最像父亲,弟弟当然相信大哥能争取将来的到侯府继承人的位置。至于弟弟,我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哪有什么好的将来,只希望父亲到时候多分我一份家产,不至于流落街头。”邱炜轩说着,像是他已经在大街上讨饭似的,“弟弟资质平庸到没什么可惜的,小弟只想提醒大哥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邱炜鸣听后放下药碗说:“我困了,你先回去吧。” 邱炜轩说:“小弟不打扰大哥休息了,先告辞。” 邱振晔回来了,领了一大堆赏赐回来,皇帝收了他的兵权,让他在京城当兵部尚书,也为邱炜鸣讨了一个正八品的奋武校尉。 现在一家人回到京城,邱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邱老夫人的眼睛有些花le,不过耳朵也还听得清楚,拉着邱振晔的手问了好多话。然后目光又转到七个孙子身上,邱炜鸣还不能下床,但为了表示孝心,还是让下人抬了过来。看到长孙伤成这样,心疼道:“怎么这般不小心,伤得那么严重。” 邱炜鸣说话的声音显示他还很虚弱:“谢奶奶关心,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但男儿若身上没些刀上箭伤怎回事真男儿?现在孙儿已经没事了,奶奶不用担心。” 邱老夫人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皱成了一团菊花:“好,好,好,我的孙儿有志气。” 邱炜轩一向不得邱老夫人喜欢,当年他也曾多次讨好邱老夫人,不过邱老夫人都不领情,他只能放弃了,这时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当木头。“素雪都这么大了。”邱老夫人粗粗问了邱炜轩几句话后,视线就落到邱素雪身上。邱素雪向邱老夫人行了一礼,后又乖巧的站在一边。 “素雪已经定亲了,是这次一起立下大功的马将军的二公子。我见过马二公子,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都配得上素雪。虽然地方偏了些,但也算是素雪高嫁了。我想等六月让素雪嫁过去,不知娘的意下如何。” 邱老夫人先前还以为杨初月会在私底下苛待邱素雪,但见邱素雪现在面容娇美,举止有礼,杨初月也面色坦然,一开始还担心邱振晔会听杨初月的话把邱素雪随便的嫁了,现在听到邱素雪的婚事由邱振晔亲自做主,还让她嫁了将军的嫡子,算起来是一门好亲事了,“有你这个父亲在,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就这么定下了。”邱振晔说。 看到誉宁和炜霆都长高了许多,邱老夫人忙亲自走过来看。 “奶奶好。”兄弟两个齐齐喊到。 “好,都好,誉宁都长那么大了。越来越像你爹了。当初炜霆离开的时候还是个这么大的婴孩,都还没满岁,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都长这么大了。”邱老夫人看着笑呵呵的说。 “还有我在小孙女呢?我还没见过她呢,快抱过来给我看看,这还是府里的第一个嫡女呢。” 杨初月抱了雪瑛过来:“这就是了。” “来我看看,”邱老夫人说,“长得既像爹又像娘,不过比振晔和初月都长得好。”邱雪瑛不人生,见到谁都爱笑,邱老夫人见了喜欢得不得了,“这姑娘长得真好。” 邱振晔担心邱老夫人老了手抖摔了女儿,忙接了过来:“娘说得是,素雪出嫁后府里就剩雪瑛一个姑娘了,姑娘家就得娇养。初月在京城没什么人脉,以后还得麻烦娘请嬷嬷来教她。” “好,我们的姑娘就得好好养着。”邱老夫人来了精神。 邱老夫人的区别对待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邱炜鸣想这个女娃儿还小,虽是嫡女对他也没什么大的威胁,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现在他已经和杨氏邱誉宁无法言和,对这个妹妹也不用太亲近。 邱炜轩和邱素雪的心思是一样的,见到邱老夫人和亲爹这么疼爱小妹,心里特不是滋味,嫉妒羡慕恨皆有,他们兄妹两个从没有一天被这么对待过,嫡庶的差别在小妹身上得到了最直接的体现。邱素雪想到她快出嫁了,嫁的也是个好人家,不用在家里受气心里堵得慌。 邱誉宁却是直接表现出来,说奶奶偏心。邱老夫人听了笑呵呵的,“你们都是我的孙子,哪有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当年你们小的时候我还不一样的疼你们?”她现在也算是儿孙满堂了。邱誉宁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邱炜霆还是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回到京城后,杨初月不用再照顾邱炜鸣,邱振晔说她先把女儿养好了再说,两个儿子由他来安排。“你现在亲自管着誉宁和炜霆,那炜鸣和炜轩怎么办?”现在回到京城,更不能被说偏心。 “你放心,一切都我,他们已经长大了。你只要管好家宅不出乱子就好。”邱振烨这样说道。杨初月听了没在说话,有他就有他吧,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年代,外面的事就交给男人去做。 等论功行赏后,京城的贵妇们开始上门找杨初月说话,差不多都是上门来或明或暗的打听府上三个年纪稍大一些孩子的生辰八字的。还没等她们问出个所以然来,邱振晔就开始嫁女,他亲自把邱素雪送到辽州崇岭完婚后再回来。 邱振烨回京后,宣德皇帝下旨封杨初月为二品诰命夫人。领旨后进宫谢恩。到了皇后的凤仪宫,现在刘皇后现在已经完全失宠,她脸上擦再多的粉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皱纹,虽然她微笑地看着一干年轻美艳的嫔妃,但总能看到她眼里的落寞。 李贤妃育有皇六子,她已在四妃之列,已无上升的可能。木贵嫔成了木昭仪,她生的也是皇子。皇后的凤仪宫中最吸引人的要算倾华夫人,她从先前的嫣嫔已经晋升为倾华夫人,并且诞下了两位皇子,还有协理后宫的权力,皇帝一个月差不多有半月都歇在她的宫里,在宫中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宠。 杨初月现在是功臣之妻,又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在宫里的娘娘们没谁敢小看了她。“这次多亏了邱大人,不然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皇后非常客套的、地说道。 杨初月垂首说道:“这次大胜是辽州所有将士的功劳。” “话可不能这么说,虽有将士们的功劳,但没邱大人的计谋和指挥,再强的军队也是一盘散沙。”倾华夫人笑道,硬把那份功劳扣到邱振烨头上。 “倾华夫人过喻了。”杨初月知道倾华夫人的父亲和邱振晔是敌人,而今天倾华夫人对她的言行举止太过反常了。 “倾华夫人的话难免夸大其词了些,就算邱大人有再好的谋略和胆识,要没兵卒冲锋陷阵,他照样大败无疑。”李贤妃说。当年她看杨初月不顺眼,现在依旧看杨初月不顺眼,说话也不准备对她客气。在宫里只有她不怕倾华夫人,她除了美貌和荣宠比不上倾华夫人外,每一样都比倾华夫人强。 “好了别争了,咱们这些在内宫中安享和平的人就别再为胡乱指点战场上的那些事了。听说杨夫人在其间还被高沽丽的细作挟持了,还好杨夫人没事,要不然可就麻烦了。”李皇后把话题引到杨初月身上。 “谢皇后娘娘关心,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在有惊无险。”杨初月说道,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本宫还听说杨夫人在崇岭生下一位千金,都说长得极为漂亮可爱,本宫在内宫可都听说了,不知什么时候杨夫人把令千金抱进宫让本宫和诸位娘娘也看一看。”倾华夫人娇笑说道。 杨初月心里一紧,忙答道:“哪里?倾华夫人说笑了,孩子还不到一岁,模样还没长开,都是外面的人夸大其词。都说婴儿难伺候,妾身担心她进宫后哭闹给给位娘娘添麻烦。再说没太后皇上皇后的旨意,妾身也不敢抱孩子进宫。” “瞧杨夫人急得,像谁会抢她的姑娘似的,不就是个女儿吗,有什么稀奇的。”李贤妃不屑地笑道。 杨初月只得说道:“贤妃娘娘说笑了,无论儿女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人母的自然宝贝得紧了些。” 在皇后的凤仪宫内待了一阵,谢恩出来后,杨小雨让她到她的宫里坐一阵说说话。“平安多年没见到你了,听到你们回京后一直嚷着要出宫看你。”杨小雨和杨初月一前一后的往她的宫殿走。还没到宫门口平安就迎了过来,抱着杨初月说:“姨妈,我好想你。” 杨小雨训斥平安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没规矩?小心你父皇知道了又训你。” 平安朝杨小雨做了一个鬼脸:“父皇才不会训斥我,只有母妃你凶我。”说着挽着杨初月的手往后躲了躲。 “她从小就被你管得严,今天就算了吧。我已经八年没见到平安了,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我都快认不出她来了。”杨初月拍了拍平安的手说。 平安调皮的对杨小雨笑了笑:“还是姨妈疼我。” 到了宫门口,杨小雨把平安支了出去两人好说话。“这次侯爷立下了大功,你也封了二品诰命夫人,我没什么好礼可以送你们的。”杨小雨说。 “也不用送什么礼,皇上赏了不少东西下来。府里的库房都快放不下了。贞妃娘娘还是留着给平安吧。”杨初月笑说道。 杨小雨先撇下送礼的事不谈,说道:“最近倾华夫人到我这里走得勤,从她的言语看似乎有意拉拢我,从前她可从不踏进我的宫门口半步。” 第128章 都是女儿惹的祸 杨初月知道倾华夫人现在宠冠六宫,连皇后和贤妃都顾忌她,向来只有别人讨好她,没有她拉拢别人的道理,“贞妃娘娘可知道为什么,” 杨小雨回忆说道,“我不知道,现在我在后宫众人的眼里算失宠,连刘皇后和李贤妃娘娘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知道倾华夫人突然来找我有什么图谋。我膝下只有一个公主,皇上也是看在平安的面上会到我宫里来坐一坐。” “贞妃能否多想想进来内宫有什么大事发生,”杨初月知道倾华夫人拉拢杨小雨的事没那么简单。 杨小雨想了想,凑到杨初月耳边小声说道,“皇上立了皇后的二皇子为太子,不过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却是倾华夫人生的两位皇子,众人都在猜皇上会废太子,连我在宫里都碰到好几次他们议论废太子的事。我对废立太子没什么作用,着实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杨初月虽刚回京,对京中的局势也有所了解,皇后年老色衰,太子资质平庸均不被皇帝所喜,倾华夫人的两个儿子均聪明伶俐,长得模样又俊俏,杨初月听到过宣德皇帝夸倾华夫人生的十皇子“此子类朕”的话。倾华夫人现在地利人和,只缺天时,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有那个想法也不足为奇。 想到今天倾华夫人说起雪瑛的时候,急忙问杨小雨说:“为什么倾华夫人会突然说到雪瑛身上?” “在你们回京的路上宫里有好几位生育了皇子的嫔妃说起忠毅侯府,说道那个记名养在你名下的庶女和你生的女儿,我记得倾华夫人就是那时候到我宫里来的。后来侯爷送姑娘出嫁后就再没人说那名庶女的事了,说你女儿的话倒多了。”杨小雨回忆说。 他们一家还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有人打他们的主意了?现在邱振晔立下了大功,是皇帝的跟前的红人,现在又是兵部尚书,可谓是位高权重。宣德皇帝有废太子的打算,目前有儿子的嫔妃都想争一争,所以都想拉拢邱振晔站到他们的阵营里,然后就把目光投到他的两个女儿身上?邱雪瑛年纪小还好,邱素雪已经出嫁,不会再卷入京城的是是非非。只是邱炜鸣和邱炜轩都到了适合婚嫁的年纪,已经有人上门来提亲。“妾身想明白了,以后再有娘娘们来向您打听忠毅侯府的事,求贞妃不要随意透露出去,更不能随意承诺什么。” “可是有什么不妥?”杨小雨问。 “事关夺嫡,娘娘和侯爷不能卷入到这场是非漩涡中,站错了对就是粉身碎骨,贞妃还是一如既往深居浅出的好,好生教养公主,什么都不要管。”杨初月凑到杨小雨耳朵边说道。 “我明白了。现在我在宫中不算起眼,除了到太后皇后那里请安和出席宴会外没怎么出门,就算她们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也不会随意答应。现在有平安我已经足够了,要当初生的是儿子,只怕我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有娘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在内宫要多保重。”杨初月离开杨小雨的宫殿,走出大门的时候,就见到倾华夫人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杨初月跪下行礼:“亲身参见倾华夫人。” 倾华夫人熟络地扶起杨初月:“杨夫人不必多礼,你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二品夫人,本宫哪能受你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快起来。”杨初月谢了倾华夫人后极有礼数的现在一边听她说话。 “杨夫人在辽州辛苦了,如不嫌弃,本宫送杨夫人出宫可好?”倾华夫人说。 杨初月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夫人身份尊贵,怎敢劳烦夫人相送?诰命夫人进出内宫有宫人接送,着实不敢劳烦夫人。”杨初月推辞说道。 倾华夫人十分坚持,说:“不就几步路,本宫也可当做散心。杨夫人不必推辞。” 两人一起往出宫的方向走,一路上倾华夫人问了杨初月一些关于辽州地区的风土人情,以及奇闻轶事,杨初月都一一答了,不说半句其他的话。 “听书贵千金是宣德八年九月十四子时出生的。” “是。” “本宫先宫里的法师算过了,六小姐和旻儿的八字正好相配,本宫也有意结了这门亲事,不知杨夫人意下如何?”倾华夫人等着杨初月回答,她看杨初月的神色似乎已经知道杨初月会怎么回答了。 杨初月只得做惶恐状,说:“雪瑛只有八个月大,谈婚论嫁之事还早。况且十皇子身份尊贵,雪瑛配不上十皇子。更有儿女的婚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妾身还得回去问问侯爷的意思,请倾华夫人恕罪。” “杨夫人不必过谦了,令千金身份尊贵怎就配不上旻儿了?本宫听说忠毅侯向来以夫人为重,只要是夫人的决定,侯爷一定会同意。令千金年纪小也不是难事,只要先把亲事定下,把本宫未来的儿媳养在身边也未尝不可。”倾华夫人建议说道。 “倾华夫人也是为人母之人,您也不愿和你您的儿女分离是不是?求娘娘成全妾身的一片慈母之心。再者内宫规矩大,妾身担心她学不会规矩犯了事,想多留她在府上过几年自有的日子。”杨初月推阻说道。 倾华夫人笑道:“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她以后是本宫的儿媳,还有谁会为难她?再说那么乖巧的姑娘,本宫又没儿女,定会把她当亲女儿看待,杨夫人就放心好了。” 杨初月心知倾华夫人不好糊弄,就没周旋下去的意思,直接拒绝说:“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邱家高攀不上皇家,邱家的女儿配不上倾华夫人的皇子,还请夫人不要勉强。” “杨夫人还是回府好好想想吧,两天后本宫希望得到杨夫人满意的答案。”倾华夫人想了一阵只得先放杨初月回去。看到杨初月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冷哼了一声。 回家的路上杨初月一直都在想该怎么对邱振晔说今天的事。邱振晔当初离开京城时是全京城的笑柄,现在是所有人争抢的香饽饽,说来还真是讽刺。 回到忠毅侯府后,杨初月对邱振晔说了今天宫里的事,“原来你把素雪嫁给马将军之子还有这样的意思,她要没定亲,估计已经被宫里的娘娘说走了。今天倾华夫人为了拉拢你,逼我把雪瑛送进宫给十皇子当妃子,我听着好笑却没办法,她说希望在两天后我能答应。” 邱振晔听后淡淡,“武安侯府已经盯上忠毅侯府了,在辽州的时候,倾华夫人就给我写过信,希望我把素雪嫁给十皇子做正妃。十皇子比素雪小那么多,还真是难为她想到这一出。我看不止还有这一出,现在炜鸣和炜轩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有十皇子一党的大臣都会上门来,你尤其要注意进来上门的女眷们,不能让哪个年轻姑娘闯到炜鸣和炜轩的院子里,免得人家把姑娘强塞进侯府来。至于雪瑛,我会进宫向皇上说明。皇上虽宠倾华夫人和十皇子,倒还不至于糊涂到威逼下臣的地步。再说这么明目张胆的拉拢武将的事,皇上也不允许。” 邱振晔上早朝后回来说皇帝不会答应倾华夫人让雪瑛入宫。“还好还好。皇上是从废太子一事过来的,他不会让十皇子覆他的后尘吧。再说现在倾华夫人野心勃勃,武安侯权势滔天,皇上无论怎样都会有所忌惮。”杨初月抱着小女儿说。 “你说的得不无道理,我才刚回京倾华夫人就急着拉拢,只怕皇上不会同意。以后留在京城,类似的事不会少,就算在府上也要留一万个心眼。现在在皇上的眼里我是没参与太子之争的中立派,以后面对那些夫人们你务必要做到不偏不倚。”邱振晔叮嘱说。 倾华夫人没再找杨初月的麻烦,不过这次忠毅侯府算是把她彻底得罪了。女人的心眼小,报复心又重,杨初月担心倾华夫人以后当了太后报复他们。“你想得太多了,太子之位还轮不到她的儿子来做。”邱振晔如此说道。 杨初月这次回京后收到不少贵夫人的请帖,也有不少人上门来拜访。这种融入京城贵妇圈子的交际虽很不让人喜欢,却不得不应酬。杨初月出门了几次,沾邱振晔的光,很多夫人们愿意和她说话,也乐意围上来说话。不过就是说这家里的儿子那家的女儿哪家铺子的绸缎脂粉好看。 邱振晔回京后,杨家几个上门来了几次。杨宝弟不负众望,已经改过自新和梁莞芯好好过日子,不再惹事生非。杨老三和柳四娘一辈子有操不完的心,好不容易杨宝弟消停了,还得担心杨秋月。 杨初月回杨家去过一两次,她刚进家门的时候杨秋月拿着棍子对她又打又骂,说的话极为难听,她的神色比杨初月离开的时候反常多了。杨初月问过柳四娘和杨老三杨秋月的事,听他们的口气,说杨秋月自从被孟康元休回家后整日吵闹不修,变得比往日都反常,一次闹得比一次凶,杨初月开始怀疑杨秋月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娘,你们有请大夫来给六妹看过吗?” “有请大夫来过,那时候她经常闷在屋里胡言乱语。不过看到大夫后她就大吵大闹的把大夫赶走,说她没病。她有时候好好的,有时候又神色激动像疯了一样,我们拿她也没办法。只可怜了琼霏,那孩子懂事,看到秋月那样她哭,在家里都帮着做事。”柳四娘说起自食苦果的杨秋月和没爹的孟琼霏就长长的叹气。 杨初月见过孟琼霏,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倒不像杨秋月那样糊涂她还没说话柳四娘就说道:“我看琼霏可怜,秋月又是那个样子,孟家又不要她,她跟着我们又没什么好前途,不如让她跟着你,给她寻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像秋月那样糊涂。” 柳四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孟琼霏留在一旁,她听后说拒绝了,说要在家照顾亲娘,不想因为了有个好前途就弃亲娘于不顾。 孟琼霏已经十三岁,杨初月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浮躁和急功近利的神色。 第129章 表姑娘 孟琼霏已经十三岁,杨初月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浮躁和急功近利的神色。“琼霏懂事,秋月有她这样的女儿是她的福气。我是琼霏的姨妈,不会不管她的。我看还是先治好秋月的病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当年要不是秋月贪图富贵自己做主嫁到孟家,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就是嫁个乡下种田的也比现在好啊。”柳四娘说道,对杨秋月他们始终觉得亏欠太多,就算出了被休的事也不敢恪责舞她,看到酷似六女儿的外孙女,对她说道,“琼霏,以后千万别学你娘,要听长辈的话。” “我知道了,姥姥。”孟琼霏说道。 杨初月离开杨家后的晚上,杨秋月把孟琼霏见到房里说话。“娘,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孟琼霏依言把门窗关紧了问道。 这时候杨秋月正常了,把女儿叫道身边,说:“我的傻姑娘啊,你姥姥让你去你五姨妈那里去你为什么不去?你不知道她的府上多好?你五姑父是兵部尚书,你五姨妈是二品诰命夫人,你跟着他们总比跟着我好啊。” 孟琼霏说:“只是姥姥提了,五姨妈又没同意,我总不能一副急切切的样子抢着去五姨妈那里。五姨妈家又不是我的家,别人家哪有自己的家好?再说忠毅侯府规矩大,我又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去了还不被说闲话?” “我的傻姑娘啊,你怎么不明白。你以为当初你五姨妈出身好到哪里去了。说来当初她还不如你呢!她当时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你当她那时候有什么见识?当时到落魄的邱家后还被嫌弃使坏给退回来了。她能成为忠毅侯府的夫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你真当她有什么能耐?说起来她还不如我呢!凡事都要学,你不学一辈子都是这种小家子模样。再说你姥姥向你五姨妈提了,难道她会直接拒绝?你到了忠毅侯府就是表小姐,谁敢小瞧了你?你那个五姨妈就是个心善好欺负的,她就算为了面子也不会亏待你的。” “可是我已经拒绝了,再说我也不想去忠毅侯府。就是娘你把那里说得再好我也不想去。而且五姨妈和五姨父没回京城之前,我们一家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他们一回来我们就要急着上门去求情?再说现在五姨父刚立下大功,上门道贺的人很多,忠毅侯府未必理咱们。到时候别好处没得到反被人嫌弃,娘,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看我们现在挺好。”孟琼霏说。 杨秋月一心为她唯一的女儿谋划,不想她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见到自己的女儿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急得跳脚:“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说你在杨家能有什么出息?你现在有没亲爹帮你谋划,我现在又是个被休的弃妇,有我拖累你,你能找个好人家吗?我整天和你那个没良心的舅舅吵架,已经把他得罪完了,你待在杨家他会善待你吗?现在只有跟着你五姨妈你才会有出息,懂吗?当年你娘我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不想嫁一个乡野村夫整天下地种田,才千方百计的嫁给你那个没良心的又喜新厌旧的爹!说到底还是得听长辈的话才行!你想忠毅侯府有个正要娶妻的少爷,就算他是你姨父死了的原配生的儿子,可身份摆在那里,你要嫁了他,谁还敢说你?你五姨妈心善好欺,大公子又不是她亲生的,以后也不敢拿婆婆的款儿,我看邱家那个老虔婆也活不了多久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从杨秋月的话语中听出,好像孟琼霏已经嫁到邱家了一样。 “娘,不要痴心妄想了,他是侯府的嫡长子,而我是什么?我的身份我自己知道。姨妈和姨父不会答应的。你都说了,邱家男子多,我去了容易生出是非。我就待在家里,有什么样的姻缘也是天注定的。你再说嫁到富贵人家也不一定好,你还没吃够亏吗?今天说的话我就当你是犯糊涂说的胡话。” 孟琼霏说着,杨秋月就一耳光扇到了她的脸上,孟琼霏捂着脸没哭,“娘,你不要那么不讲理好不好?当年你还没吃过亏吗?忠毅侯府我们高攀不起,就算在姨妈那里能有什么好。我只想在家里多陪陪你而已。你为什么要打我?” 杨秋月情绪上来了,拿起木棍就往孟琼霏身上打,骂道:“你从小就胆小怕事没什么见识,做什么都畏畏缩缩的,我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笨、这么愚不可及的女儿?你看你以后有什么出息!当初我要生的是个儿子就好了。我这是做的什么孽才有你哟!”杨秋月拿着荆条狠狠地朝孟琼霏身上打了数下。 孟琼霏不止一次被杨秋月打了,从前她一直忍着没哭,这次被打得很了,哭着跑出去了。梁莞芯听到声音进了杨秋月的骂孩子的怒吼生和孟琼霏的哭声。 柳四娘和杨老三都进来了,看到外孙女在儿媳怀里哭得伤心,问道:“怎么了?” 孟琼霏抹了眼泪,说:“是我的错,是我惹娘生气了娘才打我的。” 柳四娘和杨老三知道杨秋月现在只要心里有气就会打孩子,叹气说道:“真是作孽,走吧,今晚挨着姥姥睡。” 他们现在针对杨秋月乱发脾气,就是让她自己去闹,什么也不管。孟琼霏看了看杨秋月住的屋子,跟着柳四娘一起走了。过了几天,柳四娘带着孟琼霏去忠毅侯府拜访。柳四娘说到杨秋月就说孟琼霏可怜:“秋月自己不懂事,就知道打孩子。我经常看到琼霏这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孩子可怜啊。” 杨初月并没有留下孟琼霏的意思,“秋月这个样子确实可恨,我看琼霏还是娘你看着吧,再找一个大夫给秋月看看,免得她在家闹得鸡犬不宁。” 柳四娘见杨初月没留下孟琼霏的意思,只得自己先说道:“我的意思是让琼霏养在你身边,你看秋月现在又是这样一个样子,我们在京城又没认识什么达官贵人,琼霏就要到出嫁的年龄了,我和你爹就想着把她送到你这里来。你看琼霏那么可怜,就留下她吧。” 一边孟琼霏低着头不敢看杨初月,那时候杨初月写信回来骂杨秋月一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这位姨妈不会管她。 “娘,收留琼霏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府里还有侯爷和老夫人。再说琼霏有爹娘父母,我只是她的姨妈,不能越俎带庖行父母之责是不是?不过琼霏是我侄女,我不会置她于不顾。将来她说亲,我会帮着说和,也会给她多置些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柳四娘把孟琼霏支了出去:“琼霏,跟着你五姨妈身边的姑姑出去转转吧,我有话对你姨妈说。”孟琼霏知道姥姥和五姨妈之间有些话她听不得,就很顺从的答了一声是。 “小倩,你带表小姐到雪瑛的院子去吧。”小倩欢欢喜喜地送孟琼霏去了邱雪瑛的院子,杨初月知道柳四娘有话说,说道:“娘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过让琼霏留在府上我不同意。琼霏已经不是小姑娘了,炜鸣和炜轩都是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儿了,在一个府里难免会生出是非来。我担心秋月借琼霏在忠毅侯府,就到侯府来闹事。” 柳四娘自己上去关了门窗,回来坐在位置上,说:“初月啊,秋月不懂事,她不听话已经得到报应了,可琼霏是无辜的,她乖巧又懂事,我们不能看着她埋没在杨家。你就帮帮她吧。初月,你也是当娘的,不要那么狠心啊。” “娘,你当忠毅侯府是什么地方?是给杨家收拾烂摊子的地方?是收容可怜人的地方?我可以帮琼霏,但我不能让她在侯府住下。要教规矩我可以送她去洪女夫子那里学,出嫁要银子和嫁妆充门面我也可以给,就住在侯府绝不可以!”杨初月拒绝说。就算孟琼霏省心,她也不能因为一时心善就留下孟琼霏。 柳四娘拉着杨初月的手说:“初月啊,你就忍心埋没了琼霏?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就不能多关心一下琼霏吗?我看她模样不差,就是性子怯懦了些,没大家的风范。我看……” 杨初月把手从柳四娘的手里抽出来,打断她说:“娘,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琼霏硬塞过来算什么?现在炜鸣正在议婚,侯爷说我是后母,为了避免以后麻烦就不让我插手管炜鸣的婚事,由老夫人和侯爷全权做主。这时候我留下琼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后母要把自己的亲侄女嫁给炜鸣,传出去后炜鸣还能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吗?琼霏是个姑娘家,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再说琼霏的身份也配不上炜鸣,我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让琼霏嫁到忠毅侯府来。娘,你看着琼霏有什么不好?” 杨初月说了一席话,把柳四娘堵得哑口无言,她的确是想让杨初月帮着说和,把孟琼霏嫁给邱炜鸣。今天领着孟琼霏到忠毅侯府来,第一步是让杨初月留下她,让邱振晔和邱老夫人知道孟琼霏有多么听话懂事,有多孝顺乖巧,而且孟琼霏长得不差,邱炜鸣就算不会对她一见钟情,总会日久生情吧,到时候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可杨初月还没等她说完就给她堵死了。 第130章 羞辱 想到当年杨初月也是以穷苦之身嫁给了邱振晔,反驳说道,“初月,你也别把话说得太死,你当年不也嫁了一个侯爷,再说琼霏比你当年境遇好,怎么就不可能,你怎么就知道琼霏没那个运气,琼霏是你的亲侄女呀,你就狠心的坐视不理,做人要有良心啊。” “好,我们别的不说,就说当年的事。那时候振晔是个什么情况,是被家里的亲生父亲逼得没办法了才和老夫人一起逃到乡下来。那时候要不是他们落魄了,会要我这个农家出身的姑娘做童养媳?后来振晔考取了功名回了京城,他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侯门小姐为妻,还有三妻四妾的在身边伺候,那时候我不过是给他们看宅子的丫鬟。后来她的结发夫人过世,他续娶的也是高官之女。再往后是邱家被抄,他们一家狼狈地逃到丰莱镇开,那时候振晔一无所有,还是人人避而远之的罪人,我那时候嫁给他,你们知道他一定会翻身吗?万一他失败了,我还是在乡下累死累活的乡下女人,拖着一家老小艰难度日。娘,各人有各人的命,琼霏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但现在邱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哪会看上一个商户之女?况且老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秋月,何以见得她会喜欢秋月的女儿?”杨初月细细地解释说道。 柳四娘还不死心,说道:“初月,那是你运气好,就让琼霏在你身边沾沾你的运气吧。再说琼霏也不像秋月,说不定老夫人会喜欢她。娘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只要你肯帮琼霏……”还有什么成不了的事? 柳四娘死缠烂打,杨初月也不用继续客气的好言相劝,不客气道:“心善就可以让你们随便提要求是不是?心善就要对你们有求必应是不是?你们想想这些年侯爷帮了杨家多少忙?你们给忠毅侯府添了多少麻烦?你一而在再而三的提那些无理的要求难道不觉得过分?不要以为全世界都必须绕着你们转,为了杨家过得好就必须牺牲别人的幸福!要不是邱家,杨家现在还是桐安村里又穷又窝囊的穷户!” 柳四娘被杨初月训得面红耳赤地,心里怒急:“好!你长大了,富贵了就没良心了!有了夫家就忘了娘家!现在你有大家夫人的风范了!只怪你当时没托生到达官贵人家夫人的肚子里!是,是杨家穷,拖了你的后腿!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以后不会再来求你,我说到做到!走着瞧好了!”一副欠债的比讨债的还凶还厉害的模样,说着就摔门回杨家了。 小倩领着孟琼霏去邱雪瑛住的院子,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孟琼霏只目不斜视地跟着小倩走。 邱炜鸣和邱炜轩兄弟两人正拿着鱼竿在池子边钓鱼,邱炜鸣一手拿着书看一边等着鱼儿上钩。邱炜轩坐不住,但只得憋着跟大哥一起钓鱼。邱炜鸣的身体刚好,他开始心里有些心焦,想不到他的命那么大,命保住了,身体也没事,估计以后日子更不会安生了。想到在南边乡下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嫡出的弟弟,以后不止不会安生,整个忠毅侯府还会更乱。 看到杨氏的贴身丫鬟小倩领着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姑娘往邱雪瑛的院子走,想起听管家说今天杨氏的老母亲领着她的外孙女到忠毅侯府来。近来他和邱炜鸣的婚事都被提了出来,上门来打探口风的朝廷官员及后宅的妇人多之又多,杨氏的老娘该不会也有那个心思吧?也许她们想把那个姑娘嫁给邱炜鸣,但邱老夫人和父亲一定不会同意,到时候退而求其次,他娶了那个姑娘怎么办? 邱炜鸣看到浮头动了动,忙把鱼扯了上来。邱炜轩适时侯说道:“大哥,我听说母亲的侄女到府上来了。你说母亲让她娘家的人把十三岁的表姑娘送到府上有什么意图?” 邱炜鸣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放进木桶,他心知肚明,嘴上却没说话,往鱼钩上挂了一颗鱼食。 邱炜轩为邱炜鸣着急,说道:“弟弟猜一定是母亲想让她侄女嫁到忠毅侯府来,说不定她已经在父亲那里吹了枕头风。大哥,你是忠毅侯府的嫡长子,可不能娶这么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我看她倒有几分姿色,不过看起来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连府上的三等丫头都比她落落大方。你以后要娶了她一定会势单力薄,到时候三弟就更有优势。不过你说母亲也不能这么自私吧。” 见邱炜鸣淡然的样子,难道杨氏真把那个拿不出手的商户之女嫁给他?他还指望以后凭自己的才能娶到高门女子,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地位,急道:“大哥,你难道就不担心吗?万一父亲真的把那个女子嫁给你怎么办?” 邱炜鸣不甚在意地说:“你说的是我,怎么自己比我还着急?再说还没消息,你乱说什么。”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低眉顺眼的姑娘一眼,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邱炜轩才发现他确实着急得有些过了头,马上冷静下来,讪笑说道:“大哥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些。不过我真的担心,杨氏真把那个姓孟的姑娘弄进府来怎么办?我虽只见过杨家那些人几次,但你也知道杨家那些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比一个会来事,一个比一个会更不省心。忠毅侯府有杨家那样的亲戚已经被拖后腿了,要再被杨家那个最不消停的杨秋月攀上了可就遭了。” 邱炜鸣知道杨秋月的大名,那确实是个不省心的女人,那个姑娘和她娘看起来就像她娘一个德性。把鱼竿j□j泥里,站起身走到种满柳树的林荫道上。小倩忙向两位公子行礼,孟琼霏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忠毅侯府的两位公子,只得行了礼,把头埋得更低。 “你就是杨氏的侄女孟琼霏?”邱炜鸣问道。 孟琼霏声音极小:“是,小女孟琼霏。” “我记得杨家姥姥隔三差五的就往侯府跑,到底有什么事要父亲帮忙的,走得这么勤快?难道父亲不在京城,杨家就不过日子了?”邱炜轩面上冷静地问道。 孟琼霏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我不知道……” 邱炜鸣面上含笑地问道:“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 孟琼霏涨红了脸,说:“我……我真的不知道……” 邱炜鸣脸上没了笑容,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可都知道。京城现在谁不知道忠毅侯府如日中天,各大世家和京官都争抢着和邱家结亲,杨家这么着急地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事来的?你姥姥是来让杨氏把你留在府上吧。” 她母亲和姥姥都有这样的想法,被邱炜鸣当面揭穿,孟琼霏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邱炜鸣面对和杨初月有关的人均没好脾气,不客气的对孟琼霏说道:“今天本公子就把话说死了,也不怕得罪杨氏。我不喜欢任何和杨家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喜欢任何和杨家有关系的人。就算杨氏让父亲答应让我娶你,我也绝不答应。人总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行,别仗着有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就忘了自己是谁。” 有邱炜鸣在,邱炜轩不介意在这件事上添一把火,说道:“我听说当年母亲的六妹是自己和孟家大少爷勾搭上的,抢了母亲的婚事不说,还珠胎暗结的嫁到孟家去。想想也觉得丢人。在大胤,这种女人就该拉出去浸猪笼!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说不定以后孟姑娘也像她的母亲那样……不守……妇道……” 邱炜鸣看到小倩在场,又对她说:“我也不怕你告诉杨氏,我从不把她当母亲看。” 小倩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眼角的余光瞟了孟琼霏一眼,只见她脸色尴尬难看,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心想这位表小姐受了委屈,她没办法向夫人交待。 孟琼霏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她还没料到这个结果来得那么快那么直接。听到邱炜鸣说的那翻辱骂她的话,孟琼霏险些哭了出来。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把眼泪忍了回去,说道:“五姨妈八年没回京来,我今天只是和姥姥开拜访姨妈,并没别得意思,大公子想多了。要没别的事,我先和小倩姑姑去看表妹了,先走一步了。”说着就拉着小倩快步走开了。 小倩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说了一声告退就跟着走了。“表姑娘,您别介意,大公子从小就心高气傲的,最近上门来说亲的大臣和夫人们实在太多,大少爷难免火气大了些。您别放在心上。” 孟琼霏强笑着说:“没关系,他们说的是事实,是我配不上大公子,我也从没那么想过。我看耽搁了这么久,姥姥和姨妈也该说完话了。今天就不去看表妹了,下次吧。小倩姑姑,你领我回五姨妈那里好不好?” 小倩点了点头,领着孟琼霏往回走。走到院子门口,正好遇到盛怒的柳四娘。“琼霏,走,我们回去,别留下惹人嫌!” 祖孙两人出了侯府上了马车,孟琼霏扑在柳四娘怀里放声大哭,“姥姥,我们以后不去忠毅侯府了,再也不去了。” 柳四娘抱着孟琼霏的头,怜惜地说道:“好,再也不去了,都是姥姥没管好你娘,连累了你。你是姥姥最喜欢的外孙,姥姥以后帮你找一户好人家,不再走你娘的老路。” 孟琼霏在柳四娘怀里哭着点了点头,也彻底死了嫁到大户人家家里的念头。有她娘的经历在前,今天的羞辱在后,她再也没高攀的念头。不过她再懦弱也咽不下那口气,她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就要得到这样的辱骂? 等杨初月房里没了动静后,小倩说了池子那边发生的事,“当时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话说得太难听了,亏他们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那些话都说得出口。可怜表小姐当时都快气哭了。不过表小姐也是个要强的,硬是忍着没哭,还强笑着解释说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杨初月只能无奈的叹气:“这个节骨眼上她到府里来对谁都不好,她有个那样的爹,还有个糊涂的娘,又是那样怯懦的性子,真是难为她了。” 第131章 无事生非 小倩和杨初月没说多久的话,邱老夫人身边的韩启家的就来叫她到老夫人长住的小佛堂一趟。杨初月心想估计有人到老夫人面前告了状,她没应柳四娘的要求,也无需心虚胆怯。 到了小佛堂,只见穿着一身灰布衣裳的邱老夫人手里捏着佛珠,坐在挂有观音像的供桌边,脸色不怎么好。她左侧还站着邱振晔、邱炜鸣和邱炜轩两兄弟。见到杨初月来,邱老夫人冷冷地开口,说,“跪下,” 杨初月依言跪下,“不知老夫人叫媳妇来所谓何事,” 邱老夫人神色严肃,说,“所谓何事?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今天亲家母来过吧?她是不是把杨秋月的女儿也带来了?你说她们现在上门是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为了把那个不检点的女人生的女儿嫁到忠毅侯府来是吧!炜鸣是忠毅侯府的嫡长子,未来的当家人,还没沦落到娶一个商户之女的地步!你那样做是没把我这个老夫人放在眼里是不是?你以为你给振晔生了三个儿女,以为在侯府的地皮踩热了是不是?以为姐姐是宫里的娘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独大!别忘了你是什么出身的。” 有邱老夫人做主,邱炜鸣和邱炜轩都松了一口气,有老夫人在,杨初月不敢做什么阳奉阴为的事。这时候邱老夫人听了两个孙子的话正在气头上,邱振晔这时候说话只能帮倒忙,只能选择暂时不说话。 杨初月听邱老夫人那些话,已经知道她老人家脑子抽风的原因了,面上无愧心里不慌的回答,说:“今天媳妇娘家的母亲的确来过,至于她来没说要我把琼霏说给炜鸣为妻的事。媳妇知道炜鸣是忠毅侯府的嫡长子,琼霏的身份配不上他,就算母亲说了我也不会答应。母亲今天来只是为了让我养着琼霏,说她可怜,让我帮衬一二,以后给她找一个好人家,但没说那户好人家就是忠毅侯府。再说她只有十三岁,还不没并笈到说亲的年纪。再则母亲让我留下她,我也没答应,母亲出门前还在发脾气。另外老夫人也说炜鸣不是我亲生的,担心我在处理他的婚事上有偏颇,所以就不让我插手任何与炜鸣婚事有关的事,媳妇也谨记老夫人的话让您和侯爷去做,为了避嫌我没答应娘家母亲的事。请老夫人和侯爷明鉴。” 听杨初月一番解释,邱老夫人还真觉得是那么回事,自她对杨初月说了不管邱炜鸣的事,杨初月确实没管,而且邱振晔那里也没得到风声。今天韩启家的也看到柳四娘气冲冲的出了门,插话说道:“夫人,老奴也插句嘴,老奴也看到杨柳氏气冲冲的出了侯府的大门。” 认识到这件事只是两个孙子在告状,并没真凭实据,说不定真的错怪杨初月了。不过她面上还不承认,说道:“是你自己没说清楚惹了一误会,下次别那么糊涂了。杨家那些人最爱来事,尤其是你杨家的父母和六妹,记住你是邱家的媳妇,以后少和杨家人开往。” 杨初月说道:“这是媳妇不说是因为这是娘家个我的私事,没必要惊扰老夫人清修,再说炜鸣的婚事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范糊涂自己做主?至于杨家无论再怎样也是我的娘家,我知道适度这个道理,所以没应下他们所有的要求。出嫁从夫,媳妇明白这个道理。” 邱振晔帮衬着说道:“是啊娘,初月说得没错,把孟家姑娘说给炜鸣是从来没有的事,再说侄女八年多没见到姨妈来拜访一下也没什么,再说岳母要初月留下孟家姑娘,初月这不是没答应吗?” 知道杨初月没把那个出身不好的商户姑娘嫁给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兄弟两人都放下心来。邱炜轩心里狂喜,他不用担心娶一个对他没什么助力还会拖后腿的女子为妻。 邱老夫人的话被杨初月和邱振晔两人驳了,只得说道:“这次委屈你了,别跪着了,起来吧。炜鸣炜轩,你们都是大人了,以后做事要有分寸,别见风就是雨的,平白的闹误会。今天是你们错怪初月了,还不向她道歉。” 兄弟两人见是误会一场,只得向杨初月道歉:“儿子错了,请母亲原谅。” 杨初月不客气的教训说道:“今天是事我不计较,以后再这么冲动吃亏的可是你们。你们都是饱读诗书的人,是世家侯门的公子,以后别再做出有违家教礼仪的事来,免得被人说没教养。” 杨初月说话的语气虽轻,但把邱炜鸣兄弟两个说得哑口无言,心里气得不行,却不能反驳半句。杨初月不等邱老夫人继续训斥她,说:“老夫人若没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今天是邱老夫人理亏,只能让杨初月离开。孟琼霏被邱家两兄弟羞辱了一通,杨初月挑了些礼物准备送到杨家去。杨初月到洪女夫子那里拜访了她,送了许多大礼过去。忠毅侯府现在在京城可谓是权势滔天,杨初月去了,洪女夫子不看在礼物的面上也得看在忠毅侯府的面上答应杨初月的要求。 处理好孟琼霏的教育问题,杨初月到杨家去说和。柳四娘听到门房说杨初月来了,想到那天杨初月说的话,心里的气又上来了,拿着一根荆条出了门,对杨初月说:“你还来做什么?杨家是小门小户,高攀不上忠毅侯府!我算是白养你了,杨家怎么出了你这个白眼狼!求你高抬贵脚回去做你的侯爷夫人,当二品诰命夫人吧。” 见到杨初月还不走,柳四娘那些荆条说:“你还不走?不走我赶人了!”说着就那些荆条往杨初月身上打。 杨初月现在站也不说话反驳,只等柳四娘骂,等到差不多了才说:“骂够了吗?您已经五六十岁了,这样做不嫌丢人吗?今天我来只想说,上次老夫人在你和琼霏来了过后把我叫到佛堂痛斥了一次,说以后不需对你们客气。我已经在洪女夫子那里打点好了,把琼霏送到那里去。看您今天的样子也知道不用了。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操心。”说着扶了小倩上马车。 柳四娘停止叫骂,她以为杨初月来是为了认错,来道歉来弥补的,没想到杨初月这次神色淡淡的,没一点往日温顺恭敬的样子。她以为杨初月开始不还手是为了求得她原谅,想不到是她错了。 在听到杨初月到杨家来的消息后,她一直跟在柳四娘身后,见到柳四娘对杨初月又打又骂,她一直躲在大门后没出来,听到杨初月说要送她到洪女夫子那里去学习,众所周知,洪女夫子非京城名媛不教,一般小门小户的姑娘她不会收,有多少京城的姑娘挤破了脑袋想去那里,从洪女夫子那里走出来的女学生几乎都是名满京城的女子,无一不是嫁入侯门高官的。 就算她没嫁入侯门的资格,到那里学习一二也行,再想起上次被邱家两兄弟辱骂的事,她更坚定了到洪女夫子那里学习的决心。见到杨初月要离开,忙跑出去拉着杨初月的衣裙:“五姨妈,我愿意去,求您让我去吧。” 杨初月本打算离开,不再管柳四娘,看到孟琼霏,杨初月还是犹豫了一阵:“姥姥会同意吗?你能保证去了之后不惹事?” 孟琼霏本就是安分守己不会做出出格之事的听话的姑娘,她能保证去了之后不会闹出让杨初月丢脸的事,但柳四娘同不同意又是另一回事。 “我能保证我会听姨妈和女夫子话,但我不知道姥姥会不会同意……姨妈,我没那个高攀忠毅侯府的心思,真的,我自己的身份我自己清楚。但我真的想去洪女夫子那里学习,跟着女夫子长见识……”她说话也畏畏缩缩的,有些底气不足。 杨初月也算了解这个侄女,知道她不像杨秋月那样心高气傲又无理取闹的,说:“只要你说服了姥姥,我就让你去。到时候你让你舅妈到侯府来找我就行。” 孟琼霏激动得眼泪也流了出来,点头应道:“会的会的,姨妈,你可要说话算话呀。”孟琼霏飞快的跑到了柳四娘身边,杨初月坐上马车回了侯府。 孟琼霏劝柳四娘的时候,柳四娘还在气头上不肯听。孟琼霏好说歹说才把柳四娘说服了,最后梁菀芯去了忠毅侯府和杨初月说了,杨初月亲自领着孟琼霏到洪女夫子的女学堂,把孟琼霏交到洪女夫子手上。“这就是我那侄女孟琼霏。她从小就胆子小,做事有些放不开,要是在学堂了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还请夫子多担待。她虽不怎么聪明,但听话肯学,得麻烦夫子多教教她了。” 孟琼霏在一旁一脸期待的看着洪女夫子,洪女夫子看孟琼霏身上一副寒酸气,眼神温顺,模样还算生得乖巧,这样的女学生手下在平常提点她一二就行,不用多管她,想着就赔笑的说了几句。 孟琼霏留下后,和在家的时候一样温顺懂事,洪女夫子教的所有东西她都认真的学,就算有不会的也自己琢磨,有什么不懂的也不去打扰女夫子,直到自己想明白为止才罢休。在学堂里她的出身是最差的,那些贵女们都不愿多和她往来,孟琼霏一心来学习并没想其他。虽然心里很羡慕这些大家小姐们的气度学识和家世,但她也不盲目的上前去讨好巴结。只一个人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看书,偶尔看一眼那些贵族小姐们。 平安向宣德皇帝请了旨要到忠毅侯府小住几天,邱振晔和杨初月到门口迎接。平安从马车上下来,还不等邱振晔和杨初月行礼,就上前来拉住杨初月得手对他们说:“五姨和五姨父不必多礼。” “多年不见平安都长成大姑娘了,进去说话吧。”邱振晔说。 进了忠毅侯府的大门,平安说道:“五姨和五姨父不要当我是公主,在宫外不用那么拘束,都是一家人,你们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待我就行了。” 杨初月被平安活泼外向的性子所感染:“你还真是自来熟,一点儿都不客气。” 平安笑着说:“在姨妈家不用客气。” 第132章 知道真相 “是,不用客气。”邱振晔也笑说道。 “我好久都没见到誉宁了,他怎样了,还有两个哥哥。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炜霆和雪瑛,姨妈姨父,你让我见见他们吧。”平安一手挽着杨初月的手臂,一手挽着邱振晔的胳膊,走在他们中间说道。 “都在府里,等会儿你一个一个的见。”杨初月说。 这次出宫平安没带多少人,不过宣德皇帝派了隐藏在暗处的影卫和武功高强的女子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以免她在宫外出事。就算到了忠毅侯府,她身边的丫鬟打扮的眉目冷酷眼含杀气的宫人也未离开她一步。 平安最先去看邱誉宁,彼时邱誉宁正和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在侯府的练武的武堂练习棍棒功夫。就算八年多没见,平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弟弟,跑上前去从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邱誉宁听声音十分陌生,想起杨初月说瑾碧公主要到府上来住几天,就猜到是当年的小姐姐来了:“是平安姐姐吧?” 平安松开手退到杨初月身边,抱着杨初月的手臂说:“姨妈,表弟那么快就猜出来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邱炜鸣和邱炜轩兄弟两个也放下手里的刀剑,怔怔的看着平安,只见杨初月身边立着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衫的清丽姑娘,她的气质高华与众不同,又言语天真,有一股天生的娇憨小女儿之态,加上她一张白白净净的鹅蛋圆脸,长得甚是清丽绝俗,言语间顾盼神飞,让人见了不得不倾心相许。正在他们发愣的时候,邱誉宁就直接夸赞说:“真的是平安表姐?表姐长得真好看,比娘当年好看了上百倍不止。” 邱振晔见了,一个爆栗扣到邱誉宁头上:“怎么说话的。” 倒是平安理所当然的接到:“弟弟说的是实话,宫里的嬷嬷和宫女们都说我是最漂亮的公主,连父皇都那么说。”还冲杨初月明媚一笑:“姨妈,你说是不是?” 杨初月笑道:“你呀,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 平安笑着贴在杨初月的肩膀上,说:“本来就是嘛,我不用谦虚,誉宁,你说是不是?” 邱誉宁变得有些狗腿的说道:“我同意表姐的话。” 平安没见过邱炜霆,见到所有男孩子中个子最小,长得像邱振晔的男孩子说:“这就是炜霆吧,我还没见过他呢。” 邱炜霆被邱誉宁拉了上来,对他说:“这是你表姐,当今皇上最喜欢的公主宇文瑾碧。” 邱炜霆一个冷清的小孩子,见到平安也不太好意思,低着头说:“公主表姐好。” “表弟也好。”平安被邱炜霆的模样逗笑了。 邱炜鸣见到自己被冷落了,说道:“平安妹妹不记得我了吗?当年我们还在一起玩过,我还捉过月季花上的蝴蝶给你呢。” 邱誉宁只有十岁左右,她尚能和比她年纪小的表弟开玩笑,邱炜鸣和邱炜轩均比她年长,且她也听过两位表哥要议婚的事,在宫里有那么多嬷嬷的教导,她也不好上前去打招呼,只站在原地礼貌的笑了笑,说:“炜鸣表哥和炜轩表哥好,我当然记得你们了。” 平安和邱炜鸣两个并不亲近,小时候邱炜轩嫌平安爱哭鼻子不怎么搭理她,邱炜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平安见了害怕并不敢和他靠得太近,反而和活泼好动的邱誉宁玩得来一些,虽然那时候邱誉宁还是个满地爬爱闹腾的小孩子。 “姨妈,我们去看表妹好不好,就不打扰表哥表弟们练武了。”平安还是亲密的抱着杨初月的胳膊说。 “好,你们都继续吧,我先和平安下去了。”杨初月和平安离开了。 邱炜鸣和邱炜轩两兄弟的眼睛始终看着那个和杨初月一起离开的浅蓝色背影。邱誉宁见到两个哥哥这样,心里不屑的说他们对表姐不安好心,然后扯着弟弟去到一边去练武了。 看着两个哥哥,邱誉宁俯□来对邱炜霆说:“以后离他们两个远点儿,免得他们伤到你。我就是个例子,懂吗?” 邱炜霆知道两个哥哥和他不是一个娘生的,他经常听到邱誉宁私下说他们的坏话,但他还是听了,点头说:“嗯,我懂。” 平安见了邱老夫人,邱老夫人对这个长得乖巧又活泼有理的公主非常喜欢,以至于一向不出佛堂的邱老夫人晚上还一起坐到饭桌上一起吃饭。邱老夫人坚持要平安挨着她坐,平安也坚持说她出宫后不用摆架子只是小辈,在坐位置的时候坚持按照辈分来,邱老夫人听了既无奈又欢喜。 平安晚上和杨初月坐在一起说话,要她讲辽州的风土人情。杨初月说了大半个晚上,平安还意犹未尽,见到杨初月累了,主动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在宫里被管得太严,出宫后难免放肆了些,一早起来就叫邱炜鸣起床一起出去玩儿。 “我的姐姐呀,你在宫里什么没见过,偏要出去玩。你会骑马吗?再说你金贵,走丢了我赔不起。”邱誉宁一边穿衣服一边念叨着说。 平安催道:“你不懂,宫里闷死了,父皇和母妃说这样不能做那样不许,我都快烦死了。这次好不容易出宫,当然要玩得尽兴点儿。你看,我都换好衣裳了。我们先去逛街,再去外婆那里。我和姨父姨妈都说好了,他们都同意我们去。再说这次我出宫,父皇派了好些影卫护着,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你快点儿行不行?” 邱誉宁见平安穿着一身男装,看起来很有精神,不忍心打搅了她的兴致加快了动作。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裳洗漱好了,邱炜霆也要跟着去,出了门,邱炜鸣和邱炜轩也要跟着去。邱誉宁扁扁嘴,拉着邱炜霆不和两个哥哥一起。 “大街上人多,你们得快些回来。誉宁,记得保护好姐姐和弟弟。”杨初月送他们出门时说道。邱誉宁点点头。 平安在宫里待久了,对宫外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拖着邱誉宁在街上乱窜。邱誉宁也是个好玩的,跟着她一起疯,邱炜霆帮着他们两人拿东西。邱炜鸣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出门后显得更冷清,不过看到平安和谐不亲近,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但他又不是邱誉宁那种人来疯和谁都能说话都能相处得来的人,只得咬牙坚持跟在他们后面。 大街上熙来攘往的,平安和邱誉宁看够了转到了杨家住的地方。“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外公外婆了。”平安现在杨宅的大门前说道,“我记得乡下的院子里有一个瓜架子,还有种了好些花。那时候我想让外公做一个秋千,结果外公说我太小了就没答应。” 邱誉宁帮邱炜霆提东西,听到平安那样说,叹道:“表姐,你的记性真好。” 平安得意一笑:“那是当然。” 平安和邱誉宁两个进了杨家,邱炜霆也跟了进去。邱炜鸣站在杨家的大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邱炜轩跟上来说:“大哥,你进去吗?”邱炜鸣没有回答。 “我记得瑾碧公主的母妃是母亲的三姐,瑾碧公主出生后一直由母亲和她娘家的人养着,直到回宫以后。说来公主和母亲和杨家二老的关系真是非一般。大哥如此讨厌杨家人以及和他们有关系的人,这次总有例外吧。” 邱炜鸣没说话,只看着杨家的大门发呆。平安要和杨家没关系那该多好。犹豫一阵后还是进了杨家的大门。想不到一进门就看到孟琼霏和平安公主在一起玩儿。孟琼霏见到邱炜鸣个邱炜轩两个很坦然:“两位公子好。公主,我看我们两个姑娘家和两个正在议婚的世家公子现在一处也不好,不如我们到姥姥那里去吧。” 平安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说道:“先恭喜两位表哥了,以后成亲喝喜酒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呀。表姐说得对,就不多留了,你们请便吧。” 看到孟琼霏把平安带走,邱炜鸣心里恨恨地,看孟琼霏那微笑的样子,她一定是故意的! 孟琼霏就算再不懂男女之事,但看邱家两兄弟看平安的眼神就知道这两位公子都喜欢上了那位家世好模样好性子好的公主表妹。但她就是不想那位什么都好的公主表妹和邱家的两位眼高于鼎的公子牵扯上。 走到后门的时候,孟琼霏对平安说:“公主,邱家的两位公子不喜欢和杨家有关系的人,我上次去忠毅侯府被他们两位辱骂得很惨,而且他们两个平常对五姨妈多有不敬,在私底下都‘杨氏’‘杨氏’的叫,估计他们也不怎么喜欢你,你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太亲近的好。” 平安一脸的不可置信,又联系到内宫那些事,一下子明白了杨初月在侯府的难处以及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相处的争斗,“我知道了,反正两位表兄要成家立业了,我以后和他们的交集也不多。再说我自己也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孟琼霏转开话题说了别的事,两个姐妹去了柳四娘那边。邱炜鸣在杨家没待多久就回去了,平安在杨家直待到天黑才回忠毅侯府。当年在丰莱镇的时候,柳四娘和杨老三就非常喜欢这个外孙女,多年没见到她留她在家里多待了一阵。天黑后还是杨初月来接她的。 难得邱炜鸣那么有心,在杨初月面前也乖顺了不少,只要有平安在的地方,他都会出现。不过碍于平安身边的那位嬷嬷不敢靠得太近。 上次平安出府玩儿了一次,宣德皇帝就派了她身边最严厉的嬷嬷出宫来。邱炜鸣这些天的变化邱炜轩看在眼里,他自知娶不到公主,不过他也不愿邱炜鸣成为皇帝的成龙快婿。 “你说什么?”杨初月本就对邱炜轩今天突然来请安不对劲,想不到他说了那么一件事。邱炜轩跪在地上,上身伏在地上,对她重重的磕了一头,说道:“炜轩说在辽州崇岭秋猎那次,三弟受伤并非意外,而是大哥有意而为之!” 邱炜鸣并非第一次对邱誉宁下手,但今天听到邱炜轩亲自说出来,还是震惊了一次。 第133章 夫妻吵架 那时候邱炜鸣只有十三岁,便有那么歹毒的心肠,到底是她太小看了邱振晔的嫡长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实话,要让我知道你有半句假话绝不是跪祠堂那么简单的事。” 邱炜轩言之凿凿,说,“儿子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若母亲不信,可以问父亲和三弟,那事是父亲为了一家和睦才隐瞒下来的。那时父亲最疼爱的儿子是三弟,大哥是侯府的嫡长子,担心父亲偏心三弟,所以才有了除掉三弟的念头。那时候正是秋猎,大哥知道三弟爱玩,就蹿掇三弟去林子里猎大猎物。大哥心知他一个人不可能杀了三弟,就拉上我一起。他那时候说只要杀了三弟,再毁了四弟,将来忠毅侯府的就是他的了。而我只是庶子,大哥说什么我只得听什么,他还许诺我如果我能帮他,他在坐上侯爷的位置后会给我许多好处,那时儿子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听了大哥的话和他一起暗害三弟。那时三弟被老虎踩伤,手臂被咬,但还没到性命垂危的地步,可怜那时候三弟还向大哥和我求救,说我们是去救他的。大哥为了得到忠毅侯府侯爷的位置,竞狠下心来射了三弟一箭,正中三弟的心口,大哥为了拖我下水,让我也射一箭。儿子当时被逼无奈,才射了三弟大腿一箭。三弟中箭后昏迷,但他昏迷之前是看着大哥和我射的箭。大哥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被父亲知道了。他没告诉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为了大哥隐瞒了此事。但事发后的第二天,他就让大哥和我去戍守边疆,没有他的允许不能回家。” 杨初月细想那时候邱振晔的神情,难怪一直到现在她都有种邱振晔不敢面对她的感觉。还有当年,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邱振晔会突然变得那么狠心,把发妻和爱妾生的儿子送到那么苦寒的地方去,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起那时候邱誉宁全身被纱布裹成木乃伊的样子,睡觉梦里都会喊痛。想起邱誉宁躺在床上随时都有可能死的时候,杨初月只觉得她这辈子都没那么愤怒过。想到邱炜轩和邱炜鸣是一伙的,脑子里还保留了一丝理智:“都过了三年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别告诉我是你良心发现了想通了。我不相信你对侯位没想法。” 邱炜轩没料到杨初月会这么问,心里暗说这个乡下来的女人不好糊弄。杨初月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邱炜轩只得说道:“儿子选择在这个时候说是因为儿子改变了立场选择了母亲,大哥就算是父亲的嫡长子,也不一定能当上侯爷。父亲最喜欢最看中的儿子是三弟,四弟又聪慧,父亲也越来越看中他了。小妹儿子就不说了,现在京城里谁不说小妹最得父亲和老夫人的喜欢?母亲您也是,现在您是父亲身边唯一的女人,父亲也看中您,儿子想良禽择木而栖,跟着母亲胜算更大,得到的好处也更多,所以放弃了大哥选了母亲。” 要邱炜轩说一些深明大意的话,杨初月或许会不信。但邱炜轩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杨初月又有些相信。但哪个坏人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几个字?杨初月只得让邱炜鸣退下,邱炜轩为了利益能背叛邱炜鸣,以后也能背叛她,况且她自始自终都没全相信邱炜轩。 邱炜轩退了出来,就算杨氏不相信他是真的投成了,也会相信是邱炜鸣当年害了她儿子,而且事实就是如此,邱振晔就算再想帮邱炜鸣隐瞒也瞒不住了。 平安从隔壁的套间出来,喊了一声“姨妈”。 杨初月坐着,招呼平安坐过来,说:“你出宫的日子不短了,明天就回宫吧。” “为什么?”平安条件反射的问道。 杨初月抱着她说:“刚才炜轩的话你也听见了,也许侯府就要发生大事了,我不想让你看到肮脏的一面。” 其实在宫里,平安已经见过许多了,她一直都看在眼里没说出来。想起从小在一起玩儿的哥哥弟弟们之间有那么多龌蹉之事,心里一阵发毛,“好,我明天就回去。” “怎么不多待几天再回宫?”见到平安要离开,而且神色也十分不对,邱炜鸣上前去问道。 平安只觉得邱炜鸣虚伪无情,面上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也学会了怎样掩藏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说道:“回宫是父皇的旨意,再说我离宫数日,也想母妃了,就急着回去看看她。” 听平安这么说,邱炜鸣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因平安在,杨初月当晚没发作,送走了平安,杨初月才把邱誉宁叫来问了三年前的事。 “没,不关大哥的事,我是被老虎踩伤的和大哥无关。您听谁说的是大哥要害我的?该不会是有人挑拨我和大哥之间的兄弟之情吧。”邱誉宁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 杨初月心里气急:“他都快要了你的命,你还帮他说话!要不是你命大,你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邱炜鸣面和心不和,私下里是怎么说他的是吗?你不用隐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邱誉宁只得笑道,跑到杨初月身边,头放在她的大腿上撒娇说:“娘,这事就算了吧,反正我也没事。我都不放在心上,你还在意什么呢?为了一家和睦,你也得忍着是不是?” 杨初月心里气急,穿越后家里太穷,她必须忍受无理取闹的亲戚有人,长大后成了忠毅侯府的丫鬟,必须忍受所谓主子们的坏脾气,嫁人过后,必须忍受婆婆的鄙视和轻蔑,永远只会拖后腿的娘家的一堆烂事和丈夫几次前任留下的嗝应事。她这辈子忍的事太多了,上次邱炜鸣害了她儿子一次,她没那个心胸再忍第二次。 杨初月气道:“你还嫌被邱炜鸣欺负得不够吗?难道他害你,我们就必须忍着么?就因为他没娘,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母子四人就必须让着他么?” 在邱誉宁眼里,杨初月一直是个温和顾全大局不会发脾气得人,但今天杨初月的神色太反常,说话的语气比往日重了百倍不止,这才知道她真的怒了。“娘,我已经得到教训了,下次不会那么马虎大意了。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你和弟弟妹妹。我想好了,侯府继承人的位置我可以不要,以后我自己去挣前途,我会养活你还有炜霆雪瑛的。” 听到邱誉宁说了这句话,杨初月倍感欣慰,心里的怒气去了不少。感叹儿子懂事的同时,也在想要是上次秋猎他去了该怎么办。“别的我都可以忍,就这个不能忍。我一定要你爹给个说法。” 邱誉宁感到要出事,忙劝道:“娘,还是算了吧,我们现在都没事了。我也不会笨到在大哥手里吃三次亏。” 杨初月一直认为是自己太窝囊,才会让三个儿女活得也窝囊,心里忍不下那口气,一定要找邱振晔给个说法。听了杨初月义愤填膺的陈述后,邱振晔问:“是谁告诉你的?誉宁?” 杨初月冷笑道:“他很听你的话,一个字也没说。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到现在我都还被蒙在鼓里。邱炜鸣果然是你养的好儿子,有你当年的风范!” 邱振晔知道对不住她,温言说道:“当时是我瞒着你是我不对。可你知道侯府乱,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为了一家和顺我才没告诉你。再说我已经处罚过炜鸣和炜轩了,誉宁也大方的没计较,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杨初月不领情,反驳说:“如果有一天誉宁也像炜鸣那样故意而为之,伤到了炜鸣,你还会帮他隐瞒劝炜鸣不要和誉宁置气吗?” 邱振晔听了没有回答。杨初月也耐着性子等邱振晔的答案,等了许久邱振晔都没说话。杨初月说道:“我知道你顾虑到炜鸣从小就没了娘,但你也不能一味的纵容他让他做错事。我听到说他之所以会对誉宁下手是因为他认为你偏心,害怕失去忠毅侯府继承人的位置,才会做出迫害誉宁的事。我承认自己对他关心得不够,对他只做到了一个后母应有的皮表的关心。我不可能在听到我儿子被他害得险些没命还无动于衷。” 邱振晔打断她说:“你说那么多够了吗?对炜鸣和炜轩我已经罚过了,你还想怎样?再说现在誉宁平安无事,炜鸣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你还觉得不够吗?事情已经过去快三年了,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难道一定要闹得这个点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杨初月心里气得不行,明明是邱炜鸣做错了,邱振晔却对她发脾气,说道:“我从来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上次炜鸣推誉宁落水我没计较,这次我要还忍着,难道真要等到炜鸣害死了我儿子才说吗?你讲理些好不好?” 邱振晔心里烦躁,杨初月又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不由得发脾气,说道:“我怎么不讲理了?是你一直抓住当年的事不放。炜鸣一直由我在教养,他做出那些事是我没教好,不过事后我罚了他还不够,非得让他被誉宁射一箭你才安心?现在炜鸣已经知道错了,誉宁也不计较了,你还说什么?” 杨初月原本就气邱振晔当年瞒着她不实说邱誉宁的伤势,现在邱振晔又对她发脾气,断定邱振晔一心维护邱炜鸣:“你爱怎样就怎样,如果以后再有人伤害我儿子和女儿,我绝不放过他!你最好管好你发妻生的儿子别让他再做出害人的事,否则别怪我这个后娘恶毒!” 杨初月出了邱振晔的沧云楼,邱振晔也没追出去,晚上两人也是分开睡的。后几天侯府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邱振晔也问过邱誉宁是不是他说的,邱誉宁否认了,说他没对杨初月说过那些话。邱振晔知道邱誉宁是个言出必行甚少撒谎的人,他那么说了也不多怀疑。 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多,除了他们兄弟两个,还有就是邱誉宁、东方先生和他。东方先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杨初月说起那件事,邱炜鸣不可能亲自去说,想起那个多事的儿子,难道是他说的? 第134章 相敬如冰 邱振晔把小倩叫来问了,小倩如实说了那天邱炜轩向杨初月请安的事。果然是他说的,就和当年桂仪一样爱闹腾。邱振晔第二天就把邱炜轩送到了偏远的乡下。 邱振烨没有征兆的发火,邱炜轩还没想好应对的计策。临走前他还故作无知地问邱振烨,“爹,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邱振晔看着这个酷似桂仪的儿子,说,“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都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用再在我面前叫屈说冤枉了你,你那些伎俩为父一清二楚,这次送你到乡下好好反醒吧,” 联系杨初月和邱振晔这两天闹脾气的事,邱炜轩明白邱振晔送他离开的原因了。不过为什么主要的同谋都没事,只单罚他一个?就因为他是庶子?邱炜轩心里不服气,又不能面上发作。“父亲,儿子知错了,我到乡下以后一定会改的。但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才回来,请容儿子向奶奶道别后再走。” 邱炜轩说得十分动容,邱振晔没多想就同意了,他在一旁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岔子。邱炜轩到的时候,正好邱炜鸣在小佛堂后室,他正在给邱老夫人抄写佛经。邱炜轩进来后跪在邱老夫人面前,带着哭腔说道:“炜轩来向奶奶道别。” 邱老夫人放下手里敲木鱼的木锤,回过头来,看到邱炜轩神情悲戚,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你要去什么地方?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听话,别哭了。” 邱炜轩听了邱老夫人的话后哭得更凶,委屈地说道:“孙子犯了错,父亲要罚我,所以让我去南边的庄子。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所以在临走前向奶奶辞行。” 邱老夫人虽不怎么喜欢邱炜轩,但好歹还是她的孙子,问道:“你犯了什么错,你爹要送你到乡下去?先把话说清楚了,要其中有什么委屈,奶奶给你做主。” 邱炜轩用衣袖擦干了眼泪,说:“孙子没什么委屈,只是想到不能在奶奶身边尽孝,就心里难过。不过孙子想问奶奶一句,是不是做错了事都该受罚?” 邱老夫人说道:“这个当然,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邱振晔突然意识到他要把邱炜鸣也捅出来,忙说道:“时候不早了,该走了。”扯着邱炜轩就要走。 现在有邱老夫人在,邱炜轩倒不怕,理直气壮地说道:“儿子想弄清楚了心中的疑问,再离开也不迟。既然奶奶都说了犯了错的话必须受罚,为什么炜轩犯了错就必须被送到乡下去吃苦,而大哥就可以安然的在府里?难道就因为我是庶子的缘故?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到了忠毅侯府就变样了?” 邱老夫人听到和她最疼爱的长孙有关,听到邱炜轩说邱炜鸣犯了错,问道:“炜鸣做了什么错事,你先说来听听,他要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也不会纵容包庇他。” 邱炜轩向邱老夫人郑重地瞌了一头,说:“求奶奶把母亲和三弟请来。此事和三弟有关,奶奶和父亲最疼爱三弟,一定会为三弟主持公道。” 邱炜鸣坐在一墙直隔的后室抄写经书,将小佛堂内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蘸了浓墨的毛笔上滴下一滴浓浓的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杨初月和邱誉宁很快就到了,邱炜鸣也被请了出来。邱炜轩当着众人的面把当年他和邱炜鸣谋害邱誉宁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连其中的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有些连杨初月都没听过。 邱老夫人面上平和的听邱炜轩说了所有的事,对跪在地上的邱炜鸣和邱誉宁说道:“炜轩说的都是真的吗?炜鸣,你说。” 当着邱誉宁和邱炜轩以及亲爹的面不敢说谎话,但他又没立刻承认的勇气,只跪着不言语。 “誉宁,你来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当着你父母兄弟的面,可不要乱说。”邱老夫人转过头问邱誉宁。 邱誉宁咬着下唇不语,正要说话的时候看到邱振烨飘过来的眼神,垂下头不说一句话。邱炜鸣才鼓起勇气说:“是,是孙子所为,炜轩说的全是真的。” 邱炜鸣承认后,整个小佛堂内静默了许久,杨初月不打算说话,她只想看在老夫人眼里是怎么处理这件事。邱振晔没料到邱炜轩会在邱老夫人面前把这件事捅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是孙子嫉妒三弟才会做出这件事。”邱炜鸣说得坦诚无畏,刚才承认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以后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犹豫害怕。 在崇岭那段日子,邱老夫人不知道多少,只从邱振晔和杨初月的来信中知道一二。“振晔,你来说。你是所有孩子的爹。”邱老夫人说。 邱振晔跪下认错,说道:“是儿子教子无方,才会出现兄弟相残之事。” 邱老夫人又问杨初月:“你呢?你在辽州崇岭的时候管着整个内宅。” 杨初月跪下说:“男主外女主内,侯爷和老夫人有同样的担心,所以炜鸣一直由侯爷教导,我对军营的事一无所知。至于炜鸣害誉宁这事,我是三天前才知道。” 屋里跪了一地,邱老夫人坐在供桌前一言不发。等了约一刻钟,邱老夫人问邱振晔:“你打算怎么处置?” 邱振晔想了一阵:“儿子想让誉宁到西北李将军那边历练,他自己的路由他自己来闯。至于炜轩,儿子想让他去乡下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回京城。至于炜鸣,还请母亲来处置。” 邱老夫人看了杨初月和邱誉宁一眼,问邱振晔,说:“对誉宁的处置,你不觉得严重了些吗?那可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啊。”最后一句话问得颇有深意,直指邱振晔偏心。 邱振晔没说话,杨初月答道:“回老夫人,在媳妇当年嫁给侯爷之时,就和侯爷商量好了,炜鸣是忠毅侯府的大公子,侯爷嫡出的嫡长子,侯位和家业由炜鸣继承。至于我生的儿女,他们若有本事,就凭他们自己去挣出路,要没本事,就在京城做一个无名之辈。当年在辽州,侯爷能狠心的把炜鸣和炜轩送到边境去戍守边疆,为何誉宁就不可以?我想,侯爷也是为了历练誉宁才会那么说。至于我,则同意侯爷的惩处。誉宁,你可同意你父亲的说法?” 邱誉宁当年在辽州之时就十分喜欢军营,听到两个哥哥上战场后,一直想从军驰骋沙场,立刻点头说:“儿子愿意到西北李将军那里去!求父亲和母亲成全。” “去历练历练也好,什么时候走?”邱老夫人问道。 “孙子随时可以去西北。”邱誉宁说道,忽视邱老夫人话里赶人的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邱老夫人说,“至于炜鸣,我看就到家庙那边反省反省吧,在列祖列宗面前总能悔过。” 邱炜鸣磕了一头,“是。” 邱誉宁走得太匆忙,杨初月在邱老夫人训完话后就回邱誉宁的院子帮他收拾行李。“娘,你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邱誉宁不让杨初月帮他收拾,坚持自己动手。 “哪有不担心的道理?更何况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其实我也不能妇人之见留你在家一辈子,你到更广阔的地方历练历练也好。我就担心你的性子太急躁太冲动,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切不可麻痹大意。这世间好人多,坏人也多,做人要讲义气,但也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在外面会怎样,就看你自己的了。你不能靠你爹一辈子。”杨初月看着眼前矮了她小半个头的儿子说。 “这些我都知道,娘,你在家要看好弟弟和妹妹。”邱誉宁说道。 很早杨初月就起了,给邱誉宁做了一顿早点,再将他送到了京城外。“娘,你回去吧,我会小心的。”邱誉宁翻身上马,对杨初月说。 “你自己当心,记得写信回来。”杨初月朝邱誉宁挥了挥手。侯府里两天内走了三个人,一下子清静了不少。邱振晔和杨初月言归于好,也回不到没知道邱炜鸣事发前的时候。夫妻两人相敬如宾,不过是冰冷的冰,除了平常打个照面外就没什么交集。 杨初月操持中馈,管着偌大的忠毅侯府,自己教在府里的一儿一女。她也不像过去那样凡事都顺从邱老夫人和邱振晔,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太过手软太过怯懦,自认为太过势单力薄,无法向这个时代的礼教反抗而选择了屈服。她现在的反抗是不是太晚了?杨初月在亲自监督家丁杖责一个和府外人说府上的事的婆子的时候想到。她现在强硬得丝毫不手软,侯府里谁提起她都必须敬畏七分,在府里更不敢造次。 邱振烨忙于公务,在府里几乎不见人影。邱老夫人在知道三个孙辈相残后,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加上她在雨夜里受了冷,已经病倒了,后面的日子一直缠绵病榻。 现在废太子之事被提了提了出来,宫里各位有皇子的娘娘均在朝中拉拢得势的大臣为她们的儿子效力。没过多久,刘皇后被废触,皇帝赐了一杯鸩酒给她,尸首只用一口薄棺材送出宫葬了。刘氏被葬在乱葬岗,杨初月还听说因一场大雨把坟上的泥土冲走了,棺材内的尸体已经暴尸荒野,尸身被野狗啃得七零八落的。没过多久,处于极度惊恐之中的太子在太子府自溢身亡。听说当时太子的面容狰狞扭曲,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没人关心太子是怎么死的,现在所有人都在关心的是将来的皇后会是谁,太子会是谁。后宫如此,朝堂也是如此。到忠毅侯府拜访的大臣夫人很多,送美人来的也很多。不过邱振晔拒绝后还是被托下了水,原因是某个夜晚被武安侯拉去武安侯府喝酒吃肉,结果酒喝得太多,在厢房一觉醒来身边躺着一个肤如凝脂的年轻美人。武安侯说是邱振晔酒后乱性,硬抱着美人不放,而这个美人是武安侯的干女儿红颜坊的美娴。有武安侯做主,邱振晔无论如何也要收下美人。 135、尘埃落定 ...   杨初月对这个政治奸细没什么好感,只按照邱振晔的指示安排好了她。邱振晔也算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不会被那么简单的伎俩拿下,邱振晔放任美娴在侯府内走动,杨初月也不管。      不过在皇帝面前,邱振晔勇于承认错误,说自己酒后乱性上了武安侯的干女儿,是京城红颜坊的花魁美娴。果不其然皇帝大骂了邱振晔,把武安侯也狠狠的责骂了一顿,说他收什么女子做干女儿不好,偏要收一个青楼下作女子为干女儿,这是欲意何为,分明是别有用心。邱振晔是朝廷的重要官员,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罚他在府里禁闭三月好生悔改思过,罚俸半年,至于那个所谓的武安侯的干女儿,她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武安侯失算,想不到邱振晔会来这出,害得他赔了干女儿的清白又没把邱振晔拉到自己的阵营内,事后还不能上门找邱振晔算账。武安侯算是摸清了邱振晔的性子,喜欢到皇帝面前告状。尤其是在犯了什么错的时候,他最喜欢示弱,主动把所有的料抖出来,让皇帝裁决,虽然开始会被皇帝骂得很惨,但皇帝绝不会队邱振晔下狠手。有了这次的教训后,甚少有人到忠毅侯府来了。      皇帝让邱振烨禁足,邱振烨当真在府内思过,每天抱着《道德经》等陶冶心灵节操的书籍在书房看书,顺便把儿子女儿也叫到书房教他们读书认字。凡有人上门来拜访均被杨初月用皇帝下令侯爷闭门思过拒绝了,连府上和外面传递消息的人也被责罚了不少。      皇后和太子死后,后宫争后位,皇子们政太子之位也没争出个结果来。皇帝那里没表示,他们再怎么争也没办法。      不过近来有消息传出,武安侯的嫡长孙看上了瑾碧公主,正托倾华夫人向皇帝请旨把公主下嫁到武安侯府。听说宣德皇帝当时没明说,不过也有消息传出,皇帝可能会答应。“你说皇上会不会真的将平安下嫁到武安侯府?”这算是在邱誉宁走后两年,杨初月第一次主动对邱振晔说话。      “不知道。”邱振晔说,“京城里,没有哪一家的权势有武安侯府大,公主嫁到武安侯府,也不会委屈了她。”      邱振晔这么说,杨初月没再说话,她也没听出邱振烨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没多久,邱振晔回来说宣德皇帝没答应倾华夫人的说情,原本想晋她为贵妃的旨意也撤回了。一直以来,平安是宣德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凡事有关她的事,皇帝均不会头脑发热的随意应下,这次也一样。倾华夫人因平安没了贵妃的位置,心里也狠狠的,皇帝宠女儿,比她这个常伴身侧的女人还过。      宣德十五年初,传出贞妃有孕的消息,杨初月听到这个消息后问了邱振烨好几次才最终确定那个消息是真的。“你当年说贞妃不可能再怀孕,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怀上?到底是当年乡下那个大夫是庸医,还是宫里有别的什么事?不过照我看,贞妃现在有龙裔不见得是坏事。”邱振烨表示对当年那名乡下大夫的医术表示怀疑。      “这个我也不清楚,兴许贞妃的身体在宫里已经调养好了,贞妃娘娘要能把孩子生下来固然是好事。”杨初月也希望杨小雨能平安生下皇子,不过她当年生平安伤了底子,就算在宫里调养好了也不见得就能在次成功生下孩子,况且杨小雨已经三十六岁,放到现代也算是高龄产妇了。      杨初月这次没机会进宫见杨小雨,只能通过邱振晔的描述知道杨小雨一点消息。大概是宣德皇帝被后宫那些妃子们烦得透了,就到杨小雨那里清净清净,一连大半个月都宿在杨小雨的宫里,然后杨小雨就怀上了。皇帝的不嫌儿子多,对杨小雨这一胎非常重视,之后也常留宿在杨小雨宫里,还晋杨小雨为淑妃。      “宫里有太医在,皇上又守在淑妃身边,淑妃不会有事的。将来淑妃生下皇子,只怕一切都不一样了。”邱振烨如此说道。      一切都不一样?杨初月还是摇了摇头,杨小雨的儿子不可能成为皇帝。她生男生女是一回事,能不能生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在四月,就听到淑妃小产的消息,之后,淑妃一直卧病不起。杨初月进宫探病了一次,不过杨小雨正在昏睡,姐妹两人没说上话,杨初月就离开了皇宫。杨小雨身边的宫女春雨说杨小雨是雨后的早晨到贤妃那里小坐的路上摔了一跤,回来后就腹痛不止,天黑后就小产了。小产后她的心思郁结,加上她的身体本就柔弱,就一直喝药,结果越喝越严重。      “好好照顾淑妃,她的汤药饮食尤其要注意。还有瑾碧公主,不能让她情绪太激动。”杨初月出宫前说道。      在宣德十五年年底,宫里传来贞妃病重的消息。杨初月又被召进宫探病。“三姐,我秋天来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病成这样了?”杨初月跪在杨小雨的床前。      杨小雨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双颊深陷,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眶里,双手如鹰的爪子只剩骨头,“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楚呢?我知道我命不久矣,我只是担心平安,在内宫除了皇上她谁都不能依靠,要是皇上哪天也去了,她该怎么办?”      杨初月握着杨小雨枯瘦的双手,“平安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皇上定会给她寻一个好驸马的,她不会有事的。三姐,我看你也不像心思郁结想不开的人,怎么会被诊出这回事来?你的身子再弱也不会到调理不好的地步啊?”      杨小雨苦笑,说道:“平安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倾华夫人的侄子看上平安,向皇上提出让平安下嫁一事,我不答应。皇上因为平安的婚事,撤回晋封倾华夫人为贵妃得的旨意,倾华夫人就心生怨恨,只怕她现在恨我们母女入骨了。以后若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平安还有容身之处吗?还有,我生下平安都那么多年了,你当年说我不能再生育,我在后宫这几年就断了生个儿子的念头,哪知我会在这个年纪在太子之争最严重的时候怀上?皇上也请了御医来给我诊脉,说我的身体好,能为皇上诞下皇子。我那时候也在想要能平安生下孩子就好了,哪怕是个女儿也成。皇后被废,宫里贤妃最大,我虽被晋为淑妃,但到底日子浅资历不够,皇后死后,后宫的宫务均是贤妃在打理。”      “那天我正要去贤妃娘娘那里请安,半路碰到倾华夫人,她在前我在后,我们一同去贤妃宫里,走到假山处,她突然停下来,我猝不及防,被人推倒肚子撞到了假山上,无奈那人出手太快我不知道是谁。晚上我的孩子就没了。宫里最恨我的就是倾华夫人,我一直都怀疑是倾华夫人动的手脚,可有没证据。小产后几日,我的身子就越来越差,直到现在这幅模样。初月,就当是我求你,千万别让平安嫁进武安侯。我不在了,就把那孩子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你能做到吗?”杨小雨挣扎起来死死的握住杨初月的手说。      杨初月拼命的点头:“我会的我会的,三姐你放心。平安生下来就我带的,我一直都把她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      杨初月出宫后没多久,杨小雨就过世了。听到宫里报丧的丧钟,缓缓的走出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在府里,杨初月听到邱振晔说,杨小雨死后皇帝哭了很久,最后皇帝封她为贞顺贵妃,葬入帝陵,成为宣德死后唯一能葬入帝陵的妃子。      杨小雨死后,宣德皇帝在宫外给平安建了一座公主府,让平安搬出宫去住。公主府和忠毅侯府隔得近,平安和杨初月亲近,宣德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让杨初月在宫外照顾她。      在办完杨小雨的丧事后,宣德皇帝照杨初月进宫问话。杨初月穿着一身诰命服跪在地上等皇帝发话,皇帝坐在杨小雨的宫里,沉默了许久才说:“朕没能见到贞顺贵妃最后一面,听宫人们说她死前见了你。贞顺贵妃死前说了什么话,你都告诉朕吧。”      杨初月想了想,说:“贞顺贵妃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瑾碧公主,她说不让公主嫁入武安侯府。她还说皇上日理万机,晚上常有咳嗽之状,说要皇上多加衣裳,喝玉梨枇杷露,请皇上要保重龙体,您好了,整个国家才会好。”      杨初月话刚落音,宣德皇帝咳嗽了几声,说道:“难为她还记得朕晚上会咳嗽。当年是她不顾危险到凉州城来陪朕走过当年最艰难的日子,也只有她会那么关心朕,无欲无求的陪在朕的身边。说到底,是朕亏欠了她啊。朕只能陪她共苦,不能和她同甘。”      宣德皇帝抒发感叹,杨初月跪着不说话,只等皇帝说,对任何人来说,得不到得才是最好的。杨初月突然明白汉朝武帝时期李夫人的用心。      “平安那孩子可怜,她是贵妃留给朕唯一的孩子,朕会好好照顾她的。”宣德皇帝说道。      “有皇上的金口玉言,瑾碧公主定能平安无事,贞顺贵妃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杨初月跪拜后说道。      杨初月回了侯府,在出宫的路上又遇到了倾华夫人。杨初月跪在一旁等她的车驾经过,倾华夫人路过她身边停下,很厉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你姐姐死了,被皇上封为了贞顺贵妃,还是唯一可以葬在帝陵以后陪伴圣驾的妃子,这死后的殊荣可谓是天大的恩赐呢。”      杨初月恭谨的说道:“天大的恩赐,也是皇上赏下来的。贞顺贵妃在皇上还是王爷之时就陪在皇上身边,皇上对贵妃如此恩赐,也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      “说来也是,要说对皇上的心,还是贞顺贵妃的真一些,无欲无求。不过贵妃也是个福薄的,这个岁数了才有小皇子。但贵妃都三十六七了,这个岁数了还想生孩子,也难怪生不下来,她在宫里都待了这么些年了,这时候就该继续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倾华夫人一如往日那般艳丽张扬,她似想起了什么,对杨初月说道:“听说忠毅侯身边有两房美妾,侯爷已经好久不到杨夫人那里歇息了。该不会是夫人失宠了吧?本宫看你刚死了当皇妃的姐姐,又失了丈夫的宠爱,这以后的日子……唉,就当本宫什么也没说,夫人好自为之吧。”      “原来夫人对妾身的家世如此清楚,妾身佩服。”杨初月说道。那两个姑娘是邱老夫人的远房亲戚的女儿,前来投奔。她老人家见杨初月和邱振晔闹僵了,就把那两个姑娘放到了邱振晔房里,至于邱振晔碰没碰她们,杨初月并不清楚。      “不是本宫请不清楚,而是你失了忠毅侯的欢心已经众所周知。本宫因为你那姐姐和侄女没能封上贵妃,平白的让一个死人捡了便宜。说来她死了是她的报应,也是你的报应。本宫看你还能逍遥到几时?回宫!”倾华夫人说完,宫人们抬着轿子走了,杨初月站起身来出了皇宫,对倾华夫人的话置若罔闻。      邱炜鸣在家庙内反省后回了忠毅侯府,又向邱振晔禀明要到江湖历练一番,邱振晔同意了。杨小雨死后的一个月,他在江湖上漂泊了两年后回到京城,彼时平安暂住在忠毅侯府中。      因母亲刚去世,平安粗粗见了邱炜鸣一面就回了屋子,邱炜鸣回家后本想和平安多说几句话,被平安拒之门外。      不过他回来后没多久,他的江湖朋友就把松哥儿带了回来,当着邱振晔和杨初月的面,再一次滴血验亲,松哥儿的血和邱振晔的血没融在一起,松哥儿不是邱振晔的儿子。“儿子看松哥儿长得和姚千遒一模一样,当时就怀疑他不是父亲您的儿子,更怀疑当年滴血认亲的水被动了手脚。这次儿子自作主张的把他带回来,请父亲恕罪。”邱炜鸣说。      邱振晔直点头,表示不怪他,“你做得好,只是不知当年那碗水是被谁动过了。”让他当年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邱炜鸣说:“不管当时是被谁动了手脚都不要紧,只要现在证明松哥儿不是您的儿子比什么都好。”      “你说的对。”邱振晔赞许的拍长子的肩膀说。      松哥儿被赶出了忠毅侯府,邱炜鸣跪到了杨初月那里。“有什么话非得对我说才行?”杨初月坐下后说道。      邱振晔也在场,对邱炜鸣说:“要说什么就说吧,不必扭扭捏捏的。”      邱炜鸣跪在杨初月面前,先磕了三个响头,对杨初月说道:“儿子就当年谋害三弟一事向母亲道歉,是儿子小肚鸡肠心思狭隘才会做出残害兄弟之事。求母亲原谅当年儿子年少轻狂之举。”      杨初月不指望邱炜鸣在江湖上漂泊了三年就会对她没成见,不过他能主动道歉,杨初月心里那口气还是消了不少。今天邱炜鸣摆出了诚意,杨初月也就顺坡下驴:“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不必再放到心上。只要以后你们兄弟和睦,家宅安宁就成。”这些年,杨初月一直记得崇岭那件事,她不会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只是想提醒自己不可轻信与人。      邱炜鸣又向杨初月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谢母亲原谅。”他起身走到邱振晔跟前跪下,叩头后说道:“儿子愿放弃侯府继承人的位置,求父亲让三弟继承侯位。”      邱振晔之前一直将邱炜鸣当做侯府继承人来培养,突然听到他主动放弃,问道:“为何?”      “你是侯府的嫡长子,是最适合继承侯府的人,就算你当年因嫉妒害过誉宁,但人非圣贤,熟能无过?只要你以后好生掌管整个侯府,保住邱家的荣耀。至于誉宁和炜霆,他们兄弟两个都有自己的前路,以后不会在忠毅侯府过日子。”杨初月说道。      邱炜鸣声情并茂地说了他在江湖上的经历,表示了愿意漂泊江湖的意愿,不愿为侯府的俗世所累,希望邱振晔能允许。      “不管你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那个想法,我也不会答应。你若真喜欢江湖,我可以让你在我管理侯府之前去历练。等我百年之后,你必须回来。”邱振晔说。      邱炜鸣只得暂时同意邱振晔的说法。      邱老夫人病中,大夫说就这一两月的光景。邱老夫人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让邱振晔写信到西北把邱誉宁叫回来,让在乡下的邱炜轩也回来。      杨初月和邱振晔一直分房睡,念到邱誉宁要回来了,邱振晔说不想让儿子看到他们现在这种冷漠,夫妻不穆的情形,因此提出让杨初月搬回沧云楼。      “都这么多年了,还在乎那些做什么?誉宁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不计较当年的事了。”杨初月没搬回去的意思,坚持要留在自己的院子住。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万一以后誉宁和儿子也像我们这样一吵架就几年都不和好该怎么办?我看你还是搬回去吧。”邱振晔亦十分坚持。      结果两人又僵持了几天,最后杨初月还是搬了回去。一开始杨初月还抱着铺盖卷儿打地铺,每到半夜邱振晔就挤了过来。“打地铺很好么?这么挤着你不难受?”      杨初月裹紧了被子说道。邱振晔也用同样的话反驳她,说:“打地铺很好么,这么挤着你不难受?”      杨初月如实说道:“一点儿都不好!我很不好受!”      邱振晔嬉皮笑脸地说:“我很好受啊。”说着靠得更紧。      杨初月坐起来:“你爱睡这里就睡!”她抱了被子爬到床上蒙头就睡。没多久,邱振晔也抱了被子过来,和杨初月挤一堆睡了。重新适应几天后,邱振晔开始进一步发展,开始动手动脚,把衣裳扒光后开始做活塞运动。所以邱誉宁回家后看到没是爹娘恩爱的样子。      邱老夫人撑着一口气,一定要等到所有儿孙都回来之后再走。邱誉宁风尘仆仆地从西北赶回来,邱老夫人握着他的手,说了数声好,又对邱炜鸣说:“你是侯府的长子,以后整个忠毅侯府都是你的。你们兄弟几个,要和睦相处,切不可做出兄弟相残之事。”      兄弟两个握着邱老夫人逐渐冰冷的手,点了点头:“我们会的。”      邱老夫人死了,忠毅侯府大办丧事,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忠毅侯府内哭声震天。老夫人出殡后,邱振晔以丁忧守孝为由,带着一家老小回了抚阳老家,暂时离开京城太子之争的朝堂战争。宣德皇帝让邱振晔夫妻两人把平安也带去,顺便让她到乡下散散心。      邱誉宁在西北待了三年,个子长高了不少,长得也越来越像邱振晔。整个人越来越有战场大将的模样,他在西北大营,已经升到从五品副千户的位置。这次回京,他只需等到一年孝期满了便可回去任职。      乡下的贫苦日子,邱誉宁和平安倒生出了一点情愫来,只不过邱誉宁那块感情上显得木讷的小子有些后知后觉。邱振烨笑说也许他们表姐弟两会是一对佳偶。      “公主不是那么好娶回家的,我还是想誉宁娶一个他喜欢的姑娘。”杨初月看着不远处一同看书的两姐弟说。      西北的夏国使节到大胤来索取贡品,夏国仗着兵强马壮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不知听谁说瑾碧公主是皇室第一美人,便提出了要为夏王娶公主为妃的要求,宣德皇帝怒不可恶,却拿他们没办法。   消息传到抚阳,平安哭得眼圈红红的。“一定是倾华夫人做的,她恨我,因为我她一直得不到晋升的机会。”      “现在是谁害你的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阻止你嫁到夏国去。”杨初月说。      “娘,我不会让平安姐姐嫁给夏王那个荒淫无道的老色鬼。我在西北这几年,早就看不惯夏兵为非作歹,我军被欺凌的场面。我这就和姐姐一起回京向皇上请旨攻打夏国!”邱誉宁义愤填膺的说道。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邱振晔说。      “爹,我熟悉西北,知道西北军的能力如何,我相信西北军一定能大胜夏军。只要我能说服皇上。”邱誉宁说得头头是道。      杨初月见了,说:“要不我们就信誉宁一次,或许真的能帮平安度过这次劫数?”      平安点头,表示愿意相信邱誉宁。      送走了邱誉宁和平安,杨初月和邱振晔都惴惴不安的,也许邱誉宁能说服宣德皇帝,也许平安不能逃脱远嫁的命运。      宣德皇帝把夏国的使臣赶了出去,并把在老家守孝的邱振烨调回了京城,并任命他为平西将军,到西北去抵御夏军。      邱振烨走后没多久,太子位之争达到白热化的程度,曾经呼声最高的十皇子被处死了,倾华夫人也被贬入冷宫,原因是十皇子伙同武安侯害死太子,倾华夫人因为嫉恨害死贞顺贵妃,后来某位皇子成了大赢家。忠毅侯府因在这次斗争中保持中立,加上守孝远离了最激烈的争斗,在多年后新皇即位后得以保全一家人。      杨初月领着家里的儿女,在乡下为邱老夫人守孝三年,回京那天正是邱振烨和邱誉宁回京的日子。宣德皇帝下旨让邱誉宁娶瑾碧公主,婚后公主同去西北继续戍守边疆。      杨初月和邱振烨坐在丰莱镇的院子里,邱振烨给她念西北边境和京城寄回来的信。“平安生了一个女儿,说长得像誉宁。炜鸣和嘉义侯的千金订了亲,让我们两个回京城主持婚礼。”      自邱誉宁去了西北后,邱振烨就以战场受了伤,加上旧疾复发为由辞了官到乡下静养。在丰莱镇待了近两年,邱振烨所谓的旧伤也好得差不多。“回去吧,炜鸣成亲无论如何也得回去。这两年他也越来越像个侯爷了,比你当年强多了。”邱振烨听后笑而不语。 --------------------------------------------------------------------------------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了四个月,终于写完了……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灰常感谢! 下次再也不写这么无能的女主,再也不写那么纠结的情节。 这次存稿的口号是:女主邪魅捐狂狂酷拽!女配高能腹黑不脑残!男主一定要有存在感! 木有番外哈!住在乡下木有网,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_^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